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门陆行舰的最底层,埋藏着的是陆行舰的动力机关。
超大功率源石输出机组,泰拉大陆现代源石技术的圣杯,也是在运转期间时刻逸散出大量粉尘污染的世间最致命的源石污染源。
故而,任何一台输出机组都时刻处于层层气密防壁的保护下——这在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保护机组本身,而是为了保护机组的正上方,在陆行舰当中生活着的人们。
为了减少打开防壁进行维护时的污染风险,机组都有着大量冗余设计,确保其即便是在数十年不进行维护的情况下也能维持运转,并提供规避天灾所需的动力。
只是现在,科西切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动力。
操纵着从某位少女处夺来的身躯,她站在彻底毁坏的气密防壁前,望着眼前的雨。
出现在层层陆行舰结构下的雨。
金色的雨。
源石粉尘凌空凝结成液滴坠落而形成的‘雨’。
“我还以为你早就回了东国。”
她凝望着眼前的奇异景象,冷冷地说道。
“嘛——就算回去,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好做啊。”
胡子拉碴的菲林男性倚在一旁的承重柱上,尴尬地笑着:
“而且,我已经收了你的订金,总不见得半途而废吧。”
“是吗。”
科西切轻轻捻着耳畔垂下的苍白发丝,回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胡茬男:
“我听说…东国的武士,和卡兹戴尔的雇佣兵也没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就算收了订金,一旦发现风向不对就必然会离开雇主…除了收钱办事以外,还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
“哦,这倒也没错。”东国人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她转过身来,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菲林男子:
“…你现在,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我嘛…应该也不算是个典型的东国人吧。”
男人拨弄着腰间空空如也的刀鞘,自嘲地笑了笑,问道:
“你觉得东国的武士为什么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离开雇主?”
“不知道。人类…有时本来就很薄情。”
“因为他们效忠的对象首先是皇帝啊,其次才是将军,大名…到时候就只要说服自己,是为了皇帝陛下的利益才不得不放弃失势的旧主,就一切万事大吉啦。”
“原来如此,真是方便的忠义。”
科西切忍不住冷笑起来:
“那么藤原阁下——你又如何?”
“我说过,我不是典型的东国人。”
藤原用食指指尖轻轻敲了两下腰间的刀鞘,发出笃笃的声音:
“我并不自认为忠于任何人,自然也没有背叛这一说——现在的我仅仅是有求于你,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就这样。”
“哦…”
科西切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很好,藤原义伟。看来我们对彼此来说都还是有价值的。你想要什么?”
“我?唔,是啊…”藤原想了一下:“…有没有不会断的刀?”
“这世上没有绝对永恒不变的东西。”
“那么,比较不容易断的刀呢?”
“上次也给过你一把了,但是结果呢?”
科西切斜睨着眼前这个一根筋的人:
“更何况,你就非得去和那人硬碰硬不成?”
“拜托你啦,科西切阁下。”
胡茬男无奈地笑了起来:
“只要稍微比上次强一点点就好。”
“你知不知道,含有D32钢的装备即便是各国军警也无法大量列装?”
“但是,即便是D32钢,对上她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唷。”藤原小声嘀咕道。
“这我知道。啧…”
科西切叹了口气。
要是D32钢真有那么好用,对上那女人又怎么会是那种结果?所谓的源石技艺引导,说到底还是有其极限的。现在看来对付那人能排上用场的,似乎就只有源石技艺,还有…
“…我说你,好像也是源石病晚期了吧?”科西切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是啊。”藤原点点头:“不然我没准会回家种田呢,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有什么留恋的东西吗?妻子之类,儿女之类的。”
“没有哎。”
“你还是单身?”
