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市的冬天,天气说变就变,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却下起了沂沂拉拉的小雨来,王建波开着越野车,载着水、马二人,出南天城东门,过了红花地,就是一大片垃圾场。
车外寒风吹过荒野,把白的、红的废逆料袋,刮的漫天飞舞,冷雨打在大大小小空旷的水塘上,几只不知名的水鸟,缩着个头,躲在湿露露的枯草深处。
这种天气,在家睡觉是最美妙不过的事了,就连水临枫这种不怕冷的人,也感到冷。
马莹菲今晚一反常态,换了一身纯黑的真皮紧身夹克,双手上戴了一双黑色的半截真皮防滑手套,也不穿高跟长靴了,换了一双平跟过膝长靴,黑油油的头发,梳着两根“天牛”辨子,每隔一寸,皆扎的紧紧的。
视线之内,一个人也没有,非但没有人,这种天气里,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万籁俱寂。
四周静的几乎可以听到,细雨落下时的“沙沙”声。
三人都没心情说话,越野车又开过了一片水塘,远处,水临枫发现了一点昏暗的灯光,忙叫王建波开过去。
昏暗的灯光,是从一房破砖房里透出来的,桔黄色的灯泡,映着一张诡异的老脸,那张脸的主人,正在喝着一小盅白酒,面前摆着一碟,暗红色的切了片的内脏。
此情此景,阴森凄诡,老王抓方向盘的手在微微的发拌,上下牙也“达、达、达”的发出不规则的响声来。
水临枫忽的大声笑道:“老王!你冷么!”
话一出口,马、王二人吓了一大跳,齐声道:“神精病啊!这么大声的说话!”
水临枫干笑两声道:“把车靠过去,谁下去问问噢!”
有水临枫在时,马莹菲尤其的不坚强,嘀咕了一声:“我不去!”
老王也道:“我开车不方便!”
水临枫笑道:“看来只有我去了!”
捏了一下马莹菲的小手道:“怎么每次都像鹌鹑鸡一样,事事指望我!”
马莹菲也不知道,自从认识水临枫后,为什么要事事都指望他,印象中自己不是这样的,白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缩到了角落中。
水临枫踏着铺着碎青石的泥泞小路,走在那远离大路的一人小道上。四周带着哨子的寒风,夹着冰雨,狂吹到只穿单布夹克的水临枫身上。
水临枫修道之人,岂在乎这点寒冷,满不在乎的把双手插在裤袋兜里,慢悠悠的向黑暗中的那间破屋,一步一步的踱了过去。
看着那宛如巨兽嘴般的无边黑暗,马莹菲忽然想到,要是哪天自己真的失去水临枫,该会怎样,想想不由伤感起来,不由眼圈一红,似要有眼泪落下。
这片垃圾场,水临枫知道是谁管,那诡异昏黄的灯光下,喝着小酒的丑陋老头,水临枫是认得的,小时候还在水老三住的破屋里,抱过水临枫。
水临枫笑嘻嘻的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道:“严大伯!一人喝酒呀!”
那看垃圾场的老严头,是和水老三同在环卫所扫垃圾的,常常跑到水临枫家看的城南垃圾场喝酒,虽人长的极是丑陋不堪,心肠却是很好。
闻言猛一抬头,笑道:“咦!是小枫!怎么有空跑到我这来!是老水叫你来找我的?别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坐!”
他虽在笑,但是表情却是难看之极,比不笑还恐怖,老严头天生长的怪异,不知道的人,看到他都怕,不知道老严头性格其实却是懦弱之极!
水临枫推“呀呀”的推门进来,抖了抖沾在身上的雨滴,道:“这么晚了,怎么大伯还一个人喝酒,想女人了!”
大泽帝国的贫民,成不起家的人很普遍,整个环卫所扫垃圾的上百人,只有两三人成家,不成家正常,成了家反而变的不正常了!
老严头苦笑道:“不是这话,是最近有件事,好恐怖噢!”
水临枫心中一动,贴着他边上坐了下来,接过老严头递过来的一盅酒,仰头一口喝了,似是无意的问道:“什么事来,说来听听!”
老严头压低声音说道:“前面五六里,靠进秦淮河边上,戴山南面,有一个很大的废弃军用监狱,据说是二百年前,倭军用来关我们大泽百姓的。就在三个月前,来了一对很奇怪的夫妻!”
水临枫道:“怎么个奇怪法!”
老严头道:“说了你也不信,我曾看到他们俩人,大白天带着人,贴着地面飞行!”
水临枫笑道:“别是你酒喝多了,看错了!”
老严头气道:“连你也不相信我!那天是大清早,我还没来得及喝酒呢!”
水临枫笑道:“我信!他们长的什么样?”
老严头道:“长的比我还丑呢!和活鬼差不多!”
水临枫道:“是不是觉得他们很阴森,而且穿着南方苗子的衣服,和我们很不一样?”
老严头道:“对了!就是这样!”
这下水临枫大笑起来:“长的丑一点,穿件不一样的衣服,就把大伯你吓成这样!好笑啊!”
