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研究所,以前的同事见到我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惊讶,毕竟我消失了整整五年。
或许我离婚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吧,尤其是我现在的样子比拾荒的人好不到哪儿去。
到研究所门口的时候,差点被保安给赶出来。
见到老所长的时候,也免不了一阵唏嘘,所长也是拉着我一阵嘘寒问暖。
在回来之前,我给所长打过电话,他也知道我的目的。
在看到我的研究成果目录的时候,他也不由得眼前一亮,随后拍着胸脯告诉我,一切包在他身上。
“这一次,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自己的人生更有价值,就算是对社会和世界的回报吧…”我对着所长说道。
“真的羡慕你,没有任何事情的捆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一个自由的旅行家,冒险家,科学家…”老所长也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
走出了研究所,我深吸一口气,在刚刚的谈话中,所长一直没有问我当初离职的原因,也没有问我的家庭原因,看来所长已经知晓了一切,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所长晚上一定要给我接风,但被我谢绝了。
我此时心中还有最后一丝牵挂,虽然五年过去了,也淡忘了很多。
但回到了这里,还是忍不住去看一眼,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打了一辆出租车,说出了那个五年不愿意提起的地址,车子向着那个地方驶去。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淼淼下班的时间了。
五年了,淼淼还好吗?
我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场景。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别墅院子里玩耍,淼淼白衣胜雪的看着他(她),脸上带着慈爱。
同时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和淼淼坐在一起,搂着淼淼的肩膀,俩人一起看着玩耍的孩子。
这个帅气的男人就是长大后的狼孩,此时的他已经驯养完毕了吧?已经成为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幻想到这个场景,我真的有些不敢面对。
但车子已经到了那个地方,我下了车,做好了准备。
五年的旅行,让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只是看一眼淼淼过的好不好,不会打扰他们,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五年中,我偶尔用笔记本电脑关注着世界的学术界,狼孩的研究报告一直没有发布过。
看来李天平没有发布出来,或许已经销毁了吧,应该李鑫垚会阻止,毕竟狼孩是她的弟弟。
我终于来到了那个别墅之中,只是让我奇怪的是,别墅的大门紧闭,而且别墅也没有灯光。
我远远的看着院子,发现院子的石板缝隙中间都已经长出了杂草,看样子是至少一年没有人住了。
我此时顾不得其他的,赶紧来到了院子大门处,院子里的杂草不少,如果在之前,肯定会雇佣家政收拾的,院子的草丛也是乱七八糟的,大门紧闭,上面的春联都已经失去了颜色。
“搬家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随后自言自语说道,或许当年事情摊牌后,尤其是我们离婚后,淼淼和狼孩一起搬走了吗?
毕竟淼淼生了孩子,还离了婚,肯定会落人口舌的。
“陈南…”正当我失落叹息的时候,我身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很熟悉。
淼淼?
等我转过身,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淼淼,是李鑫垚。
许多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李鑫垚穿着干练的女士小西装,是正式的高管工装。
“垚垚…”我看着气质改变的李鑫垚,轻声的叫了一句。
“陈南,真的是你…”李鑫垚听到我叫出她的名字,赶紧跑到我跟前说道,此时的我还没有整理形象,所以一时间她没有认出我。
“是啊,今天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
我看着李鑫垚,心情有些复杂,但没有以前那种严重了。
“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
李鑫垚看着我,欲言又止的说道,表情也很复杂,但是没有严厉和埋怨,只是表情带着一丝抑郁,似乎欲言又止。
“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流浪,做一个旅行家,冒险家,科考家…”
我把这些年的经历简单的叙述了一下,同时把回来的目的也说了一下。
“哦…”听到我的话后,李鑫垚叹息了一下,我此时有些奇怪,李鑫垚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别墅应该许久没有人住了。
“你怎么会来这?淼淼他们已经搬走了吧?”
我此时看着欲言又止的李鑫垚问道,这次的见面,李鑫垚似乎比我还纠结,让我有些奇怪。
“你走了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李鑫垚抬头看着我,随后和我一起到别墅区的花园中坐了下来。
“你父亲还好吗?”坐在椅子上后,我询问着李鑫垚,李天平毕竟是李鑫垚的父亲,出于礼貌也应该问候一下。
“他…他已经不在了…今年年初…”李鑫垚缕了一下头发说道。
“什么?李教授他…哦…”听到李鑫垚的话,我失声说道,不过随后缓解过来。
李天平年纪大了,我回来的时候就幻想着李天平的境遇,所长也没有提起,我也没有问起。
年初,李天平应该八十多岁了,也不算是短命。
李天平死了,心中似乎也空了一下。
“陈南…我每天下班都会到这里看一眼,想着哪天会不会遇到你,今天终于遇到你了…”李鑫垚的脸上没有哀伤,或许李天平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父亲的称呼而已,李鑫垚看着我眼神复杂的说道。
“一切都过去了…”听到李鑫垚的话,内心微微触动了一下,我淡淡的说道,心中的波澜不如五年前那么大。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所以你还是回来吧…”李鑫垚转头看着我,声音轻柔的说道。
“回来干嘛?淼淼已经有了你弟弟,还有了孩子,这里没有我的牵挂了…”我转头对着李鑫垚说道,我此时带着笑容,却没有了以前的那种苦涩。
“在你离开的两个月后…我弟弟就已经不在了…”李鑫垚叹息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会后说道。
“你说什么?狼孩…壮壮他…他…”如果说李天平的去世让我有些意外,那么狼孩去世就让我十分的震惊了,怎么可能!