“不是…”藤原有些烦躁地答道:“…没了我,她们反而能过得好一点吧。”
“是吗。那就这样吧。”
科西切轻轻踢了一脚身下汇聚出的金色水塘,溅起一片水花。
其中一道尤其纤细的液滴在半空中脱离了周遭下落的同伴们浮上半空,静静地来到了科西切面前。
紧接着,金色的液滴脱离了原先飞溅时形成的修长形体,生长出半透明的灰黑质地,形成了泰拉大陆绝大多数人熟悉的‘源石’的模样——只是那形状,又确实是一柄修长光滑而略微弯曲的兵刃。
“哦…”藤原饶有兴致地望着半空中的源石刀条。
而科西切则随手一挥,将其钉在了藤原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上:
“这是你要的刀,握柄和刀镡你就自己想办法吧。在挥舞它的时候,你的生命无疑会以千百倍的速度消逝…本来你用的也是拔刀术,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呵,这算是挑战吗?”
“不,这就是我。”科西切冷冷地说道:“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是吗,这一点我们都一样。”
藤原握住刀条尾部不开刃的部位,将其从地板上抽了出来。
中央闪烁着细长金光的黑色晶石形成的刀刃,正在他的手中烨烨生辉。
但紧接着,他就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将赤裸的刀条插回鞘中之后,他伸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又将其中混杂着的源石碎块随意地挥挥手甩到一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片刻后,龙门上城区的检修通道入口处,藤原有些狼狈地甩开大门,一瘸一拐地走上大雨笼罩的街道。
他很累。
不知为何,他累极了——男人瞥了一眼腰间烨烨生辉的源石太刀,不由得皱起眉头。自从带上这柄刀开始,他似乎就在渐渐地积累疲倦。
而且,似乎不是那种睡一觉就能恢复的疲倦。
他或许是需要一片刀镡…起码需要一块刀柄,把这把要命的刀堵在刀鞘里。
“喂…你没事吧?”
…该死。
藤原吃力地回过身去,看见两个军警打扮的人正站在他身后。
充斥全身的疲倦,搞得他此时的五感都不比往昔,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逼近。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那名先前开口的警员一边继续问道,一边走近:“不要担心,我们是近卫局,可以送你去医院…”
“…差不多小心点吧。”他身旁的另一位警员低声提醒道:“这人,带着刀。”
“但是他看起来…快不行了哎。”年轻警员小声说道。
年长的警员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看起来是一回事,实际——唔?!”
看见藤原的手够到刀条上的刹那间,年长的警员就条件反射般地抽出警棍。
反应不错…但不够快。
藤原心如止水,在对方的警棍来到自己头顶的刹那间拔刀出鞘。
不够!
刷——
疾如闪电的漆黑弯弧歪斜着贴地飞出。
两名警员刹那间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倒在了地上。
而藤原则大口喘着气,感受着沿着手中刀条奔涌而出的力量,苦笑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将手中那柄此时已经在悄无声息间迅速‘生长’出了刀镡以及刀柄的太刀收回鞘中,有气无力地坐在了身旁通向某座高档公寓接待处的台阶上。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血迹中挣扎的年轻警员苦笑着抬起头:
“…你是…感染者吧…”
“是啊。”
“…我们会…帮你…”
“好。”
“…犯不着…害怕…”
“唔。”
望着在自己脚边咽气的年轻人,藤原怔怔地坐在台阶上,沉默良久。
怎么回事?
