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没用的废物啊。】除了他,评委们异口同声地说。
事实证明,小葛鸣虚就一直没那个天赋。
她连平凡的人都能掌握的力量也得不到。
她比平凡的人还要无能无用。
她白白浪费了自己、和别人人生中最宝贵的五年。
【小鸣虚,这五年来辛苦你了。】他蹲下来,保持和葛鸣虚一样的高度,平视着她,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容,他的实验很成功,不负他和这些孩子们五年来的努力,上面对这些孩子的表现都十分满意。
但唯独小葛鸣虚……
他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苦涩。
【谢谢你这五年以来的陪伴……现在快回家吧。】
小葛鸣虚哭得一塌糊涂。
我不要……我不要回家,我家没人爱我,我才不想回那个讨厌的家。
我想留在这里,我想有人陪我,有人喜欢我,我不要走……
她一直在哭。
她听见他正在和那些军官争吵。
【……她虽然没有天赋,但是她也为我的研究做出了很重要的贡献!拜托……抹除她这五年在研究所的记忆就行了,让她回家过普通人的生活……】
我不想忘记……
她被注入了麻药,躺在椅子上,仪器戴到她头上,她的哭声与意识在逐渐远去。
他在为自己和别人争吵。
【她这个年纪已经是该读大学的时候了……什么?连个让她正常生活的文凭也不能给她吗?可是……我……我明白的……】
到头来,他为自己与别人的争吵也不过保住了她一条性命而已,在路上也随处可见、野猫野狗一般的卑贱性命。
他的争吵甚至连自己也保不住。
【我这里是研究所,不是兵工厂!】
这五年来,她那些被评委们认可赞许的同伴们,被军官们带走了,说是要将他们培养成对国家更有用的人。
【事实证明我的研究很成功……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我的实验不是成功了吗……经济效益不好?什么意思,我这里是研究所,哪儿来什么狗屁的经济效益……我所有的成果,我所有的研究……你们不可以这样做!】
她这五年来第一次听见他骂脏话,她最后听见他绝望的呐喊,被赶出去的声音,她想起来帮助他,但只是个无能的人,她什么都做不了,意识在仪器的作用下飞速消逝……
名为葛鸣虚的少女茫然地站在大门前。
诶?
我为什么在这里?
啊……我是叫葛鸣虚来着的……24601……这是什么数字?
我好像是……离家出走了……走了很久很久。
我是该回家了,不然爸爸妈妈要生气的。
可我为什么哭了呢?
为什么呢?
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想走进这个莫名给她一种熟悉感的地方,石狮子的大门上刻着“孔氏集团”几个大字,隐隐能看见“六一三”几个原来的老字样。
门卫拦住了她:【站住,这里是孔氏集团的私人资产,不得擅自入内。】
孔氏集团……她看着牌匾下隐隐可见的字样,说:【这里不是什么……六一三研究所吗?什么时候成孔氏集团的呢?】
【这里原来的确是叫六一三,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老的六一三研究所吃大锅饭养懒汉,经济效益不好,已经勒令改革重组,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收购为孔氏集团的私家财产了,走开走开,没事别瞎凑热闹。】
原来是……这样么。
原来的全都没了啊。
真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对这里有一种熟悉感。
明明从来没去过这地方,为什么……就是想进去,为什么会有种想哭的感觉呢?
