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翻看了陈警司三年前前往玻利瓦尔度假的报告,里面有一些有趣的信息。”
“虽然,现在而言,我们对玻利瓦尔、哥伦比亚和萨尔贡的深层秘密尚且鞭长莫及,但吸收其中的积极因素也是有必要的。”
“我的想法是,虽然现在我们在一国基本上实现了我们的目标,但其势必遭受其他国一定程度上的围剿,为了突破这种不利局面,应该……”
“有在听吗,凯尔希?”
我在那双绿色的眼眸前招了招手。午后的阳光洒在玻璃制的茶几上,清澈而美丽。医生浅红色的嘴唇与搪瓷茶杯接吻,留下令人嫉妒的水渍。我拽了拽披在肩头的大衣,拉开蛋糕的盘子,向她展示那些未干的笔记。
“你的下午茶时间不应该成为为我所设的报告会,博士。”无视了茶几上新送来的精致蛋糕,而是叉起一块无糖点心慢慢咀嚼。在为数不多的赋闲时光里,她和她的一切坚持如一的严谨和苛责监视着我,也监视着她自己。我在快写满的本子上录下刚才临时所想到的东西,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随着笔尖,沙沙作响,记录时间曾在彼此脑海里走过的痕迹。
“你该令你的脑子休息一下。虽然我不愿对你的构想斥诸否定,但你更应该知道应如何安排自己的精力。”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招手,让送来蛋糕后一直在邻桌小坐的蓝毒来拿写好的一张纸条,送往相隔一层的中枢办公室。她嗔怪的目光随着安努拉女孩有些落寞的背影远去,直到不见。
“想想看,凯尔希——三年前,如果我们不去想任何关乎未来的事,而是作为一个制药公司挣扎下去,那才是一种更痛苦的理想主义,不是么?”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加糖,苦得浓烈,苦得深邃。她的目光从铺在桌上的笔记本和文件旁挪开,被这些东西挤压到边角的是蓝毒的蛋糕,蓝白色的奶油呈精致的花瓣状向上翻着,下方渐变为凝血般的赭红,一朵盛开的海嗣。
“想象一下,凯尔希……我们救感染者,我们救一个人,一百人,一万人——然后,斗转星移,一切归于沉寂。一千年后,你同你的新伙伴路过罗德岛的残骸,你会怎么向他们介绍‘罗德岛’?”
她沉默。盘沿有一星无糖点心的渣子。我切开面前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蛋糕花,墨色与深红相间的胚子,离奇而寻常,如被残骸一层层铺出来的大地。
“‘罗德岛’啊,那只是一千年前的又一群理想主义者罢了。”我学着她的腔调说。
她的眼神像是刀子一般,从我脸上划过。如果翡翠能够雕琢成杀人的利刃,那一定会有她这样的光泽。“总有很多自以为明智的人声称看透了大地的苦难,他们或者被感染者的痛苦冲昏头脑,或者在真相的冰山一角面前踟蹰不前。”
她为自己的搪瓷杯斟满茶。我从她手中接过茶壶,棕红色的色泽滋润着我们手指交错的地方。
“而你呢?你是否考虑过你的下一步棋又需要让多少生命为你的构想买单?这片大地的苦难再深重,也不是任何人以制造苦难为得意的借口。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种人很多,所以,文明步入近代社会后,在工业与源石引擎的喧嚣下,苦难愈来愈深。”
再一饮而尽,叉一块蛋糕,蓝色的奶油入口,被残茶润泽,很柔很滑。
“历史是唯物的,凯尔希。既然是你,应该能明白,无论在哪一时代回头,看到的都是向上的阶梯。”继续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辩,这是我们间再过好多年都不能达成一致的话题。但我们朝不同的方向前进,构成的合力却能让这艘舰艇沿着不冒进也不沉沦的路线推进,这便是很神妙的事了。人行路的时候,不能不看脚下,也不能不看前方。我知道,我知道她也知道。
再尝一口蛋糕,令人叫绝的手艺。如果没有淀粉、糖和油这些东西的保护,茶多酚又怎么去推销自己的苦涩呢?
