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1月5日,塞斯卡东城区,气温-10℃,天气:阴。
早晨七点,31岁的瓦西里·柯内什金走出了位于筒形楼内的公寓。此时宵禁刚刚结束,人们陆续从家中走出,前往各自的工作岗位,街道上依然停留着BTR装甲车,以及相当数量的军警。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瓦西里走过一间面包铺,这里拿着粮票等待领取食物配给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龙,面包铺的旁边是一块由厚重金属板制成的宣传栏,上面的每一张简报和宣传画上,都有着“慈父”的照片,在宣传栏的最上方,大大的红色字体醒目的涂着三句话:
永远听从慈父的指示!
永远按照慈父的要求做事!
永远学习慈父的先进思想!
瓦西里看了眼宣传栏不屑一笑,将手中一枚20乌布(乌曼人民民主共和国货币)的硬币不断抛起又接住,他吹着口哨,朝两个街区开外的旅馆方向走去。
他身穿着一件连体厚布工装,头戴一顶呢绒鸭舌帽,脚穿一双高帮大头工作皮鞋,一副工人阶级的打扮,他身材并不算高,但结实有力,棱角分明的脸上残留着胡渣,一双蓝眼睛带着懒散且玩世不恭的神情。
他就这样抛着硬币吹着口哨,大步朝前走。在转过一个街角后,迎面走来了两名头戴灰色羊皮冬帽,身穿绿色过膝呢子大衣,手戴黑色皮手套,脚踏黑色套筒及膝平底马靴的女军官,这两名女军官身材高挑容貌秀丽,领章显示他们一人是中尉,一人是少尉。
瓦西里从她们的帽徽和肩章知道她们是夜莺,一个由年轻女性组成的类似秘密警察机构,整个乌曼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组织,拥有无条件搜查、逮捕、甚至不经审判处决除“慈父”之外任何人的权力!
瓦西里立即收敛起来,将双手和硬币一同插入衣兜,同时拉低了帽檐,缩着脖子同两名夜莺擦身而过,但由于行色匆忙,他一不小心一脚踩到了一旁的积水洼中,飞起的污水溅射到了夜莺中尉右脚的马靴上。
瓦西里装作没看见,加快了步伐。
“站住!”夜莺中尉叫住了他。瓦西里无奈轻叹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女中尉继续问话。瓦西里转身面对着她,低着头说道:“我是胜利钢铁厂的工人,名叫瓦西里·柯内什金,上班匆忙,没注意脚下……”
女中尉背着手走到他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我看你鬼鬼祟祟的,倒像是个西方间谍!”
瓦西里心头一震,赶忙解释道:“同志您误会了,我……我怎么可能是间谍?我是胜利钢铁厂的一名钳工,是工人阶级!”
女中尉朝身边的女少尉看了眼,两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笑意。女中尉看着自己的右脚马靴,说道:“真是倒霉,值了一晚上的班,看眼下班了却被这个间谍弄脏了靴子!”
瓦西里慌张不已,心想自己的身份怎么就暴露了?难道“火种之子”内部出现了叛徒?
女少尉问道:“中尉同志,您就这样确定,他是西方间谍?”
“很简单,只要他能把我的靴子弄干净,我就宣布他不是间谍,而是伟大的工人阶级。”女中尉说完对瓦西里下令:“跪下!”
瓦西里立即照做,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暴露,这位夜莺中尉只是想早借口玩弄自己而已,他决定无论接下来女中尉让自己做什么,他都照做。
女中尉将右脚踩在瓦西里跪地的膝盖上,说道:“弄干净。”瓦西里看见这只铮亮的右脚马靴外侧的靴面和靴筒上沾了些许泥点子,他想了想,摘掉了自己的帽子,准备替女中尉擦拭马靴。
那知女中尉见状,立即俯下身子给了他一耳光,怒斥道:“我说过让你用帽子擦吗?”
瓦西里无奈只得用袖子去擦,可女中尉又说道:“我说了用袖子吗?”
瓦西里明白她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但只要身份没暴露,任何言语上的侮辱他都能够忍受。于是他准备用自己的双手去擦。
但这个举动,却迎来女中尉的另一记耳光:“废物!我说过用手吗?”
