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卷1 4.7 绿野鬼踪

　　有效距离不到30米的电子信号发送给了所有“收尸人”。除了目前还没有行动能力的埃塞克，队里的其他成员都立即启动了作战服上的“夜幕”隐身模块。

　　 “嚓啦~~~”

　　 两辆“长颈鹿”的车底都有微弱的电光闪过，接着被挂在车底的4个人就“消失”了。固定身体用的护具被使用者自行打开，永澈和佩莉塔同时落到地上并一瞬间朝彼此相反的方向翻滚，避开第二辆车的行进轨迹。过了几秒是托德做出同样的动作并朝佩莉塔的方向移动。

　　 紧接着，在第二辆反伏击车驶过同一位置时，艾利克也面朝下落地，但没有翻滚，而是在落地之后立即站起身，把掉在身旁的那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箱子拖起来，按下上面的机关，展开底部的轮子，并朝道路的一侧拖过去。

　　 “夜幕”隐去了装备者的可见光学信号和红外线特征。空中的日本无人机无法将在地上迅速移动的三个人辨识出来。至于那个箱子本身并不散发热量，又被茂密的树冠遮挡，也是无法被侦察到的。

　　 艾利克把箱子拖到了永澈那边，佩莉塔和托德就在道路另一侧原地等待。4个人手里都握着随身携带的MK-5B“短剑”冲锋枪，并开启了头盔上全部的被动传感器。

　　 等那架无人机继续跟着两辆“长颈鹿”飞远到一公里以外的位置时，保持着“夜幕”启动的佩莉塔和托德快速穿过道路，和永澈和艾利克会合。

　　 “和‘梦魇’的见面地点在10公里以外。”永澈通过战术目镜查看了一下地图，“时间正确。我们还有正好2个小时，动身吧。”

　　 永澈用自己的指纹加上4个人都知道的密码打开了放装备的箱子，拿走里面的东西，然后把这个箱子留在原地等几十分钟后的另一支巡逻队来回收。

　　 而“收尸人”小队的四人一机则立即开始向西北方移动。

　　 虽然在通过“门”进入异界后，人总会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可在这片树林中只行进了五分钟，托德就感到了一种由熟悉感催生的违和。

　　 说实话，这片树林，从地上的杂草到蕨类植物，再到越过头顶的大树，全都和地球上大同小异。就连附在植被上的虫子、躲在树冠里的夜行鸟以及偶尔被人类惊动逃走的小动物，也都没有给人特别异形的印象。

　　 这里实在是太像原来的世界了。如果不是自己和同伴都全副武装地端着枪前进的话，他简直觉得简直是在犹他州的森林公园里郊游。

　　 在向西北方向沿着近乎笔直的路线移动了3公里后，永澈命令全体关闭了作战服上的“夜幕”隐身模块。

　　 这又是一个背离计划的举动，但在托德询问了“为什么”之后，永澈解释：“我的隐身衣的实际能耗比理论值多了10%左右，而且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不够有效……”

　　 然后他对佩莉塔说：“‘凉月’，你放一架‘独眼蜂’出去，高度设定20米，跟随警戒模式，专注寻找附近的人形生物信号以及移动速度超过1米每秒的活物。”

　　 “明白。”佩莉塔不问问题，轻松地执行了指令，“部署中（Deploying）……”

　　 “‘智士（Wiseman）’，”永澈转向埃塞克。“你跟佩莉塔共同管理这架警戒无人机，有什么情况立即报告我。”

　　 “了解。”

　　 无人机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升空之后不久便被“夜幕”模块隐去了形状。这在树梢高度跟随着“收尸人”小队的小东西很快就让永澈看见了周围移动速度会很快的生物。虽然因为步兵“夜幕”的关闭，更多的动物能注意到“收尸人”小队，但没有任何动物敢于接近——至少永澈看到地图界面上被标记出来的目标都是朝着远离的方向移动的，也没发现象征着人形生物的“Y”形标记。

　　 “还剩1公里……”

　　 永澈在短距通讯中说道——

　　 “……注意周遭环境……有人累了么？”

　　 “完全没有哦，”佩莉塔用相当轻松的声音说道，“这套装备太方便了。”