“别吃太多糖。”她蹙眉,把那盘无糖点心朝我推了推。
手从边沿轻轻碰,稍微用力,散碎的粉末顺着指尖调皮地滑落。无糖的点心往往也无油。无油,易碎。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每次都能捡起无缺。她无视我的窘迫,自顾喝着缸中茶,对于她来说,品茶是种奢侈。
“啊,对了。”我拿起半块点心。“今晚有空么?”
“医疗部有个会,从晚饭后到八点。然后要手术。”失望爬上了我的心头,我左手轻托着腮,保持平静,然后发觉她眼中细微到不可查的灵动。“华法琳主刀。我要替她给A、B两区的病人配药。”
我的神情,真的有那么容易暴露么?或者说,也只有她,能如此细微地体察我了吧。配药时间不算久,晚上十点左右。我把点心送进嘴里,淀粉在舌尖散落,若有若无的甜味溢了出来。似有似无的离愁被我嚼在口中,同茶一起送入腹。
看着她的背影,我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堵住。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抽出一封墨迹未干的信。落笔时蓝色的墨水在纸上舞着。墨在笔中本有无限的可能,落在尘寰般的白纸纤维里,干了,寂了。
我要离开了。
夏夜不凉,我关掉了房间内的空调。热气吻我衣衫,脚踝,以及渐渐显露出来的躯体。打开热水,好一会儿才扭过头,被热蒸汽氤氲的镜子,里面是我模糊的弧度。如果擦净它,我的残破就会暴露。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披发站在蓬头下,水顺着伤痕往下流,到肋骨,到小腹。腹部那道疤更可怖,那里刺进过一只潮湿有鳞片的手。换一根头绳,浴缸的水面青粼粼的,它是清水还是浊水?踩进水中,纳入身体的一瞬,云在水里腾起来。
“凯尔希……”
我不止一次轻唤她的名字,想象着从氤氲的水雾中听到她的声音。我不止一次闭目任凭水浇淋没顶,只为了在意识中看到她的身形。如果长生成为一种无责任和义务的存续,我们或许尽可以站在岸堤上看文明在痛苦与黑暗中演化成型。而当她决定从医的那一刻起,漫长的寿命其实就糅杂入这浊世中了。纵使文明从未对我们斥诸任何的感情,但我们却最终决定去爱它,去恨它,去融入它。
依靠着浴缸壁,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又按捺不住飘飞的思绪。她现在应该开完会了吧?交代好手术的相关事宜,就会换回那件绿大褂走出无菌室。她配药的速度称不上快,但一定最准确也最严谨。哪一个病人病情有最微小的变化,她都能在配药时兼顾。那是她的战场呵,一毫克又一毫克。这片以千年和数万公顷以计算的苦难单位中,医生的战场是微观的战场,而我的战场又在哪里?
水凉得很慢很慢,我蜷缩在水里放空自己。每一次清空头脑,挤进来的东西都愈多,多到燃不起抵抗的脾气。我强迫自己起身,认真到每一寸地擦洗自己。仓皇地逃离有镜子的地方,我把裹着浴巾的自己扔到床上,好似能为自己松一口气。
虽然理性让我不要再拿起终端,但最后还是一把抄过。打开备忘录,里面的事情一件又一件。但愿我的干员们不会知道,罗德岛最精锐突击营的行动计划和最顶层的行政事务,是一个湿淋淋、衣不蔽体的家伙趴在床上制定并责成——知道了也无碍了吧,到那时候,我已身在千里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没有来。终端的光让我感到迷糊。我侧过身子,让被单吸走挂在身上的水珠,渐渐模糊的视线映着终端后立在床头的书架。在巴别塔的时候,我曾不着边际地构想过,如果阿米娅添了妹妹,我和凯尔希有了孩子,一定要在房间内摆满书——不求孩子小小年纪便去翻看,只求她在最小的时候就把书看做一样不可少的物事。当然,在凯尔希告知我我的身体同这个时代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后,这些思绪便被扔进垃圾堆,成为我在闲暇时无数思维的垃圾场里被压在最底层的那一部分了。
我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驳杂到我说不清它的内容。世界是个有漏斗的万花筒,一切事物都向下方漏去,新的事物又在眼前生成。最终一切晦暗下来,有人对我说,该走了。
意识从黑暗中慢慢浮现,视觉还未恢复,便感觉一份温暖和柔软依偎着我俯卧的身体。
