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的景色一股脑向身后纵去,库兰塔隽美的一双长腿踏地如飞。
白金边跑边回头,没错,那个古怪的沃尔珀女人没有追过来。她此时一刻也不想多待,凭借方才下洞时记忆的路径,飞快地朝外奔去。
嗒,嗒。
鬼影一样的音色在逼仄的洞道间回荡,白金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她猛然刹住脚步,鼻尖上的汗珠飞了出去。狼狈不堪的刺客小姐狠狠抹了一把额头,她站得那样笔直,站得脚下生了根,站得如同多年前面对七名银枪。这是一种勇敢的沉默,勇于承认不敌是弱者赖以生存的手段,白金对此谙熟于心。
嗒,嗒,嗒。
声音在耳边徘徊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欣特莱雅在故作镇定,她的声线包不住战栗的音色。“求求你!你的那些人根本称不上刺客,而你却远在我之上,要做什么事你扔下我也扔下他们一个人做,为什么非要绑住我!”
“如果你想走,方才就可以走啊。”于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沃尔珀骨子里本就有几分狐媚,掺杂她那老道的笑意,更是让白金的心如夹在火上炙烤。她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十指疯了般插入发丝。“不,不,如果我往前走,你就要杀我!”
嗒,嗒。
“别杀我……别杀我……”嗒嗒的文明棍声在靠近,冷汗打湿了睫毛。直到阴影将她笼罩。她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熟悉的文明棍拄在地上,可是面前的人却是一男一女两名穿着学生装的青年——再普通不过的“作训总队”成员。
“做得好,赵安,子岩。”白金猛然回头,在她来的路上,赤手空拳的于晴微笑着向她走来。一抬手,从那名男性青年手中接住了那根夺命的文明棍。
“知道么,欣特莱雅小姐?如果你刚才坚持杀出去,死的就会是我的学生。”于晴从腰间拿出了什么,躬身一拳打在白金后腰。
“这就是你与他们不同的地方。”
白金喉咙里呃的一声,身体便软了下去。
青党在矿洞内修建了一处小型根据地,这里曾是源石矿工的居所。虽然已经修缮,但还是能看出矿工们当时所忍耐的恶劣环境。白金就看到过现在青党两人住的一间房,门牌上却残留着十人间的字样。
当然,此时的白金自然不会感慨这些。她正用嘴巴发出愤怒的呜噜声,被一根像是给母马拴的口衔封住。她的双手被拉得很高反绑在身后,小臂竖着紧紧贴在一起,手指甚至能摸到自己的后脖颈。每只手对应的手指都被细致地一一绑好,绝对不给刺客小姐任何脱缚的可能。绕到胸前的绳子在胸口绑成一个“X”型,把她本来不太值得夸耀的胸部勒得有了几分曲线。胸口的绳子还牵了一根细绳,拽在走在她前面的沃尔珀女性手里。
“本来便是要请您见一位故人的……又为何要跑呢?”于晴含着她老狐狸的笑意说道:“现在,是时候让你们见面了。”
她拉开一扇门。门是那种双层的铁门,仍有一扇铁栅栏一样的防盗网将内外隔绝开来。白金看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四肢都被铁环牢牢拘束。当白金看到那无比熟悉的面孔时,她在口衔下发出一声被封死了的惊呼。
一开始还以为是她深恶痛绝的那个女人——那一头栗色的柔顺发丝,不带一点卷,却只扎了个简单的花苞,有些蓬乱了。可是幸灾乐祸的念头还没升起,便被另一个想法吓得无影无踪了。白金呜呜地哀鸣着,想要同里面的人交流。可是被拘束的女孩脑袋低垂着,似乎无法回应她的呼唤了。那几乎一样的面孔上,没有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狡诈,没有经历镌刻上的沧桑和阴谋家特有的偏执。不会错——白金疯狂地挣扎起来,琥珀色的瞳孔里溢出泪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光是我,你们连我亲近的一切都不放过吗!白金感觉自己快要疯癫了。她想用依然自由着的双腿踹开栅栏,踹倒于晴,用高跟靴踏碎这个该死的沃尔珀的喉骨——可是事实上她什么都做不了。可怜的白金大位,怎么可能在一个青金都没有把握战胜的对手前,任凭情绪令自己失去更多?她只能这样被束缚着。或许唯一的区别是在卡西米尔缚她的是无形的绳索,而如今她连人身的自由都难以掌握……
她哭了,哭得声嘶力竭。
晋阳城一处不起眼的馄饨馆,此时并非饭点,但容膝之所内依然少不了那胡椒与鲜汤杂糅着的鲜香气。勺子落入搪瓷碗中,舀起满满一兜菌子和肉类,和着汤的鲜亮在齿间狂欢。身着黑色官衣的男子擦了擦嘴。炯然双目一扫,八字眉微皱间,竟是对着空气言语道:“呼兰,可有要事?”
“报请将军得知,山峰传讯。”
乍一看还以为是幽灵——黑影中走出一个比周围黑暗更深的影子。黑蓑之下的黑面罩细密不透半丝风。乌色战刀横挂腰间,老禁军散发的气息令生人勿进,但那额阔面方相貌堂堂的官衣男子神色如水,一口又一口享用着碗中鲜味。面对来人摆在桌上的信笺,他没有翻看,而是舀起一勺带着面片的馄饨汤吹了吹。“呼兰,前几日矿区骚乱时,你遇到过一个刺客,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宵小狸猫身蔽影趋,匕首尚不能贯我衣甲。但论逃避之迅、行踪之诡,虽禁军亦少见。”呼兰通话语不卑不亢。“不知将军问这个做什么?”
“呼兰啊,北庭事变,可是青党操控?”被称作将军的官衣男子话语如常,但老禁军猛然抬起头,仿佛被戳到了痛处。“青党逆贼狼子野心,为北庭权柄,行此大逆——”
“不,呼兰。你既做了大炎的禁军,你的喉舌便不是你自己的喉舌。北庭之事,已定性为夏御史谋逆兵变,使丁经略罹难,朝廷不得已使李节度使暂当经略之职。这些天听已定,你要忤逆么?”男子说道,搪瓷碗底与勺子碰撞啪的一声。他顿了顿,又说:“我是问你,从北庭事变到晋阳城如今之事,可都是青党在暗中与我等作对?”