少女站在荒凉的空地上,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浅浅的草坪,半截碎了的、没有名目的墓碑,萧瑟的秋风,无边落叶,似乎在诉说着、却无人能听懂的故事,她也听不懂,只能茫然地站在破碎的墓碑前,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抓着脸庞,泪止不住地流着,就是想不起来。
她不知道这失去的五年里都发生了什么,好像她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一般。回到家里当年的经济危机已经度过了,爸爸还在外面跑路躲债,妈妈默默工作养家,奶奶和老年痴呆的爷爷在家里做手工面补贴家用,家里就这样半死不活地吊着,对她的到来没有一丝波动,就像一只失踪多年的小野猫回来讨一口食而已。
哥哥和妹妹都已经上大学去了,她也到了该上大学的时候,可她平白失去了五年的时光,什么都没有得到,只能从高中开始上起,在和家人短短地见一面后就再也没回过家。
等哥哥毕业后继承了爸爸欠债跑路后家里的厂房,妹妹从重点大学毕业后被直招进孔氏集团工作后,她也还在读大学,像是一只会说话的行尸走肉一般,在大学荒唐地度过自己的时光。只有好几年没见过面的哥哥在用厂房经营来的收益给她寄生活费和学费,可即使如此,就算整整五年的空白,她对这家人的厌恶、憎恨,感情什么的早就烟消云散了,只有一个无能的、愤慨的少女在这个世界默默地活着。
直到今年,遇见卡比拉不久前的时候,她脑海中的某些事物就像她平板的胸前稍有发育的部位一样,经过好几年了的时光后,她终于巧合地、意外地、微不足道地觉醒了。虽然跟胸部一样微不足道,但那已经是有与无的差别,随着她意志的觉醒,过去那五年里被封印的知识、技能、回忆,都抑制不住地潮水般地涌现出来,就像她被生活积压了数年的痛苦决堤,瞬间吞没了她,唤醒了她……
又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回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了。
虽然受过实验训练,这五年来的知识、技能与记忆都埋藏在最保险的潜意识深层,但仪器对她的伤害还是存在的。
葛鸣虚苦笑,强忍着眼睛的湿润感,抚摩着柱子,这根柱子给她一种怀念的熟悉感,让她想起了那个人的怀抱,想躺在他的怀抱里,想成为一名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葛鸣虚停住了,她站定下来,退几步,抬头一看。
孔氏学院,孔氏集团,柱子上漆着这几个字。
这根柱子不是一般的柱子,它叫做“君子信标”,孔氏集团的业务扩张到哪里,孔氏学院就开到哪里;孔氏学院开到哪里,君子信标也就建到哪里。通过君子信标的影响将有助于来到孔氏学院的人学习孔氏圣人的万世圣言,同时也会在潜意识里变得更想去购买孔氏集团旗下产业的商品,刺激消费,带动社会需求发展,更好地创造经济利润收益。
在葛鸣虚生活的国家,孔氏学院已经建得到处都是了,人人都在学万世师表的圣人之言,像这样的君子信标自然也到处都有,她读书的学校就有一根,想不到这惹人眼嫌的破玩意儿她远到埃及都能见到。
葛鸣虚厌恶地撇开视线,集中精神将君子信标发出的灵能信号屏蔽在大脑外,隔断了君子信号对自己精神的一切影响,啐了这根崭新的君子信标一口唾沫,该死的孔氏集团,居然用这种东西亵渎自己和他五年来生活的研究成果,都跑到国外了还不让她的眼睛安生,这些可恶的家伙……
突然,一个声音在葛鸣虚身后响起。
“哈,看看这是谁来了,一个没人养没人疼的野猫野狗,擅自脱逃的公司财产,居然都跑到这种地方来了,真是意想不到。”
她的心灵感应竟然没有起到任何的警觉,葛鸣虚心中一惊。
“啊?”
葛鸣虚随口应了一声,表面不动声色,没有转身,却悄悄地握住了怀里的消声手枪,这五年的生活除了在和那个人做研究以外,她还受过军队专业特种作战与谍报训练。
“我说的对吧,24601……呵,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个名头。”
“你谁呀,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我认识你么。”葛鸣虚皱起了眉头,没有回头,她有点不爽这个找上门来的家伙口里总是一股熟稔的样子,但刚一说完,葛鸣虚又感觉这个声音的确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你都变得不认识我了,而且还变得这么欠打……嘛,无所谓了。”身后的人叹息一声,拾起手中的长剑,长剑散发着幽冥深邃的能量波动,黑暗氤氲的黑光照映在她脸颊上,照亮了她嘴角勾起的弧度,“现在的我,作为孔氏集团执行处的特别干员‘心魔’,对你这个擅自从我们公司逃跑的私产献上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