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串马蹄印从营地一直向沙漠深处延伸,渐渐被风沙笼罩;然而每隔数十枚蹄印,总会在印迹旁边出现些许奇异的痕迹:或是黄白或是棕黄色的湿漉印迹,时而顺着马蹄印淅淅沥沥地洒落,时而干脆就是一大片湿痕落在沙地上,冒着刺鼻难闻的混杂气味。
湿漉的水分很快会被沙子吸收,气息也会随风飘散,但那污秽的杂物可能会被沙尘掩盖着风干,时隔许久依然标记着这道旅程中夹杂着的羞愧、难堪与痛苦。
随着马蹄印一路向前,那痕迹逐渐变得新鲜、湿润与难闻,并且也变得更加密集起来,像那黄白色的湿痕甚至有时淋淋漓漓地滴落十余米之远。再往前去,逐渐可以见到被马蹄扬起,四处飘散的沙尘,听到风声中踏踏的马蹄声。而在马蹄声之中,却又夹杂着些许不和谐的音符:似是刻意压抑着的,带着贝齿相互敲击声音的低声呻吟,如同潜藏在沙漠的枉死冤魂们发出的无助而痛苦的低号;而间或的,一声声咕噜咕噜地沉闷粗重的气泡似的轰鸣,则如同沙漠中虎视眈眈的可怖魔物们饥饿时从喉间发出的低鸣,似乎要将送上门来的任何怨魂吞食殆尽。
越过漫漫扬尘,便可以见到马蹄印的终点,一对浅色的小点在无边无际的灰黄沙海中急速移动着。那正是女族长与她的从者所骑的两匹快马,此时距两人离开大营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库露露法的马飞奔在前,而欧德鲁法操控着马匹紧跟在族长侧后,脸上满是忧虑的神情。
库露露法这时一手紧紧捏着缰绳,时不时猛地牵扯一下,驱赶得那马匹飞驰得更急切。只是她跨下的马自是不知,她的驱策有一半来自心里随着阵阵腹痛而越来越不安的念头,另一半却是她肚痛发作时本能地紧缩身子才无意地牵扯了缰绳、压紧了马腹。
刚才在营地已经作动得极为激烈的肚腹绞痛,此时随着这大半个时辰的策马疾驰,竟在库露露法肚中越发峻烈起来。她早已挺不直身子,将腰身伏在马背上,只是勉强抬起头辨认眼前的方向,时不时却又被那满腹剧痛扯得低下头去,埋头在战马猎猎飞扬的鬃毛里,紧闭着双眼用牙关咬住一丝,低声地呜咽呻吟着。她的肚腹,那正在给予这位女族长以无尽折磨的雪白肚腹,此时正抵在马鞍前端的突起之上,库露露法还把那只空着的手攥成拳头放在突起与肚皮之间,好让肚子能够被更深地揉按进去。她在沙漠原野之中久经磨练的川字形腹肌,此刻却因为虚弱和腹痛而使不上半分力气,稍稍想要收紧腹肌,那内里的肠脏受到些许牵连,顿时涌起一阵如针刺刀扎一般的尖锐疼痛,疼得她气息紊乱,肚腹上的力道便自散了,肚子只好又软绵绵地趴回马背上去。
小手紧捏着拳头,抵在软软的肚皮中间,库露露法感觉自己绷不紧肌肉的肚子好像一块柔软的面团,软塌塌地垂落下去包裹着拳头和马鞍,任由自己的拳头深深陷入其中,抵按着满腹的柔肠,甚至可以用拳头感受着被一根根填满秽水的滚涨肠道反复包裹、缠绕的滋味。那一根根肠子仿佛纠缠在她肚里的许许多多蟒蛇,正缓慢地蠕动着身子,包裹住深陷其中的任何异物,将湿润鼓胀的身子缠绕在上头忽轻忽重地挤压着、磨碾着。整个拳头就这样深入在库露露法这绵软无力的腹腔肠海之间,却是丝毫也阻碍不了那些要命的“蟒蛇”在她肚里扭曲蠕动,绞得她疼痛难忍。
毕竟,女族长的肚皮可不是一块安分的“面团”,那些“蟒蛇”也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在她腹中异样地蠕动。在那饱经折磨的肠道之中,令人恶心的液体与气体正不断产生、汇聚,爆鸣着聚集混合起来,一边冲击着她的肠壁一边向身下汇流而去。