“这……请将军明示。”呼兰言语迟疑,男子双手捧起搪瓷碗,一仰脖碗底朝天,便将一碗馄饨吃得汤汁不剩。他缓了口气,又说:“青党如何,我是了解的。我和他们的党魁见过面。那是彬彬文质一员书生。若非他亲口承认,我绝对想不到这样的人能够行大逆之事。”
“青党成立伊始,一切都是公开进行的。他们的讲学登大雅之堂,某些激进的论断甚至上达翰林院的学宫,在天子脚下展开过激烈的辩论。连那些阁老都说,青党是不会忤逆的。相反,他们是最为大炎国计民生忧惧的那一批人,都是忧国爱民到了偏激程度的理想家。”男子说:“可是自李伯明在江南首次出任节度使后,一切都变了。暗打偷杀防不胜防,私塾院校雨后春笋。朝廷也正是在此时决定,镇压青党。”
他的语气急促起来。
“可是!当时以为下狱李伯明,不过是反手关门之功。谁料邱天官为首,居然有大量朝中大员为其人求情,而后更是任其更名反狱而出,竟又节度北庭!青党的爆破、暗杀也同他们的学堂一样屡禁不止。仅龙门一地,刊发的手册竟逾万数——做到这一切的,能够在短时间内令一党改观如此之大的,当真是那个姓宋的白面书生?”官衣男子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像是询问,像是自问。
他终于放下了碗,筷子一挑,信封上的火漆倏忽连拆头飞去,啪的一声钉在墙上。
“在青党身后,定然还有我们从未察觉过的一股势力。看来这趟晋阳之行,绝不仅仅要完成既定的事务。为大炎天子、为万世社稷,必须将这背后的一切查清。”
呼兰通行礼而退,官衣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杨筱凡如何?凶手可是前日你遇到的菲林男性?还是情报中提到的库兰塔女性?”
“杨校尉已无大恙,只是昏迷不醒。”呼兰通闷声道。“以现场痕迹来看,凶手绝非寻常杀手。”
官衣男子缓缓点头,呼兰通一挥袍袖,连同窗外数道黑蓑幽影一道消失无踪。
白金蜷缩在铁架床上,房间里没什么其他的修饰。她的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连手指都一一绑缚结实。在上身密密麻麻的绳索间,还有两股从手腕处延伸下去。一直到被并拢在膝盖、小腿和脚腕处都捆绑了数匝的双腿之间,隔着库兰塔女孩单薄的热裤死死勒住了密处。白金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感觉下体勒得生痛,更有性器的刺激在等着她。她咬着牙,双腿使劲朝内夹着,似乎这样就能固定好绳索令其不要乱动。这就是考验库兰塔女孩柔术的时候了。欣特莱雅的身体弯得像煮熟的大虾,戴着口衔的嘴巴不停地鼓动着,终于,在唇角多了一道血口子,把床单弄得血花斑驳后,她成功利用口衔固定好了嘴里的刀片,一点点磨开了双腿间的绳索。双足勉强解放就好办了。她咬死刀片,努力坐起身。
“呜!”海量的对下体的刺激险些让她割破自己的舌头。在无胄盟,她练这招时不知道把嘴巴弄破了多少血口子。对于天性慵懒的欣特莱雅来说,这似乎很不合理。但在参观过无胄盟失手女性刺客的盆骨后,她便真的练出了这手本事。比起被人当作亵物玩弄到奄奄一息再屈辱地失去生命,她更想给自己更多自由奔逃的机会。
一切都是为了自由啊……下体被绳索洇湿了一大片,又痛又痒,大概率已经红肿了。白金在心里反复咒骂着于晴,咒骂着赵安和子岩那些作训总队成员,咒骂着周子拓,咒骂着杨筱凡,咒骂着每一个人。尤其是棋手小姐,更是在她心里被反反复复千刀万剐了无数遍,这样似乎才能用报复的快意化作脱困的动力。终于,她在床头磨开了手腕上的绳子,可是双手还在背后。她只能再努力拉伸身体,用嘴里的刀片割开穿过腋下的绳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躺在一堆绳索的碎片和被自己的血液、爱液浸湿的床单上,长长舒了口气。
好困……好累……好想找个五星级套房在柔软的床上倒头就睡……
她锤着床无声地发泄了一番,然后强撑着站起身。房间的门锁着,但对她来说并不困难。不过自己折腾了这么久,外面的人居然毫无察觉?她头顶的白色马耳警惕地竖起,刀片扣在手中,无论门口是谁,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割爆对方的颈动脉。可是一个人都没有。面前只有漆黑的矿区宿舍,楼道上昏暗的灯熹微如豆。她想起了什么,立刻朝记忆的牢房冲去。
双层牢门敞开着,里面的女孩不见踪影。白金狠狠一拳擂在铁栅栏上。刚要离去,就听到矿洞上方传来喊叫声。还有大量的脚步,像是很多人正在她的头顶正上方跑步前进。
不会吧!白金面色大变,不等她有所动作,穿着灰蓝布红镶袖官衣的晋阳城差役便冲进了矿洞。白金体力干涸,无力抵抗,再加上地形太窄,施展不开,刚交手两个回合,立刻就被踢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不……不要!看着手中的刀片被甩到地上,白金徒劳地伸出手。那是她最后一把武器,也是她最后的希望,她不能……然后她被粗暴地从地上提起,推搡着押到矿洞中。
“报告官长,搜遍了废弃的宿舍区,只有一个库兰塔女人,没有其他踪迹!”差役跑到一个同样穿着差役服装,却没有色彩袖边的人面前。他的脸藏在黑暗中,白金无法看清。他似乎十分恼怒“什么?只有这个人?”他向前两步,在黑暗中端详着白金的面孔。“你是谁?这里的人都去了哪?”
