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梦了啊。”
若有所失地自言自语着,白濯支起上半身,任由盖被从胸前滑落。静坐片刻后,摊开掌心,举至面前定睛凝视,就像那里还存留着过往的余温。
倘若减少不必要的场景切换,方才经历的种种,倒不失为一场合格的美梦。
可惜,前半段的春意有多暖,后半段的闷棍就有多沉。
遗憾地摇了摇头,男子移开手掌,振臂轻挥。
掌风呼啸,“哗啦啦”吹开窗帘,显露出楼外绚烂的灯火。
霓虹与月光共映,将樱墙的巨影染上一层斑斓的纱衣。
美景在怀,他忽然想喝点酒。但打开床边的冰柜,看着里面清一色的黑红相间瓶装,又想起自己早就经戒酒多年。
嫌弃地抽出一瓶汽水,注满一盏。白濯信手举杯,对着明月与星空,一饮而尽。
饮毕,躺回卧床,双手垫在脑后,一动不动地眺望向窗外,将这片托自己所赐,方能延续至今的缤纷夜景,尽数烙印在瞳仁之底。
他看着月色渐渐隐没,看着灯火一朵朵熄灭,看着一轮红日从樱墙背后跃出,泼洒下光芒万丈。
随着日夜革替,人声鼎沸,一对晦漠的眸子中隐隐浮起生机,渐至充盈。
末了,从容闲适的神态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变回了铃与花夕面前的那个白濯,懒散地打了个呵欠,决定稍微回笼个把小时,挽救一下崩盘的睡眠质量。
恰在此刻,视野一角,搁在枕边的终端机开始闪屏。
“啧。一大早的,谁会——”
“铃酱来骚扰你咯!铃酱来骚扰你咯!”
“……那家伙,什么时候把提示音改回去的……?”
感叹着某只豆丁黑客无孔不入的行动力,白濯点击触屏,查看来讯。
……
夜间的“投怀送抱”事件,并未改变两位“暗流”少女的相处模式。
她们毕竟结识多年,拌嘴也好,失态也罢,最终都难免融入朝夕积累的日常。
具体来说,哪怕担心友人遭遇不测,余悸未消地紧紧抱了她半个晚上,后半夜看到对方四仰八叉占领大片床面的豪放模样,依旧会忍不住往她头上猛敲手刀。
(呜呜……下手比以前还重,是错觉吗……)
苍绮院花夕揉着脑门,看着桌上的牛奶、鸡蛋与清粥,目光涣散无神。
“铃酱,”她讷讷地道,“人家想吃点,呃,有味道的东西。比如,楼下那家炸鸡店……”
“想都别想。”相泽铃慢条斯理地剥着蛋壳,头也不抬。
“……要不然,薯片……”
“哪有早饭吃零食的?”
“欸欸,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还是床上的铃酱比较可爱!”
女飞贼面泛寒光,扬起右手。
“……咕呜。人、人家什么都没说。”
小豆丁一秒认怂,无精打采地耷拉脑袋,下巴抵住桌沿,嘴唇嘟得老高。
早知道这边的早餐连肉都木有(鸡蛋肯定不能算肉),昨晚就该顺着气氛反掏回去,狠狠摸个够本!
当时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自己却被闺蜜反常的状况弄得不知所措,光顾着安慰对方,丁点便宜都没占到。
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确认了,她真的非常、非常在乎自己。
可这又算什么收获了?“铃酱在乎自己”,难道不是一条显而易见的公理么?
……
相较于越想越亏的花夕,相泽铃的心情倒还算不错。
情绪失控,暴露软弱的一面,丢脸是比较丢脸。
不过,或许由于对方不是外人,亦可能因为,近些天来的某些……
经历,极大程度地锻炼了自身的耻度阈值,这等段位的尴尬,尚不足以击穿她的面皮防御。
而胸中压力的释放,似乎令她的异能得到了升华。换成不那么中二的表述方式,精神平稳了,基于精神侧的异能,控制力自然水涨船高。
晨起如厕之前,她站在卫生间的梳妆镜前,尝试着发动了隐身。
尽管只有近乎微不可查的一息,身形淡化的速度的确有所提升;但腹部依旧难尽全功,照例显现出积聚在肠内的污秽褐黄。
看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还离不开某位白姓男子的“技术支援”。
思绪及此,变态先生色眯眯的笑容跃然脑际。
女飞贼咀嚼动作微微一顿,不爽地拧起了眉。不爽之余,又有一点点莫名的愉快。
“铃酱的表情好怪喔。鸡蛋坏掉了吗?人家这只吃不下的蛋蛋,可以让给你喔。”
“……没有!你给我老实吃饭。”
少女连忙捧起粥碗挡在脸前,试图遮掩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自己在愉快个什么劲?
离不开那个变态,又有哪里好高兴了?
“唉,要是师匠在这儿就好啦。”
义体豆丁百无聊赖,一勺勺舀着清粥,“既可以当保镖,还可以当跑腿。拜托他给人家买点炸鸡什么的,他肯定不会拒绝吧~~~”
想什么来什么,铃握住筷子的手指不由一抖,差点怀疑友人觉醒了读心的异能。
“关他什么事。”
她强作镇静地道,“花夕,你别总想着麻烦白先生。不对,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现在情况不明朗,我们的处境可能还很危险,怎么可以随便连累外人呢……”
“师匠又不是外人。是说,师匠乱强一把的,真的喔。”对方满不在乎,“人家是不觉得,世上有什么危险,能连累得了他啦。”
“再强也一样。强就活该给我们挡刀吗?”
女飞贼随口一答,继续埋头喝粥。
喝了好几口,又抬起脑袋,奇怪地望向半晌没有吱声的友人。
只见花夕直勾勾地盯着她,小脸纠作一团,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输、输了……”
小豆丁沮丧地道,“人家,徒弟失格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