众人都已经开始畅想击杀狼王之后,名动江湖的场景,一个面容略显稚嫩,一直没有开口的年轻人,面露迟疑,低声道:“可……朝廷有过禁令,不许联手对付兽族武者,我们这样算不算违逆朝廷?”
“哈!”
为首者大笑,“金师弟你都在想什么,我们行事,何须在乎朝廷?”
“金师弟一向胆子小,不奇怪。”
同门也群起耻笑。
“胆子小,就别跟着出来了啊,害怕朝廷还怎么行走江湖?”
“是啊,连朝廷都怕,金师弟你不如直接回转山门吧!”
那一桌的哄笑声,传到这边来,白夜飞与陆云樵互使一个眼色。
白夜飞低声道:“身为朝廷鹰犬……不,执法人员,听到这话,我觉得自己不能忍了!过去收点罚款,不过分吧?”
陆云樵不知道第几次翻起白眼,没好气道:“你这种思想,放在任何戏文小说里,都是反面人物。”
“搭档,这你可讲错了。”白夜飞一脸正气,“这些大派弟子,走那里都不是好东西,我找他们的麻烦,那也是替老百姓伸张正义。”
“现实里没那么简单。”
陆云樵扫过一眼,摆手道:“中土基本上还是个秩序世界,不是随便就能恃武行凶的。如果大门派成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早就被朝廷灭了。事实上……六扇门力量有限,离开大城市,帝国的统治力就急剧衰弱,要是没有各地大派协助维稳,中土恐怕会是另一个样子。而且……现在最横行霸道的,也不是大派子弟啊。”
“这我知道。”白夜飞点头,正起神色,“是天龙一族。”
“呃……”陆云樵闻言一呆,缓了缓才摇头,“统治阶级当然是横行无忌的。但天龙一族终究人少,又高高在上,所以大多时候,百姓接触不到,现在最让大家深恶痛绝的……”
话说到一半,酒楼外忽然一阵骚动,好像发生了什么,门外喧哗起来,隐隐有叫骂,哭泣,哀叹声,还有跌撞奔跑的脚步声。
陆云樵与白夜飞第一时间看去,见到一道身影跑进酒楼。
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看起来年齿尚幼,跌跌撞撞冲进来,速度尚在,却已经维持不住平衡,来不及减速,就从两名客人中间擦过,撞在他们酒桌上,直接将酒桌撞到,侧身摔在地上。
满桌酒菜溅了一身,少女全无反应,已经昏倒过去。
“啊!”
“小心!”
“发生……了什么?”
一切只在兔起鹘落间,等少女倒地,酒楼里才响起一连串惊呼,险些被撞到的客人先是躲避,然后反应过来,站在几步远,慌张喊道:“这……这要怎么办?”
“小二,老板!出事了,来看看啊。”
“这姑娘,怎么了?有没有医师啊?”
白夜飞放眼看去,见少女身后衣衫破损,露出血肉模糊的裸背,长发披散,灰头土脸,面上也有几道伤痕,看起来受了一番苦,但看得出五官还算清秀,如果好好打扮,也算是个美人,特别在这种乡下地方,怎么也算清秀宜人,不由感叹,“多好的一个萝莉啊,弄成这样,真是糟蹋。”
“……我觉得搭档你的感慨好像有哪里不对……”
陆云樵眉头皱起,见三水剑派众人慌忙赶去查看,才又舒展开。
圆脸师妹在一行人里年纪最小,只比昏过去的少女长了几岁,见她伤重,甚是心疼,不顾污秽,直接将人搂在怀里,探脉查看,面色一边,惊呼道:“她怎么伤得那么重?被什么打伤的?”
长发杏眼的师姐要沉稳一些,要过来帮忙检查,忽然咻的一声响,一道长鞭破风挥击而来。
圆脸师妹惊呼一声,搂着少女向后一倒,贴地侧翻,险险躲过,长鞭重重抽在地上,脆响声中,木制地板裂开一条宽缝。
三水剑派诸人大乱,纷纷拔剑,齐声喝问。
“师妹!谁!”
“何人行凶?”
回应他们的是一声冷哼和骂骂咧咧。
“哼!谁在多事?”
“少会长的事情也敢管?”
“哪来的不长眼的,活腻了吧?”
一个身着金丝云纹黑曳撒,腰别玉坠,足踏珠履,穿着豪奢的青年胖子,在一众家丁与保镖的簇拥下来到。
胖子手上的长鞭,以金线编成柄,尾部还镶着一枚拇指大的美玉,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他看面目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整个人吹气球般的圆润,形象不佳,满脸横肉,煞气十足,仰头瞥看三水剑派众人,满眼不屑,就连身旁的保镖与家丁,也大多是一副横行霸道的高傲神色。
白夜飞微微皱眉,看出这帮三水剑派弟子,修为大概都在三四元左右,有两名气息稳健,胜过余人一筹,应该是四元修为,或和自己相若。
而那个胖子就差得多,撑死只有两元,却一派趾高气昂,不知是单纯的不长眼?
