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猛杀阵（上）

　　亥时三刻，城东茶苑。

　　 唐倩来到茶苑门前，忍不住往身后的黑风客栈看了看，客栈离茶苑不过两百步，即便狂风卷起的风沙影响了视线，依旧能在黑夜中看到客栈的轮廓。

　　 唐倩又将头转回紧闭着的茶苑大门，不知道里面等待她的会是一个人还是四个人，之前要捕杀西域四鬼的兴喜不知为何忽然消散，眼前那紧闭着的大门内似乎有不可名状的恐惧隐藏在里面。

　　 她又一次往身后的客栈看了眼，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大姐头尹司南在客栈，二姐顾梦瑶在北边的马场，好闺蜜冯婷杉在磨坊，只要茶苑内四鬼都在，那其他姐姐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援。

　　 想到这里，她再度面对茶苑紧闭着的大门，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可别让姐姐们笑话了，进！”她右手抽出绣春刀，大步走上楼梯，伸出穿着皮皂靴的右脚，一脚将茶苑大门踢开。

　　 这一踢非常轻松，甚至她都怀疑大门有没有上门栓？面对着被踢开的大门稍作迟疑后，她警惕地持刀走了进去。

　　 茶苑大堂内竟然烛火通明，十张方形的茶桌整齐排列在通道两侧，通道则笔直向前，通往连着二楼的阶梯。

　　 此时的阶梯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背对着唐倩，这男人一头白色短发，里面夹杂着许多黑丝，身材足有九尺高（汉尺，约合207cm）。

　　 他就是四鬼之一？他就是我的对手吗？唐倩面对着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心生怯意，先不论对方实力如何，就是自己不足七尺（汉尺，约合161cm）的身高和对方比起来，也是被完全碾压的。

　　 唐倩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恐惧，除了期待姐姐们赶紧解决其余四鬼赶来支援外，也回忆起自己过去手持木剑单独对抗两名壮汉并取胜的场景，那年她不过十五岁……

　　 对手可能很强大，至少从身形上来说，从她踢门进入的那一刻也可以断定，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进来了。唐倩决定先从气势上压制住对手，至少先用锦衣卫的名号吓吓他，于是她依旧右手持刀，左手掏出腰牌，用未消的少女音呵斥道：“大明锦衣卫在此！你若是西域四鬼之一，就老老实实和我回……回京师。”

　　 男人转过身来，脱掉了黑袍，露出了半裸的身躯。在看见男人正脸的那一刻，唐倩着实吃了一惊，只见这男人面色白皙，脸型轮廓棱角分明，是一个俊朗的男子，年龄看起来不到三十岁，裸露的上半身是结实丰满的肌肉，八块腹肌在烛灯下泛着古铜色的光，而他的下半身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膝盖以下缠着绑腿，脚上穿着布鞋。

　　 这样的装束着实怪异，尤其是在天寒地冻的腊月天。

　　 唐倩惊讶之余心中带着疑问：“这天寒地冻的，他穿成这样不冷吗？”

　　 这时男人发话了，声音轻柔，甚至有种成年女人的音韵。“在下是西域四鬼之一的健阳，在此恭候官人多时了。”

　　 唐倩警惕环视一圈茶苑二楼，生怕其余三鬼埋伏，但仔细观察后，发现四周上下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健阳似乎看出了唐倩的心思，伸出双手用安抚的语气说道：“官人别担心，此地就我一人，其余的三鬼，都去迎接官人的三位同伴去了。”

　　 尽管健阳这样说，但唐倩依旧警惕着四周，并对健阳重复着之前那句话：“大明锦衣卫在此！你若是西域四鬼之一，就老老实实和我回京师！”说着继续向他展示腰牌。

　　 健阳爽朗地笑了笑，说道：“好好好，不过不是官人带着我回京师，而是我带着官人您回京师。”

　　 唐倩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用还是稚嫩的少女音，故作威严地问道：“这……这有区别吗？你……你究竟什么意思？是想束手就擒，和我回去？”

　　 健阳轻轻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是想带着官人您的尸体回去。”

　　 唐倩听后心中一紧绣眉一皱，收起腰牌将绣春刀横在身前，语气略显惊慌地问道：“什么意思？想和我斗？”

