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夏虫
我又做爱了。
这是这个礼拜的第几次?我懒得去计算,想做便做了。
这次是在酒吧里遇到的两个女人——这么说好像有些刻薄,毕竟其中一位算是我最近正在交往的女友,一位下城区的治安官。而另一位,则是出于一些意外。
先说说我这位女友吧。人们都说她把自己的对象当作宠物一样驯养,用特殊的方式宣誓主权,可至少目前为止我没怎么感觉到,我们只是普通地约会、上床,我俩的性癖志同道合,作为性伴侣简直无可挑剔。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找到一位合拍的伴侣可并不容易。也因此,与她的约会我总是满怀期待。
我原本也只是在酒吧等她,随心地点了一杯龙舌兰,忍受了一个小时背景音的Zoe Bright油腔滑调的唱法,可直到酒杯见底,治安官小姐还是没有出现。其实今晚我并不想引人注目,只想安静地喝酒、等人的,为此我还特意戴了一顶鸭舌帽,扎了马尾辫,谁知治安官小姐的爽约超出了我的忍受范围——尽管我收到了她的致歉短信,可唯独在被打搅兴致这件事上,我不愿做半点退让。
带着五分恶作剧,五分报复的心理,我做了一个决定。
——把夹趾凉拖甩了,用脚勾过来一个空酒瓶,用双脚随意把玩着。脚趾夹住瓶颈,脚掌摩挲几下瓶身,另一只脚背轻巧地向上一托,两百五十毫升容量的酒瓶便翻飞起来,再被合拢的双脚稳稳接住,脚趾挨个在瓶口轻点。
我在学生时代学过几年舞蹈,加上我天生脚趾似乎就十分灵活,是以这样的动作对我来说毫不费力。我常常和酒保开玩笑说,让我用脚来调酒,也许能给你们多招徕些顾客。
没想到这玩笑般的说辞居然打动到了她,不过最后却被老板娘否决了,理由是会有些不卫生。我原本觉得这是他们怕我抢生意而说出的委婉之词,但想到我常来的这家酒吧甚至不允许抽烟,便也接受了这种说法。
尽管没成为酒吧的员工,但我还是能在酒吧捕猎。对于我用脚玩酒瓶能吸引众多目光这件事,我是心知肚明并颇为自得的。在此我颇为感谢那素未谋面的母亲,感谢她为我生了一副好皮囊,包括这双脚。它们有与我身高不匹配的修长,脚趾的长度和形状也让我十分满意——无论是外观还是功能上都是如此。平日里我会稍加保养,因此即便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中,这来自于我的一抹奶白色也格外瞩目。
我从不吝啬向别人展示我的裸足,无论是冬日时脱下鞋袜,拥抱寒冷带来的刺激感,还是在夏日时穿着尽可能暴露脚部皮肤的凉鞋,用开放大胆对抗心中仅剩的一些羞耻感,都令我十分受用。自然,我也清楚它们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遐思。时常会有人过来找我搭讪,说话的内容或含蓄或直接,但话题总是离不开我的这对尤物。而我总是一脸受用地听着,脚上动作不停,兴起时,甚至会用脚去蹭他们的小腿,饶有兴致地观察反应。
若是有看对眼的,我便会和他们小酌几杯,然后去旅馆做爱。曾经有一位穿着夏威夷衫的壮汉,过来便问我:“你能为我足交吗?”
我看着他短裤下已凸显出形状的巨物,欣然应允。那晚我让他像狗一样趴着,一只脚从后面挑逗他的阴茎,另一只玩弄着他的菊花,还没等他来得及插入,便让他射了足足五次。可惜的是,他只喜欢被人用脚玩弄的感觉,一旦离开我的脚便迅速萎了,这也让我结结实实地扫了一回兴,以至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想和男人做爱了。也因此,我拒绝了很多人的搭讪,其中不乏想强行把我带走的,无一例外地被老板娘摆平了——看来她还是颇为认可我对于这间酒吧的价值的,只是就算她不出手,我也有自己的秘密武器。
毕竟在这样的世界里行走,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在以往,用脚玩弄酒瓶的我,就像是在等待摇奖机吐出小球的孩童一般,抱有某种莫名的兴奋感。
但今晚又有些不同。
毕竟我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有什么人前来搭讪,我都会让对方与治安官小姐一起,来一场多人运动。如此一来,在我的想象中,摇奖机便变成了盲盒,而我需要赤着脚伸过去,用脚趾打开机关——这几乎给我带来一种全新的体验,仅仅是这么想着,周围的视线便仿佛化为了毒蛇,慢慢游到我的脚边,吐着信子,一下下地拂着我的脚底,带来危险而诱惑的痒。
只是不知它们的毒液,是会让我全身冰冷,还是燥热至癫狂呢?
很快,便有第一位毒蛇饲养员前来了。可来者却让我有些意外:我并没有感受到她的视线。我知道她是在角落里的卡座中坐着的一位,除她之外还有两位伙伴,其中一位倒是盯着我看了好久,莫不是派她来试探我来了?