“唔……凯尔希……”
稍稍动弹着刚刚掌握的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但手背被她的手轻柔地压制着,只能无力地握住床单。身体被她和被单阖在中间,很难说哪一边更柔软。我能用脊背感受到两朵红梅的挪动。我趴卧着的身体如鱼肉一般,在来自背后的攻势下,似乎未经大脑的思考,身子便悄然做好了绽放的准备。
肩头刺痒,微微痛楚,是她的牙齿在那里的肌肤上合拢,留下挂着星点唾液的凹印。
我闭上眼睛,一点点舒展开被压制的身体,伸平她正贴合着的裸背,浑身放松下来任她采摘。脸埋在柔软的枕巾上,我猜测着此时看不到的她的表情。她的手臂从我的腋下穿过,绕到身前,在胸口的软肉上留下凹坑。我感到寂寞的双腿间爱液拉成了丝,不由低声向她抗议。
“嗯……”
腹中本成型的句子,出口时仅剩简单的音节。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烧。意识的一半儿仍然浸没在黑暗里,一半儿被情与欲充斥着。我想翻过身子,用最热切的姿态回应她所有的美。但仍处于沉眠中的身体不肯回应。我被她完完全全地压制在身下,被子剥落,彼此一丝不挂的身体贴合在一处。我感受到她从身后把我的双手压制在枕上,另一只手顺着脊线向下,缓缓划入股沟,抚摸潮湿的密处。
现在,把我固定在床上的已经不是她,而是我欲说还休的梦。我感应到她青色的发梢从我脸颊蹭过,那是痒感;她带毛刺的舌儿从我的颈侧刷过,一直舔上耳垂,那是痛感;她的手蘸着我的液体,在光滑的大腿内侧绘画水痕,那是快感。抬不起的眼皮无法阻止泪花沾湿床褥,未醒来的身体没了平素思虑许多的愁,只知道单纯地渴求身上人赋予更多的爱。
我感到身前的枕头被掀起,露出其下压着的一截黑布。刚刚重获的视线在一秒钟后重新丧失。她把我翻了过来。就算看不见,我也能够在脑海中勾勒出彼此身体的轮廓。古高卢的画家总把第一幅画画得事无巨细,如人眼观察到的一切至臻。而后第二张简化,第三张再简化,直到第十张,几根细细的线条,却极为灵动地体现出了事物的神韵。现在的我也是这般,感受她的头埋入我的颈窝,她胸口的弧度与我的弧线贴合,她的腿从中分开我的双髀。
胸口的触觉是醒着的,敏锐到能感知空气里情欲的水珠。她的指尖很细,手法熟稔,轻轻掐住挺立起来的肉蔻。然后是温暖的口腔将那里包裹,温柔的占有又取代之以布满软刺的舌头。太多舒适和刺激不能从未清醒的嘴巴里漏出,于是便任凭脊髓指挥身体,抽搐着挺起胸脯任她摆布。
凯尔希的动作严厉中带着很难察觉的温柔,任何时候都带着医者所独具的一丝不苟。在吮吸与挑逗的同时她的手掌握住我的胸乳爱抚,上到乳尖,下到第五根肋骨的稍部。然后在欲火最旺的时候顺着腹线下滑。我感到自己已经火热到难以自持的下身被恒温的一指按住。她在最恰当的时刻抹上我水淋淋的会阴部。
没做太多的周留,她将手指探入我的下体,同时深深吻上嘴唇。我们的鼻尖在近处厮磨,她的气息喷在我不设防的每一处。她的手指坏心眼地在我的内壁按压。被液体包裹的手指在软肉中被来回裹吸,发出类似亲吻的声音。
“嗯……啊……哈……”
刚刚恢复的力气迅速流失出去,我感觉她揽住了我的发梢,上面或许残存了沐浴露的香气,但实际上同她自己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她的气息绕着我的脸颊游走,掠过下颌、脖颈,又转到另一侧吻过耳垂。我扭过头去想要亲吻她,但她只是蹭了蹭我的鼻尖,又转而爱抚其他部位。在这期间,下体已经被手指弄得热浪迭起,她熟练地在软肉上打着圈儿,轻轻旋转而后反复,让指端和指甲不同的触觉反复蹂躏着最敏感处。
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这一次支撑得格外久,似乎是未醒的神经不情愿传递欢愉,又更像是潜意识里对离别的难割难舍在竭力延长着与她亲热的任何一秒。但随着她的速度稍稍加快,一切都迅速随着身体的抽搐喷溅而出。
“凯尔希……凯尔希啊!”感觉眼前的黑布松脱下来,一直处于恍惚的大脑此时才有片刻的清醒,随之又是她刚刚离开身体的手指在耻珠上的一按,想象中好似戳破包裹着细嫩果肉的皮,透明的液体从那里淌出来。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努力眨了眨眼睛,看到她直起上半身,揽住我的腰肢,不容置疑地分开双腿。
“凯尔希……让我休息一下……唔!”