“你离开的两个月后,我弟弟就突然死在了后院的山洞之中,没有任何的前兆,也没有任何的伤痕。按照我父亲的说法,当初基因改造的时候留下了隐患,算是早夭的。意料之中,父亲之前和我说过,我弟弟根本不会长命,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李鑫垚露出一丝苦涩和忧伤说道,或许内心中是心疼她这个弟弟的。
也正是如此,李鑫垚对李天平的哀怨更深了。
“而淼淼也没有生下孩子…在你离开后,淼淼伤心欲绝,尤其是联系不上你。再加上我弟弟的突然离去,她受不了这个打击…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李鑫垚继续的说道,而我的嘴巴长得大大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些事情一个个都让我意外。
李天平走了,我理解,毕竟年纪大了。
狼孩走了,我也理解,改造人,基因有缺陷,有早夭的可能。
但淼淼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了,这让我十分的意外了。
“而你的岳…淼淼的妈妈,在你离开后不久也去世了。你离开后,家里鸡飞狗跳,淼淼怀了孩子,你却不在了,我们瞒住了两个月,但我弟弟去世,淼淼流产,你却没有出现,我们根本瞒不住。淼淼的妈妈知道一切后,就病重住院,没几天就撒手人寰…”李鑫垚重重叹息了一口气说道。
“当时我一直联系你,但始终无法联系到你,问了五号基地的桑迪,问了所长他们,根本找不到你。那个时候,真的希望你能够回来,哪怕淼淼的妈妈见到你,或许也不会…淼淼的妈妈是带着对女儿的失望离开的。”
李鑫垚继续的说道,我此时低着头,用手杵着自己的额头,心中复杂到了极点。
如果李鑫垚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代价真的太大了,岳母对我不说恩重如山,但犹如亲生儿子一样,我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愧疚。
“淼淼呢?”我此时担心着淼淼,经受了这么多的打击,她怎么样了?别墅没有人住,她在哪儿!
“跟我来吧…”李鑫垚叹息了一口气,随后挽起我的胳膊说道,李鑫垚的车子停在不远处。
我跟随着李鑫垚上了车,车子向着市里驶去。
我此时有些奇怪,但我安静的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脑海中不断的消化着李鑫垚告诉我的东西,李天平、岳母、狼孩、淼淼腹中的孩子,全部都不在了,这个消息真的让我震惊不已。
但看着李鑫垚的表情,她似乎没有撒谎,而且也没有骗我的必要,毕竟没有任何的意义。
“精神病院?”当车子停下后,我下了车看着医院上面的牌子说道,李鑫垚一言不发,深吸一口气带着我走了进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你好,张淼淼女士在哪儿?”
李鑫垚带着我来到了一个病房里,却没有看到人影,所以李鑫垚走到前台询问着护士。
“在花园里,李护理一直陪伴着她…”值班护士对着李鑫垚说道,随后李鑫垚向着走廊走去,而我跟在她的身后。
很快,来到了医院的后面,在花园里看到了一个身影。
坐在花园的椅子上,仰头看着天空中那个圆圆的月亮。
此时是月中,所以是满月。
而一边看着月亮,一边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把头发撩起,随后从手中吹起。
“经历了你的离去,我弟弟的离去,母亲的离去,还有腹中孩子的流产,淼淼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所以…将近五年了。她一直在这里治疗,但一直没有好转。这里有医院的看护,淼淼不知道自杀了多少次。但她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或许她心中一直在等待一个人吧…”
李鑫垚看着远处的淼淼说着,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眼角。
曾经的闺蜜,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从那以后,淼淼的公司由我来打理,一直运行很正常的。我每周回来看一次淼淼,毕竟太忙了。每晚下班就会到淼淼家里门口去看一眼,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回来。”
李鑫垚拿出纸巾擦拭了一下鼻子说道。
“陈南,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原本的人和物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就算淼淼在有错,现在她已经付出了代价,我希望…我恳求你,回来吧,淼淼需要你…”李鑫垚转头对着我说道。
“哈…”我重重呼出一口气,眼睛闭着,眼泪已经模煳了我的眼睛。
五年了,突然回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之外。
岳母去世了,李天平去世了,狼孩去世了,淼淼的孩子也流产了,淼淼也疯了。
此时看着淼淼的样子,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月亮,似乎向往着满月的圆满。
在淼淼旁边,一个医护人员一直陪着,看着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到淼淼这个样子,我充满了心疼。
淼淼有错,我也有错,但淼淼付出的代价确实太大了。
我一步步的向着淼淼走去,淼淼此时侧身对着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素颜的她还是那么的美,只是似乎没有了灵魂,彷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在我脚步声临近的时候,淼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眼睛的余光似乎看向我。
只见她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慢慢的转头看向了我。
在看到我的时候,她木然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拨动。
我走向她,她一直看着我,当我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我慢慢的蹲了下去,把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淼淼穿着病号服,身上有些冰冷。
淼淼低头看着我,她抬起了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她的手也是冰冷的,颤抖的。
抚摸了一下后,她眼中的目光再次拨动了一下,随后她抓住了我的手,我把脸靠在了她的大腿上,淼淼弯腰下来,用她的脸压着我的头发,随后我感觉自己的头发似乎湿润了…
而李鑫垚远远的看着我们,不断的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