　　 正如所料，OAM-3型助力外骨骼对于节省使用者的体力有奇效，四个人要跑得跟车一样快才会感到累。不过永澈对这个设备却没表现得太看重，只是淡然地回了一句：“别太依赖它，我们总有要脱了它行动的时候。”

　　 佩莉塔白了一眼：“你觉得这里会有逼我们没法用外骨骼的作战环境？”

　　 艾利克笑道：“多看点科幻电影吧。你会有灵感的。”

　　 “这里不是科幻电影的片场，是现实。”

　　 永澈说：“地球上的哪种现实会产生喷火龙和欧克兽人？”

　　 “说起来，”走在最后的托德突然插问：“长官，你原来喜欢看电影么？”

　　 “我自己并不在乎。”永澈回道，“但我身边有个电影迷。”

　　 “谁？”

　　 “别提了……继续前进。”

　　 此时，佩莉塔回头看了托德一眼，像是在说“给我点贿赂，我就告诉你。”

　　 但托德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只是拖着那个带轮的箱子跟着其他人接着往前走。

　　 “收尸人”小队手中的地形图是美日侦察机的测量数据，而就算没有它们，“幽灵”们仅靠纸质地图和指南针，也很难迷路。

　　 由于有外骨骼的协助，“收尸人”小队提前了差不多半小时抵达会合点。理所当然的，这片被选好的地点上空也有茂密的植被覆盖，从空中很难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不过永澈此时却命令大家再度把“夜幕”开启，以隐形的状态原地等待。

　　 半小时的时间在通往银座“门”的那条走廊里感觉算是短的，但到了这边来却显得很长。至少托德在静静靠树坐着的时候每隔大概五分钟就会忍不住看一次时间，只因为战术目镜里就有时间显示的关系，他的举动不会被其他两人注意到。

　　 在等了大概15分钟之后，悬在树林上空的无人机报告了一个体型较大的动物正在接近。不过托德看了那动物的形状一眼之后就失去兴趣了——那是一头鹿，就托德看来，这动物除了身上的花纹细节，和地球上的物种根本没区别，只是托德还没怎么在这种只有月光照明的深夜里见过鹿。

　　 那头鹿迈着四只蹄子轻轻走近。托德不知道空气中由“夜幕”产生的微弱臭氧味是否会引起它的注意，但四周没有针对它的明确威胁，所以那头鹿只是在一个水洼旁警觉地抬头看了一阵，就低下头开始饮水。

　　 托德看着它喉部翕张的痛快动作，觉得这里的自然界怕是也孕育出了某种平衡。但地球人类的到来是不是会破坏这里的生态呢？毕竟，地球上的很多国家，不论是化学污染还是生物入侵，程度都已经相当严重了。而地球人若是决心进军异界，是否会继续祸害这个世界呢？

　　 就在托德这么想的时候，如同是故意要恶心他一样，僻静的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爆鸣——

　　 “噗！”

　　 那不像是枪响，至少听起来不像，更接近于有人用力折断了一根粗树枝的声音。但是托德熟悉这个声音——他知道这是被大口径步枪发射的子弹穿过抑音器后产生的声音。

　　 “？”

　　 就在托德的视野中，那只饮水的鹿向前露出的后脖颈被7.62mm直径的尖锐金属炸开了，整个身体瞬间侧倒在地上，脑袋一头那个水洼，水滴混杂着鲜血，狂乱地飞溅起来。

　　 “……？！”

　　 托德浑身一抖，出于本能地将抱在手里的冲锋枪，像个被触动的老鼠夹一样跳起来，立即将武器瞄准子弹射来的方向，但最终被他纳入准星的，却是在目镜友军定位功能下，被标记为“稻草人”的模模糊糊的蓝色轮廓。

　　 永澈就用膝盖托着自己的M40A6E狙击步枪，在鹿倒下之后轻巧地把枪口重新朝向空中，右手手指离开扳机圈，然后将那被面罩遮住的脸转向托德。

　　 “‘柠檬’，是我。别大惊小怪。解除战备（Stand down）。”

　　 “长官……”

　　 托德放低枪口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望向那头几乎身首异处的鹿——

　　 “……你做了什么——？”

　　 “你没看清么？”

　　 永澈说着，又把步枪转入射击模式，对准20米外那只已经死掉的鹿，扣动扳机——

　　 “噗！”

