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成擒

　　意有所指的“同事”两字一出，最后一丝侥幸亦不复存在。

　　紧身衣褪至胸前的女子，顾不得重整装束，一脚蹬开门板，窜出厕所隔间。百忙之中，她侧眼窥去，果然在门口瞥见了一高一矮两条人影。

　　“苍花”目瞪口呆，似乎全未料到会在检修中的盥洗室内遭遇熟人，抑或是被两盏车头灯晃得不轻。

　　另一人望向她高耸雪峰的眼神则颇为淡定。比起品鉴秀色，倒更像一名屠夫在观察待宰牲畜，研究下刀的部位。

　　女子本来还存着殊死一搏、抓住义体豆丁做人质的打算，被这样一对毫无感情起伏的眸子盯着，诸般激进念头霎时如阳春化雪，消融无踪。

　　狠狠往地面掼下发烟手雷，浓雾翻涌而起，淹没了整片空间。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疾奔，对准记忆中窗户的方位纵身一跳。

　　“噼里啪啦”一串脆响，环境光由暗转亮，她披着细碎的玻璃与金属片破窗冲出，闯入了露天的高空。

　　十余米开外，就是一幢邻近楼房的天台。女子本可顺势攀上，凌空犹豫了一息，蹬墙借力变向，沿着两栋大厦间的空处飘移开去。

　　以重樱市区的建筑密度，高空跑酷看似惊险，实则缺乏技术含量。借助器材，心态过硬的普通人都能一路畅行，遑论身体素质优秀的异能者。

　　鉴于神秘男子阴魂不散、一路辍尾追至的表现，她实在不敢去赌对方的运动能力，只得另辟蹊径。

　　探指伸入腋下，勾住隐藏的拉环，发力一拽。

　　两片薄膜“呼啦”自肋侧弹出，形成宽阔的蝠翼式结构，瞬间兜满气流，止住了下落之势。

　　女子酥胸袒露，双翅招展，如同神话故事中半鸟半人的妖禽，悠悠飞向远方。

　　（逃……逃出来了！）

　　由衷的笑意浮上面孔，她费了老大劲，才克制住欢呼的冲动。

　　记得多年前刚出道时，被半个街区的警务科兵力围追堵截，几经辗转安然回归基地后，劫后余生的喜悦情绪，便与此刻相差仿佛。

　　她本以为自己已有所成长，这辈子都不会重蹈覆辙。

　　现在看来，多半只是敌人还不够强而已。

　　不过，今次的对手是否真的很强，仍属未定之数。

　　仔细思量，对方并未正面展现过实力，仅凭恰到好处的一瞥、一露面，就把她吓得够呛。

　　若说一切均为巧合，未免有点侮辱智商；但另一方面，洞察力与战斗性能划不了等号，也是显而易见的逻辑事实。

　　自己是否过于谨慎，以致错过了补救失误的机会呢……？

　　……一阵突兀出现的压触感，打断了紧身衣女的回忆与反思。

　　力度微乎其微，不比一只成年的麻雀稍重。可麻雀便绝不会飞到这等海拔，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停歇在她的后背上。

　　某种不妙的可能性闪过脑海，她娇躯一颤，四肢肌肉倏忽陷入僵直。

　　滑翔翼装一时失去控制，歪斜着打起了转；不等她作出任何调整，背后的压力于方寸间巧妙移转，抢先将重心踩回了应处的位置。

　　“不太镇定啊。”

　　带着评判意味的言语，穿透呼啸不息的风声，清晰地钻入耳内。

　　“………………你……”

　　挣扎着迸出一个音节，紧身衣女再无下文。

　　心头的荒谬感过于强烈，以致冲淡了恐惧与绝望。

　　（他、他究竟，是怎么站到我背上的？！！）

　　哪怕在超现实风格的剑戟片中，“一击无功、敌人站上挥空的刀刃”，这种用以凸显压倒性战力差距的情节，近些年都很少采用了。

　　诚然，踩人背比踩刀背简单得多。但考虑到凌空飞行的不稳定状态，难度又另当别论……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

　　鼓起残存无几的勇气，她耸动肩胛，试图操纵滑翔翼翻转一百八十度，让轻敌冒进的追杀者来个自由落体。

　　“精神可嘉。”

　　随意点评了一句，男子顿足一踏，震得她背肌酥软，轻易粉碎了微不足道的小小抵抗。

　　双手未动，仅以脚底传导暗劲，便彻底夺去了翼装的控制权。如果他愿意，大可像拉扯着牵线木鸢一般，迫使脚下之人向指定的方位降落。

　　只是，如此简单的处置方式，似乎依然超出了他的耐心界限。

　　“唔，角度差不多了。”

　　话音方落，女子忽觉前胸一紧，呼吸困难。以为对方即将痛下杀手，她挣扎着向后扭转脖子。

　　古语曰，背对敌人死去是战士的耻辱。她其实不太讲究这类荣誉感，但至少不希望死得稀里糊涂，连夺取自己性命的东西都分辨不清。

　　入眼之景，和预想中的情形不太一致。

　　男子手插裤袋，长衣迎风猎猎，洒然站立。并未握持任何凶器，只是站姿略显奇怪，左膝微提，偏拧过一小圈角度。

　　目光下移少许，她很快发现，对方是把脚面当成楔子，顺着开口，插入了自己的背脊与衣料之间。刚才之所以呼吸不畅，便是胸廓勒紧导致。

　　礼貌地摆了数秒钟的定格pose，待她明确了自身处境，男子移开右足，虚空悬踏，左腿肌肉绷紧。

　　“……走你。”

　　（什么是“走你”……哇啊啊！！）

　　巨大的牵引力拽住后背，将四十多公斤重的身躯向上抛飞。

　　乱流贯入耳鼻，颅脑嗡嗡作响。视野之内，锈蚀的高楼外墙、网格状的窗框齐齐拉伸，形成一条条疯狂颤动的速度线。

　　紧身衣女只觉天旋地转，方向感尽失，手舞足蹈着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才逐渐止住升势，颓然下落。

　　“啪叽”一声，水花激溅。前胸重重撞上坚硬的平面，差点背过气去。

　　不知过了多久，金星直冒的两眼终于恢复正常。她吃力地侧转过身，四下观察，发现周围的环境竟相当眼熟。

　　斑驳的瓷砖，四溢的积水，天花板上歪斜的出风口……

　　……以及，不远处抱膝下蹲，歪头打量着自己的双马尾少女。

　　“‘纸鸢’。”“苍花”面色复杂地问道，“我以前，有不小心得罪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