“呿,我也是被抓来的,你说的话我听不懂。”白金把头一扭,她心里是真的懊丧气恼,好不容易脱离虎穴,转眼又入龙潭,换谁也要愤恨一番。
“官长,在这个女人的房间里发现大量绳索。”又一个差役跑了过来。那名首领模样的人似乎非常气恼“这段矿道这么窄,他们肯定还在这里,给我搜,给我接着往下搜!”
“这……您看,我们得到的命令只是搜查这片区域,没说要……”差役明显为难,也不叫官长了。白金趁机嚷道:“喂,你们抓错了人也就罢了,还无端在这里捆着我?还不把我放了!”
“聒噪什么!”领头的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声音居然比白金更大。半晌,他又突然盯着白金的脸,走近了两步,粗糙的手指托起了库兰塔少女的下巴“姿色不错嘛,你这女人出现在这里,多半是逆贼的同党,回头给我押到会馆去,我要亲自审问!嘿嘿……”
呸。白金狠狠啐了一口,首领手往回一抽,叫骂着要差役把白金就地扒光先打二十大板。可是两边差役似乎也不太想听他的命令,就这样僵持着。他更是气得跳脚。“回头把她带回会馆,我从知府大人那里给你们特许,让你们做她的头客!现在给我继续往里面搜!”
差役这才动起来,白金看到他们看着自己身体的目光,不由一阵脊背生寒。
这下真的要……
嗒。嗒。
“别找了,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然而她等来的并不是棍棒,而是一个清脆动听的女声。
白金从未觉得那文明棍触地的声音有多悦耳,但对于此时的她而言却无异于救命的天籁。拄着文明棍的于晴从黑暗中走出,浑身被大衣和礼帽包裹,只露出白玉一样脖子的沃尔珀女子惬意地微笑着,从黑暗中走出,又或者她一直和黑暗融为一体,是完全一样的两个存在。
“你——杀了她!杀了她!”领头之人看到沃尔珀,居然吓得后退了半步,公鸭般的嗓子喊得破了音。两个差役举刀向前砍去,白金只看到那支文明棍舞动的残影,两把横刀砸落在地,两人抱着血淋淋的手腕惨号不止。
“一——一起上!快!”领头之人双手狂乱挥舞,可是差役们你看我,我看你,居然无人敢于前进一步。于晴不紧不慢地捡起差役掉在地上的火把,把它举得更高。火光映亮了昏暗的矿道,她走向那个领头者,矿洞里的黑暗在光芒面前却步。他不断喝令差役们,可是没有任何人愿意走上前去。
“现在,就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吧。”于晴笑道。
“这家伙是——”白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终于睁开了束缚她的人,赤手空拳地抢到包围圈另一侧。她也看到了那个领头者。那个她用早已熟稔的记忆方式记下面容,又无数次祈祷这是最后一次如此记忆的目标。
旬日有余的大鱼大肉似乎让被牢狱折磨到变形的巡按御史夏峰又变得红光满面了。他似乎不适应暴露在别人目光下,尤其是这些令他蒙羞的青党。半晌,他哼的一声,抱起了双臂。“没错,是我。你们这些逆党害得我好苦,可没有想到过,这里不是北庭,到了晋阳,就是你们自投死路!我要把你们全都带回知府会馆,让你们受尽折磨,自觉变成天天接客的官妓!”
“哦,是吗?”于晴笑得更开心了。她拍了拍手,身后的洞道里传来脚步声。具体来说,两个清晰的脚步带着一个踉跄的脚步走了过来。
白金的瞳孔再一次涨大了,似乎要从眼眶里迸裂出来。一男一女两名“作训总队”成员押着一个女孩出现在矿洞之中。她有着蓬乱的栗色头发和浅褐色眼瞳,嘴巴塞着东西,双手被绳索牢牢约束在背后。
“是——是你!”夏峰的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他比白金更加惊讶,也更加愤怒。白金能察觉到这个满脑肠肥的家伙第一次真正感到了真正的恐惧。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情感,明明恨不得撕碎那个女孩,却又显得投鼠忌器。半晌,他扭头看向于晴:“你以为她在你们手中,我就能让你们好过吗?实话告诉你,知府是我的人,这晋阳城已是天罗地网,你们只要在城里,就翻不出我夏某人的掌心!”
啪,啪。于晴拍起了巴掌。“夏大人好大的口气啊。希望你在报上看到晋阳矿场报道的那一刻,也能有如此清醒的头脑。”
“哼,在这里将你们全数诛杀,我也一样能让报界闭嘴!”夏峰冷哼一声:“不要想着拖延时间,知府的大军已经把矿区团团包围,顷刻之间,要尔等粉身碎骨!识相的,交出那个记者,夏某人还能赏你们一个痛快!”
“那我真该感谢您的慷慨。”于晴讥讽地说:“不过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兑现。”
白金看不清于晴的动作——她飞手投掷出一样东西,那样快,那样急,如果那是一柄飞刀,夏峰应该早已人头落地。脸上险些挨了一下的夏峰惊魂未定,捡起扔来的一卷报纸,脚步连连往差役们身后退了好几尺。他瞄了一眼报纸,脸色霎时间彻底黑了。
“这是我们早已编辑好的样刊。”于晴笑道:“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发回消息,我们在报社的同僚们就会立刻把这份样刊和一册完整的照片通过城际网络和信使传遍青党在大炎的各大报社。到时候国人都将知道,晋阳矿场表面上是所谓管理妥善、防护完备的源石矿场,但实际上,那些矿场下层不见天日的感染者工人,才是真正的财源所在。而这些黑矿并没有流入大炎的源石市场,而是被你夏峰及其晋阳知府等一干恶贼赃官在黑市卖出了十倍的高价!”
“你!你们……我看错你了,我真的他妈的看错你了!”夏峰指着被捆绑的女孩,他的胸口距离起伏,眼珠乱转,明显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许久,他狠狠一锤空气:“把她给我,我放你们走!”