如此想着,我便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打发回去,可没想到的是,走到近前我才发现,她居然是从外貌到气质都十分令我满意的类型:灰色短发,戴着耳钉,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在床上把小受送上高潮,却还衣冠整齐地擦洗指套的女人。酒吧里禁烟,她应该是去外面抽了,等烟味散了才回来,但还是留有些余味,混合着她身上的香水味,人还未到,气味先到了,这令我一瞬间有些意乱神迷。
待来到我身旁时,她却不言语了,只是盯着我,目光从我的脸到脚不断逡巡,那目光不像是在欣赏,反倒像在审视什么,又像是从一场长眠的梦中醒来,对一切事物都在缓慢地恢复认知。这让我更加不满了,正欲发作,没想到她突然俯下身子,将我的脚从酒瓶旁捧过来,用手托着,像个骑士般轻吻了我的脚趾。
她的动作很轻柔,又带着几分优雅,这才稍稍扭转了刚才的印象,但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快——若是像之前那位壮汉那样,我是断然不愿接受的,好在紧接着,她便冲我狡黠地笑了,然后捏了捏我的脚趾,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觉得脚底一痒。
“多美的脚呀,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一个死物?”她站起身来,油嘴滑舌地说道,一边看着我蜷起又慢慢松开的脚趾,依旧是那么笑着。
就在这时,我等的——或者说我原本在等的那个人,终于姗姗来迟。还未等她开口说些什么,我便说道:“你们两个,一起来吧。”
治安官小姐耸了耸肩,露出一个苦笑,而我也看着她笑,我知道今晚一定会过得很爽。
而事实也没有让我失望。
我将她们带回出租屋,回来的路上我们还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酒吧中愈发失去品味的音乐,对AI合成的,毫无灵魂的灵魂乐嗤之以鼻,而后话题又转到了电影上,灰发的蕾丝女孩似乎对任何话题都能滔滔不绝,其中有些见解意外地带有不属于她年龄的古板和教条,可说话的语气和节奏却把握得很好,让人很愿意一直听下去。我们就这么听着,倒也不觉得厌烦。快到门口时,她看上去还有些意犹未尽,我原本担心她会在家里开启新一轮茶话会,可刚进入屋内,她便用识趣的沉默行动证明了她才是最急不可耐的那个。
房东今晚不在,只留下一只不怎么爱叫的猫,我们的声音盖过了其余的一切声响。
从进门开始,肌肤就未曾分离过,黑暗中,先是谁的唇精准地贴了上来,带着潮湿的冷艳气息,不容分说地掠夺着我的呼吸,又是谁的一对柔软贴上了脊背,接着便有双手从T恤的下摆探入,划过腰际,我便像得了号令一般挺起胸来,任它们随意采撷。
那四只柔荑在我身上不安分地游走,我很快便来了感觉,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更令我兴奋的是,每当我回应一个人的索吻时,另一个便会使坏般刺激我的敏感区,令我不得不偏过头去喘息、低笑、呻吟。她们似乎在不觉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只允许我调整呼吸,却不能有半点思考的余地,只能一门心思感受着快乐。
恍然不觉间,我的短裤被脱掉了,它像是水一般融化在了夜色里,待我察觉时,大腿内侧已经传来与粗糙布料摩擦的触感——不知是勾到了哪一位的腿上。而对方显然也因为我的动作愈发兴奋起来,摸索着扣住我的脚踝,令我不能缩回腿去,紧接着,略带凉意的手指从内裤的边缘探进来,仅仅只是在三角区轻挠几下,便让我的双眼蒙上雾气,喘息也更加高昂起来。随即,那手指便准确无误地揉上了阴蒂。
“脚……脚也要一起……啊……”我声音颤抖地渴求道。
“不急……”耳边传来低哑的气声,简单的两个字便添上了最后一把助燃,我感觉到自己潮吹了。
在门廊中我就已经去了两次,衣服也被脱了个精光。然后,我靠在她们的怀里,歪着脑袋说道:“我想……洗个澡。”
于是她们抱着失去力气的我跌跌撞撞地穿过客厅,半途撞倒了我尚未完成的一幅画,最终撞进了浴室里。
浴室并不大,三个人站在里面显得有些逼仄。我重振了精神,从她们的怀抱中挣出来,摸索着打开灯,灯光昏暗,对于刚从黑暗中过来的我们倒显得正好,我很喜欢它那种接近于月色的质感,能让我在独自洗澡时很好地放空自己。
而今晚,我们要做的事显然不只是洗澡那么简单。但作为一个引子,我还是更想做得有仪式感一些。在人造月光铺撒的空气中,我一步步走向最深处的浴缸旁,坐下,见她们想要上前,便做了个停止的手指,然后吱呀一声扭开龙头,用手试着水温,直至它慢慢变热,连带着漾出层层雾气来。
我喜欢泡澡,也总是把浴室打扫得很干净,平日里一个人进来,只能闻见淡淡的水腥味,被包裹在廉价却好闻的香料味中。而此时这里多了两个人,她们身上的气味被蒸气传导过来,与其他的气味有些格格不入,但恰好,又能让我从中捕捉到她们的情绪。我没有看她们,只是自顾自地放着热水,盘起头发,戴上浴帽,再拿过小瓶的精油滴在水里,蒸气仿佛是一面荧幕,形成了一种绝妙的隔离感——我是在密林深处,端坐于池塘边洗濯的女神,裸露的背脊雪白而圣洁,微微侧身袒露的半片乳房被穿林的阳光蒙上面纱,而她们是躲在灌木后窥视的凡人,屏息凝神。可我与女神又不尽相同,女神不会邀请凡人加入她的沐浴,我却恰好相反,准备好热水之后,我便迈入水中,缓缓沉入,待坐稳之后,又将双足探出,搁在浴缸边沿。
“来帮我洗脚吧?”我笑着说道。
直到这时,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向我走来,我拿眼偷偷瞄她们,发现治安官小姐一面走着,一面开始解开衬衫的扣子,面色潮红,呼吸也有些急促,看来已经被我的唇与舌,我的双足挑逗得很好了。而灰发的女孩还在贯彻着最初的人设,衣冠整齐,面色也只是微微泛红,可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脚。这也证实了我对她们气味的感知:治安官小姐的气味,就像是用水淋上烧红的木炭那般,膨胀四溢,与其余的蒸气交合,却又带有独一无二的,急切的炭火味道。而灰发小姐的气味,则像是在湿气中肆意生长的藤蔓,盘曲着向我靠近,同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我本以为自己的猜测万无一失:治安官小姐一定会将我的脚捧为圣物般,亲吻、舔舐,以手指亵玩,欣赏我的性感带被挑逗时那忍耐又渴求的表情,就像她从前会做的那样。直至心底的温度升腾至无法忍受之时,她才会将我的双脚并拢,如吹口琴一般,用唇齿在我的十趾间来回厮磨。那时我便会肆意欢畅地笑着,灵魂也飞入云端,再跌入依恋的河流中缓缓流淌,期待着下一次高潮的来临。
由此看来,说她有锁住人心的魔术,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我更愿解释为一种灵与肉的贴合。
而灰发女孩呢?刚刚她始终带着半分禁欲与严肃的表情,可爱抚我私处的手指却灵活而野性,我想她一定会不由分说地用手臂牢牢固定住我的脚,从脚背挠至脚心,用手指将我每一寸敏感的肌肤都照顾个遍,再于最敏感之处献上虔诚的舞蹈,看我因为痕痒像鱼儿一般在水中挣扎,翻腾,却又急不可耐地自渎着,来宣泄铺天盖地地欲火。
是的,治安官小姐喜欢循循善诱,留有余味的玩法,而灰发的女孩则更喜欢宣泄自己的控制欲——原本该是这样的剧情,可在看到治安官小姐坏笑着掏出手铐时,一切都变得意想不到起来。
我被双手拉过头顶,拷在墙上的铁制架子上,又被戴上了全息式面罩,是以我只能看到浩淼的星空,耳畔则是如同真空般寂静。水温被浴缸的加热装置维持得很好,令我仿佛置身于温热的云彩之中,随风漂浮着。我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只是双脚神力尽失,变得如普通的少女一般敏感,而它们又是我身上唯一在云层下面,毫无遮掩地暴露着的部位,凡人只需要伸出手来便能触碰到。
既然凡人有窥视女神秘辛的胆量,就一定会有抓住女神的弱点,肆意蹂躏的胆量。所以,还在等什么呢,两位小姐?
