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对普通市民随便动武”。
脱口而出的一答,不含任何虚伪做作的成分。很显然,说话者是将此事当成了天经地义的道理。
如果每一名警务科的员工都能严格遵守这一原则,该部门在重樱的名声应该会好上许多。
(……有趣的家伙。)
白濯的眼神缓和了一些。心中由于“棚区”两字而些微下滑的观感,亦跟着有所回升。
(可你是不是忘了,现在身上穿的,不是警务科的制服啊?)
他一时拿不定注意,该否对这段打破扮装人设的台词装聋作哑。
另边厢,年轻女子仓促讲完一通话,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
“我我,我的意思是……练了功夫,就不能算普通市民……”
她眼神游移,竭尽所能地补救道,“……不对,是、是说,练了功夫,就容易违法乱纪,管理起来很困难,所以,呃,更要……谨、谨言慎行……”
(谁说的,我最近几年就一直遵纪守法得很。)
懒得和死脑筋的条子计较,白濯暗自腹诽了两句,便主动出言,打断了对方越描越黑的自曝行为。
“行了,知道你很善于自我管理了。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懂事,警务科的工作量肯定能减少一大半罢。”
“唔,也不一定呢。到时候总会有新的麻烦冒出来的。”
“……”
“……欸,呃!我是指,我现在的工作……呜,‘大家’的工作,都是这样麻烦的。嗯,没错。难道不是么?”
短短数分钟内多次漏嘴,态度值得肯定、业务能力有待商榷的警花小姐,紧张地盯住了对面的男子,唯恐被他探出端倪。
白师父则似笑非笑地回望着她,害得后者则愈发紧张。
两团圆润的丰硕,随着她的呼吸节奏起起伏伏,胸口布料不堪重负,隐约发出纤维破裂的细碎声息。
在酿成事故前的一刹那,他收回了视线,从容道:
“的确,大家都不容易。希望你这次的工作能够顺利罢。”
“啊,嗯嗯!承您吉言……”女子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要以不妨碍到我为前提就是了。)
看着她轻松的表情,白濯在脑内默默地补充。
……
一阵吱吱呀呀的摩擦音响过,车门开启。
夹杂着铁锈与腐烂木料味道的闷浊空气迎面扑至,无需电子合成音报站,老练的乘客即已知晓,西十九区到了。
白濯辍在人群末尾,慢悠悠地晃出站台。
前方各色人等,乍眼一看,扮相平平无奇,并不显得如何古惑。
可走着走着,就见他们陆续脱去罩在外头的运动衫,露出袖口领口串着金属环的皮衣、背部印有语意不明狂草汉字的大褂。
有几个还摘下鼓鼓囊囊的软帽,显摆出冲天的鸡冠,地犁般的西瓜头,以及前古纪元某漫画主人公变身后的同款发型。
几步路以前,众人还不显山不露水,形似重樱城随处可见的上班族与学生党。
一到自家地盘,便如鱼儿游进了池塘,霎时化作为一位位画风标准的黑社会干将。
白濯身旁,年轻的女警员瞪大了一对杏眼,小嘴惊讶地张成了“O”形。
(学一学,这才叫角色扮演。)
压抑住了顺势吐槽的冲动,白濯叹一口气,松开数枚纽扣,半敞开外套。
(幸好我早有准备……啧,本来不想搞这么晦气的。)
只见他外套下的贴身短袖,前胸赫然写着斗大的“繁樱”两字。一柄无鞘长刀竖在中央,朵朵花瓣飘过刃间,远观犹若滴血。
“……”“……”
混黑人士们纷纷侧目。
网店标价五樱币一件的“繁樱复国会”文化衫,不包邮,做旧价格加倍。入手不算困难,但光明正大地穿到大街上,仍可谓相当之有种。
须知,警务科的各分区支部冲业绩,最稳妥的手段,莫过于抓捕“复国会”余党。
而正牌的复国会余党们,又往往厌恶圈外妄人拿自家周边刷时髦值的行为,经常不吝动用私刑惩戒,以肃正风气。
和这等傻大胆靠得太近,保不准人家挨雷劈的时候,会顺带刮擦到自个儿。
“……你、你……你你……”
扮装女子嘴唇翕合,对着白濯你来你去,半天拼不出一句囫囵话。
后者不以为忤,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这样穿搭,可以显得合群一点。”
“合、合群?有……有吗?”
“还行罢。”
白师父环视一圈,无所谓地摊开双手。“现在的距离感就挺舒适的。”
自己对西十九区的生态终归不熟,贸然装扮成本地帮众,容易弄巧成拙。
“对重樱黑道一知半解的愣头青”,这种设定就比较稳妥。除去“愣”的部分,基本属于本色扮演。
再者,一般甚少有人能够预料得到,一位外地移民竟会穿着复国会文化衫招摇过市,对他的真实身份也算一重小小的掩护。
最后……家中衣柜的深处,恰好就塞着这么一件短袖。
……或许最后一条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女警员伸手入袋,似乎是出于职业习惯,想要掏出证件,勒令面前可疑度飙升的男子配合调查。
然而,她脸皮太薄,心又不够狠,还在纠结犹豫的当口,对方已飘然远去。只留下一句简短的道别语,在风中幽幽回荡。
“多保重了,菜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