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神界篇 · 九 江户之梦

　　巫山境历元年元月初一 白露之时

　　 巫山醒来时，发现自己身着一套干净整洁的米黄色棉布衣，躺在一栋宽敞和室的榻榻米上，身旁是一盏幽幽闪烁的烛台，和半碗没吃完的清粥。身上似乎有了一些力气，只是后颈间还有点隐隐作痛。

　　 “あ，目覚めた！”

　　 一个清丽明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循声望去，一名温柔秀美的和服少女，正脱下木屐，端着一个木盆走进房间，乌黑整齐的头发挽着传统的日式发髻，头侧簪着一枚黑红相间的樱花扇面头饰，面颊小巧而圆润，明黄色的碎花和服束着纯白的腰带。

　　 “这里是……”巫山心下疑惑着，莫非石棺前那个神秘女子口中的巫山灵境就是日本？

　　 “君は，中国人ですか？”

　　 “あ……はい。”

　　 少女温婉一笑，将木盆放在巫山面前：“とうぞ。”随即比划了一下洗脸的动作。

　　 盆内是温热的清水，通过水中的倒影，巫山才看到自己已经被那场风暴搞得一脸狼狈。他愧赧地笑了笑，捧起盆内的水开始洗脸。

　　 和服少女一边耐心地看着巫山洗脸，一边不失礼节地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精致的牙齿：“これはどこから来て？”少女托在手心的，正是断为两截的双子之曜。

　　 巫山下意识地一紧张，一把将双子之曜从少女手中抢过来，看到少女惊愕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ご……ごめんなさい。”

　　 “大丈夫。”少女笑着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私は，蝶野梦子です。”

　　 “YUME……DESU……？”巫山只懂得少许日语，与少女交流起来无疑有些吃力。

　　 “YU-ME-KO.”少女重复了一下，用手指了指自己，“よろしく！”

　　 “YUME……KO……？”

　　 看到巫山似乎仍然不能理解的样子，少女向前两步，跪坐在巫山身边，先欠身施礼，然后一只手托起巫山的左手，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巫山手心写了两个字。

　　 “梦子？”

　　 “はい！”看到巫山恍然大悟的样子，女孩再次露出了樱花般灿烂的笑容。

　　 “ありがと……”巫山下意识地攥起刚刚被梦子触碰过的左手，“YUMEKO。”

　　 *********

　　 2012年12月20日 20：15：22

　　 何菲孤独地在废墟遍布的漫长道路间行走，脑海里快速闪过很多往事。第一次明白自己使命时的重量感，还有在那之前并不久远，与肉奴姐妹们的初见，和那时的懵懂不羁。那时候的自己，在周围的同学看来，应该也只是个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对未来不屑一顾的不良少女，直到苏老师出现，一切都变了……

　　 另一方面她又在担心任务的进度，还有姐妹们的安危，计划的时间已经过了6个小时，目前的收获却只有司雨小萱，若不是跟着魔族的火萤，何菲万万想不到小萱居然会在那个人的房间里，身陷险境。至于小萱口中提到的另外一个女孩，如果还活着，应该已经被魔族带走了。如此一来，胜算又少了几分……

　　 正在何菲试图将这些杂乱的信息理出一个头绪时，玫红色的发箍却发出“哔哔”的呼叫声。

　　 按下接听，耳机里传来潘倩急促的呼吸：“哈……哈……菲！”

　　 “倩！你在哪里？！”分开之后，潘倩已经整整八个小时没有联系。

　　 “我帮你找到……找到司云了！……你准备……怎么谢我？小心！”潘倩急促的声音表明，目前的状况明显并不像她试图表现的那么轻松。

　　 “倩你在哪？！倩！”何菲内心越发急切。

　　 “菲！我看到你了！！”

　　 “啊？！”何菲下意识地转身，一团火光从正前方袭来，她还未及反应，就被人整个当胸抱起。那团火光正是潘倩驾着火雉Betty在全速疾飞，在她身后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身着与她身上的玫红颜色相仿的公主裙，因无法承受这样的速度带来的惊恐而紧闭双眼，全力抱着潘倩的腰身。

　　 何菲此时才看清楚，在她们之后是遮天蔽日的羽族朱雀，潘倩正带着女孩全力逃脱它们的追捕。何菲伸手攀住Betty的身体，用力跳到她背上。

　　 “菲，看好司云！Betty，甩掉它们！”