他手上的人命不说成千也有上百,早已不是那种会为了几个死人悲春伤秋的家伙。
但是…
他将目光放在了腰间的太刀上。
原本光秃秃的刀条此时已经多出了一把鎏金的漆木刀柄与一只镶着金边的漆黑刀镡,刀柄华美鎏金纹路之间火红的质地看起来光滑如玉,宛如鲜血。
…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藤原轻轻抚摸着腰间传来阵阵悲伤与怨怼的刀柄,一阵出神。
与此同时,龙门中城区,三窗仔,木禾仓库。
解决完最后一名暴徒的丰华带着阿米娅走进仓库大门,浑身淌着雨水,走到了正静静站在仓库一角的陈与星熊身后。
在她们俩面前的墙角处,正躺着一名浑身是伤的中年壮汉。
那名丰华只在陈给出的资料上见过的中年人此时倒在墙角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走吧。”
陈摇摇头,转身走开:
“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再回来安葬他。”
“好。”星熊木然地点点头,提着般若跟在陈身后。
由于近卫局在与那些死不掉的活尸鏖战过后精疲力竭,此时还能外出活动的只有精力出类拔萃的星熊与陈她们几个而已,而诗怀雅与江枫则率领着统筹行动的支援力量留在了总部大楼,负责联络与协调分布在城中各处的警员,维持秩序。
此时大楼内的活尸已经被丰华派后勤妖精用分解的方式处理殆尽。脱离了源石之后,它们也仅仅是缺乏生命的干瘪尸体罢了。
饶是如此,好不容易才夺回了总部的近卫局却也一时间狼狈得无以复加,面对在城中大肆夺取地盘欺压居民的暴徒们,居然组织不出一支像样的突袭队伍来。
诗怀雅觉得,这种情况下她们必须谨慎对待,最好先按兵不动重整态势。
而丰华觉得,她自己就是个很合适的突袭队伍。
见识过她清扫一整条邮轮的陈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故而,在取得了线人用生命送来的情报之后,陈就让阿米娅护送心神不定的星熊回到总部大楼,自己带着丰华来到了线报当中提到的武装份子据点位置。
“唔…不怎么喜欢布置警戒啊,这群人。”
丰华跟在陈身后慢慢接近对方的据点,一边小声嘀咕道。
陈望着空无一人的上城区街道,点点头说道:
“看来在没有科西切做统筹的时候,他们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是吗…”丰华回想着科西切的行事风格,皱起眉头:“…会是这样的吗?”
“怎么了?”陈瞥了她一眼。
“注意隐蔽。”说着,丰华一把将她拉进了身旁的小巷中:“有大问题。”
“怎么回事?”警司困惑地问道:“街上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嘘。”丰华摇了摇头,抬头望天。
陈费解地望着她的行为,却还是不由得与她一样抬头看向了天空中。
只有无尽的雨在哗哗地往下落。
忽然,陈看见了一道微弱而细小的金色的光点,跟着雨水一同落了下来。
细小的金屑再次混杂在雨中,静静飘零。
“这是…”陈忽然回想起了之前在近卫局楼顶上突袭时的景象。
那时,她似乎也看见了类似的金屑从天而降。
“…想起来了?”丰华打量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
陈深深呼出一口气,神情严峻:
“我们现在的行动,也在她的计划之中吗?”
“…或许是可以这么说。”
丰华点点头,不过随即话锋一转:
“但我不认为她已经预料到了我们现在会选择躲在这里…她应该只是大致推测到了我们追查到这个地方的时间段,并相应地做出了布置。”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我们要来。”陈有些担忧地说道:“你…不要紧吧?”
“大概不要紧吧——你之前说,这里的居民都已经先一步疏散完毕了?”
“是。”
“那就不要紧啦。”
“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打算?”
“嗯…如果没有误伤的风险,不是就可以稍微放肆一点了吗?”
说着,丰华打了个响指。
陈望着忽然悬浮着出现在巷口的255毫米口径重炮,脸色苍白,大声阻止道:
“不行!!那种东西用在这里的话——”
——轰!
宛如手雷爆炸般的冲击波震得陈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
她还没来得及恢复,就感觉又一阵剧烈的冲击自远方袭来,差点扑倒在地上。
“…你刚才说什么?”丰华讪讪地从发射键前收回手:“光电系统已经捕获到目标了。”
“没什么…完事了吗?”
