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了一个秘法眼在前面监视,琼恩和梅菲斯远远地跟着萨瓦尔。
牧师似乎一无所知,全然没发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穿着那身灰色皮甲,腰间挂着一柄短剑,像往常一样,不冷不热地和城门的卫兵打了招呼,悠闲地走进密林,一路跋涉,其间穿过了两片沼泽,最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琼恩说的那个巨石圆阵。
那确实是个很古怪的巨石圆阵,一看就觉得像是某种古老文明留下的遗迹——然而要说古老文明的话,此地原本是精灵王国,遗迹也应该是精灵们的遗迹。
但众所周知,精灵们并不热爱雕塑,这是矮人们的专长。
所以琼恩很有理由怀疑这是某个邪神教会弄的联络点之类。
眼看着萨瓦尔进了巨石圆阵,琼恩掏出两瓶隐形药水,递给梅菲斯一瓶,剩下一瓶自己灌了下去。
药水味道有点涩,因为是赶制出来的,不过效果并没有打折扣,他和梅菲斯的身体都变得透明起来,接着消失在空气中。
隐形完成,因为看不见彼此,他们手牵着手,小心翼翼地也跟着走进了巨石圆阵。
转了两圈,他们看见了先进来的萨瓦尔。
牧师并没有意识到有人跟过来,他俯身在地上点了四五个火堆,然后默默坐在中央,似乎在等待甚么人。
琼恩和梅菲斯躲在一块巨石后面,静静等待着,希望能看到有甚么人来和他接头,然而结果失望了。
足足等了大约一小时,隐形药水的效力都已经消失了,周围依旧全无半点动静,火堆还在燃烧着,一直倒没有熄灭的迹象。
坐在火堆中央的牧师站了起来,看样子似乎是想离开了。
真奇怪,他大老远跑到这里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么。
琼恩正不得其解,牧师突然转脸朝这边看过来,眼神凛凛。
琼恩心中一惊,他一直小心地躲在巨石后面,刚才并没有动弹,也没有发出甚么声音,怎么对方却像是发现了自己似的。
正在想他是不是随意乱看,却听见牧师用那冷冰冰阴森森的声音说:“那边的巫师朋友,还不出来吗?”
既然已经被人叫破,再躲藏也没有意义,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只发现了琼恩,却没有发现梅菲斯,这是个好消息。
琼恩轻轻按了按梅菲斯的手,示意她继续躲着,自己从巨石后走了出来。
“兰尼斯特先生?”萨瓦尔打量着琼恩,叫出名字,他似乎并不显得多么吃惊,彷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下午好,萨瓦尔先生。”
萨瓦尔的嘴角微微抽动,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下午好,巫师先生,你来此有何贵干?”
“我也正好奇这个问题,”琼恩说,他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一个伪装成森林女神信徒的邪神牧师,跑到这里来,又是甚么目的呢?”
对于伪装的身份被揭穿,萨瓦尔面色不变;对于“邪神牧师”的指控,他同样也不置一词,似乎是默认了。
“各人有各人的秘密,巫师,正如我从来不曾干涉你在城里四处打探消息。我想出于礼貌,你也不应该多管我的闲事。”
“可惜这对我而言并非闲事,”琼恩虚张声势地说,“事实上,我正是受人委托而来,调查你的犯罪勾当。”
“是么,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寻找死月法珠而来呢。”
骤闻此言,琼恩微微一惊,对手则趁这个机会发动了突然袭击,他也不再像平时一样还装模作样地取梅丽凯圣徽做掩饰,直截了当地双手交叠,朝琼恩虚虚一推,一团暗黄色的气体从掌心喷出,凝成巨大的手掌形状,朝琼恩一把抓来。
琼恩自恃有神术免疫的特殊体质,不闪不避,反冲上前,抖手弹出一颗石弹,照着萨瓦尔的腿部砸去。
他打算留着活口逼供,所以并没有使用更有杀伤力的法术,只想让对手丧失反抗能力就行。
暗黄色巨手撞上他的身体,随即如意料中一般分崩离析,散归无形,完全没有发挥半点作用。
但琼恩的攻击却也没有奏效,萨瓦尔快捷无比地拔剑在手,一剑斜挑将砸来的石弹隔开,在身前半英尺处爆炸,他本人丝毫没有受伤。
果然如传闻所说,这家伙的剑术确实不错。
一击不曾得手,双方都暂停进攻,谨慎地打量着对方。
萨瓦尔似乎是在为对方毫不费力地消解掉了他的法术而惊讶,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的魔法防御的范畴,“你能免疫法术?”
