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节四

　　第一次接触到赵泰，是在我刚到洛杉矶不久的时候。我要在这里开始为期两年的硕士项目。

　　 这应当算是我第一次出国门远游，一切都不容易。我花了很多天时间做初步的适应：入住和整理公寓，熟悉学校和周边的环境，开始学着点菜以及和邻居交流。

　　 生活里的每一个环节都变成了一种全新的体验，新鲜，却也带着点挑战。有时候我会在对话的过程中尴尬地卡住。有时候我走进一家餐厅，明明自诩英语不错，那菜谱上竟没有一道菜我看得懂。

　　 我又喜又怕地过着每一天。这就是进入梦校的感觉吗？天知道为了走到这里，我付出了多少努力。

　　 那恐怕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之一。

　　 当然，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是，令我幸福的，除开这段全新人生旅程带给我的新鲜感，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一点也不复杂，就是一个小小的改变。

　　 因为这改变，那时候我每天都是笑着入睡的。

　　 很简单。在我人生的第二十三个年头，我第一次开始一个人住了。

　　 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个私人的空间。

　　 简直是生命之光。

　　 还不能理解吗？想想我跟你说过的，我的“爱好”？

　　 对于一个cd（当时可还不是TS）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私人的空间更重要了。

　　 想想，这么多年来我都是怎么过的啊？中学的时候住在家里，大学的时候住在四人一间的宿舍。

　　 很难想象我是怎么保持这个“爱好”的。

　　 我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是和一个同校同学合租的公寓。说是合租，其实就相当于分别拥有了一间宿舍大小的区域，包含一个卧室和一个洗手间。对我来说，这完全够用了。

　　 在这样的空间里，我感到自由。

　　 而早在从国内出发之前，我早就预留了一部分资金，用来完成一个小计划。

　　 猜猜我买了什么？你早该能猜到了吧。

　　 我要感谢这样一座城市。没有人在我买下胸衣和渔网袜的时候多看我一眼。

　　 除开那些衣服，最重要的，我把一个二手的全身镜搬进了屋里。转手给我那个镜子的是个学姐，她和我说，她欣赏注重穿搭的男生。

　　 她可不知道我都穿什么。

　　 于是，每天回到住处，我终于可以放任自由。我会穿上那些衣服，从内到外，直到睡觉之前。

　　 我唯一需要小心翼翼的只有穿着高跟鞋走路的时候。不是怕被别人看见，只是怕那声音会吵到楼下的人。

　　 也就过了一周之后，我对此简直无法自拔。甚至睡觉的时候，我都不愿意脱去我的胸罩。那让我觉得美妙。

　　 当然了，我还远不到能把女式内裤穿在里面出去上学的程度，尽管我确实曾有过这种想法。我知道那有多危险。尽管没人会在街上把你的裤子扒下来，但你也仍然担心这种可能，不是吗？

　　 在理智的情况下，人不会冒险去做出格的举动。

　　 我是说，在理智的情况下。

　　 出国之后，若说有什么地方方便，那便该提到这一点：

　　 去某些网站的时候，你不再需要翻墙了。

　　 你会说，那又不是什么难事。可实际上，你去问问身边的朋友们吧，看看他们当中有多少人连VPN是什么都一无所知。

　　 当然了，他们虽然可能没听过VPN，但他们大概率不会没听说过Pornhub。

　　 如果谁连Pornhub都不知道，那他真该去找个寺庙了。那里更适合他。

　　 当然了，最懂行的人会告诉你，真正的好货不在那里。实际上有个更棒的地方。

　　 你该去推特看看。

　　 我在大一那年注册了推特账号。我一直没有发布过任何内容，我只是用那个账号关注我想看的人。

　　 或者该说，我想看的cd和TS。

　　 推特在如今已然成为了这个圈子里的中国人聚集地。其实还可以把这个范围延申一下。很多日本或者韩国那边的cd和TS也在用推特作为主要平台。

　　 这其中涉及到一段颇为复杂的渊源。简单来说，国内对于这个圈子的讨论早已成为了禁忌，而以前很长一段时间被作为根据地的Tumblr又在几年前全面禁黄。综合一些其他的因素，圈子里的人们选择了推特。

　　 这里面会有个问题：为什么禁黄会对这个圈子有影响呢？

　　 这个问题都不用我亲自回答。

　　 想个办法打开推特，随便搜索这些词：伪娘，女装子，crossdresser，药娘，男娘，TS……随便什么。

　　 然后就往下翻翻吧。

　　 等你终于能停下来了，再回答我，为什么禁黄会对这个圈子有影响呢？

　　 我最敬佩那些在网上大胆展示自己面部以及隐私部位的人。我觉得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是勇士。

　　 我承认，在我从初中开始的这段时间里，我当然给自己穿女装的样子拍过照。不是我自夸，其中不乏可以以假乱真的。

　　 这一方面源于照相技术，大部分则归功于我本身身体的“天赋”。

　　 这种“天赋”可不是像运动员那样，有极低的体脂率或者强悍的耐力之类。

　　 这种“天赋”对一个男生来说全该算是缺陷。可如果他穿女装的话……

　　 我身高174，体重57。完全就是瘦弱。

　　 不过，这给了我一对修长的细腿。从全身来看，我比例极佳，上短下长。

　　 另外，该说不说，上天给了我一具翘臀。于是，哪怕什么都不加修饰，单从身形来看，我简直和那些瘦高个且没胸的女生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天意。

　　 女装这件事对我来说，其实从来都没有太大的难度。我只需要不偷懒，做好我该做的打理，剩下的都颇为随意。我的身材支持我驾驭任何类型的衣服。

　　 如果我从那时就开始在网上发些图片的话，到上研究生的时候，怕是早就有不少粉丝了。我可以很自信地这么说。

　　 只是我从来没敢那么做过。

　　 想想吧，那是个多可怕的事情。你的照片被无数来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人浏览，仔细地放大观察，甚至用以满足一些癖好……

　　 其实如果没有人会把你认出来，那便都无所谓了。可谁又能保证什么呢？我听说过有人能通过照片里背景的图像锁定拍照人的位置。

　　 网络就是深海啊，朋友，你永远不知道黑处里会冒出来什么。

　　 不过呢，还是那句话，这都是我们在理智状况下的思考。

　　 而人在更多的情况下，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开学后第三周的一个晚上。

　　 在空荡荡的夜里，我在推特发布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其实都没有任何爆点可言。照片上，我穿着那种比较显幼态的连衣裙，穿着小皮鞋。

　　 那甚至都不是到美国后拍的，只是一张很久以前的存货。

　　 照片上没有露点，更没有露脸。完全就是个服装展示。

　　 我写下的配文是：“终于开学啦。一切都很不错。”

　　 然后，我只添加了一个标签：“#伪娘”。

　　 就这么多。

　　 大概一个半小时以后，有个名为“深水潜行”的账号给我发来了一条私信：

　　 “准备好你的那些东西，都带齐全。十分钟之后会有人去接你。”

　　 随后，那人又补上来一条：

　　 “或者你什么都不带也行。我这里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