陈瞥了一眼炮尾处弹出来的黄铜底火,没好气地问道。
“嗯,刚才那发高爆弹解决了大多数目标。”
说着,丰华又打了个响指,把完成直射的重炮收了回去。
警司跟在丰华身后走过了那枚落在雨水中呲呲冒泡的滚烫底火,努力地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注视公寓楼门口的焦黑大坑。
不过,走到那栋公寓楼跟前之后,她却发现这栋楼的名称有些眼熟。
丰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凝视大楼门口黄铜匾额时的表情,问道: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陈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微笑:“只是这里的地主,好像凑巧姓陈。”
哦豁完蛋。
丰华尴尬地缩了缩脖子。
“别在我面前露出这副敢做不敢当的样子。”
陈没好气地在她背上拍了一把,率先迈开步子穿过了那口冒烟的大坑:
“而且,不如说你做了我想做很多年却一直没空做的事情。”
“你…想炸自己家大门口很多年了?”丰华困惑地望着她,跟了上去。
“我从不认为这里是我家。”
说完,警司就径直穿过了受轰炸波及不再光鲜的大厅,按下了升降梯的上行键。
这里的电梯居然还能运转,这在丰华看来简直是个奇迹。
毕竟电梯距离大门口遭到轰炸的位置也就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外面的窗玻璃台面玻璃大理石砖块之类的东西都已经被重炮轰炸产生的冲击波震碎得差不多了。
而这台电梯却只是在开始上行的时候稍微颠簸了一下,就继续正常运行了起来。
“唔,质量真好。”丰华瞥了一眼电梯楼层显示屏上方的雷神工业logo。
“这些人一向惜命。”陈冷笑着说道。
“唔——可是你现在住的公寓,记得是在太埔来着…”
“…这是我生父一族的公寓,像是重新装修过了…时间过去这么久,如果不是看门牌,我都要认不出这里来了。”
电梯平稳地上行。陈透过轿厢侧面的落地窗望着外面不断下降的景色,回忆往昔:
“我在去维多利亚上警校之前住在这里…最开始时塔露拉也在。”
“唔…”丰华瞥了一眼龙警司宁静的侧颜。
“…呵,真是好久以前了。”塔露拉从后面轻轻搂住丰华的腰,微笑起来。
陈回头瞥了她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丰华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一直会在她这里。”
塔露拉平静地答道,一边抬头瞥了一眼上方:
“上面有麻烦,做好准备。”
随着轿厢在这栋24层大楼的23楼停稳,电梯门随之打开。
而在发出嗡嗡轻响声平移到一旁的刻花双开电梯门后面,出现的是一条昏暗的走廊,还有走廊上正严阵以待的8名持枪黑衣人。
这些身着漆黑制服,穿戴携板背心与防弹头盔的敌人此时正前后两排等候在走廊当中铺设的折叠掩体后面,前排蹲跪后排站立,平稳地端着手中的高射速巷战特化型源石铳,齐刷刷地对准着电梯门的方向。
而在电梯门完全敞开的同时,8束明亮的枪口焰随即在走廊另一头点亮。
哒哒哒哒哒哒——
丰华刚刚伸手按住十九式拦截住了最开始的几拨子弹,就听见两道‘叮当’的声音在面前不远处的地方响了起来。
两枚调整过引信的掩体手雷自塔露拉双手中飞出,飞速砸向电梯门前不远处的地板,在落地前的刹那噗噗地高速展开防弹泡沫,堵住了整条走廊。
丰华瞥了一眼最后几发子弹穿过背后的落地窗时留下的弹孔,问道:
‘现在怎么办?’
‘包抄他们。’
说着,塔露拉率先冲出电梯,启动战斗靴上的电磁吸附系统,扔出一枚破门手雷炸开走廊侧面的大幅落地窗,灵巧地翻窗出去,踩住下面的钢制承重梁,沿着公寓楼的外立面迅疾地冲向了敌人所在的方向。
“咳…怎么回事?!”陈伸手挥开面前枪弹飞射激起的烟尘:“塔露拉呢?”
“她在负责侧面包抄——我们负责正面突破。”
说着,丰华为十九式换上串联高爆镀层,抽刀出鞘,站在了走廊中央的防弹泡沫前:
“做好准备。”
陈瞥了她一眼,点点头。
丰华于是双手持刀助跑两步,奋力刺向面前的防弹泡沫。面对枪弹时坚韧无比的防弹特化工程泡沫在面对爆炸冲击时与普通的泡沫塑料也没什么区别,迅速崩裂出一个小孔。在十九式沿着这个小孔深深穿刺进泡沫另一头之后,丰华触发了串联镀层的第二次爆炸。
轰——
灰黑色的泡沫土崩瓦解,而陈则瞄准记忆中敌人所在的位置,按住赤霄。
“拔刀。”陈冷冷地念道。
刷刷刷——
在飞散的烟尘间,几道暗红的锐利光芒闪过——
“——不对劲!”