老严头怒道:“我是那么胆小的人么?我是说他们俩人,竟然住到了那个二百多年来,都没有人敢去的鬼屋里!”
水临枫笑道:“这也不奇怪!我也敢住!”
老严头道:“那天我感到好奇,喝了点酒,找了个借口过去瞧瞧,你猜怎样?”
水临枫仰头又喝了一盅酒,笑道:“不知道!也懒得猜!”
老严头难得有人和他说话,自是酒少话多,催到:“年纪轻轻就这么懒,不行!你非要猜一猜看!”
水临枫笑道:“正看到他们公母俩人在操B!”
老严头咧嘴笑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其实我根本就进不去!”
水临枫心下已是了然,故意笑道:“那大伯你是什么也没看到了!还叫我猜!”
老严头道:“不是这话,我离那个宅子五六米的地方,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着我,就是不能向前走一步。”
水临枫已经知道这是“围幕结界”接过话笑道:“你不信这个邪,定是想尽方法的向前走,结果定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了!”
老严头道:“咦!你怎么知道?”
水临枫道:“我是胡猜的,不是你叫我猜的吗?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老严头双手发抖的端起酒杯来,嘴唇直哆嗦,喝了一大半酒道:“我正要往前走,忽然大白天,凭空的生出个血淋淋的大鬼头来,伸着一只血爪,劈面就来抓我……”
水临枫笑道:“假的!幻象而已!定是你那天喝高了!”
老严头道:“我发誓!决不是幻象!那天要不是我跑的快!铁定就没命了!饶是我见机的早,一幅袖子也没有了!”
水临枫道:“看来今晚你又喝高了,那条路怎么走?我去看看!”
老严头打了一哆嗦,道:“你还真不要不信邪!见不对头,定要早早的溜走才是!”
水临枫笑道:“放心吧!我晓得的!”
问明了方向,回到了车上,马莹菲道:“怎么样了?这半天才回来?”
水临枫道:“似乎在些意思了!老王!右前方,再开五里路左右,走吧!”
还远在一百米外,三人都明显的感到一阵阵心怵的感觉,走近更是嗅到剌鼻的浓重血腥味。
马莹菲走下车来,对老王道:“我和临枫进去,你就呆在车子里,别乱跑了,手机都打在震动上,有事也好联系!”
水临枫道:“又是我?”
马莹菲杏眼一瞪,怒道:“不是你是谁?”
老王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说方凝也是他的女朋友,这会儿装不得蒜,胸一挺道:“我去!”
马莹菲斜着眼睛看着他,说道:“老王!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不行!我看此地凶险异常,你即无武艺,又无道术,去了就像自杀,别方凝没救出来,反倒搭上你一条命!”
王建波当面被美女瞧不起,老脸挂不住了,跳脚道:“我小时候,也学过几年跆拳道,真动起手来,也不含糊!”说完就要往里冲。
水临枫一把抱住他,道:“老王!别介!真想死也不是这样!我倒有个好办法!”
马莹菲、王建波两人齐齐看向水临枫,水临枫见两人看他的目光满是期待,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报报警如何?”
两人齐道:“去死吧!这时候还开玩笑!”
大泽帝国的的公人,出了名的沐猴而冠,平时抓抓赌、抓抓嫖什么的,最是有劲,真要他们和江洋大盗拚命,却是不敢。
这种天气,半夜里要他们出警,开玩笑吧!
只怕等到头发白了,也见不到一个刑探局的公人。
所谓“无知者无畏”老王趁水、马二人不备,一头冲向血红的大铁门,水临枫一把没拉住,在后面叫道:“此路不通啊!老王千万别……”
话没说完,黑夜中凭空生出一只血淋淋的大鬼头来,“扑”的一口秽气,直喷到王建波脸上。
王建波的三魂六魄,顿时被秽阴气打了出来,眼看就要散。
紧跟在后面的水临枫,眼急手快,左手一张一合,韶老道的“定魂手”抓出,灵气一现一送,让魂魄归位!
老王要是真的死了,少了一个好朋友,水临枫心里还真不好过,右手接着王建波倒下来的身体,用灵气缓缓的修复魂魄。
半晌,王建波大叫一声:“鬼啊!”
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水临枫嘘了一口气道:“我又没说不去,老王你急什么!小马蹄子天天对我冷嘲热讽的,你看我不是活的自在的很!”
“被美女日咕日咕,那是她爱你的表现!要是我真帮你找到方凝的话,大不了叫你请客嫖鸡而已!怎么这样小气起来!”
王建波笑了起来:“请客嫖鸡小意思!就是你不帮我找方凝!请你嫖嫖鸡,也是小意思!”
水临枫笑道:“那不就是了!自家兄弟!还有什么挂住挂不住的!”
马莹菲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见水临枫用玄功,出奇的干净利落,本来也想出手救王建波,左手“定神符”还没来得及撒出去,水临枫已经打完收功了。
这就是“丹鼎宗”和“符录宗”的区别,丹鼎宗难学难精,但是一旦炼成后收发由心;符录宗就慢了点,现在马莹菲和水临枫道行差不多,但是动起手来却还是比水临枫慢了很多。
马莹菲瞪着迷死人的杏眼,怒道:“闭嘴!都什么时候了,两条色狼还在在讨论这种龌龊的事!老王看好车子,临枫和我进去吧!”
