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陆飞虎是C市人，出生于偏远的农村，家里五个兄弟、他排第三。村里说有五个儿子是福气，可儿子是什么，十一点半吃饭十二点就饿，更别提五张嘴了，从记事起，他就几乎没有吃饱的记忆。他的大哥二哥是种地的好手，他不是，他也不愿意一辈子在田间做没有盼头的劳作，所以家里老人去世后，岁数还不到的他被改了出生日期、带着他这张嘴送出去吃公家粮。当然在新兵连里怎么也吃不饱的狠劲被排长看到、带回家里开了小灶认了哥嫂，这些都是后话了。

　　 祁明月小时一家人随军住在大院里，陆飞虎没少蹭过饭。每次他来之前，小小的祁明月都能察觉到，最直观的就是一向不爱蒸馒头的妈妈，但凡在炉上摞起高高的笼屉揉起面团，十有八九，那个黑黑瘦瘦的叔叔又会到家里来吃饭了。她妈妈蒸的馒头，严格来说叫做白面窝窝，与圆锥的形状很像，下圆上尖、底盘有脐，小祁明月喜欢掐馒头尖尖吃，连带着也喜欢那个叔叔。

　　 有一次她妈妈蒸了馒头去忙别的，叫她看着表关火，最后呢，火是关了，馒头也熟了，一锅的尖尖都给她掐没了，被妈妈一顿好揍。晚上陆飞虎吃的馒头全缺那么一个角儿，这才知道自己进门时小侄女怎么泪汪汪的，实在没忍住笑。他吃饭时小祁明月早掐尖掐饱了，站在角落里抹眼泪，趁着嫂子去厨房忙，年轻版的陆飞虎把小团子抱到膝盖上坐着，问她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小团子都瘪着小嘴摇头。他拿纸巾把她哭花了的小脸抹干净，耐心和她商量：“以后叔叔都掰给你吃，不要哭了好不好？”

　　 “真……真的吗……？”小团子哭得伏哧伏哧的。

　　 “真的，以后不能自己偷着掰了，叔叔不嫌弃，但对别人不礼貌。想吃什么要提前问大人，大人同意了你再吃，懂不懂？”

　　 小团子似懂非懂，但知道有馒头尖尖吃还是点点头。

　　 说这话的功夫她妈妈从厨房转出来，竖着眉毛让她去墙角面壁，吓得她蹦到地上直往陆飞虎背后躲，还是陆飞虎给打了圆场劝下来的。

　　 从那以后，每次陆飞虎来祁家吃饭，吃馒头必定会把顶上的小角掰下来给小祁明月，哄她吃了就会出人头地，一直到她长大懂得害臊。时至今日，她妈妈依然有给陆飞虎蒸馒头吃的习惯，虽然他早已过了那个怎么都吃不饱的时候了。

　　 他没有妹妹，一开始带她确实和带幼妹没有差别，而且她很黏他，又很听话，说一遍不用说第二遍，怨不得他从小宠她宠到大。

　　 陆飞虎饿了，这对祁明月来说算是头等大事。

　　 他没回来时，祁明月防备着他饿，提前给他做饭吃。只不过做到一半被他用好事打搅，只来得及关火、食材还生着躺在锅里呢——这都过去多久了。

　　 她捡了常在家穿的那件真丝的黑色睡裙套上，下床去衣柜里寻备好的一套男式家居服。陆飞虎坐在床边，等她回来搂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用嘴唇轻扫她耳垂的嫩肉，揽在她腰间的大手也自然而然地攀上附着在乳丘上的蕾丝摩挲，慢声问：“之前穿的是不是这件？嗯？真好看……”

　　 他说的是之前两人通电话做爱那次，祁明月红着脸点头：“飞虎，不闹了嘛，去找点吃的好不好。”

　　 闻言，陆飞虎停下动作直起上身，睨了她半晌才说：“怎么这么羞？不喜欢了？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

　　 祁明月连忙否认：“没有不喜欢，飞虎对我怎么样我都喜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自己越羞，尤其他回来以后、热情得她几乎只剩下招架之力。

　　 但这代表不了她不喜欢。

　　 她的脸红得像催熟的果子，说话时声音也娇娇软软的：“……其实…其实我很喜欢，喜欢飞虎对我有…有……”

　　 有什么？她也说不出。

　　 陆飞虎露出笑意，手更加肆无忌惮地揉弄她包裹在真丝之中的乳球，凑到她耳边、刻意压低嗓音问：“喜欢我对你有欲望，有需求，是吗？明月？对你怎么样你都喜欢？”

　　 “嗯，飞虎，我是你的……”她情不自禁地软在他怀里，被他满意地封住唇。

　　 他吻得并不激烈，手里动作也停了，更像是哄她。祁明月完全跟着他的节奏走，心里那些翘了边角的地方都被他一一抚平。

　　 “乖，”陆飞虎离开她的双唇，拦在她腰后的手微微用力，“先去找点吃的。”