　　 第二发子弹准确地击中那个伤口，将那只鹿的脖子彻底打断，更多的血水喷了出来，咕噜咕噜地淌进了那个水洼……

　　 “这下看清了么？”

　　 “……”

　　 托德沉默地盯着永澈看了半天，又像是求助似地瞟向佩莉塔，但那新进的女“幽灵”却故意把目光挪开了，像是说“我和这事儿无关，别找我”。

　　 “怎么了，‘柠檬’？”永澈拉回托德的注意力，“你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

　　 “长官，你为什么……？”

　　 “为什么杀它？”永澈朝那动物的尸体瞟了一眼，“因为你一直在看它。我刚刚消灭了影响你警戒心的干扰源。”

　　 “……”

　　 “所以，为什么你还站着，‘柠檬’？”永澈歪了歪头，“是觉得坐久了需要活动活动么？”

　　 “我……”

　　 不等托德回答，永澈抢先说道：“那好，既然你想活动活动，那么‘柠檬’，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取出你的折叠工兵铲，把那头鹿拖到一边给我埋了。把它和我的子弹交给这里的大自然去处理吧。”

　　 “……”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永澈用M40A6E一指那头死鹿，“把它埋了，不然这天气很快就要发臭了。”

　　 托德接下来的凝视意味着什么，他自己认为永澈是无法理解的，因为“夜幕”让彼此在对方眼中的形象都是一个标有代号的大致轮廓。

　　 不过在永澈再度催促之前，托德开始挂起自己的冲锋枪，沉默地走向那头鹿，在它旁边展开了工兵铲，开始用挖单兵掩体的守法挖一个坑。

　　 永澈就看着他作业，又或许他没看。总之他、艾利克和佩莉塔接下来都保持着沉默，直到5分钟后托德打破它——

　　 “长官，请求提问。”

　　 “准许。什么？”

　　 “长官你很喜欢打猎么？”

　　 “偶尔吧。”

　　 托德停顿了一下，用尽量无关紧要的语气再度问道：“那……对杀人呢？”

　　 “……”

　　 永澈没回答，而是让一种死寂般的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不过就在托德打算再度确认的时候，永澈却举起左手说：“‘柠檬’，把你的活儿停掉。”

　　 “嗯……？”

　　 托德没觉得这是永澈故意岔开话题——他也发觉了空气中和电子地图上的异常。

　　 永澈盯着视野一角地图上的多出的一个接近“Z”形的标记：“我们有访客了。”

　　 佩莉塔也注意到了这个标记，几乎在永澈说话的同时就稳稳地端住M416A4形突击步枪站起来，但没有瞄准标记出现的位置，而是面朝相反方向保持警戒。

　　 永澈和托德都注意着前方，永澈自己在背后放出了一个“独眼蜂”无人机，保持着隐形模式，几乎贴地飞行地朝接近者飞过去。敌我识别没有回应，不过很快“独眼蜂”靠夜视镜头传回了目标的准确形象。

　　 那是个戴头巾，穿厚重多层衣服的人，有点像地球上的沙漠居民，但驮着此人的不是骆驼而是马。只是马除了载人之外还在身上挂着两大袋看上去体积足以怀疑它是怎么站起来的货物。

　　 “‘稻草人’，”佩莉塔也看了一眼此人的形象，“怎么应对？”

　　 “先等等……”

　　 永澈看到那个人把手伸进了衣服里——

　　 “……他看不见我们的。”

　　 不过下一秒，那个骑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根小木棍，放开缰绳，在另一只手的护腕上灵巧地一刮——

　　 “嚓！”

　　 木棍的一端燃烧了起来，在黑夜中变成一个闪亮的红点。随着那人将这个红点举高，胳膊伸得笔直的动作，永澈在面具下面轻笑了一声。

　　 “我们的人来了。”

　　 托德显得还有些不安——尽管“联络人将在预定地点点燃一根火柴，举高”是写在计划书上的预定行为，但刚才敌我识别信号没有反应依然让他保持着警戒。

　　 相对地，永澈则很快地关闭了“夜幕”，迎着那个人立即望过来的目光，用M40A6E对着那人，嘴中吐出英语：“Identify yourself（表明身份）.”