　　 火雉发出一声长啸，再次加速，如一支光箭，划破黑暗朝着远方射去。

　　 *********

　　 巫山境历元年元月初一 白露之时又二刻

　　 虽然语言不通，但连说带写习惯之后，和梦子的交流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相处了半个小时，巫山多少也明白了她的一些事情。梦子出生于日本江户时代的武士家庭，算起来到现在也有200多年了，父亲在与敌对派系争斗的一场战争中殒命之后，只留下母亲带着自己和小两岁的妹妹，家中再无男丁，从此败落下来。16岁那年，家中因为死去父亲的遗留问题而遭遇了一场变故，母亲入狱，最终在狱中不堪折辱，含恨而终。

　　 那时候，刚刚成年的梦子带着妹妹，无以为生，姐妹二人几次徘徊在生死线上。直到有一次，妹妹害了重病，自己因为没钱而被镇上的医馆扫地出门。走投无路之际，一眼看到了医馆对面的花柳巷，于是梦子脑中第一次出现了以出卖肉体的方式来赚钱的念头。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花魁大人，她的名字和我一样，都有个‘梦’字。”

　　 梦子口中的花魁，应该是古代青楼中最高级别的名妓，和今日的电影明星一样，是万千男性倾心仰慕的对象。梦子说，和花魁大人是在花柳巷口遇见的，在询问过她的情况之后，花魁大人告诉梦子，她并不需要到青楼里去出卖肉体，并好心地答应替她出资为妹妹治病。在花魁大人的关照下，妹妹的病得以一天天地好转起来，而姐妹俩的生活状况也开始有所改善。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去，直到有一天，花魁大人突然对她说：“梦子，私と一緒に……一人の待ってたいですか？”

　　 “一人の……待って？”梦子一时间没能理解这个有点费解的要求是什么意思。

　　 花魁大人点了点头：“……但是可能要等很久，也许是十几年，几十年，上百年也说不定……”

　　 梦子疑惑地望着陷入某种回忆的花魁大人，不知该如何作答。

　　 花魁突然回过神来的样子：“啊……对不起，说了不知所谓的话了。”

　　 梦子腼腆地笑了笑：“花魁大人言重了。梦子和妹妹能够活到今日，也是拜花魁大人所赐，如蒙大人不弃，梦子愿三生为报。”

　　 “……那种等待将是极为漫长的孤独，”花魁若有所思地说道，“那种煎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梦子伏地拜倒在花魁面前，用急切的声音说：“花魁大人之恩，梦子无以为报，无论怎样的孤独，梦子都能忍受！恳求花魁大人让梦子为您分忧，以报大人恩情之一二！”

　　 接下来花魁告诉梦子的事，让她彻底震惊了，上古时代的神魔之乱，千年轮回的末日危途，一代又一代人的浴血奋战，绵延几十个世纪的绝望与求索……

　　 “后来，我跟着花魁大人去到了风花岛。”梦子的口气十分平静，且透露出几分融融的暖意，“那真的是一个寂寞如雪的地方啊，花魁大人就是在那里独守几千年，等待那个人的到来……”说到这里，梦子忽然意味深长地望着巫山，“我想，此时的花魁大人，一定是欢欣的吧。”

　　 巫山琢磨着梦子话中的寓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梦子突然话锋一转，拉住巫山的手：“走！我带你看看江户的夜景！”

　　 “江……江户？”巫山猝不及防，被梦子拖着踉踉跄跄朝门口奔去。

　　 打开房门的一霎那，巫山呆住了，这是怎样的一幅繁华景象啊！一排排精致的和屋，每间檐下都挂着红色的灯笼，在夜色的笼罩之下，街市坊间灯火通明。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的摊位，形成长长的一排市集，摊位上是满目琳琅各式各样有趣的小玩意，和服、风铃、纸伞……梦子拉着巫山的手，穿着木屐，一路小碎步跑过长长的街道，在一条小巷前站定。

　　 “这里，就是我和花魁大人初识的地方！”梦子兴奋地说道。

　　 “梦子……为什么……这座城里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啊？”巫山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啊……”梦子脸上闪过一瞬难以捕捉的惊惶，但马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兴奋，“走啊！我带你去花魁大人的房间看看！”

　　 未等巫山追问，梦子已经牵着巫山的手再次奔跑起来。两个人跑进一家挂着“风屋”招牌的店子，一口气奔向二层中间最大的那间和室。巫山看到门口挂着的名牌，上面用纤细的小楷写着“风花”二字。

　　 梦子拉着巫山的手冲进房间，两人一头倒在榻榻米上。梦子仍然没有脱离兴奋的状态，对着天花板大声地喊道：“花魁大人！我把你等的人带来啦！”

　　 “梦子，你……”

　　 “花魁大人！我们等到他了啊！花魁大人！！”