“噢啊——”女族长双眉一拧,口中急促地呻吟一声,腹中随之涌起一阵激烈的肠鸣,连身后的欧德鲁法也听得清楚,他忙放慢马速,心里知道这一阵乱响之后,库露露法是定逃不了那污秽之事了。
不出所料,紧接着库露露法便猛一提缰绳,翻滚着落马着地,弯腰提臀,一手张开紧覆着绵软如水的柔腹,一手急急忙忙伸到身后去褪衣物,酸软的一双白腿只跌跌撞撞的往侧挪了几步,便已撑不住蹲坐下去,急如骤雨的水流便自后窍喷射而出,溅射在沙地上,留下了喷射状的印痕。
女族长身下的短裙与亵衣早已沾了暗黄的湿痕,却不知是哪次褪衣不及或者是溅起的水花引起的,她却早已自顾不及。腹中已痛得极之难受,痛泻之意如潮水般拍打着她的肚腹与神经。初时策马每数百米、现在却是每数十米,她都不得不勒马狂泻一通,哪怕再略拖延些许都几乎在马上失禁,以至于她一下马便不得不在道侧毫不遮掩地痛泻不止,实是肚腹已经按捺不得。而盘桓翻涌的呕吐感她已经几乎无法控制,只得由着马奔腾之时,略微拧腰欠身避过马身,将满口的黄白秽涎尽情倾吐在沙地上,让它顺着马蹄一路零落,还得使劲强忍着肚腹一阵阵的拧痛,若是稍一松懈,便是上下失禁、一并喷泻不止了。
“族长!……”欧德鲁法紧接着库露露法翻身下马,忙过去搀扶女孩的身子。女族长几乎已完全耗尽体力,头晕眼花、浑身直颤,看上去仿佛就快一屁股坐倒在自己的喷泻物中。欧德鲁法不顾污秽跪倒下来撑着女族长的身体,却惊惶地看到,库露露法浑身汗如雨下,肌肤几乎完全失了血色,而那身下仍在不断淋漓的秽水,却已经带上了丝丝血迹。
“……欧德鲁法……”女族长嘴唇干裂,声音已经喑哑,欧德鲁法忙凑近去听。库露露法两手原先都紧抱着剧痛的小腹,这时拼着全身的力气,微微抬起头,伸出一只冰凉的小手搭着欧德鲁法的手,接着指了指自己肚腹,“……快帮我看看……这里……好痛……”
“是。……”欧德鲁法忙伸出一只手,替族长探向那绞痛得翻天覆地的肚子,却不料指尖一触,女族长已经痛得一声呻吟,欧德鲁法忙不迭的把手抽回。
虽只是一触,欧德鲁法却已觉得不妙,那原先因为腹内剧烈腹痛与腹泻,完全使不上力气的肚腹肠脏,应当是极度的柔软绵糯,指尖一插便可深入腹内;可族长这疼痛难忍的肚腹内里,却似乎变得鼓胀坚硬。看着疼得几乎虚脱的族长,欧德鲁法忙一边扶着她,一边伸手掀开了她身前的衣物。
那正一阵阵痉挛的平坦柔软的小腹中间,竟是微微鼓胀起一圈,红肿坚硬,似是内里被人塞进去一个皮球。欧德鲁法伸手轻轻一按,女族长身子一时剧颤,痛得两眼翻白,大张着口疼得喊不出声,身下猛地又喷涌出一串稀便黏液,几乎要昏厥过去。欧德鲁法心里大惊,忙伸手搂住族长双肩,阻止她一头栽倒。
“……族长!……这,这到底是……你怎么了,族长!族长!……”
库露露法身子又是一挫,一手拧着腹前的衣物,一手掐着欧德鲁法的手臂,深深抓进手臂皮肤中,已无人色的面孔上汗珠滚动,她闭上双眼,任凭汗水划过自己的眼睑,微微摇了摇头,声音颤抖着道:
“……是……是毒药,……他们……给我……下了毒!……”
欧德鲁法心里猛然一沉,汗珠一霎时从额角涌出。
有角人族虽自视魔物出身,但极为敬重礼节与尊卑,这是他们维系自己在漫长的生命与魔法体系之上建立起来的文明制度的重要手段。有角人之间交流的礼仪繁杂丰富,对于族长等首领更要求充分的尊重与服从,这保证了他们社会的相对稳定;他们认为妄动刀斧是野蛮的举动,这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战争。因而,在不了解外情的种族看来,有角人与精灵都是优雅之极的族类。
