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察觉了他的意图,知道那人的阴损,所以才死拽着不放我走,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这点。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我的觉悟还没有那么多。愤怒扰乱了我的思绪,现在的我,只想用拳头锤烂他那张不停聒噪的臭嘴,以此来发泄我心中的不满。
滔天的戾气锁在眉宇之间。眼神交错,有嗜血暗含。他瞳孔猛地一缩,退去半步,惊慌地打量着四周,做出害怕的神情。
“怎么?想动手啊?你可掂量清楚了,这里都是人!”
作用在我手腕的力道又强了几分。为了避免我惹出祸端,若兰一直在苦苦支撑,竭尽所能压下我的暴行,而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陷阱,仍在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面色阴沉不定。
他见我没有后续动作,胆子又大了几分。赶忙用讽刺性目光对我挑衅,流露出尽占上风的优越感,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眼中闪烁着邪恶变态的愉悦。
“你不是要打我吗?来啊!怎么还不动手?不敢啊?”
怒气再度飙升,表针在红色区域反复颤动。他嚣张的态度让我倍感恼火,气得我牙都要咬碎了。我受不了他在这么张狂下去,奋力挣扎,想甩开若兰。但是,她像是铁了心似的,死死抓着我的手,就是不肯放我走。
直至跌倒的前夕,她仍在劝我冷静……
“啊!!!”
手臂一松,我下意识要往前冲,可听到尖叫的时候,我又紧忙收紧脚步。
前面是仇人,后面是爱人。经过短暂的犹豫,我终究还是没能踏出哪一步,心有不甘地回过身,手忙脚乱地上前搀扶。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若兰吃痛,蹙紧眉头,在我的帮助下坐了起来。我本想馋她起来,可她坐直后的第一反应竟是抓住我的手对我摇头。然后,趁着我愣神地空档,她忙从包里翻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我脸上的血迹。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问说:“为什么?”
“他不配.......”她用温柔语气劝我,“为这种人惹上麻烦,不值得的.......”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受伤还在心疼别人的傻女人,我心中突然涌出千般柔情,一时间竟忘了违背她的命令,去教训那只烦人的苍蝇。
难道说,我除了盲目地陷入愤怒、暴躁的情绪,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是!用暴力取得的坚强与尊严是很甜美!可是,再怎么说,这不过是逞一时之快罢了。
我在这上面吃过的亏也过的亏还算少吗?怎么到现在都这点火就着的暴脾气呢?
是时候长点记性了…….
理智在内心深处的告诫让我意识到了他的阴损。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能压下怒气。如果不是那人还在叫嚣,我怕是要当场认错了。
“哟呵,这就怂啦?你不是要打我吗?来啊!”
他不断发出刺耳的噪音,竭尽所能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对此,若兰根本没有理睬的兴趣,眼睛不错珠的盯着我,目光深情而柔和。
“疼吗?”
我摇头,仿佛完全变成了一个在母亲的呵护下慢慢柔化孩子,呆呆傻傻的,习惯性地接受她的安抚与爱意。
他又叫了一会儿,见效果不好,当即换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对若兰冷嘲热讽道:“真是有够贱的,原本我还以为你多矜持呢!?我说你怎么一直不理我,原来好这口?装的还挺像回事,其实私底下就是破鞋一个!”
我受不了他这般侮辱若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冒出火来,挣扎了想要起身,又被若兰拽住了。
“别理他。”
不是祈求的语气,而是命令的口吻。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若兰身上见到长者的威严。她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面对如此直白的侮辱与挑衅,她还是沉下了脸,明显表现出怒气与不满。
“林若兰,我给你说话呢!”
这显然又是一种非常阴险的把戏。就像之前对付我那样,只是目标换成了若兰,态度也变得更加嚣张。
没有那个女性在当众受到如此侮辱后还能忍气吞声,确认我的伤口不再流血后,若兰决定反击。不过,起身前,她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了我一句:“别乱动,好好摁着,不然伤口又崩开了。”
她牵过我的手,换我来按压伤口,离开前,轻轻留下一声。
“放心,剩下的交给我吧…..”
这是我从小到大面对他人管用的态度,我习惯了,也不觉得突兀。此时换了位置,我才察觉,原来它有这么大的魔力,竟能瞬间平复我的心境。
她平静的语气流露出一种柔和的力量,让人感受到无法撼动的坚强。
“注意你的言辞。”若兰与那人对面而视,平静地说,“陈浩,我给你留面子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在这骂街的!”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他态度依旧嚣张,眼睛时不时往我这边飘,“你不是一直装贞洁吗?怎么,看到年轻的就把持不住啦?喜欢老牛吃嫩草是吗?明里一套,背后一套,不就是说你这种不知检点的婊子吗?”