　　 这句话是英语，就算被人听出是地球人也无所谓——如果对方答不上来，下一秒其下场就会和那倒在水洼边的鹿一样。

　　 而那个骑马的人回答了，而且是个响亮的女声——

　　 “Which identity（哪个身份）？”

　　 现在，托德明白为什么这个暗号要设计成这样了——这个骑在马上女人的打扮看上去非常古风，几乎看不出任何工业文明的元素，已经融入了该地的环境，所以那句反问才显得有意义。

　　 不过在托德望向自己的两名同伴的时候，却发现他俩好像是对别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永澈似乎是直愣愣地盯着那个骑马的女人，在目镜后面皱着眉头，嘴里翻出一句：“‘涅墨西斯（Nemesis/报应女神）’？”

　　 “哼……”

　　 听见那个过去的代号的女人轻巧地从马背上翻下来，将头巾摘下，露出一头乌黑的中短发——

　　 “……我一直还奇怪将军会派谁来呢……结果真的是你，吉良。”

　　 “叫我‘稻草人’。”永澈立即纠正道，“在这个世界不能用真名！”

　　 “怕什么？别告诉我对阿尔努斯山的通讯是开着的。而且顺带一提，我在这里的代号不是‘涅墨西斯’，是‘梦魇（Nightmare）’。”

　　 “好吧，‘梦魇’。”永澈很快地接受了，就像是有人递给他一杯水一样自然，“如果没什么意外变更的话，你就是我们前期侦察员了？”

　　 “对。不过……”

　　 那黑发的年轻女人朝四周看了看——

　　 “……其他人？我闻到了臭氧味……”

　　 永澈下了一道简单的命令，艾利克、佩莉塔和托德随即现身。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啊，”佩莉塔用似乎带着恶意的滑腻声调说道，“吉良的‘二号选择’~~~？”

　　 本来想跟她打招呼还挪揄永澈“你身边美女如云啊~？”的艾利克，听到佩莉塔这么说，把自己想说的话收了回去——这个“二号选择”意味着自己最好不要碰她。

　　 而永澈听到这称呼，则是立即回头以警告的姿态盯住了佩莉塔，但那黑发黑瞳的女子却平淡地一耸肩说：“没关系，我早就说过我可以等的。菲蒂尔。”

　　 她故意说错了佩莉塔的名字，把后者和孪生姐姐混淆起来，这种反唇相讥让佩莉塔咬了咬牙。

　　 佩莉塔知道“梦魇”的真名，冲野宇己。

　　 这个生于日本，长于日本的女子在多年前只是个平民，但在被卷入和永澈、莉蒂娅有关的一系列事件后被夏普和UIS发掘出担当情报人员的潜力。她高中毕业后没有进大学而是进入U计划开始针对性地培养。U机构中的攻击部队解散了，却和情报部门一起留了下来。

　　 在U部队的同事中不少都知道，永澈和她是认识的，但只有很少人了解，这两人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佩莉塔倒是对此略知一二，但她也必须承认自己在斗嘴方面是完全不如宇己的。

　　 从某种程度上，永澈和宇己是同类——佩莉塔从姐姐那里听过这种说法。

　　 “先说正事。”永澈转回宇己身上，“‘梦魇’，你已经跟当地人建立接触了？”

　　 “从技术上讲，是的。”

　　 “具体点？”

　　 “我主要接触的是他们的死人。”宇己尴尬地笑了笑，“自卫队和美军负责打扫阿尔努斯山区内侧的战场，而很多人尤其是9月3日的那场炮击之后，其实是死于外侧的……”

　　 包括她在内的很多美日侦察兵或情报人员就是在诸王联合军溃退的路上搜集情报或抓捕掉队人员。当然，那时每个小组或个人的行动都是被无人机或直升机掩护着的。

　　 永澈没有看到此时宇己身边有任何掩护，他问道：“就你一个人么？”

　　 “是的。因为我的上司觉得这种行动隐蔽性比安全更重要。”

　　 “坏点子（Bad Choice）。”

　　 “我同意。”宇己耸耸肩，“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了，你们需要的东西都在我的马上……”

　　 这时候永澈转向提着工兵铲站着的托德：“‘柠檬’，你还有活儿没干完。”

　　 “……”