……
那晚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被痒感和快感融化大脑的我已经无法准确描述了,只觉得自己忽而像是行走与大地的巨人,被捕捉后,脚掌成了画布,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用手指,用刷子任意作画,忽而又像是劫富济贫的少女窃贼,却落入奸人手中,被废掉武功,不允许穿鞋袜,一双绵弱无力的小脚供人肆意玩弄。上一秒还是脚底被魔女刻上淫文的女骑士,下一秒却又成了以双足侍奉道人,以求不被神魂俱灭的精灵。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的喧嚣才平息下来,失神之间,我感到自己似乎恢复了听力,耳中悉悉索索,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水声,有人跨进了浴池中,池水荡漾起来。
“呜……”身上欲潮未退的点又开始遭到侵扰,我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
“脚也要一起,对吧?”耳边到底是谁的声音,我已无力分辨,可身体却再次忠实地迎合起来。
……
第二天我在浑身酸痛中醒来,嗓子很干,但完全没有下床喝水的动力,就这么怔忪地仰躺在床上,直到腹中因饥饿而不断反酸时,才不得不起床照顾一下五脏庙。
看了一眼时间,是上午的十点二十七分,拉开窗帘向外望去,城市上空的雾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太阳的轮廓从中洇出来,像是有人在撤回层层的滤镜。以往我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的,仿佛自己的意识随着太阳一起苏醒了。可今天的太阳却让我觉得有种黯淡的阴冷,看着看着,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概是感冒了吧。昨天玩的实在有些过火,尽管浴缸能够保温,但被热水泡的张开的毛孔还是带走了太多的热量,我又因为过于忘情而没能感受到冷暖,直到我被她们擦洗干净抱到床上,却还是忍不住发抖时,才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着凉了。
好在她们还有些体贴,帮我盖好了被子。待我仔细回想时,发现似乎是连感冒药也一并喂我吃了,床头旁的书桌上还放着半壶水和一个空水杯,想必是治安官小姐拿来放在这里的。我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激得大脑终于清醒了几分。
烤了面包与香肠,又热了牛奶,我饿得有些急了,未等牛奶热好便胡乱吃了几口,吞咽时才觉得嗓子有些吃不消,它似乎肿的比我想象中要厉害一些。食物在我的喉咙口逗留,仿佛一次不合时宜的深喉,令我几乎要作呕,几番努力才咽了下去。
“看来要稍微节制一下了……”我叹了口气。
——原本打算在一场令人满足的欢愉之后,再度过一个美好的休息日,看部电影,画画,读书,晚上再去酒吧小酌几杯,可现在我只能吃了感冒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些有的没的,就连回味昨日余韵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白日我只是醒了睡睡了醒,发了场汗,直到黄昏时候,脑袋才终于完全清醒,捆绑着身体的乏力感也消退了许多。我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再把头发吹干,我的头发有阵子没有修剪,变得有点太长了,吹风机呼呼吹了好久才吹干,吹完之后头皮暖洋洋的,像是戴了顶毛线帽。
我觉得我又行了。
我叫了份外卖,一边吃着,一边才终于打开手机。我本就不爱处理一涌而来的社交讯息,而生病则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拖延理由。好在除了工作消息之外,就只有治安官小姐发了我一条关心的短信,我回了个“好多了”,便继续不予理睬。
吃完外卖,我决定完成我今天未完成的计划,先出去喝两杯。
说不定还能碰上昨天的灰发女孩,告诉她,我很喜欢她的手指。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我有些警觉起来。由于工作的性质,通常是不会有人主动上门找我的,而我和我的“朋友”们也只会在酒吧见面。会是谁呢?没等我细想,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请问是尤莉小姐吗?”是个低沉的男声。我心中更加狐疑了,打开电子眼屏幕,上面映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穿着黑色的正装,面孔瘦削,表情严肃,仿佛直接在树皮上雕刻出了五官。
我的手有些颤抖:难道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是我。”我把身子贴在门边,低声回答道,声音发紧,“有什么事吗?”
“我是作家罗莎莉·克拉夫特家的管家,特来邀请您与我家主人共进晚餐,不知您近日是否有时间呢?”
这没来由的邀请实在是有些古怪——作家罗莎莉我是知道的,她是属于上个时代的魔幻文学大师,擅长把天马行空的想象与古朴厚重的历史相结合,我拜读过她的代表作《地灵》,那是我学生时代最喜欢的小说之一,那种用清冷禁欲般的文字描绘鲜活事件的感觉令人格外印象深刻。
可这样一位重量级人物,是如何看得上我这名不见经传,生活又淫靡无度的小黑客的?
没错,别看我总是在酒吧用脚勾引人和我上床,我也是有正儿八经的工作的。我曾经是一个靠盗取他人信息,再倒手贩卖为生的网络幽灵,后来被政府收编,换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信息安全管理员,不过我还是以黑客的身份自居,大概是在宣誓着仅剩的一部分自由。由于接触到了一些机密信息,因此上头也会派人监督我——譬如我正在交往的这位“女友”。不得不说,领导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知道我缺少了和代码斗智斗勇带来的上半身的刺激,便用下半身的刺激来填补,偏偏我还挺吃这一套。
本以为我会就这么在世界的角落独自腐烂,可今天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我能问一句,你和你的主人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吗?”
老实说,我很怀疑他们找错了人。
“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您。罗莎莉女士说,等你到了之后,她自然说给你的听的,不过……”
“不过什么?”
“她吩咐我说,如果担心造成误会,就容我再冒昧问一句,您的左脚脚踝上是否有纹身?是一朵紫色的鸢尾花。”
话音刚落,我便用最大的力气转动门把,推门:“明晚,可以吗?”