瓦西里抬头望着女中尉摇摇头,表示自己无可奈何。女中尉露出了邪魅的笑,说道:“把我的右脚抬起来。”
瓦西里立即照做。
“很好,再抬高一点,现在身子俯下去。”
瓦西里依旧照做,心中似乎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就是现在,用你的舌头,把靴子舔干净。”
瓦西里楞了一下,立即托着女中尉右脚的马靴,开始舔舐靴筒及靴面上的皮革,女中尉马靴上的泥点子并不多,很快就被他舔干净了。在舔舐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女中尉隐藏在厚实马靴中的脚趾在蠕动,这似乎是一种挑衅,挑衅瓦西里作为下贱的工人,只配跪舔象征国家权力的马靴,而马靴内夜莺队员有着怎样的脚趾甚至穿着什么颜色的袜子,他永远不配知道。
此时瓦西里心中怒火中烧,他明白推翻“慈父”独裁统治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但绝不是现在,如今决不能愤怒,一定要忍耐!他发誓自己有一天会让这些夜莺复出代价,他会撕碎她们脚上象征着权力与压迫的马靴,亲眼看看在失去马靴的保护后,她们究竟穿着什么样的袜子?又有着怎样一双邪恶的双足?
瓦西里认真将女中尉的马靴舔舐干净后,缓缓放在地上。一旁的女少尉见状,笑道:“中尉同志,这家伙舔的挺认真,看来是很享受这个过程啊!”
女中尉满意地点点头:“起来吧!这次饶了你,下次最好离我远点儿!要是再弄脏我的靴子,乌索扬大厦的地牢,就是你下半生的归宿!”
说完,两名夜莺迈着大步扬长而去,背影消失在街角的晨雾中。
瓦西里吐了口口水,抹了抹嘴角,继续朝着旅馆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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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其实并不是什么胜利钢铁厂的工人,以他的成分,根本不可能成为国家宣称领导一切的工人阶级的一员。这所有一切都是伪装,他仅仅是一个每月领取低保的无业游民,在塞斯卡,这座乌曼的首都及最大的城市内苟延残喘。
他的父亲是大学的外国语教授,母亲是古典音乐教师,这是两个备受尊重的职业,不过那也是在乌曼人民民主共和国成立之前。
瓦西里九岁那年,国家发动了名为“为慈父扫清一切阶级敌人”的整风运动,革命前为乌曼前资产阶级政府工作或任职过的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贵族、资本家、富农、地主都受到了清算,而瓦西里的父母也分别扣上了“外国间谍”和“资产阶级音乐家”的名号,被关入了劳改营,最终死在了里面。
年幼的瓦西里也被送入了“少年思想重塑营”,在体罚和虐待中度过了炼狱般的少年时光,当他十八岁的时候,又因出生于“资产阶级家庭”的成分,送入位于北极圈内的“乌拉格”劳改营,服了三年沉重的苦役。当他二十一岁离开“乌拉格”时,才算彻底告别了过去的家庭成分,拥有了享受低保及选择一次住房的权力。
最终他孤身一人来到了塞斯卡,过去的经历让他埋下了复仇的种子,他期待有一天,能够推翻这个政权,推翻慈父的统治!
最终在机缘巧合下,他加入了“火种之子”,几年下来,他已经成为了这个组织的领导和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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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来到了这家名为“达沃”的旅馆,这外表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旅馆,其实是“火种之子”在塞斯卡的总部之一,通常“火种之子”成员会在这里定时开会,并接见一些外来的“客人”。
瓦西里推开旅店的门,前台女仆装扮的年轻女服务员,将他领到了地下藏书间。这个藏书间很普通,但却有这一个继续通往地下的暗门,他来到一个书架前搬动了一本厚厚的诗集,很快书架自动移开,一扇暗门出现在眼前。
瓦西里沿着暗门继续朝下,此时在他身后,移开的书架也已经自动合上,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瓦西里沿着狭窄的楼梯继续往下,走了大概二十米,一个木门出现在面前,推开木门后,一个宽阔的房间出现,这里有床铺和沙发,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电台旁边的储藏室里堆满了食物。按照设计,这里可以供二十人在此生活半个月。
地下总部的人并不多,只有几名工作人员,因为“火种之子”的主要领导不能同时出现,以防被乌曼的军警及内务部一锅端。
今天瓦西里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见一名特殊的客人。此时客人已经坐在小会议室里等待着他。
瓦西里进入小会议室后锁上了门,确保除了他和客人外,不会有第三人进入。这位客人是位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的五十岁中年男子,身材瘦高,一头白发,手中夹着一个公文包。
瓦西里刚坐下,客人便开口了:“真没想到,‘火种之子’的领袖,竟然如此年轻。”
瓦西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只是领导人之一,德怀特·奥布莱恩先生!”
叫德怀特·奥布莱恩的中年人递给了瓦西里一根香烟,并替他点上。瓦西里深吸一口,寒暄道:“奥布莱恩先生跨越大洋,从奥克兰合众国来到此地,一路上辛苦了。”
奥布莱恩笑了笑,答道:“只要愿意推翻乌曼的独裁统治,我们愿意帮助任何人!要知道,现在的乌曼不仅危害奥克兰,也危害整个世界。”
瓦西里将抽了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说道:“开门见山吧!奥布莱恩先生,你这次带来了多少援助?”