“我喜欢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他,用得着你管吗?”
我愣住了,全神贯注,手掌在狂喜中战栗,呆呆倾听着脑中的回音.......
一双双写有嫌弃的眼睛从四面八方传来,全都瞄在若兰身上。不过,统统被她无视了。她只是痴痴地回望了我一眼,双颊绯红,目光灼灼。被若兰唤作陈浩的男人见此,居然兴奋地大叫起来。
“承认了!哈,说你不要脸,你居然还承认了!”
群众的情绪被煽动,议论声起,压力升级。同时,越来越多人赶了过来。他们带着好奇,犹犹豫豫地,远远避开麻烦的中心,只敢怯生生地、带着窥探的眼神藏身与人群。围观带来的压力没有对若兰产生任何影响,她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专注的用冰冷的语气回击她的敌人。
“我承认,我不只是喜欢他,我爱上他了。”
若兰回的异常坚定,言语间甚至流露出骄傲的神情。
“不过,话说回来,我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若兰冷冰冰的反问道。“你一个旁人,有资格数落我吗?谁给的你错觉,让你觉得可以站在这儿教训起我来了?”
陈浩兴奋还没维持三秒,就被若兰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给斩断了。他被噎到语塞,一时间忘记回击。
“你和我很熟吗?我们是朋友吗?你和我有关系吗?”若兰用不屑的口吻继续说。“说过两句话而已,就能装的和什么是的,你真以为我会看上你这种人吗?我不止一次说过,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是你一直在纠缠我!我原来是给你留面子,不想撕破脸皮。既然你三番五次地挑衅我,缠着我,惹我,还当着这么多人骂我,那今天我们就干脆把话说开了!”
我慢慢恢复平静。在这片若兰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震慑力的感染下,我的愤怒收敛起来,并冷静下去。
若兰做了个深呼吸,竭尽所能,加重语气,说:“我讨厌你,从一开始就讨厌你!我们舞蹈教室的所有人都讨厌你!就因为你,子茹原本的大好前景毁掉了!她今年本来要报考舞蹈学校,成为职业舞者的,都是因为你!她现在大着肚子,连走路都困难,你不想着去看看她,居然还有脸在这儿纠缠起我来了!?”
“我们劝了好久,让她把孩子打掉。她舍不得,说你会给她个交代的”若兰越说越激动,眼睛慢慢发红了。“她傻,什么都不懂,一时糊涂,被你骗了身子,算她倒霉。可你呢?你有一点责任心吗?你有孩子,有家庭,都这么大的人了,天天在外面招惹别人,连刚成年的小姑娘都不放过!还有脸在这儿说我?”
“你!你胡说!”陈浩涨红了脸,以心虚神情苍白争辩道。“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她刚发现怀孕,你就失踪了。她刚放弃找你,你就出现了!你还敢说那孩子不是你的!?”
说道伤心处,若兰竟哽咽起来。陈浩辩不过,干脆不再搭话,以沉默应对。
舆论的方向发生了转变。若兰乘胜追击,抬起颤抖的手指,怒气冲冲地指着眼前这个禽兽不如地男人,质问他的胸膛里还有没有心,心还算不算干净。
“那个傻孩子,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走那么远的路,隔三差五往这边跑,生怕与你错过了!你呢!你根本就没来过,从她怀孕起就再没来过!要是不亏心,你干嘛不见她?还觍着脸好意思说那孩子不是你的?不是你的干嘛不见她?到现在还死不承认,你还算个人吗?”
若兰几乎是用歇斯底里地方式痛斥着、唾弃着,代替那名叫子茹的姑娘,将积压在心中的那股感同身受的怨恨与憎意一字一句地抖露出来。
“刚才,你居然还好意思给我说,说那些都是误会!?你敢把刚刚给我说的话当着子茹的面再重复一遍吗?你敢与子茹当面对质吗?你敢吗?叫上你妻子孩子,你敢把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丑事说出来吗?”
话至此处,若兰已经泣不成声了。要不是我及时上前给予她支撑,她怕是会因为呼吸不畅昏厥过去。若兰靠在我怀里,缓了好一会儿,重新平复好心情,然后转向陈浩,气得眼泪汪汪,语带愤怒地说:“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给她个交代,也给你家人一个交代!”