水临枫怕王建波一人呆在外面的有危险,叫他关好车门,自己在外面布了一个结界,嘱咐道:“等在里面,千万别出来!”
只要有人触动结界,水临枫立即就会知道。
转过头对马莹菲说道:“大小姐!刚才老王已经触动了他们布的结界,想必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偷袭不成,只得硬闯!你可要跟紧了!”
马莹菲悠然的说道:“临枫!你叫我什么?”
水临枫道:“大小姐啊!……”
忽然明白过来,背向王建波,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都是我错!没人的时候,我要叫你亲亲大老婆!呵呵!”
马莹菲偎了上来,水临枫牵了她的小手,两人并排向废屋走去!
刚走到结界口,那个大鬼又扑了出来,水临枫放开马莹菲的小手,对马莹菲笑道:“让他们也显显形吧!”
双手结印,口中喝道:“天清地荡,神鬼现形--破!”
夜幕中淡淡的紫星飘落,废宅周围立即现出一道血色的围幕,围幕上,不时的探出血淋淋的鬼脸,鬼嚎连天。
废宅上空,暗红色的血气如云般的涌动,腥臭冲天。
一只鬼爪探出,几乎要抓在水临枫的脸上,水临枫只当不知,回头高声对王建波说道:“老王!我们回来时,自会破开结界,在此之前,无论谁叫你出来,都不要理他,就算我和莹菲叫你,也不用理!千万要记住了!”
远远的王建波应了一声。
马莹菲左手一动,左手无名指的的云纹龙戒,幻出了七把三寸长的白色柳叶灵刀;右手的云纹戒指,幻出了一把闪着篮色电花的白龙伏魔剑来。
纤手一抖,白龙伏魔剑从一个血鬼头顶破开,在腥臭无比的血幕上拉开一个大豁口来,回过螓首,对水临枫说道:“临枫!快来!”
水临枫穷人一个、浪命一条,可没有这种神兵灵器,这个结界布置的甚是严密,要破这个结界,只能用“五雷盖顶决”硬轰开。
五雷决祭起的神雷,和这个大结界硬碰,必会发出震天的巨响,所以刚才说出“硬闯”的话来。
想不到马莹菲,竟能像划开普通蚊帐般的,划开这层血幕结界,倒省了不少灵力,怕马莹菲一个人有失,左手四指间,扣了三根水泥钢钉,右手握了那根一米长的自来水钢管,却把用牛仔布裹着的“中正剑”斜插在屁股后面的皮带上。
应了一声,紧跟马莹菲身后,急急穿过了血幕结界。
这座依河而建的废宅,后背紧依戴山,露在地面的只有一幢二层的灰白色水泥小楼,外面是一圈三米多高、二米多厚的钢筋水泥墙,虽历经二百多年的风风雨雨,依然屹立如故。
当年关押大泽囚徒的大部分建筑,都建在地下和后面的山腹中。
多少年来,此地经常闹鬼,大白天也能看到围墙里面不时飘过的白色鬼影。半夜更是鬼语啾啾。
戴山和附近的尖山、黄金山是南天市的又一个大坟场,三山之间的空地中,堆满了垃圾,夹杂着医院里锯下的数根病腿,不时的窜出只把只野狗黄狼。
虽然这个地方闹鬼已经很久了,但是大泽帝国官面上,是个号召民众,抛神灭佛的政府,是凡民间牵涉到灵异的事件,一律都不准见报,更不准在私底下传播。
所以看垃圾场的老严头,虽然早发觉此地古怪,却迟迟不肯报案,在普通老百姓看来,鬼可怕,刑探局的公人,比鬼更可怕,没事少惹为妙。
但是不见报、不传播,灵异这东西有就是有!
现在住在这幢废宅里住的公母两人,母的就是“老地方”饭馆,水临枫见到的那个阴森森的老太婆。
对面坐着个同样阴森黑瘦的老头,两人个子都不高,这两个东西虽勉强算是个人形,却并不是人,而是云南苗山深处的两只精怪。
云南苗山,穷山恶水,并无灵气,满山满谷之间,极其阴晦的秽气弥漫,秽气中修炼成形的精怪,都是面目狰狞,性格怪张有恶物。
这对公母俩修成人形后,仗着妖法高强,为祸地方,起先吃吃牛羊,后来就想吃人了,吃来吃去,什么人不好吃,却吃到“天柱观”大天摩殿殿主的头上来,把宁虚真人的侄女给吃了。
这下惹火了天柱观的老宁虚,带着弟子把这对公母俩人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个偶然的机会,公母俩人被宁虚真人追入五百年前,被官兵剿杀的邪教“万仙教”的废墟中,在废墟的地宫中,两人发现了一本“绛仙录”“绛仙录”从名称上看,是本道藏,其实不然,从头到尾的,就是一本巫术大全,不但记有一些巫道的巫术,更重要的,是说明了几种人尸的密秘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