“当然。”一封精美的邀请函被递到我面前。
第二天晚上,我坐在计程车里,一边颠簸着,一边消化着心中的忐忑。虽然昨天出于冲动答应了邀请,可我心中的疑惑并没有消退半分。她应该与我素昧平生,我也只是她的普通书迷,知道我身上的纹身这件事更是无稽之谈,莫非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可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去想,也完全浮现不出这样的场景。
不过,我期待的用豪车接送的情节并没有出现,似乎对方笃定我不会爽约。可恶,被她猜中了。
车在郊区一座带花园的别墅前停下,迎接我的是昨天那个黑衣阴沉男。周围还站着两个仆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相比之下,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脚踏板鞋的我仿佛是来修水管的。
说来惭愧,其他衣服实在是穿不到这样的场合来。好在这三人见到我依旧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些恭敬,虽然摸不清原因,倒还是让我稍稍不那么局促了一些。花园并不大,一条小径直通往门口,两旁的花儿被夜色蒙上纱罩,看不真切,整条小径只铺着寥寥几盏地灯,显得有些幽暗。
“小心脚下。”在管家的引导下,我们很快便走到了大门口,打开门,屋内的灯光也不甚明亮,隐约能看到客厅的四壁上的挂画与雕饰,是清一色的冷色调,就连它们投下的影都有些发灰,几乎透出一股衰败的迹象来。带路者的脚步很轻,只有我的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的踢踏声尤为清晰,仿若置身于梦境中一般。我们从客厅右侧的楼梯上到二楼,在一间紧闭的屋门前停下。
“罗莎莉女士已经等候您多时了。”管家说着,轻敲了三下门。
门内传来低哑的女声:“请进。”
推门而入,才发现里面比我想象中要小一些,也亮一些。屋子的正中摆着一张圆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圆桌的对面,头微微低着。听见声响,她才抬起头来,眼睛看向我,表情先是有些木然,可随后,她的目光闪烁起来,竟是有些动容。
但很快,她的表情便平静下来,冲我点点头道:“你好,尤莉小姐。我的腿脚不太方便,就不站起来和你握手啦。”
“你好……”我下意识地弯了弯腰。“不用握手、也可以的。”
“不必拘束,来,请坐吧。”她微微一笑。
我并没有在读书后去窥探作者长相的习惯,因此在这之前,我并没有见过罗莎莉的相貌。与文字传递出的气质不同,罗莎莉本人看起来很随和,一张圆脸上布满岁月的折痕,笑起来显得十分亲切。她穿着黑色的高领薄袖上衣,看上去有些肃穆,可脖子上却挂着一串红绳,红绳底部的东西藏在衣领里,和整体的着装并不搭调。
当然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我在她对面落座,桌上摆着红酒与高脚杯,却没有一道菜,我口中不由自主地泛起红酒的酸涩味儿,紧接着,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我有些尴尬,罗莎莉却似乎笑得更开心了,询问我想要吃什么,语气仿佛是在询问自己的孙女一般——虽然从岁数来排辈分的话,她确实够得上我奶奶那一辈的岁数。只是我从没见过自己的奶奶,就像我没有见过母亲一样。
在简单说了自己的用餐喜好之后,她便吩咐管家去做了,还让人贴心地先上了两道甜品,那做派更像是用零食给孩子垫饥的长辈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她却对此颇有兴致,几乎要让我忘了此行的目的。
直到我没忍住蛋糕的香气,而大快朵颐了一阵之后,我才终于回过神来,问道:“罗莎莉女士,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不会只是为了请我吃饭吧。”
她的脸上依旧是一贯的微笑,甚至还多了几分慈祥:“当然不是,我邀请你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为了确认困扰了自己很久的一个谜团,如今这件事已经完成了。这还有一件,就是有话想要对你说。”
说着,老人从衣领中掏出了红绳末端吊着的物品:那是一块绿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不似钻石那般耀眼,却又比玉石多了几分夺目。它形似一粒水滴,像是被人工打磨了很久,却又有种浑然天成的质感。我盯着这块石头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怔怔地问道:“是和这块石头有关的事吗?”
“是,却又不是。应该说,主要还是关于你和我之间,关于过去和未来的话题。”
终于要来了吗……我预感到接下来的话题才是重点,不由地正襟危坐。
罗莎莉女士用枯瘦的指尖把玩着石头,露出有些怀念的表情:“这块石头,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在我十岁生日那天,他刚从火星的基地返航,带着用红绳串好的这块石头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亲手把它挂在了我脖子上。
“我记得,母亲嗔怪他送给我来路不明的东西,他却说,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自然要送给自己独一无二的女儿。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在一次地外勘探中发现的,同样的石头还有好几块,分别呈现出不同的形状。基地的专家认为它们是来自某个地外文明,却完全探测不出其中有任何的能量反应。但它们的做工之精细,让人不由地想到《2001太空漫游》中的那块石板。最终,专家们留下了其他的石头继续研究,而将这块水滴状的交给了最初的发现者——我的父亲。”
“很漂亮的石头。”趁着老人思索的间隙,我赞美道。
“是啊……很漂亮。我对它爱不释手,就连洗澡、睡觉也要戴着它。可是,就在我获得石头之后的第二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我从未见过的一个女孩,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披散着一头黑色的长发,一袭白裙,赤足走在烟雨朦胧的街巷上。街道旁的建筑颇有现代的风格,可女孩行走的地面却有些特殊,像是某种黑色的液体。她每走一步,脚便会微微陷入地面之中,再抬起时,脚底便会沾上一些液体,再缓缓滑落,露出幼嫩的皮肤。女孩秀美的脸庞上泛着潮红,咬着牙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我被这副表情迷住了,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心动。”
“好真实的梦境……”我想到了某些回忆,正欲开口,却看到罗莎莉的表情,便明白她希望我等她说完,于是我只能先如此附和。
“是啊,这个梦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我醒来后苦思冥想,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女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什么视角在看她,但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就好像在看一场全息默片电影。我去询问了母亲,省略了梦中的细节,只是描述了一下女孩的相貌,可母亲对她也没有任何印象。也许是看到我的恍惚和闪烁其词,她便笃定是那块石头影响了我,不允许我再佩戴它,并把它没收了。这让我难过了好一阵子,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它。”
“那后来呢?”