若兰的哭诉引来围观的众人,压力现在来到陈浩这边。从人群中飘来的议论声与指责的眼睛让他的神态变得唯唯诺诺。面对目光与低语,他的态度愈发慌乱,刚刚故作的疯狂已然不再,以伤害他人换来的变态陶醉感也消失了。
他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杵在哪,在公道与正义的威压下暴出一身又一身冷汗。
他以为一向好脾气的若兰会见好就收,但她没有。声讨的氛围让若兰信心大增,她窝了一肚子火,从刚刚起就一直忍着不说,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不让她抖干净了,说痛快了,她怕是会憋出病来。
“就因为你在,闹得现在人心惶惶?你还有脸出现,我要是你早就没脸见人了!”
此刻,手持正义大旗的若兰完全凌驾于罪人之上。这回,显得茫然失措反倒成了加害者。
“我也不怕驳你面子,反正你也不要脸了。”若兰以威胁的口吻冷冷地对他说。“听着,你家人电话,你的单位,还有你的信息,已经有人查清楚了,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弄的妻离子散,我劝你最好及时收手,别再来了!舞蹈教室不是你猎艳的地方,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上当了!”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话只是削去他的张狂,那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量,算是彻底碾碎了他的嚣张。
“我!我!!!我——”
怕事情败露所产生的恐惧流于表面,他慌乱地在人群中寻找着逃离的可能,又抹不开面子,真的就此离去。
“你个臭婊子!快他妈闭嘴!”
由气转急,他突然厉声骂了一句,然后抬起拳头,大步流星朝我冲了过来。
要动手?
等着就是这时候!
若兰惊叫,下意识向我寻求依靠,却扑了个空。从刚刚起我就一直忍着,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寻得发泄的端口,怎能就此放过?
我一个箭步迎了上去,挺身挡在若兰面前。双膝微曲,让重心落于两脚之间,含胸收腹。抱架完成的瞬间,他的拳头也到了。
他协调性不错,动作也很快,我找不出破绽,只能硬吃下这一击。接触的瞬间,我发现他的力量离我预想的差距极大,简直是天壤之别。说来也是,这样毫无章法地奔跑,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其实根本不可能把力量合理地运用到最大化。
“嗯!?”
拳头落在手背,他信心满满地一拳被我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甚至没有产生多余的晃动。一击未成,他当下露出惊讶的神情,慌乱中想要躲闪,却被我反手叼住手腕。
是你自己跑来送死的,就别怪我下狠手了!侮辱我不算,还侮辱若兰,今天老子要是不把你当场拆了,都对不起你这张欠揍的脸!
“你放开!你他妈的给老子放——”
见他抬腿要踹,我没选择硬吃,而是借力将他推开,然后进步跟上,俯下身去,停在刚好距离。同时右臂弯曲,沉在腰间,带动身体,后拉到合适的位置。
怒目圆睁,寒芒闪动。拳头攥紧的瞬间,落在斜后方的脚尖忽然旋转,接着是胯部,腰肌,肩膀......
“咻!”
随着从口腔里爆出的短暂气流,我的整个身体如同上满劲的发条突然失去束缚那样,在一次转瞬即逝的猛颤间将我的拳头以惊人地速度,由后向前推射出去,而落点,正是他的腹部。
信心满满一击,饱含愤恨与怒意。如果不出意外,他会硬吃下我满含诚意为他送上的这记爆肝拳。隐藏肌肤下层的内脏受到猛烈冲击,在胃痉挛或膈肌痉挛的作用下,他会迎来此生最大限度的痛感,同时伴随强烈的窒息感与不适感,并被长时间的窒息所纠缠,在迷走神经的复交感中品味到从未有过的濒死体验大套餐。
如果不出意外,他可能会晕厥几分钟至几小时,同时伴随失禁。他可能要在医院度过几晚,然后花上几周,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来好好调理身心,争取从我下一击重拳所造成的心理阴影中摆脱出来。
可惜,就在我的拳头与他的肌肤完成接触,即将凹陷的前一秒,突然被人群中传来的爆喝给勒住了。
“都住手!”
人群分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苏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她急速向我跑来,紧随而至的还有几位故意扮出一脸凶相,身穿警服的中年大汉,
“警察叔叔,就是他!”苏珏指着陈浩,委屈巴巴地哭诉道。“那个臭流氓,刚刚就是他欺负我!”
“你!还有你!干什么呢!?赶紧放开。”
分析完眼前的形式,我大致猜出了苏珏意图。人都来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放开陈浩,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双手,尽可能做出无辜的样子。
“嚯?怎么打的这么狠?”
“好家伙,这血留的……”
“那人是不是尿了?”
几名警察围上来,同时嘴里没闲着,先将我和陈浩分开,确认控制住现场。其中有位负责录像的警探没有上前,而是手忙脚乱指挥人群,同时还要抽出精力去安抚苏珏,在她添油加醋的叙述下竭尽所能地记录着现场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