　　 健阳又哈哈笑了两声，继续摇头道：“不是和官人斗，只是想和官人耍一耍，耍完了，就带着您的尸体回中原。”

　　 唐倩有些懵，忙问：“你……你要怎么耍？我不和你耍，我现在……现在就杀了你！”说完，便持刀朝健阳冲了过来。

　　 健阳急忙后退两步，举手制止道：“官人，稍安勿躁！”

　　 唐倩本就不想和他斗，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立刻停步，两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对峙着。

　　 健阳抬头看了看茶苑天花板，又看了看唐倩身后开启的大门，忽然对着大门打了个响指，大门竟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关闭的大门阻隔开了外面狂烈的北风，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唐倩不知道对方使的是什么招数，但之前发生的这一幕，让她深感对手恐怕难以对付。

　　 健阳却一脸轻松，对着唐倩露出温和的笑，这个男人自唐倩一进门就保持着微笑，这似乎是他的一种习惯。

　　 “开打之前，容健阳问官人几个问题？”他说道。

　　 唐倩将刀身放低，稍微放松一些警惕，也松弛了一下自己惊恐的内心，答道：“你……你说。”

　　 “官人是女人，敢问官人是否知道，女人身上有几个孔吗？”

　　 “啊？”

　　 唐倩皱了皱眉头，不理解对方问这个问题的含义。

　　 健阳等了一会儿，见唐倩眼神迷茫，于是答道：“女人全身总共有十个孔，官人可知是哪十个吗？”

　　 唐倩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

　　 “哈哈！”健阳颇为兴奋地笑了两声，“那就由在下来告诉官人，是哪十个吧。”接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双耳，双眼，双鼻孔和嘴巴，说道：“这是七个孔，也就是所谓的七窍。”随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肚脐，“这是第八个。”说到这里，健阳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唐倩。

　　 唐倩忍不住问：“那……还有两个呢？”

　　 健阳指了指自己的裆部和后臀，说道：“还有就是官人您的肛门和阴户，这就是两个，加上之前八个，正好十个。”

　　 唐倩脸色发青，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对方这么说这分明是在羞辱自己，于是二话不说，持刀再度朝健阳冲了过去。

　　 哪知健阳一不闪二不避，直接伸出一掌，掌风呼啸而来，将唐倩掀翻在地。

　　 “好强的掌势！”唐倩左膝跪地，右手握着绣春刀刀尖拄地，艰难将身子撑起。健阳这一击虽然强势，但并未伤及筋骨，唐倩除了身体被掀飞外，并无大碍。

　　 健阳上前两步，缓缓说道：“既然官人有兴致，那就让在下陪官人好好耍耍，顺便演习一下本人成名已久的绝技‘猛杀阵’。官人可要接好每一招，免得败兴。”

　　 此时唐倩已经重新站稳身子，她不明白对手此话含义，脑子里只想着如何攻击，攻击失败后如何防御，防御不成后如何逃离……回头望着紧闭着的茶苑大门，一股绝望之气沉在心底。

　　 健阳双腿张开，扎稳了马步，摆出出拳的姿势，对唐倩朗声道：“官人看好了，我要出招了！”说完将双拳放在腰间两侧，深吸一口气，之后双手拳式变为掌势，气运丹田，大吼一声：

　　 “猛杀阵·掌式·翻江倒海！”

　　 话音一落，健阳双掌齐发，两股掌气左右呼出，从唐倩左右滚涌而过，将两侧的茶桌板凳一并掀飞，这些桌椅板凳在半空中被掌风搅得七零八落，落地后碎裂为一块块短节，整个大堂飞舞着数不清的木屑。

　　 唐倩惊恐看着左右两侧被掌风摧毁的茶桌板凳，忍不住说了句：“好强的招式……”

　　 就在此刻，健阳的声音忽然传来：“官人别分心！”唐倩刚把视线转移到正前方的健阳身上，一股掌风便迎面扑来，她下意识将双手交叉，护住面部，但猛烈的掌风依然将她娇小的身躯往后吹了好几十步，在这期间她感到身体被撕裂，浑身充满宛如刀割般的剧痛，等掌风减弱身体站稳后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衣甲早已面目全非，头上戴着的铁笠也被掌风吹到了二楼，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挣脱了发带，在半空中飞舞……