“休想!”白金猛然踹翻一旁差役。横刀还未落地便被敏捷的库兰塔一把抄起,闪电般朝着挟持女孩的两名青党成员戳去。这变故大大出乎双方的预料,两名青党成员被白金的突袭瞬间逼退。然而就在她将被捆绑的女孩揽进怀里的前一瞬,一道寒意袭上她作为刺客极为敏感的心识。她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于晴文明棍中的短剑倏地从她的喉咙前一寸扫过。没等她有所提防,随即被抓住衣领,人如同云雾一般被抛到半空,狠狠撞击在矿场的地面上。于晴回身归剑入棍,寒光一闪,想要借机抢夺人质的差役们无一敢进。
白金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不止,猛然摸到一样事物。她抬头看去,于晴的眸子藏在帽檐之下,即便如此她也能想象得到这只老狐狸眼中得意的神色。她趴在地上佯做喘息,悄悄把那柄不知何时到了她手中的匕首压在身下。于晴高声大笑:“你错了,夏大人——现在不是我们向你请求活命,我们要的是你这条狗命!”
“府兵进矿,擒拿青党逆贼!”夏峰闻言变色慌忙后退,身旁的差役抬手射出一道令箭。只听上方的矿洞洞道杀声震天,穿着红衣的晋阳城守军持着火把从各个入口冲击下来。白金顿感一阵绝望。大炎军兵骁勇无对,连乌萨斯都要惧怕三分。若被其列阵包围,就算是强如于晴恐怕都难活命。
轰——轰——轰!
爆炸的光火在矿洞的无光环境中呈现为急遽扩散的黑暗。不,那不是黑暗,是临近矿洞里射来的光被坍塌堵住,黑暗的本色随着光的褪去而显露出来。一时间,远处的一切都不可视测,而这也是暂时的。喊杀声再度响起,而这一次更近。手持火把的青党“作训总队”成员在矿洞坍塌后迅速占据了高处,冒着被碎石砸中的危险,他们稚气未脱的脸上溢满了仇恨,手中的弩朝着下方差役们的火把照明的地方怒射而出。
到处都是惨号声,落地的横刀和火把将狭小的矿洞变成了刀山和火海。爆破阻挡了外界炎军的进入,而已经进入更深处的那些来不及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回援。青党在绝对的劣势中突然占据了局部的绝对优势,而夏峰已经来不及撤出了。他周围的差役尽皆中箭被杀,个别身手过人的握着横刀翻上高处试图肉搏,却一个个在刚站稳脚跟不久后看到一个拿文明棍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背后。一时间,跌落声、惨叫声、利器贯穿人体的闷响声交织在一起。
“申子高!你小子害我!”夏峰抄起一柄横刀,可他不会什么刀术。官场上的蝇营狗苟,生意上的欺瞒诈骗,这些技巧曾给夏家带来了万贯的家财,可是现在根本派不上用场了。他咒骂着胆小怕事的知府的名字,在一片还未熄灭的火光映照下,一个女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
他冲了出去,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跑那么快。他高高扬起横刀,想要将面前的女孩一挥两段——
一只手隔过刀锋,猛地握住了刀背。刺杀骑士时刺客往往不占据力量上的优势,如何制服和躲避对方的发力是最基本的技巧。白色的影子横亘在夏峰和女孩之间,白金侧身撞击,横刀的宽刃歪到了一边。动作顺畅行云流水一般,匕首捅进了对方的下巴,向上精准贯入颅腔。白金再一次诠释了无胄盟的宗旨。身价再高的生命,其颅腔外的组织也并不比野狗结实。
“赵安,子岩,你们去里面带严老师走!”看到夏峰已死,于晴抽出短剑,高声下令:“其余人随我进入甬道,动作要快!”
白金割断了女孩身上的绳索,摘下了她嘴里的东西。本来想要单独离去的她,却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矿洞的道路。目前一切通道都被爆破所封死,她懊恼地一跺脚,知道只有跟着于晴才有活路。当下也不顾叙旧,搀着女孩迅速朝于晴指出的甬道撤退。这条道路非常隐秘,似乎是由开矿时探查矿脉失败的矿道改建而成。一行人行走出一段距离,前面的一幕令他们惊呆了。
一个担架翻倒在洞道旁边。本应躺在担架上的感染者青年教师直挺挺地横尸洞道中央,带有细小黑色结晶的血液喷出老远,头颅不翼而飞。一男一女两名“作训总队”成员也已倒地。男学员怒目圆睁,他的胸口被刺极深,已经咽气。女学员下腹受创,俯卧在地轻声呻吟,鲜血流了一地,眼见是香消玉殒活不长了。
“赵安!子岩!”于晴抢步上前,扶起女学员,可是刚刚挪动一下她便知道不能再动了。肠子已经掉了出来,白色的一截不停蠕动。名为子岩的炎国少女满嘴都是鲜血,染红的指甲虚抬在半空想要碰于晴的脸。“教官……黑蓑……他们知道……小……”
染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于晴一言不发,牢牢攥住那只迅速冰凉的手。半晌,她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洞道。矿灯还在照亮着前路,可是空荡荡的甬道前方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稍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不能再往前走了。”
这个声音从队伍后方传出。
幸存的作训总队成员们回过头,看着白金。欣特莱雅一时间感到无所适从。那不应该是自己的声音。她的双手渐渐失去了力气,趴在她背上的女孩双足落了地。于晴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挥了挥手。两名青党成员扶起女孩,把她带回青党的队伍。
“不管用的是什么手段,黑蓑禁军都已知道我们的大致方位。他们就在前方,守株待兔。”女孩很虚弱,声音也不大,但在白金耳朵里却有如惊雷。“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爆破这条洞道,断绝禁军的追击线索。”
“然后走哪条路线?”于晴问道,仿佛她一开始就无比自然地接受了随时被夺去指挥权这件事。女孩轻轻推开搀扶她的青党成员,回头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白金,或者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洞道“洞道堵住了,守军会以为我们还在矿洞内。被封堵的主矿道很危险,是绝对不能走的。所以,我们回到工人宿舍,然后利用给工人提供饮水的竖井里的检修通道离开。”
“检修通道的出口绝对也会被封锁,所以我们仍然不能走门。”那冷静分析的话语,那沉着应对的言辞。那在任何情况下都处变不惊到令人恼火的长篇大论!
