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沃克是谁,琼恩并不清楚,暂时也懒得关心。
突如其来的,他在校园里撞上一位阴魂王子,而且还是自己的上司;突如其来的,他就已经成为公务员,并且被外派出去跑腿送信——还必须立刻出发。
“我要和我姐姐道别!”他抗议着。
“不需要,”负责送他出阴魂城的军官面无表情地说,“我们会通知兰尼斯特小姐。”
“今天是绿草节,我有休息的权利!”
“确实,在休息日还坚持为帝国效力,您的勤劳和敬业很令我钦佩。”
“我还没签劳动合同!我还不知道我的薪水多少!”
军官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琼恩,当然,更可能是根本就没理解他的话。
“至少我需要准备换洗衣服……”琼恩有气无力地坚持着。
“已经替您准备好,兰尼斯特先生,就在那个黄色的包裹里,”军官说,“好了,请站稳,要降落了。”
骆驼背上驮着几个包裹,里面装着食物丶水和衣服等,被一艘浮空艇载下来。军官将骆驼的缰绳递给琼恩,行了个军礼,走回浮空艇上。
“一帆风顺,兰尼斯特先生。”
浮空艇升空,飞回漂浮在空中的阴魂城,只留下琼恩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沙漠上。
虽然还是初春,但因为是正午,沙漠中已经很热。
脚上穿着靴子,不会被烫坏,但脸上已经开始在不停地冒汗了。
这…就这样了?
今天早上,自己还在和姐姐纯洁地共进早餐……
好吧,顺便偷偷想像了一下找个甚么合适的机会把珊嘉给偷吃了;二十分钟前,自己还在阴魂城的巫师学校里散步,为以后的枯燥生活感到迷茫而头疼;如今却已经在炎热的沙漠里发呆,看着天上那座浮空城,彷佛雄伟的空中堡垒,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
虽说一直就很希望能离开阴魂城,到外面的世界自由闯荡一番,但这也未免太突然太快了点吧,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那么,下一步怎么办?
琼恩会飞行术,今天早上也准备了,身上穿着长袍,口袋里都装着施法材料——也就是说,阴魂城虽然高高悬浮空中,但只要琼恩愿意,飞上去估计也不难。
但飞上去又能怎么样?
只怕十有八九要被当作敌人打下来。
阴魂王子布雷纳斯·坦舒尔亲自吩咐下达的任务,自己没完成居然就敢回来,就算不被城墙上的巨弩射死,也要被当做渎职罪论处吧。
算了,既然回头不得,就只好赶紧去把这一趟跑完,早早回来。
说老实话,别的都没甚么,人生在世嘛,总要干活工作赚钱吃饭,当公务员就当公务员吧,跑腿就跑腿吧,这些他都没意见——可是让珊嘉一个人呆着阴魂城里,琼恩还真是不放心。
以前年纪小也就罢了,如今十五岁的女孩,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保护,万一被某个不怀好意的色狼乘虚而入……
口胡,那就是自己回来把他碎尸万段也不能解心头之恨呀。
早去早回,早去早回。
打定了这个主意,琼恩连忙掏出刚才布雷纳斯递给自己的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路线,判断了一下方向,爬上骆驼开始晃晃悠悠地往西南方向前进。
阴魂城王宫的某个房间里,布雷纳斯悠闲自得地喝着绛红色的葡萄酒,看着掌中托着的水晶球,里面琼恩的身影正渐渐远去,湮没在黄沙中。
“干得不错,梵加多,”年轻的阴魂王子夸奖着,“委屈你了。”
“为了帝国。”
站在王子身后的一个中年人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他穿着黑色的巫师长袍,作工精致,样式非常古朴,胸口部位绣着一只长嘴翠鸟的徽记。
他的皮肤同样白皙,却也隐隐泛着暗灰色。
“只是……”他犹豫着,彷佛不知道是否该提出自己的看法,“老师,库肯家族已经全面倒向神殿,这次是不是……”
“总要付出点代价,”布雷纳斯不以为意地笑着,“代价越大,风险越大,回报也就越大。”
这个道理梵加多当然懂,他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下面一句话。“可是,老师,您真的认为他是最好的人选?依我所见,他恐怕还比不上斐济……”
“他当然不是最好的人选,”布雷纳斯王子说,“他是最不坏的。”
“啊?”梵加多显然不明白布雷纳斯的意思。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最好的,但却有最不坏的,”布雷纳斯屈起手指,轻敲着水晶球,发出清脆的响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平常人。但如果就某一点而论……梵加多,相信我,他是个天生的大奥术师,这一点,非常难得。”
“我想,”王子看着水晶球,脸上露出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我能预见到他的命运。”
“命运?”梵加多吓了一跳,“老师,命运是世间最奥妙莫测之物,就连神祗都不可能预见……”
“瞧,瞧,”布雷纳斯微笑着,“这就是你比他所欠缺的最关键一点。”
“您的意思是指……”梵加多并不很明白布雷纳斯的意思。
“命运是最复杂莫测之物,但其实也最简单,”布雷纳斯将身体靠在宽大柔软的椅背上,仰起头,看着黑沉沉的天花板,“诸神们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导致他们看不清最简单的事实,唯有凡人才真正能理解凡人,梵加多,牢记这一点。”
“是,但是,瑞瓦兰阁下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他,我担心……”
“瑞瓦兰大牧师么,”布雷纳斯讥讽地笑笑,“放心,他太……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太善良了。”
梵加多的脸上露出怪异地表情。
十二阴魂王子之首,瑞瓦兰·坦舒尔大牧师,暗夜女神莎尔在阴魂城的最高代言人,居然会被评价为“太善良了”,这简直是世间最大的笑话。
但看布雷纳斯的神情,显然并非在说笑话,反而是很认真的陈述事实。
梵加多不敢再问,他知道布雷纳斯和他的长兄一直不合,而他并不想卷入王室内部的纷争。
他只为帝国效命。
梵加多转移了话题,“那么,老师,下一步我们该做甚么?”
“我们?”
最年轻的阴魂王子将眼光投向墙壁上挂着的地图,搜索着,“麦勒刚特还在艾弗拉斯卡吧,打架的事情让他们干去,我们不插手。我们当然还是老老实实去考古……立石平原那里都挖遍了吧。”
“挖遍了,”梵加多皱着眉头,“很奇怪,我们几乎把那块沙漠都翻过来了,甚么都没找到,白费力气。”
“是啊,”布雷纳斯叹息着,“奇怪啊,明明一切卜算的结果都指向那里……算了,再换个地方吧,让我来看看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