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汹涌

　　东汉初平元年四月，董卓迁百万之众，正式定都长安。

　　太师府。

　　“哦？那些乱臣贼子当真各自散去了？”

　　董卓卧榻于高台，怀中搂着美妾，喜笑颜开。原是听得使者来报，言各诸侯不合，又闻得曹操大败，已各自退去。

　　其中长沙太守孙坚倒是还有些战意，奈何粮草辎重都归袁术处，只得悻悻退回江东。

　　李儒笑道：“如今诸侯已退，只需命诸将镇守各路要地，相国便可安枕无忧。”

　　殿下诸将称善。

　　董卓手下部曲，其实隐隐分为三个集团。

　　势力最雄厚的，便是以董卓为核心组建的凉州集团。

　　牛辅、胡轸深得董卓信任，胡轸早在之前与孙坚的交战中被大将程普刺中身亡，因此李傕、郭汜、张济等人都归牛辅统领，散在河东、弘农等地把守。

　　其次便是董卓入京之前的并州丁原集团。

　　原本丁原手下有三位大将，吕布、张辽、张扬。

　　吕布杀死丁原之后，并州军马也被董卓收入囊中，以吕布为首。

　　张辽在丁原处时与吕布是平级，之后却很识趣的以吕布马首是瞻，成为了吕布的部下。

　　张扬此前在外募兵，是以不曾加入董卓方，反而成为了十八路诸侯联军中的一员，值得一提的是，吕布与张扬私交甚笃。

　　剩下的，便是昔日的“西园军”。

　　西园军乃是中平五年汉灵帝招募精锐组建的军队，由蹇硕统领，后被何进兄弟吞并，此前袁绍、曹操也是此军校尉，后被董卓所得。

　　袁、曹等将叛逃之后，西园军群龙无首，徒留一大帮军士，却无甚将领。

　　因为发生过何进旧部刺杀董卓之事，董卓对其也不放心，因此这股势力被董卓派去做些维护治安的差事，大多升迁无望。

　　如今董卓将大部分凉州军马置于河东、弘农等地，反而让长安兵力空虚起来。

　　自然，董卓也不会忘记防范并州人，吕布的大多数兵马，连同张辽等将领，都被一起派往鲁地，只留下了吕布做他的贴身侍卫。

　　高枕无忧的董卓从此愈加放浪形骸、荒淫无道，朝堂上敢忤逆他者，从斩首到鼎烹，几乎试了个遍，满朝诸公敢怒不敢言。

　　至于秽乱宫闱，豢养虎豹以人饲之等恶行更是数不胜数。

　　大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等老臣秘密勾联，互通谋划，共商大事，长安城内暗流汹涌。

　　值此危时，董卓却在相国府中悠哉游哉。

　　“乖孙儿，快到祖父膝前来。”

　　跟随着侍从亦步亦趋来到湖心亭的少女很有教养地行了一礼，随后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董卓的怀里，轻唤了一声：“阿公——”

　　“哎——”董卓一脸横肉都笑成了褶子，再无半点凶恶悍勇的模样，嘘寒问暖了几句，又指着吕布道：“这是你阿公收的义子吕布，前些日子虎牢关名扬天下的就是他，叫声叔父。”

　　少女乖巧地喊了一声叔父，好奇地看了吕布几眼，只觉得这位叔父相貌不凡，倒是很有天下无敌的气派。

　　吕布温和地应了一声，笑道：“今日当值，竟未曾备下见面礼，还望淑女请勿怪罪。”

　　董卓哈哈笑道：“这倒是奉先你的不是了！待过得几日，我乖孙儿封君时，奉先可得补上个大礼才是。”

　　吕布拱手称诺。

　　如今的董卓权倾天下，又百无禁忌，想要为自己家人讨个封君爵位不过是轻而易举。

　　名为董白的少女，躲在自家阿公的怀里，偷偷地看向那个威震天下却对自己阿公低眉顺目的男人。

　　他脸上在笑着，可眼神却平静地像是一方湖水。

　　他在想什么呢？

　　——

　　吕布休了沐，换上了常服，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左折右拐，来到了一处别苑。

　　这处别苑是他新占的。

　　事实上，董卓迁都之后，作为未来的首都，大部分有权势之人都在长安布置了许多私宅别苑，吕布作为董卓近卫，近水楼台，别人慑于他的名声与地位，自然不敢与他争抢，被他平白平白得了不少私宅，光明面上的就有四五座。