虽然如此,欧德鲁法私下里一直对那些繁文缛节嗤之以鼻,认为它们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虚伪之举。而证据便是,数千年来有角人族群之中的明争暗斗丝毫没有因此而消弭。
有角人中也不乏心地阴暗与热衷于争权夺利的家伙,他们不仅学会了在充满敬意的言语中相互讥讽与争执,还学会了如何“优雅”地除去反对者。以法术制作的毒药往往是其中的首选。不知有多少位身居高位的族长、首领,在看似平静的宴会上,前一刻还在高谈阔论、畅欢宴饮,下一刻便瞠目拧眉,惨叫着抱着肚子伏倒在桌席上,翻滚着压碎一桌酒器杯盘,或者滚倒在地苦苦碾转。不知其中几位腹痛难忍地被手下或搀扶或拖拉着最后一次返回住处,从此再也没有走得出大门,又不知几位痛嚎着紧按剧痛不止的肚子,眼睁睁看着它当场爆裂流肠,而最后大多只留下一个“肠胃不和”的死因,平平淡淡地消失在历史中。
若是库露露法没有及时意识到不对,要欧德鲁法赶快带自己离开,恐怕两人已经被其他部族首领软禁,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新任的女族长在剧烈腹痛之中肚肠肿胀、吐泻而死。这种毒素还可以侵吞大多数的法力,若是库露露法没有巧合地给自己设了护胃的咒术,等到一身法力几乎全部消失,必定早就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活活痛死。
这时,库露露法全身已经痛得脱力,跪倒在地身子不停痉挛,小腹那鼓起的肿块微微起伏着疼得她呻吟不止。欧德鲁法更是心急如焚,那些下手的首领一见到族长脱逃必然要出发追逐,库露露法刚才腹痛难忍,五步一吐、十步一泻,恐怕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现在她肚痛至此,那肿胀的肚子根本受不住颠簸,如何骑得了马?更何况她腹中这毒来得如此迅猛,她还有多少时辰可以支撑,能否撑到两人脱离危险接受治疗?欧德鲁法心里一团乱麻,纵使读书再多这时也已经拿不定主意。
手腕上被猛然一拧,欧德鲁法回过神查看,族长依然痛得面色青白,却费力地仰着头睁开双眼,五官扭曲得近乎狰狞,显然正在极力忍痛,张口欲言,欧德鲁法忙把头凑过去。
“……欧德……鲁法……”库露露法的声音微若悬丝,颤抖着似乎随时要断绝,“……扶我上马……”
“您,这,这怎么行!……库露露法,你受不了的!……”
“……听着,绑住我……绑在马上,不要……呃啊!……担心我!必须走……不能回部落了……”库露露法腹中剧痛,紧咬着牙拧着腹肉忍耐,又拼着命出声道,“部落会有埋伏……快……向东南走……”
“东南……那里是!”欧德鲁法心里一凛,立时明白族长腹痛得近乎虚脱,心思却依然不减。东南方正是希雅莲斯小镇,人类部族的聚居地,看似是最危险的方向,但两个有角人尚且可能逃过人族的探查,尤其是欧德鲁法一直在探查人类部落,保两人安全的可能最大。相反,其他有角人部族的首领不仅绝不敢大举前来搜索,反之肯定会立刻被作为敌军对待。
看欧德鲁法心里已明白,库露露法微松了口气,低着头轻喘着。欧德鲁法正要扶起族长,她又伸手扯住他,低声道:“……欧德鲁法……若是,若是……”
她腹中痛得愈急,掩着肚腹挣扎地说道:“……若我……最后,唔啊啊啊!……”肚子已经疼得即将开裂,她的声音已经凄凉,急切而苦痛,夹杂着呻吟,“……你,你便是……下一任……族长!”