奥布莱恩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一张清单,扶着眼镜一一念道:“AKM突击步枪100支,子弹3000发。KS23霰弹枪50支,子弹600发。RPG火箭筒10支,弹药50枚,60毫米迫击炮5门,弹药30枚……”
“等一等,”瓦西里打断了他,“这些都是乌曼生产的武器,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奥布莱恩耸了耸肩:“从第三国倒卖的,这并不难。”
瓦西里摇摇头:“数量太少了,我们有将近一千人的队伍,可你提供的枪支不到两百,弹药也稀缺,难道要让我们剩下的人用拳头和牙齿,同装备精良的乌曼人民军作战吗?”
奥布莱恩颇为无奈地说道:“恕我直言,柯内什金先生,奥克兰的国务卿和国防部长,甚至是总统本人,都不认为你们的起义会取得成功,乌曼可是拥有全球最强大的地面部队,强大到甚至连奥克兰及其盟友的陆军都无法匹敌。”
瓦西里深思片刻,语重心长道:“奥布莱恩先生,现在整个塞斯卡甚至整个乌曼,都人心思变,只要得到你们的支持,只要一个火花,就能让整个国家燃烧起来,你想想吧,先生,你们可是在和未来的国家做生意。”
但奥布莱恩依旧表示,自己只能提供这些数量的武器装备,而奥克兰生产的更为先进的武器,没有起义成功的把握,绝不敢交给瓦西里,因为一旦这些武器落入乌曼官方手里,将会给奥克兰的外交事务造成严重影响,甚至可能引发奥克兰和乌曼间的核战争。
双方僵持不下,眼看要不欢而散,这时奥布莱恩忽然提出:在奥克兰境内,有一个被称为“自由绅士”的财团,愿意资助“火种之子”,但他们的要求却非常难以启齿。
瓦西里忙问:“财团?他们将如何支持我们?”
奥布莱恩说道:“虽然他们无法提供武器,但能给你们提供丰厚的资金,这些资金可以用来购买武器,也可以用来贿赂乌曼高官,总之,奥克兰政府不愿出面的事,他们可以去办。”
瓦西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问:“那他们的要求呢?为何难以启齿?说来听听!”
奥布莱恩告诉瓦西里:这个财团全都是一些来自全球各地,拥有着恋物癖好的男性富豪、官员及贵族组成。他们喜好收集女性的衣物鞋袜等个人物品,通常会重金求购。
瓦西里眉头一皱,心想:“资本主义世界的有钱人可真会玩!”
奥布莱恩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宣传海报递给瓦西里,这是一张“夜莺”的宣传海报,上面女军官的衣着和他稍早前见到的夜莺女军官一模一样。
奥布莱恩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柯内什金先生,这个被称为‘夜莺’的组织,现在是整个‘自由绅士’财团的关注重点,如果你能弄到她们的呢子大衣、皮手套、羊皮冬帽、呢子马裤、马靴以及其他所有在她们身上穿过的内衣内裤,就可以换得一大笔钱。”
看着瓦西里跃跃欲试的神情,奥布莱恩继续强调:“记住,一定是要穿过的衣物,不是出厂后的新品!‘自由绅士’只收集所谓的……原味服装!”
瓦西里听到奥布莱恩的叙述,又想起了之前被夜莺羞辱时的场面,想着既能复仇又能利用她们身上的衣物换钱,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放下手中的海报,问道:“价格怎么算?”
“一套完整的夜莺服装,加上所有内衣及袜子,50万乌布。”奥布莱恩说道。
瓦西里大吃一惊,没想到一套“原味”夜莺制服竟然能在西方卖到如此高价!他计算过,50万乌布相当于可以武装一个排的乌曼人民军。
奥布莱恩继续补充道:“‘自由绅士’财团的领导中,有一个被称为‘好好先生’的石油集团富二代,他愿意出大价钱收购夜莺穿过的马靴,一双20万乌布!他特意强调过,一双20万,无论是完好的还是损坏的,只要是被夜莺成员穿过的,一律20万!”
瓦西里心想:“看来夜莺全身上下的制服装备中,就属脚上的马靴最值钱,若遇到被杀害或捕获的夜莺,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制服可以不要,但脚上的马靴一定要带走……”
瓦西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同奥布莱恩握手:“成交!”
奥布莱恩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看得出柯内什金先生很兴奋啊!期待您的革命可以取得成功!在这段时间内,我会留在这里为你提供帮助,你若缴获了诸如夜莺的制服马靴这样的物资,直接交给我即可!”
两人再度握手后,瓦西里离开了小会议室,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计划——暗杀夜莺组织的成员,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火种之子”!此时在他眼里,夜莺成员身上的制服马靴,就是自己能否推翻慈父独裁统治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