白金的双眼一片通红。
“……所以,利用手中剩余的炸药,在检修通道的薄弱处进行定向爆破。检修通道的结构远比一般通道薄弱,易于我们进入晋阳城的山体。但是也要控制用量,并在爆破后第一时间向外转移,否则会被埋在里面。”女孩的话语随着洞道爆破的声音而沉寂,那指挥精确,细致,甚至令人感觉毋需动脑,只要照做便可面对所有的危难。那熟悉的感觉令人不爽,仿佛自己是棋盘上的一粒子,只能听凭棋手发号施令……
不,这不可能!
队伍在这近乎完美的指挥下成功脱离矿洞,几乎没发生任何险情。从山隙中再度回到晋阳城城郊,最后抵达了青党设立在这里的备用落脚点。而白金的心神却仿佛在油锅里滚了几遭,无论如何都无法坦然面对。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随同队伍站在昏暗的小巷中。此时天色已晚,于晴令作训总队暂且分散,她亲自前往落脚点内探查是否安全。
于晴离开了,晦暗的巷子里只剩下白金和女孩两人。女孩笑着对白金招了招手,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白金已经快她一步扯住了她的衣领。琥珀色的眼眸针尖般盯着棕眼眸,仿佛要一直看到她的心底。“说,你是谁?”
“我——”
“说啊!”带着哭腔,白金狠狠将女孩的衣领扯开。胸衣在白金大位陡然地发力下无声地断成两截,露出下方雪一样洁白的肌肤。
没有伤痕……没有那些该死的伤痕!可是为什么,刚才的指挥能力,刚才的神态语气,难道都是自己的幻觉,可如果真的是幻觉,她们又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无数个问题在白金的颅腔内到处撞击,嘶吼,她多想用手中的刀片贯穿眼前人的咽喉,把这些问题随着涌出的鲜血一并流逝,把面前一切挣不脱扭不开的东西包括自己全部撕毁——可她不能。她扯着女孩的衣领,女孩无辜的目光狠狠刺痛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她!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想杀的那个人代你出现在我面前好不好?不要是你,不要是你!”
在白金剧烈的拉扯下,女孩如同布娃娃一样来回摆动着。半晌,当白金终于啃松开她的衣领,她喘着气,从耳朵旁摘下了一样东西,塞到白金掌心。白金低头看去,琥珀色的瞳孔里怒意收敛了一下,随即比既往更甚。
一个小巧的耳麦。
“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对不对!”白金继续质问着。女孩的沉默令她愈加肝火。尤其是,当这种沉默在那张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儿上表现出来的时候。“回答我,回答我!”
“放开她。”文明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幽灵般显现,白金扭过头看着走来的于晴,眼睛里满是恨意和委屈。她突然尖叫一声,一把推开了女孩朝于晴冲去“把她交出来——交出来!”
看不见的东西呼啸着擦过她的耳畔,如同打破了一个玻璃杯。清脆的响声和寒意一同弥漫开来,让白金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喘着粗气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身后的巷道上凝结了一大片冰晶,闪着冷蓝色的张扬恶意。于晴抬起戴着手套的手,展示出一个冰蓝色的胶囊。
“这里有零点三克压缩源石冰晶精炼液。附着人体后,三秒钟就能让结缔组织冻僵,并在自重下崩解。如果你不幸没有咽气,那么残废和源石病会跟着你,直到你死。”胶囊一晃藏入沃尔珀女子的袖中,她一抖衣摆,转身离开。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就是一眨眼的事。能够自主做出的选择不多,希望你好好珍惜。”
白金颓然地跌坐在床上。她又哭又笑,最后筋疲力尽地把自己扔到被褥中间。双人床很空旷,新换的床单也很香,是适合与心上人滚床单的地方。她把整齐的床和被弄得乱七八糟地裹在自己身上,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顺着被角流淌。
“咚咚咚”。她把头埋在被子里,不作回应。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滚!”枕头掷到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你们都是贱人,都是没人性的畜生!你们只想想利用我,全都在利用我,用到死为止!”
要么就滚开,要么现在就杀了我。手已经握住床头的匕首,濒临崩溃的白马小姐蜷缩在床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沃尔珀女人杀死自己的速度会比一位银枪快得多。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再也不用如此痛苦地苟活异乡……
吱呀。门外的人安静了一会儿,直接推开了门。白金高举匕首做出了投掷的姿态,可是眼前的一幕却令她的力气怎么都无法汇聚到腕部。女孩栗色的头发打了两个低马尾拢在脸颊两侧,看起来比她那副“博士”扮相年轻了些。一件不对称设计的黑白双色素款旗袍包裹着瘦削的身段,旗袍下是轻薄黑丝包裹的腿儿,向下探入黑色低跟小皮鞋的鞋帮。其实若不是之前白金如此精心的打扮,她并不难与那个人区分开来。光是那双褐眼眸看向白金时温婉中带着一丝惊惧的神色,就绝对不会在棋手小姐脸上显现,至少,不会对白金显现。
“你究竟是谁?”很恼火,恼火自己如今还在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白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孩捡起了地上的枕头,小心地拭去灰尘,放在白金身边,自己顺势坐在床沿,双手安放在膝盖上,不顾白金手中的匕首距离自己只有半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欣特莱雅小姐。”
“我确实是青党的特工,代号为‘记者’。”看到白金脸上一闪而过的愠怒和仇恨,她忙补充道:“但是请您相信我,一开始我并不是以特工的身份来到您身边的!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或许我再也无法与组织见面……”
白金的匕首依然横在两人之间。她在思考要不要在面前的人说出更多花言巧语之前割爆她的颈动脉,让那身黑白的旗袍添上眩目的猩红。女孩用哀求的眼神注视着她。“欣特莱雅小姐,您记得么?我之前对您说过,是我的哥哥出钱让我去莱塔尼亚留学,也正是他安排我成为了报社采访队的成员。”
“其实,在我来到莱塔尼亚留学的第一年,我就被吸纳入了由某个乌萨斯左翼团体支持、由炎国留学生组织的青年自救会,那也是青党的早期组织之一。”女孩说道:“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我哥哥和晋阳矿场有关的一切,以及我家的家财究竟都是从何而来。”
“回国后,哥哥安排我加入采访队,实际上是想借我之手曝光他的对家,以此垄断晋阳的源石矿生意。而我在组织的安排下将计就计,暗中将晋阳矿场最深处感染者矿工的情形全部打探清楚。”女孩说到这里,声音中已带着哭腔。白金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匕首不自觉地放了下去。“这么说,你的哥哥就是……”
“对,就是他。”女孩点了点头,擦着眼泪。“我的名字叫夏洋。当我意识到我哥哥居然是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贼时,欣特莱雅小姐,您知道我有多矛盾吗?我留学的一切,从学费到吃穿住用,都是他给的!可是那些钱的来源,却又让我无法安心……”
“后来你被发觉了,对吗?”