声如游弦,却一声声打得欧德鲁法一个趔趄,遍体生寒。这已是相当于交代遗言的话语,库露露法怕是已经做好了就此赴死的准备。而且,她无比清楚那帮阴毒的首领依然不得不受着礼节尊卑的限制,除非当众确认库露露法身死,否则无法剥夺她族长的身份,部落新的首领恐怕也不得名正言顺,而她——或者最坏情况,欧德鲁法——若是保有这个身份,总还拥有一定的主动权,而不是两个流亡逃犯。
“不会这样的……坚持住,库露露法……”欧德鲁法轻声道,拼命搀扶起族长朝着马匹走去。
两匹马依然一路狂奔。
库露露法已被仰躺着缚在马背上,由欧德鲁法操纵着马前进。粗糙的麻绳在库露露法胸前与双腿上交叉穿过,尽量避开那鼓胀坚硬的肚腹,欧德鲁法还将自己的披风卷成一团塞在女孩身后,可对于她疼如刀割的肚子却只是杯水车薪。库露露法的腹皮涨得像一面大鼓,即使马跑得再平缓,但只要少许颠动传到她腹内那一团肿胀不堪、红肿青紫的中毒肠胃之内,引发最小的摩擦碰撞,都不亚于尖刀割进了她的肚子。更要命的是,那剧毒依然在一丝丝吞噬着她每一处脏腑细胞,肚肠的肿胀病变依然继续发展,逐渐磨到了麻索,撑到了衣襟,被衣物与绳索不断摩擦与勒压着圆涨的肚皮,很快又化为穿肠透肚的激烈刺痛,直直向腹内窜去,与那肠内刀锯斧砍的痉挛绞痛合为一处,搅做一团,直疼得女族长眼冒金星,汗泪齐流,口里紧紧咬着一块白布,颈上青筋暴露,左右摇头、呜呜不已。
那腹痛作得最烈之时,几乎疼得她昏厥过去又痛醒过来,意识几乎涣散,那腹内又痛得急欲排泄,那肠子被剧毒侵入,初时自然是一边拧转痉挛,疼得激烈,只是要警醒主人这腹内之毒厉害非常,一边只得尽职地剧烈蠕动起来,拼了命要将毒素混着肠液喷泻而出,因而女族长中毒不久,腹内早已痛成一片、搅作一团,泻肚更是何其难忍,恨不得泻空一肚子的脓水;可那毒之猛烈又哪是她这区区柔肠所经受的住,不过几个小时,这可怜肠子早已被剧毒烧灼得绵软败坏,肠壁细胞纷纷破裂,是以那腹内肠腑揉动起来不久绞痛难当,更是柔软如泥,哪怕按捺再深也减不去丝毫的剧痛,而下身的泻意只会更加频繁剧烈,却是那腹中败坏的血丝脓水急欲通过逐渐脱力的后门。
这之后只需片刻,整段肠子便被剧毒攻破了肠表,逐渐刺入肠壁深处,再难堪毒药折磨的肚肠终于走向了毁灭的边缘。那肠子内里的肌肉正被一点点噬咬殆尽,迸流的脓水与毒水混合起来便将肚肠一节节的逐渐撑胀开来,此时那肚肠只是本能地痉挛着,正缓慢失去原有的功能,可其中的剧痛却是愈演愈烈。肚肠在自己肚子里腐烂的滋味世上有几人有胆量尝试片刻,更何况这比万箭穿肠还烈三分的毒噬之痛只会绵长不绝,下一秒比上一秒还要痛上半分。她的双手被欧德鲁法牢牢绑住,却不止因为这肚腹早已痛到不能按揉,最轻柔的拂动也只能换来尖刀剜割,更是怕她神志不清地耐不住这凌迟的剧烈腹痛,宁可活生生按爆撕开自己的肚子!
可怜她身下混着鲜血的脓液被肿胀的肚肠随着痉挛极力推挤而出,又是早已半昏半醒,如何熬得住!她这时已经彻底失禁,身下代表尊严的斗篷早已被秽物彻底沾染,血水连着粪水顺着马身涌流,欧德鲁法已经不忍得直视,只好别过头去紧牵着缰绳。
“……真是废物,居然光顾着喝酒……连人跑了都没察觉……”
“你还说我……要不是你那沙拉没有下足了药,她早该走不出帐篷就……”
“……你还说我……我沙拉就那么点工夫,管什么用……说不定是你那酒的问题,居然还大声打岔……若不是族长大人早毒发了,咱们都得……”
“说够了吧……营地的人准备好了吗?”