“后来我父亲回来了,看到我没有佩戴石头,便问了我原因。我有些赌气地说了,还撒了一回娇,本以为只要父亲去找母亲说了,我就能轻松拿回我日思夜想的石头,可没想到的是,一向都顺着他的母亲这次却态度坚定,他们大吵了一架,我从没听过母亲用那么高的嗓门说话,她大骂石头是‘邪恶的东西’,并声称如果父亲执意要再让我玩它,就要将我带回娘家。
“我躲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感到又沮丧又害怕,以为自己把两边都搞砸了,可意外的是,父亲不知用什么办法又说服了母亲,在我面前变魔术般变出了那块石头,这让我欣喜若狂。那天晚上,我把石头握在手心里睡觉,又梦到了那个女孩。
“这次的场景是泥泞的滩涂。女孩依旧是白裙赤足,不远处是红色的海,连着红色的晚霞,仿佛身在时间与空间的终点。有潮水涌过来,没过她的脚面后又褪去。女孩的脚步很用力,在滩涂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每走几步,她便会刻意把脚伸进泥沙之中,用力摩擦,仿佛那红色的潮水令她的脚感到很痒似的。起初,她还能靠这样的动作来缓解痒感,可走着走着,她的脚步便越来越慢,面色又泛起潮红,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被她随手抹去,弄乱了好看的刘海。终于,她跌坐在粉色的泡沫之中,一只手用力挠几下脚底,又搓弄脚趾,另一只手却伸向股间,低垂着头,身体颤抖起来。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只是一面有些怜惜,一面却又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只觉得对她的迷恋又加深了几分。醒来后,我呆坐在床上好久,才将脑中氤氲的蒸气完全驱散。好在那天我醒得很早,又是休息日,才没有让人发现我的异样。当然了……年幼的我也不知道‘迷恋’为何物,只是隐约觉得那是有些甜蜜的,令人兴奋的感觉,而最直观的想法则是,想要见到,想要接近那个女孩。
“我一直是长辈眼中很‘懂事’的孩子,自然也不希望父母再因为我和石头的事而争吵,于是我坐在床上绞尽脑汁,最终做了一个决定:只有在休息日时,才能利用石头去梦里与女孩相见——彼时我已经明白,这美丽的绿色‘水滴’正是通往那个女孩所在之处的钥匙,也因此,我把它命名为‘露’,那是我最喜欢的动画中,带领女主角走进魔法世界的使魔的名字。
“从那之后,我便每周一次地,去梦境中追寻女孩的身影。我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是什么模样,也无法说话,无法触摸任何东西,除了能转变视角之外,什么都做不到。但只要能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便让我十分满足了。梦中的场景时常变化,有时是在幽深的岩洞中,有时在铺着地毯的古堡里,甚至有一次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不知名巨兽的背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孩一丝不挂的样子。她虽然没有穿衣服,身上和脸上却画着华丽复杂的图腾,宛若原始部落中的勇士,就这么跨坐在巨兽的脖子上,双脚则是放在它脖子上垂下的囊袋里,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随着巨兽开始运动,女孩从面无表情,渐渐地又变为忍耐,最终仰起脖颈,紧紧地抱住巨兽的脖子,似乎是高潮了。那是我看得最认真,最忘情地一次,只恨不得自己就坐在女孩的身后,拥抱她,爱抚她的身体。可梦醒之后,等待我的只有失落一地的,情绪的烟尘,但随后,我便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下体,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自慰……
老人的语调平静,声音却有些颤抖。从我的角度看来,即便是这样久远的记忆,也给她带来了某种生理上的触动吧。这段说完,罗莎莉没有再继续,而是半眯着眼睛,像是又回到了刚见面时的状态。
“也许,那只是你的一场春梦呢?”看老人再一次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不由地轻声说道,也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罗莎莉并没有回答,于是我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管家适时地端上了菜品,香气扑鼻,刚刚被甜品压下去的饥饿感,又隐约想要冒出头来。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刀叉,正准备动手,对面才幽幽地传来声音:“是啊,春梦……
接着是一声叹息。
“唉,也许那个女孩只是我的大脑自动臆想出来的角色,又或许这整篇回忆,都是盘桓在我脑中多年的故事,只因我人衰智昏,错把故事当成了真的罢了……可是尤莉小姐,我还是想把它讲完,因为我是一个作家,而这个故事,我从没向别人说过,也不想把它带进棺材里。”
她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又给我也倒了半杯,我们碰了杯,叮当声像是要把刚编织好的梦境敲碎。红酒入喉,和想象中一样酸涩,我心中也有万语千言,却明白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我需要等待这个故事的后续——我敢说我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么有耐心过,可罗莎莉的话语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令我仿佛置身于阒静的星空之中,连情绪的流淌都变得缓和了。
“后来呢,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老人简单地吃了几口菜,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终于像是整理好了思绪。
她接着说道:“后来我小学毕业进入了初中,梦中的女孩似乎也比开始时长大了一些,我们之间获得了一种奇妙的同步。当时我并不知道她的岁数,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和我一般年纪的。也许是因为她平静时脸上总是带着一股忧伤的神色吧,看起来要比我大上好几岁,而当她被痒感惹得媚态尽显时,又更显出几分成熟的气质来。
“就在我上初二的那年,梦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之前,由于梦中的场景不断变换,让我以为那个女孩一定是某个异世界中的精灵,孤独地行走在末世的荒芜之中,四处游荡,像个吟游诗人一般。而她最吸引我的,也恰恰是那种孤独又忧伤的气质。就在我以为,她会一直拥抱着孤独与痒感的诅咒,继续在我梦中徘徊的时候,变化发生了。
“初二那年暑假,我跟随家人一同去国外旅游了一圈,却忘了带上那块石头。于是整整一个月,我都没能见到我的女孩。回来的当天,我也顾不得遵守什么周末的规定,迫不及待地握着我的‘露’入睡,希冀着美丽的春梦。‘她’确实如期出现了,可形象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场景是与现实贴近,却又有些微变化的学校教室里——要知道,尽管过去也会有充满现实感的场景,可那更像是幕布搭建后的舞台,演员只有女孩一个人,而整体的氛围要更加朦胧,周围的景色若是细看,根本就看不真切。然而这次的梦却完全不同:窗外的梧桐枝叶分明,屋内的桌椅上,磨损与刻痕鲜明而又真实,我甚至能闻见教室中,清洁剂的香气,电子设备淡淡的机油味,以及青春荷尔蒙的残留气息。而最令我惊讶的是,演员居然增加到了两人。
“女孩依旧是我熟悉的那个女孩,只是及腰的长发剪短了,只到肩膀处,扎成了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她不再穿着长裙,而是换上了学校制服,袖子卷起来,莲藕似的小臂让人很想咬上一口。梦境开始时,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教室前排的桌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原本孤独忧伤的气质却淡了很多。即便如此,那张干净而苍白的面庞,婀娜的身段,已经被我刻在脑海里,包裹在皮鞋中轻轻摇晃的双足也让我如痴如醉。就在我忘情地遐想之时,女孩的目光突然转向了某个方向,表情也突然明亮起来。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另一个女孩进入了教室。如今我已记不得她的相貌,或者说,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她相貌的余力。
“我看着她们并排坐下,牵起双手有说有笑,我从没在她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似乎我不是梦的主人,而是另有其人,祂把真实感还给了梦境,也把女孩失去的情绪还给了她。她们俩就这么摇晃着双脚,谈天说地,氛围甜蜜得像是一对情侣。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刻,她们做了一个更令我震惊的举动:女孩将双脚的皮鞋踢掉,又脱下及膝长袜,露出一双我早已无比熟悉的裸足来。接着,她又把这双脚搁到了另一个女孩的腿上。
“她们在梦中谈论的内容,我早已记不清了,可在那个动作之后,女孩说的那句话却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中。她说‘喜欢吗?喜欢的话,就尽情地欣赏,尽情地抚摸吧’。那时,我多么希望她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呀!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那么笨拙,一定会把每寸皮肤都照顾得十分熨帖,把每个脚趾都把玩至舒展,让她因为痕痒而害羞轻笑,又因为快感而意乱情迷。可即便对方只是那样粗糙、纠结的抚摸,她也依旧翘起脚趾,眯着眼睛微笑着,舒适又惬意,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柔软了几分。
“梦醒之后,我难过得蜷缩成一团,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背叛了一般。我做了这个梦,却让之前无数个梦都破碎了,那一整天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家人问起时只说身体不舒服。直到傍晚时分,我才稍稍缓过劲来,另一种想法开始占据我的脑海:虽然她从幻想的空中花园跌落,但却拥有了另一种可能性——或许她真的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能在现实中与她相见。
“这个想法很快便让我恢复了精神,我开始努力回忆梦境中看到的细节,却发现除了校服的款式能提供一些线索之外,再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我试着在网络上通过校服来寻找学校,只看了几页便已眼花缭乱,只得作罢。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我只能再次进入梦境中。这次的场景是在一间民居内的某个房间,看陈设像是少女的闺房,窗帘是可爱的粉色,床上摆着大小不一的玩偶。依旧是上次的两个人,可关系明显要更加亲密了。幕布拉开时,两人正如痴如醉地接吻,我根本不想细看,便飞快地移开视线,却看到女孩的裙子已经褪掉,随意地丢在地上,再上面是揉成一团的丝袜。耳朵里传来淫靡的喘息声,我想要捂住耳朵,却无法做到,只能死死地盯着地板,看着她们的衣服袜子一件件落在地上,听着她们相互抚慰求欢时巨细无遗的声响——对那时的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加残酷的刑罚了。”
老人在讲述这段时,语气并没有什么波动,甚至比刚才还要平静一些,仿佛在诉说着和她毫不相干的人和事。可作为听众的我,却觉得有几分羞赧,趁着她思索的间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必道歉的。”老人打断我道,“不如说该道歉的人是我……我说得有些太露骨,太情绪化了。接下来还是重点说说我自己的事吧,如果说之前的遭遇只是有些光怪陆离,荒诞不经的话。那么后来我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和境遇,则可以用荒唐来形容了。”
“后来,你找到那个女孩了吗?”