　　 健阳看着被击飞的对手，淡然一笑，双手互相拍了拍，有打完收工的意味。而此时的唐倩除了头戴的铁笠被震飞外，上身的飞鱼服也被撕扯得粉碎，如同被正面袭来的千刀剐蹭了一般，双手的袖子被切碎，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肌肤上带着一道道血痕，胸口的轻质皮甲也被割裂掉落在地，衣服也随之被切成了一道道条状的破布，白色的亵衣在破碎的飞鱼服中若隐若现，而腿部的裙甲也是同样的命运，飞鱼服长及膝盖的下摆更是被完全吹烂，马裤完全显露了出来，唯一的好处是锦衣卫的马裤是皮质的，较之布织而成的飞鱼服质量更好，就和脚上还完好无损的皮皂靴一样。

　　 唐倩隔了好久才将交叉着护脸的双手放下，手腕处的皮护腕已经脱落，袖口也被切割的稀烂，即便用双手护住了脸，但一侧脸蛋上依旧有几道被掌风切割后留下的印记。

　　 她目光呆滞看着眼前的健阳，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紧闭着的茶苑大门，心中呼救道：“南姐，瑶姐，冯婷杉，快来救小倩啊！”

　　 忽然，前方一阵响亮的击掌声传来，吓了她一跳。健阳双手合十，表情很是兴奋，显然对于之前“翻江倒海”对唐倩造成的杀伤感到满意。他面对着惊慌失措的对手，高喝道：“官人注意！第二招要来啦！”

　　 只见健阳双脚一前一后，摆出形似奔跑的模样，身躯前躬，握紧拳头的双手左右两侧平举，大声念出了招式的名称：

　　 “猛杀阵·拳式·流星遍地！”

　　 面对着飞奔而来的健阳，唐倩忍不住大喊：“等……等一下！”不过她话音未落，健阳已冲到她身前，在她惊恐的眼神中，健阳分别在她正面，左右两侧及身后停留了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近乎是在瞬移，每次短暂的停留，他都在唐倩身上打出了十几拳，出拳速度人的肉眼根本不可见，只能看见飞速在空中划过的几道拳影，和一连串拳击打在人体所发出的砰砰声，而唐倩则站直了身子，瞪着惊恐的双眼看着前方，静静承受着对手的拳击，直至对手将最后一拳打完。

　　 健阳在唐倩身后打完最后一拳后，瞬移到出招前的位置，再度双脚张开扎稳马步，左拳收至腰间，右拳举起对准身前的唐倩。

　　 忽然间，唐倩全身噼里啪啦一阵炸裂，炸裂处冒出了白烟及衣衫的碎布，就如同浑身挂满了鞭炮一样，她迈着小碎步不断后退，两只手下意识地乱摆，口中不断发出“啊~~！啊~~！”的痛苦娇呼，直到后退背靠着茶苑紧闭着大门，才止住了颓势。

　　 此时全身爆裂已经停止，爆裂处的皮肤都留下拳头大小的森森血洞，鲜血瞬间从这些血洞中涌出，染红了身躯及浑身破烂的飞鱼服，脚下也渐渐形成了一道深红色的血潭。

　　 唐倩此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因为这一连串梦泪的拳击，已经让她浑身麻痹，她的眼泪忍不住流出，是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实力差距的绝望。

　　 但是，这一切都还没完。

　　 健阳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同唐倩拉近了距离，他对着她撇了撇嘴，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官人可别死了，在下的猛杀阵还有两式没有亮相哩。”

　　 唐倩绝望地靠着紧闭着的大门，有气无力地娇呼道：“给……给我个痛快吧……”

　　 “我还不会杀你，”健阳忽然左足站立，将右足高高抬起，“即便要杀，也是亮相完猛杀阵全部四式后再杀。”说完他左足旋转，将右足足心对准唐倩，双手放在腰部两侧，说道：“请官人站起来，第三式要来了。”

　　 唐倩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往前走了两步。

　　 看着对手的倔强，健阳很是满意，随即收敛笑容，表情严肃道：

　　 “猛杀阵·腿式·苍龙摆尾！”

　　 只见他以左足为轴，在原地不断旋转，一道道半月形的气波被从右腿踢出，朝着唐倩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