“都设好了……你瞧这脚印旁边的这摊东西……说不定她半路就都发作,肚痛死了呢……我那羊肉里可一点没少放……”
库露露法的计策最终起了作用。风沙中恶毒的声音冲淡远去,脚印被沙子逐渐掩盖,在库露露法腹痛发作、两人开始逃亡后约四个小时,也是她腹内之毒发作到达极点、痛不欲生之后约两个小时,两人终于逃脱了追捕,接近人类的聚落。
欧德鲁法滚鞍下马,系好缰绳,忙来解开族长的绑缚。族长经了一路的折腾,现在早已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地卧在马背上,那肚腹却是惊人的鼓胀突起,活像怀了三四个月的胎儿。腹皮青筋暴突,涨得紫红光亮,从湿透的衣物底下显露出来,连肚脐都已顶出外翻。欧德鲁法知道这腹内柔肠早已被剧毒腐蚀得不成样子,腐烂坏死的肠子如一大团烂肉塞在腹腔之间,几乎已经完全失去蠕动能力,方才肿胀至此,只有内里的脓血还在缓慢渗出。
库露露法痛得半梦半醒,只觉得腹中依然如凌迟一般不断撕裂,铺天盖地都是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地狱的大门已经在她腹内敞开,无数恶鬼狂笑着扑进她娇弱的肚腹之中,肆意撕咬、啃食,将肠子一节节咬断吞下,带着地狱烈火的舌尖在肚肠中肆虐切割,肚肠如滚油灌注,痛得好像要溶化一般,又将尖利的钩爪自各处扎进她的肚肠暴虐地拉扯着,仿佛要把她垂死的可怜肚肠彻底拉入地狱业火,在高温之下彻底熔成灰烬。
隐约地,她觉着身下的颠簸好像停下,腹中不可名状的恐怖剧痛似乎稍稍一缓。她几乎消亡的意识之中似乎觉察到什么,本来已经彻底瘫软的身子微微挪动了一下——
下一瞬,她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全身似乎猛然失重,尚未等到她有什么反应,却猛地感觉到那中毒鼓胀的诡异大肚之上,最为突出的中心肚脐部位,霎时如同被一枚几千斤重的庞大石柱轰然撞击而入!她似乎清晰地感觉到肚腹中心被狠狠撞进去了一大截,整个鼓肚子恐怕已经变成个甜甜圈模样,可她那满肚子已经被毒药溶解侵蚀得近乎稀烂的肠子,如何撑得住这样的巨力折磨?
嘎啦一声,她觉得自己腹内胡乱扭曲的肠子似乎哪里已经被撞断了几处,那剧痛早已超出任何承受的极限,她身体剧颤,脑袋猛地一扬,发出一声亘古未有的凄厉尖叫,仿佛灵魂都被撕碎了一般,“咿啊——”却到一半戛然而止,口中猛地涌出一道黑红的血箭,却不知是从胃肠中的何处爆出,溅起数米之远,直如同肚肠已在搅拌机里打成了碎肉,再把女孩这肚子好像香肠肠衣一样回灌进去填实塞满,造出个鼓胀如球、坚硬不堪的肚腹之后,再恶作剧地一拳打碎揍扁,只为看看那肠液碎肉喷溅的样子。这般腹痛库露露法早承受不住,立时昏迷过去。
呜呼,可怜库露露法刚经这碾碎满肚柔肠的剧痛折磨晕厥,尚未及清醒,却又被一阵猛烈之极的剧痛灌入千疮百孔受尽折辱的肠中。这一下却如同将小肚子放在两块平平整整的巨石之间奋力一压,整个肠胃肚腹都扁的像纸片一样,腹内疼得钻心剜骨,仿佛已到了爆炸的边缘。可库露露法已经疼得清醒不过来了,她脑袋嗡嗡作响仿佛被锯子锯着脑仁,浑身都失去了实感,只隐约觉得腹中好痛,疼去了她半条性命,已经送她到了鬼门关前。
肠肚受迫欲裂,反而催生出一股如刚才中毒之时的一阵猛烈泻意,她半昏半死之间只觉腹内疼痛如此,应该泻出来便会好些吧,那早已松垮脱力的腹肌与括约肌最后微微用了些力道,咕噜噜地响着,腹中似是泻出些什么东西,初时腹中微有些凉意,冲淡了业火灼烧似的烈痛,似是轻松了些许,可又古怪得异常,须臾间腹内又生出一股撕扯般的剧痛,肠内仿佛被人凌迟切碎一般。耳边隐约听见欧德鲁法着急得近乎绝望的哭喊,她却已无法反应,就如此沉睡过去了。
“那一日,”欧德鲁法讲述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哽咽,“族长中毒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她那肚子已隆起得如同高原上的山峰,沉重得如同悬崖边的巨岩,竟在马上稳不住身子,就此翻滚下来。我忙伸手去扶,却是忙中出错,反而害了族长,手掌抵进了族长那已不堪负荷的肚中,深没其中。她经了这一撞,想必是腹痛欲裂,身子竟动弹不得直直向下坠去,把肚子整个压在了地上,那肿胀的大肚都几乎压平——”