“没有……如果找到的话,我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老人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说道,“谁知道呢,可能在外人看来,我没有在那时陷入无边无际的寻找之中,倒反而是个英明的决定了。”
“那就是……直接放弃了?”
“倒也没有。后来我不死心地,又去梦中搜集了几次线索,却只找到了更多的嫉妒与不甘。每次进入梦境时,她都在和别人接吻,或是做爱,对象也都不尽相同,有男有女,活脱脱一个放荡的风尘女子形象——尽管那样貌身姿,都与我爱的那个女孩别无二致,可我绝不承认,眼前这个勾着脚趾,眼神极尽娇媚,在他人怀中颤抖的女子,是我曾经倾心的那个人。在消磨了全部的耐心之后,我彻底放弃了,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脆弱得像温室中的薄冰,再也无法忍受任何一次梦境的炙烤。我把石头扔进了最角落的柜子里,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
“父母看到了我的消沉,可我却无法对他们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能扯谎说自己看了一本结局悲伤的小说,有些难以自拔。我主动提出要他们带我出去散心,而一直宠爱我的他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到了外面,我才发现自己的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我无时无刻不在下意识地追寻她的身影,看到穿白色裙子的女孩,便会想要确认她的样貌,看见身材相似,甚至只是穿着凉鞋,脚白皙一些的,我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想从她们身上寻找她的影子。我必须努力克制自己魂不守舍的状态,才能不让家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可我骗不了自己。
“我明白自己对女孩的思念已经病入膏肓,这份感情若是找不到出口的话,可能会将我的灵魂一同困在梦境里了。可我已经发誓,绝不会再用那个石头一次,正如母亲所说,那是个‘邪恶的东西’,为我带来了不幸。暑假很快便过去,新学期中我强打着精神听课,却几乎听不进去半个字,好在我头脑不差,靠之前的一些积累还能勉强蒙混过关,但很快我便感到力不从心了。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只是在徒劳等待着灵魂消磨殆尽的那一天,却没想到,事情出现了一些转机。
“某一次的写作课上,老师布置作业,让我们以‘梦’为主题完成一篇习作。原本只是盯着窗外出神的我,在听到这个主题之后,便有一种颤栗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神差鬼使地,我拿起笔,竟开始无比自然地描绘起那个女孩的样貌来。写作时,我只觉得一气贯通,畅快无比,可写完之后细看,才发现这篇习作有多么混乱不堪。女孩一会儿穿着白裙子,一会儿又换成了制服,好在我及时刹车,才没有把她写得衣不蔽体。而情节更是毫无逻辑,短短几百字,看起来就像是洗笔水泼上了未干的油画,所有的描绘都糊成了一团。可即便它是如此拙劣的文章,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却让原本在我体内郁滞已久的情绪,化为了横冲直撞的文字纾解出来,教人神清气爽。
“从那天起,我的梦境转移了阵地。它不存在于我的脑海中,而是在我的笔下,在稿纸上。我还是会时不时地梦到那个女孩,可她的形象模糊又粗粝,也没有具体鲜明的情节,那才是梦境本来该有的样子。而比那鲜活得多的她,正在我编织的文字中翩然起舞。开始时,我只是尝试描绘静态的她,写她的颦与笑,发梢与鬓角,写她背着手站在红色的潮汐中,写她弯下腰采撷花朵,眯起眼眺望夕阳。而描写最多的,则是她的双足,无论是伸直还是盘起,蜷缩还是舒展,行走中还是伫立着的样子,我都在梦中见过,此时回忆起来虽历历在目,可真正写起来,却有些犯难。毕竟当时的我只是初中生,词汇量还并不丰富。我可以在脑中再现她脚趾勾起的弧度,赞美脚底肌肤的幼嫩,褶皱的可爱,陶醉在某个角度所看见的完美足弓之中,但真正写到纸上,却只是翻来覆去几个贫乏的词汇,再无半点新意。于是我开始搜罗各式各样的描写方式与词语,读更多的书和文章,只要是公认描写优秀的,都来者不拒,然后再反馈到自己写的文章中。有时候,竟日只是来回琢磨几个词语和句子的含义,仿佛着了魔一般。渐渐地,我可以把那双赤足完美地描绘出来了,从足尖至足跟,再到足踝,每个细节都生动而凝练,又富于变化。写完自读一遍,这双足所曾经展现过的所有灵动便一一浮现在眼前。这时我才终于满意,然后又开启了新一阶段的写作。
“在这个阶段,我便试着去还原只有她一人存在的那些梦境,那个雨中的幽暗街道,那片红色的滩涂,温热潮湿的密林,巨兽宽阔的背脊,古堡与岩洞,深海之底与雪山之巅,无论什么场景,都有一个穿着白裙,默默行走的少女,脸上带着酡红,目光中浸透孤独与忧伤。不出数月,我便将这些场景都写得绘声绘色——那时我才发现,自己似乎是有些写作的天赋,可我并不在意自己的水平究竟在什么程度,只关心写出来的东西是否称心合意。自然,我的野心也不会止于此,当我把所有可以参照的内容都写完时,‘我’便从观影席上走了下来,来到了少女的身边。”
“你和那个女孩……在你写的文章中见面了吗?”