还是有所依恃?
他身边那些家丁保镖,看起来人多势众,可一个个还不如他,遇上三四元的江湖好手,全不顶用,双方实力相当悬殊。
“这是我家的逃奴,你们是什么人?”胖子豪横道:“我抓逃奴,你们也来多事?”
“逃奴?”
为首的三水弟子闻言一愣,侧过头,看向师弟师妹。
有人面色难看,微微摇头,似乎不想多管闲事;有人皱起眉头,打量胖子,目光不悦,不满他的态度,却没有直接出声,心中也有犹豫。
众人交换目光,意见不统一,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卷入此事?
圆脸师妹扶着少女站起,气呼呼瞥了胖子一眼,又看向过来帮忙的师姐,用目光动作示意这事一定要管,杏眼师姐看了一眼伤者,木眼神怜惜,点了点头。
“陛下所颁行的新法,诏令任何人不得虐待奴隶。纵为奴身,也不得随意打杀!”
杏眼师姐朗声道:“你把自家奴隶打成这样,就是违法,我们路见不平,自当相助。”
这边出了声,剩下的三水弟子互看一眼,也都统一了意见,为首的师兄站出一步,横剑身前,一人独对胖子和他一干手下,气势十足,“我乃三水剑派黄志强,这些是我的师兄弟,阁下高姓大名?”
“原来是他。”陆云樵微微颔首,往白夜飞那边挪了挪,悄声道:“黄志强是三水剑派的好手,一手掀波剑法,灵动巧妙,小有名气,在门里年轻一辈据说能排前三,今年二十五,未来有地阶之望。”
“得了吧。”白夜飞哂道:“不就是四元?连你也打不过,就不用说什么好手了。”
“呃……”陆云樵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早半年之前,我想都不敢想能有机会跪下来擦他的鞋。”
胖子听了黄志强的话,面色不改,倨傲瞥了一眼这位三水剑派的好手,径直往后看其余人。
三水剑派的男人,胖子一扫而过,不放在心上,但在扫过那两名师姐妹时,他露出明显的垂涎之色,转而斜睨黄志强,骄傲道:“我是贺锦鹏,我爹贺虎,是正道会的会长。许家集是我们的地头,你们三水剑派到我家地头来,怎么不拜码头的?还来坏我的事,有没有点规矩了?”
“贺锦鹏,正道会?”黄志强低声念着胖子的姓名出身,神色迷茫,其余三水剑派弟子刚刚收剑,此时也多是一脸错愕,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白夜飞看他们的反应,也感到纳闷,本来以为会看到地痞流氓遇逢大派弟子,吓到纳头便拜的剧情,可眼前的发展全不照预期来。
这批地方纨裤……凭什么和大派弟子叫板?
“搭档。”白夜飞拉了拉陆云樵,悄声问道:“这什么正道会很大吗?大过六大剑派?怎么没听你提过?”
陆云樵猛摇头,“压根就没听过。应该只是地方性的小帮派,出了这一亩三分地就没名气的那种。”
“死胖子这么拽,他得了失心疯?凭什么他敢这么横行霸道?”
白夜飞更为惊诧,纳闷死胖子底气何在?或者只是单纯不知死活?
另一边,黄志强扫了贺锦鹏一众人几番,怎么都看不出对方底气,面色渐渐变坏,正要打算给他们一个教训,贺锦鹏身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上前,笑吟吟作了个揖。
“黄大侠,还有这位女侠,我们正道会协防民团,在本地都是经营正当生意,可不敢违法乱纪。”
管家看向杏眼师姐,指了指昏迷的伤者,“这女的父亲和我们家签了契约,要去北方挖金山,正在接受职工训练……”
黄志强面色一黑,三水剑派诸人全都脸色大变,连陆云樵的表情也一下凝重起来。
白夜飞莫名其妙,忙问:“怎么回事?”
“买办!”陆云樵狠狠道。
“啥意思?”
“有些商家借着贸易,和北方兽族搭上了线,受其驱使,回来在中土招揽人手,去北方挖矿。负责找人的就是买办。”
陆云樵简单解释道:“这些王八羔子,把工作描绘得天花乱坠,欺负没见识的乡下人,说是北边有金山银山,就缺人手,只要肯背井离乡去工作,就能发财,在一夜暴富的诱惑下,很多人兴冲冲去了,却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