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挨过一百臀杖后,云堇有气无力地趴在凳子上,依然保持着挨打的姿势。
在寒风中晾着肿臀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天色渐深,戏院内的穿堂风呼啸而过。
虽然凛冽的寒风能稍稍缓解屁股上滚烫的灼痛,但裸露着下身的姿态还是让她有些着凉,柔软的身躯也逐渐变得僵直,涨红的面色也逐渐变得煞白。
当时在雪山中艰难跋涉时,她的身体也是这样,在凛冽的寒风中逐渐失去了知觉。
眼前似乎出现了晶莹剔透的东西,是天空飘下了雪花吗?
还是悄然落下的泪?
在难忍的胀痛下,云堇已经顾不上思考这些了。
她只感到自己的身躯已经开始麻木,裸露的胯下和大腿也逐渐感到冰凉,只有肿得最厉害的臀尖还在继续地灼烧着,维持着下身仅存的一点未麻木的知觉。
就连刚才被潮汗浸湿的衣衫也逐渐变得冰凉。
“呜哇!……”
云堇终于不用继续在母亲面前倔强,梨花带雨地哭出声来。
屁股挨打的胀痛、不被理解的委屈、陷入迷茫的难过一股脑地涌上了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又重新回到了院子,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看起来像是刚从厨房端出来的。
母亲小心翼翼地将女儿的上半身扶起来搂到自己怀里,下半身维持着半跪半撅的姿势。
待女儿恢复些意识后,喂她喝下了热乎乎的暖胃姜汤。
“娘,孩儿知错了……”
刚才还脸色煞白的云堇似乎从寒冷中缓了过来,身体逐渐不再僵直,面色重新变得红润了些,额头也开始微微冒汗。
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令云堇感到格外安心。
从小时候到现在,不管因为什么样的错误挨了多重的屁股板子,最后都会被母亲抱在怀中安慰,当然也可以尽情地哭泣。
母亲抱起女儿,将她光着屁股抱进了卧房。
挨过家法后的云堇也已经筋疲力尽,浑身上下不再有半点力气,只能趴在床上撅着布满了深紫色淤肿的屁股。
母亲拿来了春香窑熬制的上好香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女儿臀尖的肿块上,为女儿的挨过打的屁股化瘀消肿。
唱戏这一行当练就的也是铁打的身板,挨了家法的杖痕也好,学戏时的跌打损伤也好,趴在床上恢复个几天,就该继续下床练功、甚至是登台表演了。
当云堇再次醒来的时候,母亲又端来了一份禽蛋莲子羹和一捆布包。
即使不需要多少言语,母女二人之间的默契也足以让云堇倍感宽慰和安心。
欺瞒母亲擅自外出的歉疚、独闯雪山一无所获的遗憾、创作陷入瓶颈的苦闷,都随着肆意的哭泣一扫而空。
“堇儿的新戏首演,可是在海灯节前后?”
“娘说得对。可是以孩儿当前的状态,要按照原定计划初演,恐怕有些勉为其难。”
云堇所说的“勉为其难”,倒不是因为屁股挨了顿打、需要在床上静养数日,而是因为试演达不到自己想要的舞台效果。
如此仓促登台,云堇只会心有不甘。
女儿的这些心思,身为老戏骨的母亲自然是心知肚明。
“待堇儿养好了伤,再去那雪山走一趟如何?”
话音刚落,云堇就满脸惊讶地望着母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趟再去,记得提前做足准备,免得在那凶险的地方出了什么岔子。”
母亲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件御寒的衣裳、一张龙脊雪山的地形图、用来点火的燧石和应急的食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柄漆着黑金色泽的长枪。
“这柄‘试作星镰’,是咱们云家祖传的兵器,最适合行走江湖防身之用。这路上妖魔鬼怪虽多,但以你这丫头耍枪的功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堇不禁激动地流下了热泪,哽咽着向母亲连声道谢。
在吩咐好二度探险的准备事宜后,母亲又拿出了几册尘封已久的古籍。
“这套全本的《石书辑录》,是从咱家的藏书屋里翻腾来的。你先将此书翻读一番,兴许能发现些关于龙脊雪山的往事。读罢再去趟雪山,方可有所思所感。”
“什么,这部书的全本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这部《石书辑录》是史学家将璃月古代的石板铭文加以翻译、编纂而成的史书,收录了璃月乃至提瓦特各地许多简短破碎的史事。
但遗憾的是,当今流传于世的版本除了仅存的第一卷之外,其余卷章不知因何故轶失。
就连云堇都未曾料到,自己家中竟藏有完整收录的全本,可谓吉光片羽。
“初,岩王降居,退海潮,立天衡,镇汐流。民遂安生,开山以采玉,凿岩以通达,聚石以为砦……” 颂扬岩王帝君丰功伟绩的第一卷,云堇自幼就能熟练背诵。
当私塾先生提到后续章节皆已失传时,小小年纪的云堇并没有因为免于背诵而沾沾自喜,而是流露出一丝失落的神情。
“据你父亲说,这是往生堂的一位先生赠与他的。可是那位先生却对这部书的来历讳莫如深,还叮嘱你父亲将书藏好、不要对外人透露……”
往生堂的先生……莫非是经常光顾和裕茶馆听戏的那位熟客?
难道他除了通晓戏曲艺术,对文献与考据的学问也有所涉猎?
云堇不禁浮想联翩,也对这位学识渊博而又神秘莫测的先生更添了几分好奇。
趴在床上养伤的这几日,云堇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这部失而复现的古籍。
但当她读完后,却被书中所记载的不为人知的历史深深地震惊了。
按书中所载,如今寸草不生的龙脊雪山,数千年前竟是一片绿草如茵的繁荣古国,名曰“芬德尼尔”。
彼时的璃月先民也在归离原兴建聚落、繁衍生息,同此国往来甚密。
但是不知何故,一根足以毁天灭地的长钉自天空降下,苍翠遍野的国度霎时风雪漫天。
城池湮没、桑田尽毁,古国从此沦为丘墟……
通晓璃月历史的云堇对这样的故事并没有感到陌生。
岁月更替,上古先民定居的归离原也饱经洪水与战乱之难,岩王帝君迁璃月黎民至天衡之南。
归离原自此荒废,不复往日繁盛,如今依旧是荒草凄凄,供文人骚客凭吊怀古。
正所谓星移斗转、世事易变,归离古原也好、雪山古国也罢,仿佛都在诉说:“兴衰沉浮乃是文明的常态”。
不同的是,归离原的变迁由于史书记载而被今人熟知,覆灭的雪山古国却随着《石书辑录》的失传而被人遗忘,掩埋在冰封的雪山下,也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中。
如今居住于温暖之地的璃月人,也已经对远方这座终年覆雪的山岳感到陌生。
而云堇此番再走雪山,正是为了探寻那些掩埋于白雪之下的往事,也是为了揭开《走雪》这个古老传说背后的真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