　　 不知为什么，梦子兴奋的喊声使巫山感到莫名心疼，刚要说一些安慰之辞时，却发现身边的梦子早已泪流满面。

　　 “梦子……”看着躺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梦子，巫山明白，相比这个女孩200多年来的等待，所有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梦子平复了一下心情，快速擦干眼泪，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仍旧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巫山大人，梦子能够等到这一天，真的很幸福……当初，花魁大人把狮子之曜交给梦子，梦子独自一人来到巫山灵境，独自一人住在这旷野之中……但是梦子很高兴，这里是花魁大人交给梦子守护的地方。梦子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没有家，梦子就照着家的样子重新造一个！”

　　 “梦子……这二百多年……你就靠自己一个人，造出了这座江户城？”巫山的语气中满是心疼。

　　 “哪里啊，江户城很大的，我造出来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小片罢了。而且这里是灵界，实现这些可比在人间容易很多啊，哪里需要泥啊瓦啊的……”

　　 梦子滔滔不绝话音未落之际，巫山已经翻身扑在少女身上，吻住了她的香唇，双手游移，左手探入梦子怀中，抓住她香汗淋漓的乳房，右手将她身上和服的束带尽数扯开。梦子由于刚才长时间的运动，加上剧烈的情绪波动，兴奋的心情远未平复，冷不防被巫山强吻侵袭，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充斥全身。想到二百多年来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无比畅快，索性放肆地扭动身躯，迎合着巫山的抚弄，积极地提高身体的兴奋度。

　　 巫山从没体验过如此干柴烈火般炽热的缠绵，即使是和Kiss在一起时，也只是身体的躁动，并没有与梦子这般发自内心炽烈的共鸣。梦子全身的衣服已经被香汗浸透，口中喷吐出温热的香气，仿佛要将巫山的意志融化一般。巫山伸出舌头，从耳垂开始，顺着皮肤的肌理一点点地舔舐梦子身体上沁出的汗液，颈间、锁骨、腋下、乳尖……梦子止不住身体的兴奋，一只白嫩的玉腿蜷曲着，穿着白色布袜的足尖轻盈地提起在半空。

　　 “巫山大人！狮子之曜……就在梦子体内，请大人收下，回到风花岛，去见花魁大人！”

　　 “梦子，你是说狮子之曜可以带我们离开灵界，返回风花岛？”

　　 梦子褪去上半身的和服，伸出赤裸的双臂环抱住巫山的头，温热柔软的双峰紧贴巫山的胸膛，脸颊贴在巫山耳边低声道：“大人从双子宫进入巫山灵境，来到梦子身边，中间没来得及见到花魁大人，花魁大人一定很着急了……大人从梦子身体中取出狮子之曜，便可以脱离灵界，返回风花岛……”

　　 “那你呢？”梦子的闪烁其词总让巫山感到些许不安。

　　 “梦子……梦子能够与大人有这一夜缠绵，便已心满意足。梦子在人界的躯体早已寿终，大人走后，梦子会继续留在灵界……”

　　 “我带你一起离开灵界！”巫山果决地打断梦子的话。

　　 梦子含泪嗤笑了一声：“呵……请大人不要任性……梦子已经没了血肉之躯，回到人间也无容身之所了。大人自行去了就好，不必挂念梦子……花魁大人还在等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大人完成。”

　　 至此，巫山也忍不住流下泪来。梦子缓缓推开巫山的身体，平躺在地上，张开白皙的双腿，将温软如玉的下身裸裎于巫山眼前，微笑着点了点头。巫山平定了一下情绪，俯身将舌尖探入梦子私处，梦子喉咙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娇喘，狮子之曜已然落在巫山舌尖。

　　 眼前的景象开始被一层白色的气雾笼罩，梦子的脸也开始渐渐模糊，巫山用力喊道：“我会回来的梦子！等我啊！”

　　 “大人若见到妖子，请告诉她，梦子这一世，没有怨过她！”

　　 白雾中最后消失的，是梦子满含热泪璀璨如樱的笑脸。

　　 “梦子はあなたを待っている！”

　　 *********

　　 2012年12月20日 20：54：26

　　 “……笨蛋……笨蛋……大笨蛋！”苏珊从昏迷中惊坐起来，急促喘息着四下打量。

　　 “送我去风花岛。”

　　 是她。青丝，媚眼，妖瞳，没有任何过渡性对白。

　　 苏珊大概明白自己当下是什么境况，眼前的女孩最多十一二岁年纪，然而目光中却饱含着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怨毒与寒意。

　　 “……卓婷……你恨安琪也好，恨雪莉也好，恨我都好……你听我一句，不要再接近魔族的人了！我不想你被……”