女孩点了点头。“是的,关键时刻,我们的事情败露了,为了躲避抓捕,我把一份重要的证据隐藏在晋阳城内的某一处,但也随之与组织断了联系。同志们都以为我已经牺牲了,没有人再去寻找我,当时的情况也不容许再寻找我了。我在逃亡途中隐姓埋名,根本无法从事正规的职业!”
“那段时间,是我此生最绝望的日子。我没有维生的手段、没有可信任的同志,甚至放弃了完整的身体,我完全看不到未来在哪里!直到……直到遇到了你。”女孩抓住了白金的手,无比认真地告白道:“是你把我带出那段日子的,我真的不敢相信幸运会这样眷顾我,那时我就想,无论你怎么对我,无论你在心里把我当成谁,我都要待在你身边!”
“你骗我!”想要抽出手指,却无法真正发出力气。白金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床头柜上。她挪开视线,不去看女孩的眼睛。“那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晋阳?为什么和那只狐狸在一起?”
“你不辞而别之后,我非常痛苦。”女孩带着哭腔说道:“我虽然另外找地方安顿了下来,但是早已决定风声过去后就去找你!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在一个大雨之夜,老狐狸居然来到我的家中。她告诉我,组织再一次找到我了,而令他们找到我的,正是你!”
白金面色一白。确实如此,一切其实都是她本人一手导致的。只不过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她固然知道小城中的自己随时都在受青党监视,却不知道无意中为了泄愤带回家的女孩居然有着另一重身份。如果不是自己,夏洋也不会重新回归组织。只能说是命运作弄。如今看来,很多事情终于得到了印证。夏洋只是个普通的情报人员,并没有受过专业的杀手训练,所以一开始以自己的眼光也无法看出任何端倪。夏峰没有直接除掉女孩,而是令人把她带回会馆,除了不想冒秘密外泄的风险,也是想争取妹妹回心转意。而他作为朝廷钦犯,甘冒风险亲自率人前往矿洞,也定是因为夏洋极为特殊的身份。直到在矿洞内一切无法挽回,这禽兽之辈才终于选择对亲妹下杀手。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告白,让你的那个什么组织再把我送进绝境里?”白金挣开了女孩的手站起了身。“如果这是什么表达爱意的方式,那也实在太过令人毛骨悚然了吧!”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释然的神色。“我并没有希望你认同我的话,欣特莱雅小姐。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一直在欺骗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她起身面对白金,缓缓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淌下,在黑白纯色的旗袍上留下碎花。
“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无论你听了以后想做什么,哪怕让我死在这里,我都不会有怨言。”
冰凉的感觉触碰到脖颈,好似匕首贴着肌肤欢唱,期待红色的液体顺着血槽翩跹。她颤抖了一下,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没有动弹。下一秒她才意识到那是白马小姐的手指。她微微仰起头,供白金仔细端详。
看着这浑然绝美的炎国装束,白金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了。虽然好像立刻把面前的女孩扑倒在床上,把那身禁欲而放荡的衣裳撕碎,把一切愤懑和委屈在那具蹂躏过多次的娇躯上狠狠发泄出来。可是在伸出手的时候,却不自觉地从掐住喉咙变成了揽住肩。她把娇柔的身体紧紧抱在自己怀里。食髓知味的蹂躏快感无法纾解太久太久的烦闷与压抑,此时此刻的欣特莱雅反而渴求一个拥抱。
“欣特莱雅小姐的手臂……好温暖……”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女孩闭上眼睛,把下巴搁在白金肩上,栗色和白金色的发丝汇聚交织在一起。
温暖?白金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已忘记这个词了。那是从被塞进油桶,像货物一样装进开往大炎的列车开始么?那是被迫离开那座小楼,踏上前往晋阳的旅途开始么?连自己都不懂温暖为何物的人,又如何能够从别人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语?她鼻子一酸,琥珀色的美眸像是一杯凝住的加奶咖啡,开始被搅动,化成这样那样的波澜。
手,顺着修身的布料往下探。旗袍的开衩有多情色,只有接触过的人才能领略其妙处。女孩轻轻喘息了一声,白金的手在那轻薄到能轻易看到肉色的黑丝上滑动,是肌肤在接吻。女孩的大腿根部没什么赘肉,丝袜的边沿也没有很舒服的勒肉手感。但那不算显赫的小鸟臀部是那样温暖,带着一丝潮气。
她们在床沿上坐下,接吻。女孩的舌头表现得很温婉,任凭白金缠住自己,一路吻过牙关,攻陷口腔,依然保持着挑逗和接受。白金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把黑白相间的旗袍撩开很大一片,只及大腿的轻薄黑丝下,棉质的亵裤安稳地包裹着少女的蜜处,两侧凝脂一般的肌肤暴露出来,与旗袍的布料摩挲着,雪白中显出点点潮红。
“嗯啊~”松开嘴巴,顺势把对方拉倒在床上。旗袍下摆羞涩地挤进了两腿之间,半遮半掩的朦胧诱人品尝。女孩主动引导着白金,拉开腰间系着的绳扣,让自己的身体更多地展现出来,同时再一次主动献上自己的红唇。白金贪婪地吻着她,手顺着大腿的根部摸索,把白色的亵裤拉到了臀部。无须更多引导,女孩无比配合地屈腿任凭白金剥下那条布料。曾被白金亲手剃光的小穴还是那样光洁,仿佛在引诱手指的进入。
“欣特莱雅小姐……”揽住白金的脖颈,女孩浅褐色的眸子距离白金那样近。她呼出的气息带着少女桃色的芬芳,萦绕在白金耳边。
“我……喜欢你。”
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白金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上一次被人告白是什么时候了。有着铂色头发和绝美面孔的小天马,在大学里她也曾是年轻男女追捧的对象。最初作为骑士出道时,更是收获了相当数量的粉丝。可是回顾起来,那些溢美之辞好像都早已被隔绝在另个世界,远到无从视测。如今,就连棋手小姐的容貌好像都在记忆中模糊成光影。只有面前的女孩依旧。她们很像,她们又有很多细节不一样。如果忘却所有那些细节,那面前的人和自己曾经真正的心上人又有何区别呢?