花瓣研磨的感觉熟悉而火热,她看向我的眼神却并不是那么温情。她经常嘴硬说帮我解决生理需求不过是她身为医生和爱人的义务,但这无从解释她在每次开始后那存在于猞猁本能中的掠食性。我用没什么力气的手揽开挡住视线的发丝,那上面尚有她的涎液留下的水渍。她胸前的一对玉碗在我的视线里随着腰部的每一次研磨上下轻颤,连带顶端可口的梅朵都似乎挂上了我们欢爱的露珠。再往下是她清瘦到微微可见肋骨轮廓的身体。源石的裂绺很浅,那是翠玉上的暗瑕。
她稍稍前倾身体,我的手被她牵住,十指相扣。
“博士。”
“凯尔希……”
稍微挪动着下身,同她古井不波的面色比起来,那不作伪的潮热是那么诱人。我阖上眼,专心下半身的亲吻。隐隐感觉彼此的液体交替在一起,每次大腿贴合又分离时拉出一股股滑腻。
“你真是……唔……”她也在喘息着,不情愿的语气让我有些想笑。明明占据了主动的是她,明明只要她想就能拒绝让我唤她的名字,让我几乎不间断地溃退直到缴械。
博士,博士。她的声音那么悦耳。我或许曾有一个动听的名字,却已经在大地无数个冬天的寒冷里化为冰碎。虽然我热衷于在不同的地方给自己取各种各样的名字,但那终究是主观随意的虚假。比起来,反而“博士”这个她赋予我的代号更真实。它不像“棋手”那样来自无序蔓延的惶恐与谬传,它来自她对我的感知。来自这个最了解我的人,来自这个塑造了我第二次生命而又彻底掌控了它的人。
第二次高潮来得永远比第一次容易得多,身体熟悉了欢爱的韵律,按照既定的频次扭动鼓舞。我感觉到我的爱液喷洒到她的身上,在大腿与床单间的缝隙游走淌流。她的腰肢猛地抽搐,几乎弯成一个反弓形,在弧线的尽头紧紧吻着我的身体。少顷,一股暖流反涌到我的下身,似乎要灌入里面,完成一次根本不可能的受孕。我伸出双臂想要抱住她,但她似乎在释放后飞快地恢复了冷静,从容离开我的身体。将我无力的双臂压在床头,她碧绿的眸子俯瞰着我。
我从容地对她笑。她总会尝试从我的眼睛看透我的大脑。但实际上更多时候,她心底根本便知道答案,却又一次次从我这里做着无必要的求证。
“今晚别走,陪我。”我抬手轻抚她脸颊,银中带着淡青色的发丝从我指尖划过。彼此太近了,我能看到她眼中倒映的我。我也这样看着她的脸,就像是要把彼此烙印在脑袋里,永远不忘记。
手再度被她抓住,死死压制在颅侧。“下次再见面时,希望我还能认出你,博士。”
“你绝对会认出我的。哪怕几乎变成碎肉的我,你也见过,不是么?唔!”口无遮拦,然后受到了胸部或其他敏感点被捏的处罚,这可谓我们床上生活最普通不过的事。她放弃了对我的压制,起身坐在床沿。我也并没有催促她,只是自顾侧卧着,稍稍回味高潮的余韵。
“我会安排华法琳监管你的作息。”她说。
“比起我,你更应该安排一群人监管你自己的兴奋剂用量。”
华法琳医生,我和她都知道,实际上总是比看上去可靠很多。很多人只顾着宣扬血魔的种种奇行诡迹,却很难看到医疗部副部长的辛苦付出。对我,对她,何尝不是如此?沉舟侧畔千帆过,以后的人又怎么评价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呢?