他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琼恩闭口不答,他思忖着,考虑是否要动用怀中的解离术卷轴,但随即放弃了这个想法,解离术的威力太大,一不小心把这家伙轰成了齑粉,却到哪里去找死月法珠地下落。
如果用变形术把他变成某种小动物,倒是应该能制得住他,但谁又能和动物交流。
看来只有用定身术了。
幸好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早上出发前就准备了这个法术。
琼恩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铁块往地上一砸,默诵咒语,脑中已经浮现出定身术的咒文来。
这种附魔学派的法术他并不精研,用起来便不如变化法术那般纯熟,施法速度也要稍稍慢上半拍,眼看法术就要完成,骤然间对面的萨瓦尔似笑非笑地伸手,遥遥朝他一指。
一指之下,琼恩只觉脑中微微一阵晕眩,瞬间便又恢复,并不曾感觉受伤。
但他惊骇地发现原本已经清楚自脑中浮现,蓄势待发的定身术咒文却凭空消失了,彷佛被无形之手突然抹去似的。
然后他听见萨瓦尔阴森森的声音:“定身!”
周围的空气骤然化作无形的锁链,重重叠叠地挤压围困上来,但琼恩并没有当真被定住。
耐瑟法术护罩戒指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一圈看不见的魔法屏障在他的身体周围布下,悄悄抵住了定身术的压制。
但琼恩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不仅如此,他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慌的神色来。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萨瓦尔嘿嘿冷笑着,他显然对自己的法术很有信心,并不曾发觉琼恩其实没有真正被定住。
“见识浅薄的笨蛋,”他冷哼着,“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
话音未落,一个银白色人影从他背后掠出,挥起银剑朝他肩膀直劈下来,正是梅菲斯。
她趁着琼恩和萨瓦尔说话的时候,悄悄移了方位,转到萨瓦尔背后,原本是准备突然袭击,却见琼恩被定身术制住,只得仓促出手。
和琼恩一样,她也还是存了留活口逼供的心思,银剑避开了要害部位,只打算卸下牧师一条胳膊。
然而萨瓦尔似乎早有提防,他间不容发地转身,举起短剑格挡。
瞬息之间,两柄剑已经撞击了七八次,萨瓦尔剑术确实不错,但梅菲斯显然更加高明,最后她一剑把萨瓦尔的短剑砸开,和身撞入,肩部重重地顶在牧师的胸口,将他整个人都撞跌出去。
萨瓦尔被撞得踉跄后退,颇为狼狈,短剑也已经被击飞。
梅菲斯一步不停,紧跟着逼迫上来,萨瓦尔此时正退到一个火堆前,眼看避无可避,就要被制住。
他突然大叫一声,退后一步撞入火堆中。
迎着琼恩和梅菲斯惊诧的目光,他的身形瞬间被火焰吞没,随即又从远处另外一个火堆里毫发无伤地跳出来。
火中跳跃?这是红袍的秘术,他怎么也会……而且这分明是奥术,他却是个牧师……
梅菲斯惊讶之下,提剑前冲,却已经迟了半步,萨瓦尔双足离地,快速升上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对手。
“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了吧,”站在安全之处,萨瓦尔的语气也平和下来,他的嘴角抽动着,脸上露出有些自得的笑容,“你们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甚么梅丽凯牧师,但也不是甚么邪神牧师,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甚么牧师——我是个巫师,不折不扣的巫师,”他嘿嘿冷笑着,“不过我更喜欢我为自己取的名字,窃法者。”
“我是个窃法者。”他说。
琼恩和梅菲斯都不曾听过窃法者这个词,但也无需萨瓦尔解释,此情此景,它的意思显然非常清楚。
萨瓦尔有某种特殊的能力,能够窃取他人的法术,他每次去威普林塔拉城的神殿,为了就是窃取那些牧师的神术,所以才能一直成功伪装成牧师;不仅如此,他同样也能窃取奥术,刚才的定身术和火中跳跃就是明证。
等等……
此前琼恩和梅菲斯所有的推论,都建立在萨瓦尔是个“牧师”的前提上,无论是梅丽凯牧师或者裳提阿牧师或者邪神牧师——所以认定他不可能持有死月法珠,最多只把他当作一条线索。
但如果他压根就不是牧师,那么这个推论就大有修正的必要了。
彷佛是为了印证这个猜测,悬浮在空中的萨瓦尔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球体,黑色与紫色不稳定地在表面相互旋绕着,彷佛将周围的光线都收敛吸纳了进去。
一股幽暗哀伤的感觉从中凛凛弥漫出来,无需解释,琼恩和梅菲斯就知道了这个球体是甚么。
死月法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