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回家

　　打开运输车的车门，一股混浊的空气扑面而来。

　　 眼前只是一条在翠岭经济特区外围随处可见的小道路，位于两栋大型建筑物的夹缝之间，在闪烁着的霓虹灯映衬下显得狭窄又肮脏。小巷内侧能看见一些出售食品的小推车，几个醉醺醺的男人在那高谈阔论着。

　　 （呜哇，这玩意还是这么令人生厌，所以我才讨厌你们人类的城市。）

　　 尽管铃兰在脑子里不住抱怨，但对于刚才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回来的柳来说，这种熟悉到令人生厌的光景才勉强能让人安下心来。就算暗巷里藏着几个滥用药物的瘾君子，也比今天那些训练有素的“猎人”可爱得多。

　　 这里便是柳与枫一同生活的街区，可以说是平凡到无可救药，附近街区的建筑物每一栋都如出一辙，在灰色的立方体商业区域上顶着四个圆柱形的住宅区域，就连墙面上的显示屏也翻来覆去播放着同一条广告。

　　 “储蓄卡，积分卡，信用卡——更是身份证明！完全免费植入，只需短短三秒，即可畅行全区！大鹅集团，值得信赖！”

　　 广告上宣传着某种植入手臂的芯片型植入物，似乎整合了多种卡片的功能，能够完成包括了支付、验证、信息登记、身体状况监控在内的多种事项，甚至还可以远程利用大鹅集团的各种服务。

　　 （那个奇形怪状的鹅，和你们有关吗？）

　　 “你应该问这个城市还有多少人和他没有关系。”

　　 大鹅集团，标志是蓝色背景下的一只系着红色围巾的大白鹅，毫无疑问是翠岭经济特区内规模最大的商业集团。业务包括房地产开发，工农业生产，商业销售，文化旅游，科技设备开发安装以及教育医疗和安保等等等等，几乎触及了每一项事业。

　　 经济特区内虽然也有其他的商业集团或者公司，但没有一个能够与大鹅集团相提并论的，甚至有种说法——大鹅集团已经通过内幕交易和贿赂的方法收买了政府机关，俨然已经是影子政府一般的存在，其他集团能够存在也只是其出于利益的考量，故意空出了一小部分区域让他们发展而已。

　　 柳供职的安保公司也是大鹅集团的子公司——准确的说，是子公司的子公司——之一，处处都要受到总公司的管理。甚至连她们的工资大部分都是通过员工卡发放的点数，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真正的货币。

　　 理所当然的，大鹅集团的点数只能在集团下辖的产业里消费，但因为集团的触手已经遍布到城市各个角落，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如果考虑到各种员工福利，可能点数比货币还要“值钱”一点呢。

　　 “枫，我回来啦。”

　　 穿过高楼间的小巷，登上有些肮脏的电梯，再用员工卡打开通往生活区的大门，出现在面前的便是一排整齐划一的房门。这是集团所属员工配置的生活模块，这些房间的内部空间通常不大，而且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构造。

　　 屋子里所有主要的家具和电器都隐藏在齐平的墙面凹槽中，包括床、柜子乃至炉灶与冰箱都是如此，最大限度的留出了生活空间。房间内的家具全是灰白色，满溢而出的色块给人无机质的印象。为了让这屋子稍微有些生气，柳特意在柜子上摆了一个仙人掌盆栽，也成了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一点生机。

　　 “姐姐，你回来——怎么全都是血！没事吧？”

　　 坐在屋内看书的枫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来，却被浑身脏兮兮的柳吓了一跳，急忙走上前来想要掀开衣服查看柳身上的伤势。柳曾经有数次衣服染血归来的日子，但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一次会想这样一般严重。

　　 “姐姐，你的衣服……不对，‘你’是谁？”

　　 但就在枫双手接触到铃兰变化成的衣服时，她的语气突然变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显然察觉到了什么。

　　 “唉？”

　　 “嘿，柳啊，你看你妹妹的感受性就比你强很多嘛。”

　　 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铃兰就已经接过了话茬。同时编织成衣服的触手一根根分拆开来，从柳的身上与枫的手中流出，落在了房屋最里侧的椅子上转瞬间变化作人形，只留光溜溜的柳站在门口。

　　 “魔人……怎么会在姐姐身上？”

　　 枫一眼就认出了铃兰的身份，直勾勾的看着铃兰。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要不是有我在的话，你最亲爱的姐姐现在就是一摊倒在废墟里的烂肉咯。”她枫表露出来的敌意视若无睹，嘻嘻的笑着，“哎，倒不如说你应该谢谢我，没错，对，就现在，赶紧露出胸部表示感谢好了！”

　　 似乎感受到了铃兰的视线，枫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红着脸用手臂护住了胸部。不像又高又瘦胸部犹如绝壁的柳，身材娇小的枫有着相当丰满的上围，沉甸甸的果实就算是罩在宽松的室内服里也相当醒目。

　　 “姐……姐姐，她说的是真的吗？”

　　 “救了我这部分是真的，剩下那些你完全没有必要听她胡说八道，也别真的露出胸部表示感谢什么的。”柳不由得叹了口气，“今天晚上发生了好多事情，等我找件衣服穿上，然后一边吃饭一边说吧。”

　　 “哦，哦……我、我去帮你拿衣服！”

　　 好像直到现在才发觉柳一丝不挂的站在门边，枫原本就红通通的脸一下子更鲜艳了，就连耳朵都染上了赤热。她急匆匆的跑向角落里的衣柜，替柳翻找起衣服来，时不时还转头偷看柳和铃兰一下。

　　 （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得多嘴说一句——你的妹妹，恐怕命不久矣咯。）

　　 铃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明明已经不再紧贴着柳的身体，但是铃兰依然能够直接在脑袋里和柳说话。

　　 （但是，如果我说这里有个办法能救她一命，你要不要试试看啊？）

　　 她装出一副对房间内的东西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四处打量着，不时还拿起枫放在书柜里的故事书翻看着。明明是一个非法入侵的外来者，但她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不一会就把房间里的东西翻了一遍。

　　 （代价嘛，你懂的。）

　　 魔人别过头，对柳露出了似曾相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