“是的,我开始写自己和她之间的故事了。你一定会奇怪,明明我只是从远处遥望,根本没有和她真正接触过,对她的性格品行也一无所知,又怎么敢妄言自己写下的那个‘她’,就一定是真正的她呢?可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我只是恰好需要有一个相貌气质与她无二的女孩,来满足我的想象罢了。
“事实上,当时的我连这一点都没有去想,而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可以将她掌控在笔下,从肉体到灵魂,都忠实地按照我的所思所想去行动。开始时我还会绞尽脑汁,去为我们的关系编写前情提要,譬如骑士保护了公主,乐手遇到了知音,创业者不拘一格降人才,伟大的导师寻到了最优秀的弟子。我们在机缘巧合中相识相知,我被她淡泊出尘的气质吸引,而她也被我的热情感化,之后感情便迅速升温。我们一起力克外界的艰难险阻,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中大放光芒,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最后,以一个极致缱绻的长吻作为结束。
“后来,我连这样的故事都懒得去写了,我们仿佛是天生的一对,毫无隔阂,只需要在我搭建好的舞台上快活地畅游便可。我们在无人的教室中拥吻,情到深处时便开始初尝禁果,在夕阳的余晖中褪去所有衣物,用最敏感的部位相互厮磨;又或是在万米高空,在巨龙的背脊上光裸着身子,用笔在对方的身上描摹图腾,画出少女肌肤上敏感的纹路之后,再以唇舌细细品尝。我们在林间采撷阳光,如鸟儿般在枝桠上做爱,欢叫声宛如婉转的啼鸣,我们在机械的迷城中穿梭,用千奇百怪的装置探索彼此的身体,在灯光糜暗的酒吧里把酒寻欢。幽深的海底也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去处,在那里卧着古老文明的遗迹,主人是蓝色头发的精灵,她表面看起来天真烂漫,实际却想拉我们一同陪她消亡。而我们在识破她的心思之后,将她牢牢束缚住,然后两人各执一只赤足,在她敏感的足底不断舔舐、搔痒,直到她哭喊着承认错误,接着便将她抛在一旁,一边舌吻,一边用手指相互满足抚慰。当然了,即便是高贵无暇的海之精灵,她的双足也比不上少女的万分之一诱人。在我的笔下,她一年四季都赤着双足,足底的肌肤却如初见般幼嫩,白里透粉,赋予灵魂的脚趾是所有画家心中美的范例,无论是蜷起还是舒展,都美得不可方物。整只脚在纤细与丰腴之间取得了绝妙的平衡,而足弓则是支撑这种绝妙的权杖,即使是最伟大的雕刻家来,也只能如实地刻画,不得做任何增减。
“这样完美的双足,她却总是乐于交给我把玩,眼神或是因害羞而闪烁,或是因期待而妩媚,而我自然也不会客气,总是要玩到尽兴才肯罢休。有时,我只用一根羽毛在足底刮搔挑逗,在趾缝间灵活游走,便让她娇笑连连,求饶不断,而有时她则是我的实验品,被我牢牢地绑在桌上,我用各种工具探索她脚底的每一寸肌肤,任凭她如何尖叫狂笑,失禁了一次又一次也不停歇。我把这看作是对她的惩罚,惩罚她竟敢将这双脚放在别人手中,它们只能属于我。”
说到这里,罗莎莉停了下来。她的眼神有点迷蒙,像是累了,又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仆人早已将餐盘撤走,换上了热气腾腾的红茶,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老人仍旧没有言语,便轻声唤道:“罗莎莉女士?”
过了半晌,她才像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露出一个苦笑:“抱歉……年纪大了,脑子也越来越不好使了,说着说着就变得有点语无伦次,要是觉得冒犯到你的话,请不用客气,直接打断我就好。”
“倒也不会……”不如说,比起开始时的不适应,后半段的讲述让我几乎要入了迷,口中也只是简单地应和几句,思绪却完全沉浸到她的故事中去了,“您还要继续讲吗,还是要休息一下?”
“继续吧。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说到你在梦境中惩罚她的双脚。”这句话让我脸颊有些发热。
“哦哦……唉,那时的我啊,说是疯魔了也不为过。在学校里,我从不与别人交流,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写呀写呀,老师把我的本子没收了几次,我却毫不在意,因为那些故事在我脑海中早已形成了漫天星辰,我只需要随手摘取便又是一个新的篇章。可写作以外的事,我却全部荒废了,每门课我都考了不及格,甚至还在试卷上直接开始我的创作,把老师气得七窍生烟。当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管束的了我:父亲远在火星出任务,母亲又得了急病,只能住在医院里,照顾我起居的舅母对我不闻不问,整天只是关心她的那几支股票。于是我便放任自己在想象的世界中驰骋,和自己的梦中情人尽情地幽会。若是旁人见到我,恐怕只会看到一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女孩,整天只是恍恍惚惚,只有在不知道瞎写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两眼放光,仿佛在做法一般。”
“那后来呢?”
“后来……我的家中遭遇了变故。那是在我初三的下半学期的某一天,放学后我兴奋地构思着新的玩法和剧情,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家,进了门才发现父母都坐在客厅中,屋内的气氛有些阴沉。这时我才发现,父亲的眼睛被绷带缠住了,而母亲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似乎是刚刚哭过,眼圈还红肿着。过了一会,母亲才开口,对我说道:罗西,老师已经和我们说了你的事,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接着我才得知,父亲在任务中受了伤,有永久失去视力的可能,而母亲的病也只能用药物控制,随时都有可能复发。母亲说话期间,父亲一直都沉默着,尽管他目不能视物,可我却好像感受到了他的眼神:无助、失望,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光都熄灭了。那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一般,冲毁了我用想象建立起的所有沙堡。
“听完母亲的话,我如同游魂一般飘回自己的房间,怔怔地坐了好久,突然悲从中来。我从未真正拥有过那个女孩,拥有过爱情,现在连现实中的一切也快要失去了,想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开始抽泣。
“那晚究竟哭了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哭累了,我开始茫然地寻找一个安放情绪的东西,不知怎么的,竟又翻出了那块石头。我把石头上的灰尘拭去,灯光下,它泛着温润的绿色光泽,里面仿佛一团有星云般的物质在缓缓流动,细看时却又看不到了。我握着它,感受着它由冰凉慢慢变温热,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那晚我又梦到了那个女孩,却和以往大不一样。虽然只是背影,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穿着与之前不同的制服,依旧是扎着马尾,正在车站等车——是的,这次居然不是在床上,她的身边也没有伴侣。人潮涌动,就要将她的身形淹没,我想要凑上前去,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有可以操控的身体了。这一发现让我的内心再次跃动起来,连忙左支右绌,想要快一点到女孩的身边。可就在我快要到达之时,列车来了,人们一窝蜂地涌向站台边缘,我被人群带得失去了平衡,摔了个跟头,正好倒在她脚边。
“一只纤白的手伸到我眼前,接着是轻柔的话语:你没事吧?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我想我那时一定是脸红了,嚅嗫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默默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这是我第一次触碰到她,可心中除了有些慌乱之外,竟没有太多的激动与欣喜。
“直到她转身上车,车门准备关闭之时,我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扭头看向我,露出了一个微笑。车门缓缓关闭,我只看到她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那应该是两个音节的名字,还未等我仔细揣摩她的口型,梦就醒了。
“在那个梦之后,我的内心获得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大脑一片清朗,女孩的身影依旧清晰,可对她的那些汹涌情感却沉睡在了意识的深处,无法唤起。我又恢复了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能力,老师说什么,我听什么,完全跟得上,再也不会胡思乱想。我从一个长长的,漂浮的酣梦中醒来,四肢百骸又重新感受到了现实的重量,我活动了一下手脚,准备开始向新的未来迈进。好在落下的功课不多,又向父母请求了补习,没两个月我的成绩便赶了上来,考上了不错的高中。
“高中时,我又重新开始写作,文笔被老师大加赞赏。我的文路很广,既能写山川风貌,也能写风土人情,能刻画现实,也能天马行空地幻想,可我无法描写任何和爱欲有关的内容,似乎我的爱情连同对爱情的感知力,都被封印在那个梦里了。后来的事便不值一提,我成为了职业作家,发表了一些作品,成为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您说的不值一提,是说这么大的房子,还有佣人……都比不上你那梦中情人吗?”我环顾四周,有些戏谑地说道。
“也许吧……”罗莎莉喝了口茶,露出有些疲惫的笑容,“尤莉小姐,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呢?”