　　 穿戴好后，祁明月拉着他走到厨房。他来时她正在炒制酿在蘑菇里的内馅儿，这是道下酒菜；另外还有一锅蔬菜汤，这是从她妈妈那里偷师回来的，其余的还没来得及准备。陆飞虎伸着脖子看了看锅里，问：“什么时候学做饭了？”

　　 “也……也不算学会，都是对着视频做。”这样一说就显得拿不出手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其实祁明月不怎么怕，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按着步骤走大差不差，做出来的东西只要能入口他肯定会给面子地吃干净。

　　 果然陆飞虎也不多说什么，她想做就放手让她做，只是问：“有肉吗？”

　　 “有的，猪肉、牛排、还有鸡翅，都是昨天买好的，飞虎想吃什么？”

　　 肉食动物要回家，她还能不给备好了肉嘛？

　　 他又问了蔬菜、辅料之类的，祁明月备的很全，该有的都有，他喜欢吃的辣酱、豆瓣酱、甚至辣椒都给他买好。陆飞虎顺着她的指点从柜子里取出一盒豆瓣酱，看着熟悉的牌子称心地笑了。祁家一家人都不吃辣，只有他吃，所以那边家里有这么一套调味料，小家伙在这边也给他备着一套，真是懂事。他拍拍她的小脑袋，问：“吃点豆瓣酱，能吃吗？”看她点头，他将袖子挽起一半，一面拿猪肉一面说：“炒个回锅肉，焖米饭，行不？你继续做你的。”

　　 “好耶~”

　　 陆飞虎看她兴奋的小模样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可爱小猫。

　　 他也很久没做饭了，让祁明月在她看视频的平台上找个教程先过了一眼，再起锅烧水，把肉丢进去煮。等着肉熟的功夫，他备好菜，又淘一锅米放进电饭锅。祁明月则是对着她那锅馅料使劲，她将蘑菇碎、洋葱粒和切好的培根放在一起炒制，慢慢的，培根出了油，洋葱也软下去。她三种各捡了一块尝尝熟，然后关上火，用小勺子仔仔细细地舀到蘑菇窝窝里，将一个个小蘑菇仰着放在平底锅上煎了起来。陆飞虎没见过她这个做法，饶有兴致地揽着她看，被她踮着脚啵唧一口亲在脸上。

　　 “交学费！”她翘着小尾巴说。

　　 陆飞虎乐了，她这还看着教学视频呢就敢收他学费。不过他还是亲亲她的额头，额外多交一份，给小老师高兴坏了。

　　 两人腻歪一会儿，他那边的肉煮到了火候，便取出改刀成肉片，又下锅混着其他食材翻炒。祁明月这会儿给每个小蘑菇都盖上一小片芝士被子，关上火盖着锅盖焖熟。她做完之后转身看陆飞虎，他正颠起锅来，小臂肌肉发力、绷得鼓鼓的，直接让她看得入迷。

　　 啊……会做饭的男人……真帅！

　　 她把看过李州做饭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还私心觉得她的飞虎虎做什么都帅呢。

　　 陆飞虎倒没察觉，他让祁明月找个盘子过来。一个白色猫脸状浅盘送进视野里，令他翘了嘴角。

　　 真是她的风格。

　　 他将锅里的菜倒进盘里，顺手把锅丢去池子里泡水，又碰了碰盛放她早先煮好汤的小锅，发现已经凉了，就架回火上热一热。祁明月也把自己的蘑菇酿一个挤着一个地捡到小号猫脸盘中，连着那盘回锅肉一起端去客厅的餐桌上，她打开桌子上方的吊灯，又给陆飞虎开了空调。没了油烟机的作用，两道菜的香味各自弥漫出来，直接勾动她肚子里的馋虫，她这才感觉到自己肚子瘪瘪的、吵着要吃肉肉呢。

　　 回到厨房，陆飞虎已经手脚麻利地刷上锅了，祁明月忙说：“一会儿吃完饭我洗吧，飞虎虎快去吃，好香呢！”

　　 他头也不回地说：“顺手的事，你盛饭吧。”

　　 祁明月拿出两大两小四个碗，取了木铲，盛上满满两碗饭，带着空碗一起到餐桌。大碗是他的，小碗是她的，空的留着一会儿喝汤。抬头一看，陆飞虎端着汤锅也走过来了。

　　 还差餐具和……她给飞虎虎留的惊喜。祁明月又哒哒哒地跑到厨房，打开橱柜找她早就买好的一瓶酒，献宝似的抱回客厅、呈给陆飞虎看。

　　 陆飞虎眼中闪过精光，露出满意的微笑，单手握住瓶颈转着酒瓶看标签，夸赞道：“哟，品味不错吗。李州推荐的？”