手指探入下身,重回熟悉的穴道。食中二指在里面探索着,被拉弓训练赋予了灵敏的其余三指转着圈按摩着花瓣。上半身的旗袍仍旧整洁,可下体最柔软的花心已经狼藉不堪。女孩的嘴巴从白金的唇上脱开了,变成了喘息。白金的手隔着旗袍双色的边界按揉着胸前的软肉,手指找到了最适合深入的角度一下伸探到底,内壁上皱褶分明的软肉最是脆弱,轻轻一揉就能换来一阵娇喘和瑟缩。
白金的手指愈发有力地抽送着,女孩满面潮红,牢牢揽住白金的肩和背,一如昔日。悦耳的喘息化作了白金手指间牵挂的丝线,变成了轻薄黑丝上与指甲吻合的破洞。白金撩起了遮盖在面前的发梢,低头用嘴叼住了旗袍前襟的绳扣。由于不太熟悉,想象中啄吻一样解开的迷情画面并不顺利。女孩轻唤一声,想要帮忙的手被白金不容置疑地摁住。插在下体的手指又往深处捅了些,好似在用浑身的酥软警告。白金吐出湿漉漉的绳结,转而趴卧在女孩身上。手指进攻的速度更快了些,更急了些。
“欣特莱雅——啊……”身下的娇躯绷紧又放松,一波小的高潮就让女孩彻底松懈下身体,听凭白金的发落。白金撩起她一侧的发辫,吻上了那耳郭下只剩根部的翎羽。她曾经多次要求女孩好好遮盖的部位。女孩的呻吟声更高了些许,她颤抖着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躲避白马小姐的亲昵。但是白金对她的控制让她只能被动享受着,同时任凭下体作乱的那只手不断地抽送。就着已经流淌到充足的花蜜,带起淫靡的水声。
“转过去。”不客气的语气,仿佛自己仍是她的雇主。白金把手指抽出女孩的身体,端详着指间浓厚的一层蜜汁。女孩空虚难耐地呻吟着,在被白金在大腿上打了一巴掌后才撑着身体勉强翻身,把圆润的臀瓣暴露在欣特莱雅面前。白金把旗袍的下摆完全掀起,手指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后腰的几根粗糙的翎根。那是她亲手剃掉的,如今它们又生长了起来,触手有些粗糙。
“嗯咿——别碰那里——啊!”
黎博利的尾巴下方并不比其他种族更坚强。尾椎骨的触感如同触电,让女孩平俯的身体不自主地弯成了反弓形。在先前的施为下早已充血的耻珠在微分的蚌肉下吐出一股新鲜的蜜汁,宣告着黎博利身体的敏感。白金安抚般地爱抚着女孩黑丝包裹的大腿,随即再度伸出手指,在蜜穴外围转了两圈后缓缓推入,而后开始新一轮的指奸抽送。
“嗯……啊……别……喜欢……呜……”
女孩的身体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坏心眼的欣特莱雅在每次抽送的同时故意用自己的大腿撞击女孩的大腿,就仿佛自己不是在用手指做爱,而是戴着假阳与身下人假凤虚凰一般。女孩本能地抱起床头的枕头,可怜巴巴地瑟缩成一团承受白金的欺凌。淫水已经渍满了圆润的臀部。斯拉一声,情报的丝袜被白金轻易地扯开,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出来。旗袍的腰扣早已解开,撩起下摆后便可以尽情抚摸玩弄那柔软如奶油蛋糕的腰肢。白金这样想着,从下往上把女孩的旗袍掀到了腹部以上,另一只手愈发加速,插入下体之后用指尖研磨几周才稍微抽出,而后再度进入。
女孩的呻吟声仿佛骨头都酥了。即便在被送上顶峰时她也如此乖巧,跪坐不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着,泪水和香涎溅上了她怀里的枕头,下体在白金手指的插入下时不时抽搐一下,泵出一股新的琼浆。白金的手从旗袍内侧伸入她的胸脯,解下了那款式素雅的文胸。最后,就像脱离一件套头衫一样,黑白相间的旗袍整个脱落开来。白金也脱下了自己的衣物,从身后拥住女孩,用自己的酥乳滑过她的脊背,用手指插进她的嘴巴把玩着舌头。
比起所经历的一切,一夜真的很短;可是对于白金和女孩来说,夜还很长,还有好多情绪需要用这样那样的方式宣泄。
再一次坦诚相见,身上唯一的布料只有交错的四条美腿上包裹的黑丝。白金揽着女孩的腰肢,托起她的下巴热吻着。女孩识趣地抱紧白金予以回应。两具曼妙的身体之间,不算丰硕但都曲线优美的乳房互相挤压着,搓动着,乳首也在亲吻,唱出夜晚的韵味。
一番相互的亲吻和抚摸,白金撩起女孩的发辫,栗色的头发在彼此肌肤上轻柔扫过,与白金色的发梢交织在一起。女孩自觉地想要伸手摘下头绳,被白金牢牢按住了。“以前从未见过你扎这种发型呢?还挺可爱的。”
“欣特莱雅小姐喜欢的话,以后我都可以这样打扮。”女孩开心地笑了。白金顺势一并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她温顺地不做反抗,任凭白金将自己拘束。两人再度接吻,白马小姐侵略性的舌头在女孩的口腔里搅动着,发出淫靡的水声。
白金翻了个身,再次把女孩压在身下。纠缠的香舌间拉出一道细长的银丝,啪的一声断开落在女孩精致的锁骨上。顺势一路吻下,舔舐着女孩胸口棋手小姐所不拥有的光洁无瑕的肌肤,含住一侧的乳头不断用舌尖挑弄。
“欣特莱雅小姐……嗯啊……请……给我……”哪怕在当妓女时也羞于说出的词句,在此时此刻却毫无障碍地表达出口。白金披散的银白色头发在肌肤上抚摸着,痒痒的。欣特莱雅是否能听到,现在有一颗为了她而跳的心脏?富有攻击性地舔吻搓揉,又怎么能掩盖的了她每一次施加抚慰时眼中的泪光呢?