吱呀。
稍一走神的思绪拉回现实,我发觉她不知何时起身打开了我的衣柜,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千篇一律的白大褂和蓝黑色罩袍的后面,是一件崭新的黛青色军装,还有内衬的白衬衫。里面的衣架则挂着一条青红二色的长绦,青色一面的太阳徽记白到刺人眼睛。
“这……凯尔希,我……”
“青党党务专员,傅仕,字北萍。”她熟练地读着军装胸口名牌的炎语,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的脸稍稍有些发烧。“这个名字取得很差。”
“一位将军的女儿劝将军抛弃腐朽,选择光明,让一座古老城市的两百万人民免于兵燹,这个理由够不够?”我反问。
“这与对这片大地没有任何意义、甚至真伪都不知的纪念无关。你的此代号不该和彼代号有任何可引人联想的关系,它被隐藏的意义在于避免被人所揭露,而不是如一本蹩脚侦探小说里作者恶趣味的拙笔。”她的眼睛是那样可怕,我知道,那对碧玉内时间的痕迹似古老的咒文。仿佛看一眼都会深浸其中。不同于阿米娅那先天被授予的优渥,凯尔希的敏锐是对一次次现实本身的刻录。我的棋艺,我的执念,我的脆弱,都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穿上吧。”她最后说。
“欸?”
“这么多年了,我也曾想问过你,你是否对于罗德岛的这套全身防护服有并非是满意的意见。”她把军装从衣架上取下,不过没去碰衬衫、下裤和袖标,只是将那身外套扔给床上的我。我犹豫了一下,随即释然——这身军装本质上便是欺瞒的所需,她极少看到我穿着新衣,而我,身为她的爱人,难道连自己的新姿态都不给她看见么?
“我是很喜欢罗德岛的制服的,凯尔希,这一点你无须担忧。”我展开衣服。是啊,想来三年前,当我在炎国再见到李伯明的时候,身上穿的是另一件黑色的大衣。被W一刀砍飞前胸的第一个扣子后,那件衣服就被我遗忘了。
披上身,手臂没伸进袖。新式军装的面料不算柔软,直接擦在皮肤上有些生涩。我从里面把衣裳拉拢,在床上跪坐起身,正好到腰间向下三寸,不长也不短。“好看么?”我问她。
“这优先取决于你的判断,但如果你一定要求诉我的意见,我会给出不好看的答复。”她毫不犹豫地说。
“那我脱下来了?”
“不准。”
噗嗤。我忍不住笑了,这只猞猁有时候真是不坦诚到令人困惑。但她似乎也看出了我更进一步取笑的意愿,突然扑上来,我跪坐的双腿一个不稳,变成了侧卧。她挪开我从里面拉拢着的衣扣,我低下头,深且暗的黛青色与肌肤的苍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敞开的布料下依稀可见半抹浑圆。只是上面的伤痕依旧。
画面不美,因其真实。她把我扑倒在床上,仔细端详着包裹在黛青色布料里的我。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你的伪装充斥着不足,但仅仅是藏身于行伍中已经足够。”
“这下你可以安心啦。”我挪了挪身体,解放被压在身下的头发。但这似乎被她视为挑衅。她把我的双手穿入衣袖,又拿过先前蒙眼的那截落在床上的黑布,把我的手腕捆在头顶。我放平身子任她施为。此去如果事败,或许我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届时这身军装或许就是我的殉葬。
“如果有一天,我一败涂地,成了阶下囚的话,你会来救我么?”