我眨了眨眼:“挺不错的。只是我记得您一开始说,这是一个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故事吧,过去有了,那么未来呢?”
老人也冲我眨了眨眼,笑容变得狡黠起来:“昨晚的服务,还算满意吧?”
我睁大了眼睛:“那个灰发的女孩……是你?!”
罗莎莉点了点头:“年幼的我恐怕从没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和她的梦中情人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吧。其实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整理旧物的时候,我翻出了这块石头,虽然没有再用过,可我一直将它带在身边。昨晚我只是一时兴起,却发现它居然还有用,而且居然像车站的那个梦一样,我有着可以操控的身体。虽然你比记忆中要成熟了太多,可那种熟悉的感觉依旧让我笃定,那就是我曾经为之疯狂的那个人,也是……改变了我未来的那个人。”
“改变你未来的,难道不是那块石头吗?”我笑道,“您可要把它收好了,带进棺材里,我可不想让别人再随随便便偷窥我。”
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可我的心中仍翻涌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来曾经有一道目光,跨越了五十年的时间,注视着我的梦境与现实,甚至还把它们改造成了新的,更多的梦,宛如转动万花筒一般。我不知道那块石头究竟是什么来头,是上古文明的遗迹,还是地外科学的奇迹,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罗莎莉,因为它而获得了一种超越时空的联系。
就在我兀自感慨的时候,罗莎莉突然说道:“我不需要这个东西了,我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我吃了一惊,随后又有些支支吾吾:“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应该不会想要用它吧。谁知道我会梦到什么呢?我可不想像你一样,被一块石头就搞得魂不守舍呀。”
“这个……既然送给你了,怎么处置便随你喜欢。”说着,她便摸索着从脖子后面解开红绳,将这块绿色的石头放到桌上,再推到我面前。“刚刚我在讲的时候,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应该不只是因为我窥探到了你的生活这么简单吧……以及,应该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不是吗?”
“是啊……”
这次轮到我陷入沉思了,沉吟了一会儿,我开口道:“如果这块石头看到的是我的现实,那个穿着白裙的我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如果是看到我的记忆,那这些记忆也未免太过魔幻了些,可我分明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应该像是自言自语,可老人的听力似乎没有被岁月磨损多少,依然捕捉到了我的话语,并接着说道:“是这样……不过若是你不愿意说的话,也不必强求,以后你想来我这里做客也随时欢迎,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不,我现在就说吧。气氛正好,过了今晚,我可能就真的不愿再提了。刚才我说不想被一块石头就影响了人生,是因为我的人生曾经并不在自己手里,只是后来我将它夺回来了而已。”
我对她说起了自己的事。
我从小便被父母抛弃,收养我的那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他收养我,只是想把我改造成他的奴隶——性方面的奴隶。每晚睡觉前,他都会在我脚上涂抹一种特殊的药剂,并在我睡觉的时候,不断地搓揉、玩弄我的双脚。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脚变得非常敏感,而且每当我的双脚被触碰时,都会给我带来很大的性快感。改造完成后,他命令我用脚服侍他,为他足交,在家中的任何时候都不允许穿鞋袜,一旦他来了兴致,便必须把双脚递给他玩弄。
我被他折磨得欲仙欲死,可心中却只有厌恶——我没有任何自由,一旦想要违逆,便会招致打骂和饥饿。就在我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这样完蛋的时候,他却突然失踪了,在一次外出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我在家中被困了三天,奄奄一息之时,才有人把我救了出来。
后来我住进了孤儿院里,又上了学。我发现自己的理科天赋不错,尤其擅长编写代码,便努力学习,进入了信息安全专业的大学就读,谁知毕业之后居然当了黑客。不过这也和我不愿受拘束的性格有关,工作如是,在性的方面亦如是。
因此我才会从学生时代到如今,都毫无顾忌地用脚去引诱别人,才会尽情地享受与别人做爱的快感,并乐此不疲,这也是对那个男人的一种报复,想要独占我,我便将自己的性感展现给所有人,仅此而已。
“原来……那些也是你的梦境吗?”听罢,老人有些愕然地说道。
“是,但也不完全是。准确地说,那些应该都是我的记忆,因为那些梦我记得格外清晰。可以说,它们冲淡了我对囚禁生活的厌恶感,让我在自由之后,仍旧保持了热爱生活的能力吧。”
“原来是这样……”
老人长叹了一声,用有些自嘲的语气说道:“我曾经为那些梦境赋予了无数解释,却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也是,我只是一个借用神明力量窥探时间秘辛的不自量力者,能够在这里推测出一点点真相,倒也算是夏虫语了一回冰吧。”
“虽然从宇宙的维度来说我们是夏虫,但至少我们有编织梦境的权利呀,至少这么做,也算是扩展了生命的宽度,不是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憋出了这么一句看似很有哲理的话来。罗莎莉没有回答我,只是在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表示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了。
那次会面之后,我本以为还有去拜访罗莎莉,与她交流些别的话题的机会,可没想到的是,一周之后,我便看到了她的讣告。葬礼上,我听着牧师冷静地念诵她的生平,里面对于那块石头和那个我,只字未提。
从葬礼回到家中,我福至心灵地打开抽屉,找出那块从拿回来就被我搁置的石头,将它握在手中入睡。
那晚,我梦到了自己站在车站等车,正要上车之时,一个黑色短发,圆圆脸蛋的少女突然摔倒在我脚边。我将她扶起来,她却一直呆呆的,也不道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我走进车厢时,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你叫什么名字?”
我转过头来,微笑。
我叫……
“尤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