“那么,那泻出来的,难道是……”
点了点头,“我从未想过那种毒凶狠至此……那时毒素浸透了肠子,竟连粘结肠肚的系膜都被侵蚀脆弱,因为受到外力挤按,腐烂肿胀得深紫色的肠子竟被挤得涌出身下……真不敢想她腹里到底痛成了什么样子……”
“那时我们身边几乎没有剩余的药物,尽管脱离了追捕,但库露露法都已经被毒得肚肠腐坏,原本只剩下苦苦支撑数日后,腹胀如鼓,肚肠完全糜烂成泥、拖出肚外惨死一途……或许这便是首领放弃追捕的原因,他们相信库露露法已经不久于人世。那几日我只能靠着符文撑着她的性命,将她流出的肚肠浸入流水小心漂洗,希冀能够清除些毒素好减轻些许的伤痛,可那毒实在凶猛,就连沿河的植物吸取了水都成片的枯黄……”
“许是老天爷眷顾,约略三天之后,正在库露露法即将殒命之际,我们发现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凤凰族鸟类脱落的羽毛——这是一种与传说中的龙族可以相提并论的高贵魔物,本来连他们的痕迹也无可寻觅,因此只能认为符文之神愿意救一次库露露法的性命。依靠有角人族族长才能传承的某些秘术,我们提取了其中帮助凤凰族浴火重生、延长生命的法力,以此延续了库露露法的性命。之后我们耗费数月点点洗净了她肠中残余的毒药并将肠子的生机重新召回——对于有角人族而言幸好不算太久——一最后缓慢将肠子收回腹内进行更加细致的修补。整个治疗过程大约花费了数年之久,才堪堪将她医疗到可以行走的地步。”
“只是,我们两人均不精于医疗,因此想让她的肚肠恢复如初几乎不可能办到。时至今日,库露露法的肚腹依然时时刻刻盘桓着连她自己都习惯了的隐痛,而且那死里逃生的肠胃不能经受过度刺激,否则少说也会一连疼上几天几夜。据我估算,她的肠子至少有她自己的三倍苍老。”
“自那以后,我们便长久定居于此,大约已有数十年。自身体略微恢复之后,库露露法依然坚持要履行身为族长的义务,哪怕她已经不被那些欺世盗名之徒认可。她以一个族长的身份约束自己,继续学习并建设与管理我们脚下的土地,支撑部落的生存……我们的居民逐渐增多,包括魔物以及那位矮人兄弟,在某一次巧遇之后定居下来。你看到了,这里很小,但已经可以称为五脏俱全的微型部落。她的坚毅与认真使我无比钦佩。我可以说,她现在已经不逊于任何一位杰出的年轻族长。”
“我们也曾经探查过有角人部落的去处,但是他们已经举族迁移向沙漠更深之处,可能已经前往大陆的另一端……库露露法的身体不能支撑远行,我们只好在这里继续住下。”
“我们了解到,人类王国正逐渐意识到意识到错误已经铸就。在数十年的弥补之中,魔法的使用被正确认识,许多商路重新开放,与精灵、人鱼等种族的关系也得到了良好的恢复……然而,本就稀少的有角人族已经受创严重,部落之间冲突四起,希望与人类关系和缓的族人与坚决不愿原谅人类的族人各执一词,甚至造成部族分裂……最终的结果便是,有角人族的踪迹几乎全部从大陆上消失,拒绝与人类再进行接触。”
“对于人类部落,库露露法……只能说依然保持着复杂的情感……”欧德鲁法皱起了眉头,“我们部族曾经受到人族的戕害,而她数十年来所遭受的苦痛,也可以说皆拜她支持人类之举所致。人类于我们的部族已经难以相互信任,甚至不得不相互提防,因而可以理解她不愿与人类加以接触。……不过,她依然愿意住在这片魔兽原野之中,能否说她是不是对人类还抱有一丝希冀……”
欧德鲁法叹了口气,合上了书。
“麦斯,这就是原委了。我们都背负着沉重的过去。数十年来,我一直希望能改善她的处境,但无论是帮助她重新与部族或者人族建立联系,还是治愈她身上的旧疾,我都还无能为力……我不求你能够完全理解与伸出援手,只是若有机会,希望你能够多帮助她,哪怕减轻她些许的压力也好。”
“还有,你从人类部落那里弄来的巧克力茶,库露露法很喜欢喝,她让我感谢你……若有机会,你还是多带些去陪陪她吧。她太需要休息了……我怕她再担着族长的担子,身体会吃不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