“我会在恰当的时候来给你收尸,然后站在你的坟前,默默惋惜。”
我笑了。是的,这是她的答案。我们是紧紧相连的爱人,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从未奢求她为了我的愿景和战略付出一切,我有我的药方,她有她的。如果我死了,她和阿米娅还会带着罗德岛走下去,将光明留给未来,不至于全军覆没。
“凯尔希……那么,如果他们打断我的四肢,拔光我的牙齿,再把我送到你面前,你会怎样对待我?”她的手在军装和肌肤的夹缝中游走,我放松身体,允诺她在此时宣誓主权。
“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不管是帮你自行了断,还是日后保存你的身体,看着罗德岛走完晦暗的末路。”她自如地说。罗德岛不可能身为药企永远偏安地存在下去,我做的一切都是在搏,她和阿米娅则负责处理另一个结果。
“谢谢你,凯尔希。”
我对她微笑,挺起胸前的贫瘠相邀。她爱抚着我的乳房,我轻声喘息。
“凯尔希,答应我。无论结局如何,如果可能,我希望你来审判我,处决我。”
她埋下头,舔舐掉浅薄乳沟里细密的汗珠。我低头俯在她的猞猁耳旁,再度说了那个誓词。
“我的命是你给的,所以我的身子也是你的。”
“如果你想,随时可以拿去,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我当然会报复你的,我为此发过誓。”她抬头同我对视,一只手悄然扣上我的喉咙。我能感觉她温热的手掌,修长的五指全方位地包裹住我的喉管,我的气管,我跳动的颈动脉。我不再能发出声音,但我依然同她对视。她的爱意,她的恨意,赤裸裸地打在我身上。
另一只手悄然分开我光裸的双腿,手指再次顺着余留的潮湿进入我的身体。这也是一种发泄,对她无法在手上加力,立刻将我扼死的发泄。她会因为忍耐而痛苦么?或许会吧,但她的耐力和她的生命是相称的。她会等到可以无需挂念地下手,将我的生机断送的那一天。
顺从地分开双腿,扭动腰肢迎合抽送。呻吟声被脖颈上逼仄的压迫阻碍,只剩下轻微的嘤咛。她轻易地找到了我的弱点,快感一波波抵达大脑和全身,让这身军装成为一件再虚伪不过的掩饰,任何目睹我身穿这件衣服的人都不会想到它首次上身是在这种环境下。而倘使什么时候我真的再度穿着它被人压在身下——那或许意味着我已经破碎,失败,不剩任何的东西,我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人凌辱和侵占。想到这里,下身愈发一紧,生理性的泪水不自主地模糊了眼眶。
指尖再度在软肉上研磨,她将湿淋淋的手指抽出,自如地在我面前展示着粘连其上的银丝。似乎想抹在黛青色的布料上,但最后她还是选择将我的味道送进我自己的嘴巴,强要我舔舐干净。我吻着她的手指,那刚刚在我体内肆虐的物事。
“凯尔希……下面……快插回去……”自觉地出言哀求。双手的捆缚与其说是对反抗权力的剥夺,更多倒像是令抚慰变成只有她能赐予的东西。她用沾湿的手指扶起我的面孔,好整以暇地把衣服拉得更开,顺着两抹浑圆把玩。我感觉到双腿间像是点燃了火,即便磨蹭着自己的双腿,也无论如何都无法浇压下去。
“母舰的下一个目标是海参崴,对么?”她问,用指端捻起我胸前的红豆。
“这……航行日志里不是已经定好了么……提这个……做什么……”心里一凉。她在我胸前猛地搓揉了一下。我吸了口凉气,咬住牙默不作声。她碧色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素手从我的锁骨下落,划过军装下已经香汗淋漓的身体,间或玩弄脐间、腰侧——故意避开要害。
“凯尔希……别……啊……”
“呜……我不是有意……不……”
“有意什么?”她在我耳边轻轻吐气。太犯规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急速融化的雪人儿,身下的床单不用说肯定已经一片狼藉。
“没……没有……没什么……”
“你精心策划了这次误导,在‘海神’与皇帝内卫的战线在残酷的特务战中不断拉长的情况下,罗德岛刚刚驶出新政权的控制区就立刻停驻。在圣骏堡的皇帝仍在苦思冥想如何完美地截杀、肢解并吞噬我们的时候,你已经从另一条路线前往大炎并准备进行你的下一步。”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啊……”空虚感愈发强烈了。我在她的压制下扭动着身子。但本就使不上力气的身体在她的压制下,最多只是象征性地挣扎。她缓慢但不容抗拒地把我还在磨蹭的双腿分开,低头舔舐掉上面的黏腻。
“连我都不能完全瞒过,对于你此去的安排,我保留质疑的权力。”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告诉你,凯尔希。”我仍试图扭动身体,但它已不听任何使唤。但好在脑子还没被快感烧坏。“原谅我。我的底牌……它因致用而多变,所以我也无法预知它的走向,更无法以常理进行对与错的评估。啊!”