　　 托德像是傻了似地看了他一会，又猛地望向那具鹿的尸体，然后问：“你没开玩笑吧，长官？”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在托德重新拿出铲子开始挖坑的时候，宇己正把包囊从马身上解下来。

　　 永澈又问道：“所以你没跟活着的当地人建立接触？”

　　 “没有。太冒险了，我的人族通用语还不熟练，我遇到人都是尽量避开的。”

　　 “所以你没有获得一个合法身份……”

　　 “‘稻草人’，这里的国家没有全境联网的户籍等级系统，国与国之间没有带数码防伪标记的护照，村庄和城镇里没有居高临下的监控探头……你以为我需要一个身份么？……说起来……”

　　 宇己转向正把死鹿拖进坑里的托德——

　　 “……我收到的简报上提到的翻译，是他么？”

　　 “是他。”永澈回头瞟了眼托德，“我正在对他进行教育。”

　　 “教育？”

　　 “他是‘三角洲’来的，枪法很棒，其他方面也相当优秀，唯独一条——他没参加过实战，没杀过人。”

　　 宇己听后，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他会习惯的。”

　　 此时托德也竖起耳朵听着那两人的对话，但就在他拿起铲子打算把那鹿完全埋了的时候，宇己却说：“等等，‘柠檬’……对吧？”

　　 “嗯。是我。”

　　 “把这头鹿交给‘稻草人’，”宇己朝永澈抬了一下下巴，“把它料理了。”

　　 但永澈低下头眯起眼睛看着她：“我对鹿肉没兴趣，牛肉还可以考虑。”

　　 “你有没有兴趣跟任务无关……”

　　 然后宇己跟永澈说的话，托德没有听到，但看上去永澈同意了宇己的意见。

　　 “要不是知道我们不能吃这边的东西……我会怀疑你是怀念我的烧烤技术了……”

　　 等永澈又把那头死鹿从坑里拖出来的时候，艾利克举手问道：“呃那个，要我帮忙收集柴火么~~~？”

　　 永澈一抬头：“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们打算吃了这东西吧，李？”

　　 身后的宇己猛地一推永澈的肩膀，引起他的一阵轻笑。

　　 一旁托德愣愣地问道：“你们几个……以前全都是朋友？”

　　 结果佩莉塔立即反驳道：“不算哦，小子，我和你的长官过去可是敌人。”

　　 “我不认识这个‘双面人（Two-Face）’，”宇己只看得见艾利克的代号，“吉良，他是谁？”

　　 “艾利克•李少尉。陆军CID。曾经驻扎在德国……”

　　 “哦，是你提到过的那个陆军条子……”

　　 佩莉塔此时注意到艾利克反常地没过来跟刚认识的女人握手。而是远远地站着进行自我介绍。

　　 但是永澈打断他说：“李，我没说不让你去收集燃料。‘柠檬’，你跟他一起去。”

　　 然后他望向宇己问：“但是烤全鹿的话没有蘸料可不行……我们是没有的。你呢？。”

　　 宇己听完，指了指自己的马：“我特意捞了一点~~~完全的绿色食品和调味料，没有任何工业添加剂。”

　　 “也是从死人身上扒来的？别告诉我你尝过了？”

　　 “之前我们的俘虏尝过了，而且说明了保质期。这个瓶子相当于黑胡椒，而这个是……”

　　 等宇己介绍完要用的调料，她打开了那些先卸下来的行囊。

　　 “在生火之前，安全起见，你们应该换套行头了。”

　　 “嗯。”

　　 这也是计划书上的一部分。

　　 既然“收尸人”小队的任务是在这个世界寻找名为“瑟琳娜•诺曼”的美国女人，就很有在异界原住民的眼皮子底下低调行动的必要。像日本人那样穿着绿军装乘着装甲车招摇过市肯定是不可取的，总是开着“夜幕”既浪费能量又无法和当地人正常交流。

　　 所以“收尸人”小队需要伪装成不那么像地球来客的样子，就如宇己现在的样子。

　　 包囊里装着几套布或皮制的衣物，以及短剑、弓弩等本地军用装备。这些东西若是连同“幽灵”的装备一起穿在身上，在阿尔努斯山的基地里行动是不方便的，人也不适合挂在“长颈鹿”的底下，所以只有出来之后再穿。

　　 “……尺寸的话我根据你们的体貌挑选过了，你们试试看。”