位于烟尘另一头的塔露拉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走廊,大声说道:
“人没了!”
“啊?!什么叫没了?”丰华惊愕地反问道:“刚刚才——”
——哒哒哒哒哒哒。
面对身后突然亮起的IRST示警,丰华迅速转身按住十九式,一蓬蓬明亮的火花在半空中乍现,遭到拦截的弹丸噼里啪啦地四处飞溅开来。
眼看丰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累着疲惫与热量,陈立刻眼疾手快地斩开身旁用于分隔走廊与房间的墙壁,拉着丰华躲了进去。
紧接着,她就再次听见了重炮射击的轰鸣声。
嘭——轰!!
望着眼前紧急传送出现并完成一次射击后迅速消失的重炮无人机,塔露拉露出苦笑。她瞥了一眼不远处变成焦黑的碎块糊在熏黑碎裂的墙壁上的敌人,清点了一下现场。
在图像比对系统的协助下,她很快在现场的一片狼藉中找到了8片扳机,6只准星和3块照门…至于剩下的部分,应该是被爆风吹飞到了外面去吧。
“…没事了,没有其他敌人存在的迹象。”
塔露拉望着接入点的传感器界面回过头去,对着后面的墙洞中走出的丰华说道:
“源石污染水平也在正常范围内,应该安全了。”
“呼…那就好。”丰华很是松了口气。
“是吗?那我有一个问题。”
塔露拉回过头去,望着那台被255毫米重炮射击彻底还原成一堆扭曲的钢筋与铁板,正在走廊尽头呼呼地漏着风的电梯轿厢,问道:
“你…准备怎么下去?”
“啊这。”丰华愣住了。
陈拿着一张相片,一边干咳一边从后面走了出来,将被震碎的空相框丢在了地上:
“别太担心——天台上有逃生用的速降绳,你忘了吗?”
塔露拉轻笑起来:“我只是想看看她为难的样子。”
“好坏。”丰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可以坏回来,我随时欢迎。”
说完,塔露拉就回到了丰华的梦境里面。
陈站在一片狼藉的走廊上凝视着她消失的地方,手中捏着那张相片,一言不发。
丰华好奇地探出头去,发现那是一张塔露拉与陈小时候照的相片,只是这两人那时候还都是小不点,脸蛋圆圆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你是想偷看,还是想吃我豆腐?”陈冷冷地望着大剌剌地把头探到自己胸口的丰华。
“想偷看。”丰华理直气壮地说道。
“哼——”
“——呜呜呜呜呜?!”
被陈用力怀抱住脑袋揉搓一顿的丰华七荤八素地逃了开来,心有余悸地望着陈。
那恶作剧中还混杂着一阵温香软玉…她实在是无福消受。
“走了。”陈一把拐住丰华的肩膀,带着她穿过了自己砍开的房间。
“我,我们是不是脱个鞋会好一点?”丰华讪讪地望着墙洞后面的卧室。
“没必要。”
“嗯…你是不是有点讨厌你的爸爸?”
“他不配做我爸爸。”陈平静地说。
“那…”
“我一从警校毕业,就进了近卫局…是啊,好像一次也没来过这里。”
“…是因为塔露拉的事?”
“是的。”陈点点头。
丰华感觉她勾住自己肩膀的力道好像柔和了几分。
陈凝视着眼前门外空无一人的客厅,轻声说道:
“你能把她带回来,我很感激。”
“那,那你能松开我吗?”
“怎么?”
“陈sir你刚刚太激动了,现在身上一股汗臭味…”
被陈夹在腋下的丰华讪讪地嘀咕道。
“…嘁。”陈一把推开丰华,嗅了嗅自己的外套。
好像…是有点味道。但是…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是佩洛吗?”陈没好气地瞪着她。
“我鼻子比较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