“你指望某些身居高位者仍然记得早年你教授那些他们自己也可以学到的东西的恩情?”对于折磨我,她向来是最有心得的。忽而温柔忽而严厉的施为,她所拷问的不仅有我的方略,还有我的意志。
“不,当然不。我依仗的……唔……不是……不是简单的人际关系。只有思想,思想会辨明是非,把我所需要的一切团结成一体。”我咬紧牙关,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会儿绷紧一会儿放松。在唇枪舌剑的同时做着最亲热的事,这不知是我和她所独享的幸运亦或是不幸。她抿了抿唇,似乎终于结束对于这样的我的审问。她的动作愈发激烈,像是杀死一个难消灭的敌人那样,揉搓我的敏感,撕咬我的耳垂,一直贯穿到尽头的手指狠狠穿刺着我这个抛却了博士身份的异国军官……
不知道第几次的高潮,似乎要带走我体内全部的水分。军官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从身上剥下,身体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她面前。夜晚已经不知静悄悄地走过多久,又一次稍歇,她泛着水光的手指拂过我的胸前,在早已满是汗渍、唾液和指印双乳间挂上新的拉丝。
没有任何力气,只剩下疯狂到无须思虑的念头。我吻着她的面孔,她的唇瓣,她的手指。任凭她的大腿正面在可能早就红肿了的穴口填上新的厮磨。此时此刻,就算她立刻把我扼死,召唤Mon3tr将我分尸我也情愿。再多的思绪万千,也需要在某些时刻完全放空的点。无论多复杂的函数,0都是必不可少的元素。
她把枕头竖立在床头,将如同不属于我的身体依靠在上面。有时候真是难以想象她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充足的体力,轻易支配已经浑身酥软的我。我侧倚在床头,收拢不住自己潮湿的喘息。她几乎不用什么力气就向上分开了我的双腿,从我的视角甚至能看到自己稍稍外翻的粉嫩花瓣,花蜜无精打采地从里面挤出来,划过菊蕾旁又在床单上留下湿痕。
不知道第几次用手指进入,同时吻上。没有一起伸进体内的三指轻轻夹住外蚌起舞。已经说不出任何话的我只能用轻声的喘息和愈发起伏的胸口作为回应,让她带着毛刺的舌儿占据我口腔的全部空间。这个吻格外绵长,几乎把我溺死在里面。她短暂地分离,灵活的猫舌卷起拉起的银丝,又在未换完气时送回我口中。同时,下身的手指也加快了速度,指端的深入越来越肆无忌惮。
“呜!”酸软的腰肢剧烈抖动了一下,却没能有更多花蜜泌出。已经几乎昏厥的脑袋,更是连自己的身体是否再度被推上顶峰都不清楚。当我感觉自己要沉沦下去的时候,却被她紧紧抵在了床头,没力气反抗,任凭一股寒意镀上温热的皮肤。
我疲惫地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她泛着凉意的眼神,因为那对翡翠里此时正倒映着一柄刀锋。她不知何时将随身的绿大褂拿上了床,从口袋里翻出手术刀,抵上我的咽喉。
“我说过我会报复你的,博士。”
身体一动不动,我想再向她满不在乎地笑一下,但浑身的肌肉都拒绝听从指令。连伸长脖子接受刀锋都做不到,我只是被她压制着,才没有滑下去,那样的话一定会被豁开脖颈。
来吧,凯尔希。乌萨斯的任务已经完成,即便我的脚步就此终止,即便新生的政权在不久后因内外势力的联合绞杀垮塌崩解,那也已经没关系了。文明对真理是有记忆的。火点燃了,就永远不会灭。至多只是再经历一个螺旋上升阶段的苦难,再多一两个世纪的压迫,再有几千万人沦亡于绝望罢了。你我都不是寻常的生命,本无为这一切负责的义务。没必要因此压抑对我的仇恨。
挥下刀,一切就结束了。你还会回到几十年前见到我和殿下之前的样子,漫步在无尽荒原中,只当这是无穷光阴间的一场梦。
这些话,我不知道她是否从我早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读到。我的视野完全昏沉,在一片泪组成的云翳中,我看到寒光举起然后落下。
“很好,你合格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听到她这样说。
在测试我对我要做的事的坚定吗,凯尔希?如果这样,是否太过多余了呢?