　　 艾利克此时正把靠开山刀砍下的几根树枝扔到鹿旁边的空地上。他狐疑地望向那堆本地装束。

　　 “我们的飞弹和机关枪会留下这么完整的装备么？”

　　 宇己解释道：“这些不是在他们进攻阿尔努斯山的时候留下的，而是溃兵在逃亡路上相互残杀，或者因为单纯的混乱丢弃的。”

　　 永澈抬起头：“没有平民化一点的衣服么？”

　　 “我认为你们最好不要穿平民的衣服。”宇己沉下脸来，“你们才刚来，除了‘柠檬’之外没人会说帝国语或人族通用语。这种情况下穿得像个平民反而更可疑。”

　　 永澈没有说自己的事儿：“那我们用什么身份？”

　　 “远方的旅行者，或者从偏远小国家来讨生活的冒险者。”

　　 “冒险者？”永澈回忆起了手册里的内容，“你是说那些猎杀灾害种或盗匪的佣兵么？”

　　 “差不多……总之，这两种人就算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而且全副武装，也没人会怀疑你们的身份，虽然会有所提防就是了。”

　　 “我们的活动范围会不会为此被限制？”

　　 “这已经是目前我掌握到的活动范围最广的两种身份了。况且除非隐身，你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堂而皇之地走进帝都的皇宫里去。”

　　 “……”

　　 永澈耸耸肩，从散落一地的武器装备里抽出了一把短剑。

　　 “哟，识货。”宇己点点头，“这是我从一个高级军官尸体上摸来的。我已经试过了，这是我目前搜到的锐器里硬度最高的一个。但别用这东西切肉。那太暴殄天物了。”

　　 “不用你说。”

　　 在永澈生火准备烤鹿的时候，其他三人一机就或蹲或坐地在道具堆旁边挑选适合自己的装备——反正他们的伪装身份已经定为了“非帝国人”，就算搭配再奇怪也能自圆其说。

　　 不过，尽管三人的选择各有细节上的不同，总体上却惊人地一致——三个人都选择了深色的斗篷或长袍作为最外层的装束，当然，都是看上去行动困难但实际脱下去一点都不费劲的宽松类型。

　　 艾利克拆了自己的MSG90A4精确步枪，同时将自己的MP7A2收到腰后，戴了个带护面的轻皮头盔，眼睛则靠“幽灵”的战术目镜挡住。如果有人问起这个眼镜是什么，他打算用宝石饰品掩饰过去。

　　 佩莉塔没有把综合性能优秀的M416A4突击步枪拆掉，而是在外面包了几层亚麻布，伪装成别的东西背在身上。她自己撕开一条纱巾做了一套面纱，配合模仿宇己的样子戴的头巾，把脸部遮住。

　　 托德和永澈一样冲锋枪挂在腿上，藏在一件脏兮兮的披风下面。脸则是靠一个头盔遮住的，虽然对战术目镜的探测范围有所影响，但考虑到大部分时候有无人机在头顶警戒所以无所谓。只是托德肩上的背包都比其他人大，负责搬运一些过剩但可能用到的装备。

　　 埃塞克没有什么选择余地，而宇己特意为他留了一套尺寸巨大的兽人盔甲，配以一个带恶魔角的凶恶头盔。佩莉塔在观察埃塞克的行为举止时粗略地对着盔甲扫了一眼，认为要穿这套装备的人身高不能低于一米八，而且其头盔的形状加上铠甲上凶恶的花纹装饰，整体风格给人一种异形感。

　　 至于给死鹿刷上蘸料开始烤的永澈，他跟艾利克一样放弃了自己的M40A6E狙击步枪，将其拆成零件携带，只打算常用在近距离作战中更有效的“短剑”冲锋枪，不过他做了一件其他人都没做的事——他把“幽灵”自己的骷髅面罩戴在了下半张脸上。

　　 “吉良，”宇己看后皱眉问道，“你确定你要这么招摇么？”

　　 “我们的眼镜，手套和靴子近看已经足够显眼，”永澈指出，“既然如此，有辨识度未必是一件坏事。”

　　 佩莉塔听后默不作声地取出标记危险物时用的白色涂料，喷在了自己的遮面纱巾上，画出一个骷髅嘴，随后艾利克和托德也模仿着她对自己的头部伪装做了同样的处理。

　　 永澈在看着他们这么做的同时问道：“所以这些东西都消过毒了么？”