　　“大人！”

　　吕布一进门，便有家丁向他行礼，那些家丁膀大腰圆，虎背熊腰。

　　再看宅内布置，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若有眼尖的往角楼高处看去，或可看到隐约人影。

　　与其说是宅子，倒不如说是军营了。

　　吕布进了宅子，不多时，便有一个汉子迎了上来，那汉子虽穿着常服，却是岳峙渊渟，沉稳非常，正是吕布部下高顺。

　　高顺见了吕布，行了一礼，道：“主公，幸不辱命，陷阵营共八百五十人，已全部抵达长安。”

　　吕布哈哈一笑，与高顺拥抱了一下，拍着他的肩膀道：“伯达做事，我最是放心不过的了。多日不见，今晚我们兄弟大醉一场！”

　　高顺却是正色道：“主公，饮酒误事，我等还有大事要举，切不可大意。”

　　吕布收敛了笑意，叹道：“还是伯达点醒了我，大事未成，我等屈居人下，确实不该饮酒放纵。”

　　其实，吕布哪里不知道高顺刚正不阿，不喜饮酒？

　　只是对于高顺这种坚贞高洁之士，寻常送礼拉拢根本无效，只能效仿唐太宗之于魏征，先显露些缺点毛病，让其指出，为君者再“汗颜”改正，才能显现其能臣风范。

　　即便是坚贞不二的忠臣，也是要花心思去维护君臣关系的，此为御下之道，不足为外人道尔。

　　吕布与高顺往议事厅走去，谈起军事，言及张辽、魏续等将在鲁地驻扎，以迁都时搜刮的财物暗地里招兵买马，以剿匪之名练兵。

　　高顺奉吕布之命，于各部挑选精兵，提前组成了八百余人的“陷阵营”，化整为零，暗度陈仓，扮作商队或平民潜入了长安。

　　“如今之计，我军最稀缺的便是战马，修书告诉文远，让他联系商队，可溢价收购，不必锱铢必较，务必要快。另外，我听说雅叔（张杨）也投了董卓，这是怎么回事？”

　　高顺应了一声，有些忍俊不禁道：“雅叔昔日与袁绍等联军讨董时与匈奴单于于夫罗屯漳水，于夫罗欲叛，袁绍与雅叔不从，于夫罗便卷了雅叔至黎阳降了董卓。雅叔因祸得福，反倒被封了个建义将军、河内太守。”

　　吕布哭笑不得，“他倒是好运气，如今职位比我都高。”

　　他也明白，张扬虽为河内太守，但手下最多也就几千兵马，董卓不过是看中他十八路诸侯之一的名头，用于千金买马骨、以及敲山震虎罢了。

　　——你看他张扬，乃昔日十八路诸侯之一，如今还不是乖乖归顺了我董卓？你等讨董联军声势浩大，还不是落得个惨淡收场？

　　吕布想了想，道：“等时机成熟，修书一封给雅叔，让他也来长安。”

　　“诺。”

　　张扬跟吕布关系莫逆，当年于丁原门下时，吕布便跟张扬熟识。

　　在原本历史上，吕布四处逃亡，也只有张扬肯真心收留，李傕、郭汜多次让张扬交出吕布，张扬也只是阳奉阴违，还是吕布觉得张扬护不住他，自己跑去投奔袁绍，后来袁绍觉得吕布此人两面三刀，想杀之，吕布又跑回了张扬那里，张扬也不计前嫌，再次收留了他。

　　甚至在曹操讨伐吕布时，面对无可匹敌的曹操，张扬还毅然决然地发兵去救，最后被害怕与曹操为敌的部下给杀了。

　　别的不提，对于吕布，张扬真可谓是忠肝义胆，义薄云天。

　　吕布此生，朋友还没义父多，对于张扬这个靠谱的朋友，他还是很珍惜的，想拉他分一杯羹。

　　当然，如今大事未成，还不是时候。

　　注：历史上的陷阵营组建时间最早应是吕布占据濮阳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