　　 泰斯卡十年，是他最喜欢的一款酒。

　　 “没有哦，之前和你去吃饭的时候你说想喝这个来着。”后来被她说开车制止了。

　　 小家伙有心了。

　　 “过来。”他把酒瓶放在桌子上，坐着向她伸手，她走过去就被抱进怀里。暖色的灯光下，他笑得温柔，眉眼都流动着勾人心魄的光，几乎将她看呆。

　　 “宝宝，怎么这么乖？嗯？好好亲亲你。”

　　 他的奖励落在她的额头上、眼睑上、面颊上、软唇上，吻得她浑身酥麻。

　　 祁明月像被放进蜜罐里游了一圈似的，心里甜滋滋软绵绵的，搂着他的脖子沉醉着。

　　 他应当是满意的吧？应当是喜欢……喜欢这个家的吧？

　　 她如此问他，陆飞虎轻笑，慢悠悠地说：“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也喜欢你，金屋藏娇了。”惹得她也对着他笑。

　　 “乖宝宝。”

　　 他喜欢乖宝宝，她也最喜欢他夸她乖宝宝了。

　　 这顿饭二人吃得蜜里调油。两把椅子紧紧地挨在一起，陆飞虎左手搂着祁明月的肩膀，她也几乎赖在他怀里。

　　 没有酒局时，陆飞虎吃饭不爱说话，两人只偶尔聊上一两句，还不如她抬头亲吻他的次数多。他倒不拘着，只要她抬起小脑袋来，他都大方地给她一个吻。

　　 爱意和饭菜香一同流动在餐桌上。

　　 饭菜口味不清淡，他便留着酒到饭后喝。专门做来下酒的蘑菇酿他先尝了一个，鲜香爆汁，味道真是不错，他毫不吝惜地夸夸她，叫小猫先把尾巴翘起来摇一会儿。接着又喝蔬菜汤，这汤只一眼他就知道菜谱出自嫂子，喝了一口居然连味道也七八分像，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什么时候回去学的？”

　　 “嘿嘿，这是你喜欢的喔~刚装修好那会儿吧……我学了很久呢！”

　　 他捏了捏她的颈后，确实是用心学过的，他能尝出来。嫂子做家常菜手艺一绝，尤为擅长做这种没名字的蔬菜蛋花乱炖汤，虽然料足汤稠，但喝着一点不腻，是他们两人的最爱。家里每次包饺子蒸包子时不再做其他菜，嫂子都会炖上这么一大锅汤，他们一家四口绝对能喝得干干净净，就连胃口最小的祁明月都是两大碗起步、上不封顶的。离家三个月能喝到这么一口汤，他肚里心里都暖融融的。

　　 汤对陆飞虎来说根本不占肚子，直接倒了一碗进去打底，接着挑一大筷子肉到米饭堆上混在一起吃了起来。祁明月看他喜欢开心得要命，乖巧地给他再舀一碗后自己也开始动筷，小尾巴快嘚瑟断了。

　　 他照顾她不能吃辣，回锅肉里放的豆瓣酱不多，咸甜的风味更足一些，肉香混着豆豉的香味，足以使人胃口大开了。

　　 她这边也一顿猛炫，一小碗饭不一会儿见了底。陆飞虎的碗大她的一倍，此时居然也吃得七七八八，她问明了他还要吃，便又给他铲一大碗米饭回来，就看他又喝进去一碗汤。

　　 好……好能吃。

　　 祁明月坐回来喝完自己的汤，已有七八分饱，放下筷子时听到他问：“吃饱了吗？”

　　 “嗯嗯。”

　　 陆飞虎不再客气，米饭直接倒进装着回锅肉的盘子中，筷子翻动间使每一粒米饭都沁满红亮的油汁。他让她又盛了满满一碗饭，像上一碗一样如法炮制。开动起来，几分钟连饭带菜一起吃得干干净净，然后一口气喝掉一碗汤。

　　 能吃这俩字是她说早了……

　　 他放下碗，长长吁出一口气，沉了两秒，笑着对她说：“宝宝，杯子拿来。”

　　 祁明月屁颠屁颠地给他取来玻璃杯，讨个吻做报酬，美滋滋地给他倒上小半杯。

　　 他已将空盘空碗都堆在一旁，少见地歪着身子靠着椅背，一只手肘搁在桌上，视线落在杯子里慢慢升高的液体上，安静地等她倒酒。

　　 她刚把瓶子盖好放到旁边，就被他一手勾进怀里。

　　 陆飞虎抱着她坐好，长长的手指擎着玻璃杯轻晃棕色的酒液，杯送至鼻下，他眯起眼睛嗅了嗅，这才将酒液送入口中。喉结滑动，看得她口干舌燥。

　　 酒杯离口，她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