　　 宇己点头：“这里的一切东西我消过毒了。”

　　 佩莉塔抖了一下披风上的灰尘问道：“我能不能问你是怎么消的毒？”

　　 “用你可以放心的方式。”

　　 永澈问：“那化学毒剂呢？”

　　 “那你大可以放心。”宇己静静地说，“这个世界的化工水平相当于中世纪。他们的军人也不至于把带毒的装备穿身上。至于武器，每样我都试过，全都没毒。”

　　 永澈耸耸肩，与此同时，艾利克盯着永澈面前烤鹿用的火堆问道：“‘卡卡西’，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

　　 “你是说这头鹿？这不是给我们自己吃的。”

　　 “先不谈你到底为什么烤它，我是说我们应该在这种地方生火么？”

　　 别说渗透部队，就算是正规军在战场上生明火都算大忌。曾经长期在敌后活动的永澈深知这点，但他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这么做不算过分。

　　 首先，无人侦察机虽然监视范围广，获取的情报却是十分模糊的，异界大兵团的移动逃不过无人机的“眼睛”，但个位数的人形物体一旦远离阿尔努斯山区就很难引起自卫队的警觉。

　　 然后，需要乘车机动的自卫队巡逻单位很依赖道路，目前阿尔努斯山附近的公路都还很原生态，就算无人机发现了这片树林里的篝火，日本人也不会深入荒野近距离来观察点火的这些人长什么样子，更不会想到这就是美国人派来的“幽灵”。

　　 可艾利克担心的不是这个，托德则把相同的担心说了出来：“如果这里的火光被敌人看到了，怎么办？”

　　 “怎么办？”永澈冷笑一声，“请他们过来吃饭，顺带跟他们聊聊天~~~”

　　 听到他这么说，两人才记起来夏普在出发前做出的那句没有书面记录的指示——“收尸人”小队的主要任务不是救人，而是收集情报。

　　 有侦查范围劣于大型无人机但精度更佳的“独眼蜂”在空中巡逻，加上一套显得不那么地球化的行头，“收尸人”小队可以安心地在篝火旁边坐下来，看着永澈把那头被剥掉皮，去除内脏，切断四肢的鹿一边放到火上烤一边涂宇己给的调料，

　　 虽然事先他就说过这不是自己人吃的，但佩莉塔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托德的眼神，轻笑道：“怎么？好心人？想吃自己的猎物了~~~？”

　　 托德没好气地指出：“‘凉月’，你才是，你自己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诶……诶？！”

　　 “不过事先提醒一下啊，”宇己指出，“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这边的动物确实是可以吃的。要塞里有我们的志愿者在做实验，而且生物专家发现了这边的世界，不论是水里还是土里，会寄生到动物身上的虫子都特别少，而且会被寄生的动物中也不包括鹿。”

　　 “真的？”托德听后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那我们这些地球人到这里反倒可能是祸害了……”

　　 “‘梦魇’，”永澈突然问道，“那边是什么？”

　　 他看着西面，视线仿佛能穿透树林。

　　 虽然“独眼蜂”的侦测距离不远，但不论是从夜视模式还是热感镜头里，在这片树林的西面大约2公里处都能看到一成串的光点。

　　 “那个？”宇己顺着永澈的目光望去，回忆了一下，“如果你是说那里的人烟的话，那是个村子。”

　　 “村庄？”

　　 虽然旷野中存在有村庄本身并不奇怪，可“收尸人”小队所掌握的地图上却没有把这村子标记出来，这才引起了永澈的警觉——如果他事先知道这附近有人烟，他是不会在这个林子里烤鹿的。

　　 “几天前这个村子还不存在，所以没有显示在地图上……”

　　 宇己也用疑惑的语气说道——

　　 “……在和你们碰面之前，我从远处看过。那里大概有起码一百名村民，他们正开始恳田……恐怕是从别处逃来的吧……”

　　 “……”

　　 永澈听到村民的数量后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一言不发地取出一架“独眼蜂”，扔向空中。

　　 “‘稻草人’？”

　　 “我让它去那边侦察一下。”永澈继续转动叉有烤鹿的树枝，“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