“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吧,欣特莱雅小姐。”轻轻拥住埋在自己胸口的臻首,女孩自觉地放松身体,微分的双腿勾引着白金再一次临幸她的密处。她不是棋手小姐,也不曾知晓白金与她被要求扮演的那个人有着怎样的过去。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只是一个真心爱着面前美丽的白马小姐的人。她愿意让白金把手指再一次探进自己的下体,享受柔软温暖的肉腔,欣赏高潮时绽放的丽颜。白金的舌尖自下向上扫过浅浅的乳沟,再度与女孩的唇交汇在一处。女孩温柔地摆动着舌头,任凭白金把来自自己的味道输送入口。与此同时,白金纤细有力的手指在她的下体内有规律地抽送着,每次拔出都带出星点水渍。
下一次的高潮来得远比第一次快,白金娴熟的指技轻易便把女孩送上了绝顶。女孩喘息着,瘫软在白金怀里。桃花一样的面容依偎在征服了自己的白马小姐不算伟岸的胸口。白金把沾水的手指伸过来,女孩温顺地张嘴吮吸着,舔舐着,直到把手指上高潮的淫蜜清理干净。短暂的休息后,白金又一次在床上转了个方向,女孩视线里白马小姐体态完美的身体如此清晰。光洁平坦的小腹上镶嵌着小巧的肚脐,下体不多的耻毛是和发色一样美丽的银白色。包裹双腿的黑丝与白嫩的大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奶油蛋糕上的巧克力。她伸手捧起白金温暖的下体,闭上眼睛开始了自己的口舌侍奉。
欣特莱雅小姐的味道……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与白金颠鸾倒凤,可久未尝到的滋味还是那样令人惊喜。女孩卖力地舔舐着白金的下体,白马小姐很明显也积攒了不少欲望,花瓣上的露珠不用舔舐就会自己掉到嘴里。同样的,不甘示弱的白金指舌并用,毫不留情地轰炸着女孩早已通红的花蕊。淫靡的纠缠声是夜晚的旋律,两对黑丝美腿互相夹住了对方的头颅,两具雪白的身体错位相对,用自己的嘴巴赋予伴侣人间至乐的快感与享受。
“嗯……啊……欣特莱雅小姐……”
“里面在紧紧夹着我的手指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吗?”
白金用两根手指同时插入那水蜜桃般的下体,从左右同时掰开花瓣,舔舐着温暖湿润的内壁。女孩的呻吟声愈发娇柔,她努力地抬起头,保持着服侍白金的力度。虽然已经先高潮了两次,但她的体力比起白金还是有所不支。白金满意地放低着身体,同时愈加肆无忌惮地用唇舌逗弄着女孩的耻珠和花瓣,手指在内壁上下滑弄,不疾不徐地深入两个指节。女孩娇吟一声,双腿本能地向内夹紧,又泄身了一次。可她依然硬撑着,昂起满是潮红的小脸凑近白金的下体,用舌头热切地回应着。终于也如愿以偿地让白金的潮水打湿了自己的面孔。一时间,喧嚣的房间倏忽静了下来,只剩下香艳的喘息声,表明着刚才这里所发生过的一切。
白金懒洋洋地躺回原位,看向身旁的女孩,女孩的眼睑半垂着,仿佛累到迷糊了,但还是准确地找准方位钻到了她的怀里。她的脸紧贴着白金的锁骨,呼出的气息打在白金的肌肤上,似温柔的海浪。两人的手不知何时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十指相扣。
无论处境有多么困顿,即便明天也许就会永做天人之别,今夜,必定是无法忘怀的回忆吧。
小楼的另一头,于晴缓步走到一扇不起眼的房门前。随着把手拧动门无声地弹开,露出门帘后一层轻薄的黑纱。掀开黑纱,没有耳朵和尾巴的人儿正坐在书桌旁闭目养神,没盖上笔帽的钢笔和通讯器静静躺在桌上。在这间书房的角落里,血魔医生和穿黑袍的菲林男性并排伫立,焦躁不安和阴沉如水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博士。”于晴从袖中拿出一个被染红的笔记本,放在棋手小姐面前。博士伸手打开本子,仔细翻看。“这是矿区某一位夜校教师的遗物。”
“你是说,自矿区暴动开始,你们的情报就泄漏了?”棋手小姐蹙眉道。她的手翻过一页页生字和理论纲目,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是的。有理由怀疑,矿区暴动和最近的刺杀行动之所以失败,是同一个渠道导致的泄漏。但是当时的矿区中,所有夜校教师和感染者工人,至今已经全部确认死亡。”于晴话语轻如耳语。博士把本子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终于将其摊开到某一页。于晴定睛看去,这一页的页眉用工整的笔迹写了几行字。
晋阳古城,中镇河东二水三山,占地势之以极,当古往之扼要。务穆事通,专大炎矿产之泰半;员摩额肩,周四方工业之计极。是地也,攀三百丈山峦撼岳,徒五千众氓隶以为城。
“这好像是一首描绘晋阳城历史的小诗。”于晴说道。棋手小姐用钢笔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半晌,落笔在空白的地方书写起来。
晋……中……占……当……务……专……员……
“是藏头?”于晴顿悟。“这位教师同志……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博士已经快把那行字写完了。于晴逐字读去:“晋中占当务专员周是攀徒?”
晋中站党务专员周,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