　　 “苏珊姐姐……”被唤作卓婷的妖瞳少女生硬地打断苏珊的话，“我现在谁也不恨。世界末日我不在意，神魔之争也与我无关，我只想把安妮找回来，谁帮我，我就接近谁。送我去风花岛，我答应你，再不见魔族的人。”

　　 苏珊惨然一笑：“呵，抱歉了卓婷，就算我想，没了白羊之曜，我也只是个没有任何念力的普通人而已。”

　　 “你有办法的……”

　　 “卓婷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这么偏执？！”苏珊突然歇斯底里地叫道。

　　 卓婷深吸一口气，淡定地重复着被打断的话：“你有办法的，苏珊姐姐，我知道。”

　　 “我没有！”苏珊用力否认道。

　　 “把还行蛊给我。”冷冰冰的要求。

　　 “我没有！有也不会给你让你被魔族的人利用！”

　　 卓婷瞬间无比狂躁地冲到苏珊面前：“姐姐你不要逼我！你知道我为了安妮能做到什么地步！”

　　 “来啊！像对付安琪一样对付我啊！你一定要所有为你好的人都在你眼前死光了才能醒悟吗？！”

　　 卓婷明显失去了耐性，开始狂暴地撕扯苏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期望能从她身上找到可以随时随地返回风花岛的还行蛊。

　　 苏珊的身体在魔族力量的控制之下，并且体力仍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悲愤地呼喊着：“住手！不要这样子卓婷……住手！啊！”

　　 就在卓婷将要扯掉苏珊单薄的内衣时，耳边突然想起了“哔哔”的呼叫声。她停止了动作，警觉地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哔哔”的声音持续着，卓婷蹲下身子在昏暗的地面上循声耐心寻找着，最终在距离约十几米开外的一处转角，找到了一颗橙色的，类似于信号收发器之类的小东西。按下控制键后，里面传来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小琬？……小琬你在吗？”

　　 卓婷定了定神，极简短地回应了一声：“在。”

　　 “你在哪儿？我找到连接风花岛的通道了！小怡说她在灵界见到了巫山，现在刚从狮子宫出来，马上就要去见女魔头了！我必须去阻止他！”

　　 卓婷听到“风花岛”三个字，心头一震。对方的声音十分急切，似乎非常担心这个叫做巫山的人。

　　 “等等……”

　　 卓婷正在犹豫接下来应该怎么对付，不远处的苏珊却突然大声喊道：“不要相信她！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卓婷猝不及防，心下一急，回身冲到苏珊面前，一只手死死捂住苏珊口鼻。然而为时已晚，对方显然已经听到了苏珊的警告。

　　 “你是谁？你把小琬怎么样了？！”

　　 卓婷极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必须把握住这仅有的机会：“…………你还想见到她的话，现在就到冥月广场来见我。”

　　 “你到底是谁？！究竟想要怎么样！”

　　 “你放心，小琬很安全……你带我去风花岛，上了岛，我就把她放了。”

　　 苏珊无法再给对方任何警告，只能发出急切的呜呜声。

　　 “你知道风花岛的事……你是神族的人？”对方显然想尽可能地多探到一些可靠的信息。

　　 话语权明显在自己一方，为防言多必失，卓婷不再回答对方的任何问题：“告诉我你的样子，10分钟之内，冥月广场我要见到你人。”

　　 “混蛋！我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那么快的！”

　　 “15分钟，你抓紧了，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我穿蓝色衣服！混蛋！”对方骂了一句，果断收线。

　　 卓婷放开捂着苏珊口鼻的手，转身朝出口方向跑去。苏珊衣衫凌乱酥胸半裸地被困在原地，只能徒劳地朝她远去的背影呼喊着。

　　 “醒过来啊卓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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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与魔族所倡导的从欲价值观相互制衡，小爱直接统御着人神魔三大祭姊和256名仙媛，负责面向三族虹女，进行正统修念价值观的教化和引导。此外，梦子和Kiss作为和魔族深有渊源的神族代表，也带领着512名仙媛，常驻于雪月窟羽族境内，成为不同于小爱的另一重意义上的制衡者。

　　 她身上有典型传统日本女性的温和与坚韧。时刻散发着的母性光辉，由于二百年间独居一隅，从未经过现代潮流理念的侵蚀，而被完整地保存下来。

　　 真正美好的，不应因时间的变迁而被后世之人曲解。人类最终的陨落，正是由于心中的妄念，触犯到了那些本不应触犯的。你以为它们柔弱可欺，代价却令你痛悔莫及。

　　 ——《巫山随笔（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