散开刚刚扎好的花苞,我托起自己披散的栗发,镜中,右面的发梢齐齐短了一截。我叹了口气,把烘干的军官装放进提包,重新打了个马尾,塞进宽大罩袍的后襟。
重新披戴兜帽和面具,我拎着箱子从交通舱下到地面。罗德岛的旗帜在载具上飘扬,早已整队完毕的干员们踩着晨露,他们装备着罗德岛的制式墨蓝色全身式作战服,披挂黑色的战术马甲,外套防辐射罩袍,防毒面具挂在脖颈上,一张张斗志昂扬的面孔上并没有远征前的凝重与困惑。队列首位把蓝黑色长发扎成了一条轻便马尾的煌出列,对我一点头:“博士,本次行动所有人员已经整队完毕!”
“医疗班完毕!”这是华法琳。
“支援班完毕!”这是灰喉。
“近卫、侦查、通信各班组,准备完毕!”
“稍息。”我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这些马上就要随我远离这艘大地上或许唯一可称为家的地方的精兵干将,心里不免泛起酸楚。有些事情终究是要人去做的。图拉会战之后,罗德岛最精锐的突击营重新进行了扩编,实际兵力大致在一个团左右。而这一次,我将抽调走将近四分之一的精锐有生力量。而这又只不过是棋局中最小最小的一个分子。罗德岛太小了,真的太小了。倘若并非生逢这个时代,它也只不过作为一个小小的药企苟且偷安,而我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企业高管,凯尔希也不过是一个高明一些的医生罢了。并非我或者我们引领新时代,而是新时代需要我们。
莱因哈特与断崖接替了以往普罗旺斯的位置,向我递上这次危机合约的文件。凯尔希说得没错,我实际上不可能把母舰开到海参崴再从那里进入炎国。且不说经过敌占区的种种凶险,海参崴的暂9师师长谢尔盖一向首鼠两端态度不明,大炎辽东节度使奚中杰更是罗德岛的“老对头”。好在两国广袤漫长的边境线提供了太多机会,我依然能够找到一条安全的路。
“任务地点,炎乌西北边境。任务目标,镇压这里的一支阿达克利斯民族武装暴乱。委托人……”
我把信笺塞回信封内,短暂地闭上了眼。卡兹戴尔皇家军校的阶梯教室里,四名黑发黄肤的学员并不总是坐在一起。但他们每个人的脸,我都记得无比明晰。
“大炎安西羁縻区行军参谋,岳维。”
棋手小姐系列 第一卷 完
斗争血脉系列///
//棋手小姐//——///北国之菊/
博士担任大炎北庭羁縻区节度使府侍从室主任时的装束,黛青色的轻便军装是青党“军政革新”的见证。纵使高筒军靴与紧身装束的搭配没有白大褂那样平易近人,也泫然璀璨如恶之花。臂上的太阳袖标,表面青色而背面红色。一场革新,熊咆龙吟;两场革命,天地反覆。
“我名傅仕,字北萍,号冬菊。”
《论女棋手的自我修养》分卷一览:
第零卷:
《危机合约之迫害幽灵组长娘》——《棋手小姐调兵》
第一卷(乌萨斯卷):
《棋手小姐献戏》——《新衣》
第二卷(炎国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