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征文】银龙诺艾尔的现实游记——2022年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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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9月24日，余羽年满30岁了。

　　 在本科学习时，他就有了出国留学的想法，海外硕士刚毕业，便作为编辑入职了一家实力优秀的公司，从此一直生活在两点一线、好像正变得越来越虚幻的生活里。

　　 经过疫情减薪之后，余羽仍然还有大约14000元的月薪，就普通工薪阶层标准而言，相当于计算机工程师那一级，无论用于哪个方面都还比较宽裕。仍然时不时有联系的同辈朋友们，有的爱读小说，有的热衷于跑到世界各地摄影或旅游，也有的喜欢大家聚在一起去大排档烧烤、聊时事政治，但这多半都不过是逃离烦闷笼子的借口而已。

　　 那些时髦一些的朋友便去酒吧蹦迪，他虽不喜欢蹦迪，但从那些爱好蹦迪的朋友那里经常听到与此有关的情况。

　　 由于疫情的影响禁止多人聚会，所以他们只好或去隔壁大都市的高档舞厅，或去郊区那四周都是小山丘的新开酒吧。从市中心的公司坐地铁去，也就是几块钱地铁和一块五共享单车的费用。

　　 秋夜里，在那座璀璨的、独自兀立于小山丘间，宛如隐藏于夜幕背后的巨人般建筑物的脚下，金碧辉煌的殿堂里三三两两散落着烂醉酒客，年轻貌美的舞者晃动身影遮掩住霓虹光芒，就像围绕着灯笼盘旋的飞蛾一般，猫步舞曲飘荡在空旷寂寥的油菜花田野里，歌手的娇柔嗓音融入晚风，吹起花海暗淡的波纹。

　　 ——这，就差不多是余羽现今的生活概况。

　　 ……

　　 ……

　　 30岁是个多奇妙的年龄啊。

　　 青春时代早已消逝于遥远的往昔。与青春告别后至今，自己的记忆深处便未曾再留下任何鲜明的影子。因此，倒好像是一直在与恍如一墙之隔的青春相邻而居地生活着。墙那边的声音清晰可辨地不断传来，可墙壁上只有一层雾蒙蒙的玻璃，无论如何也再看不见青春的真实面貌。

　　 对余羽来说，青春，似乎已经随着诺艾尔的离开而结束了。在那里，那凝聚、结晶、燃烧着的一切，早已消失殆尽。

　　 时至今日，在写文稿而感到倦意的深夜里，余羽仍常去回忆似乎不曾褪色的悠远时光。

　　 已经过去四五年了，在余羽的记忆里，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已变得模糊，借助过去唯一的证物——《银龙梦游谭》这一手稿，比起诺艾尔曾经陪伴过的短暂现实，他曾经做过的梦境倒是更为清晰。

　　 在无法理清的繁杂记忆里，流逝的时光如同调色盘一般，将最鲜艳的回忆与最舒心的梦境混为一色，曾经发生的事与似曾发生的事这二者的界限逐渐淡化，有时看到照片，反而诧异为何与记忆中似是而非。

　　 当人们还很年轻时，往往认为现实只有一个，而未来却孕育着种种变化。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未来化作现实又会变得多种多样，而过去看上去则在歪曲着无数的变化。而且，因为过去似乎连接着一个又一个复杂多样的现实，因此与梦境的界线也就会变得愈加模糊不清。这时，如此易于变化的记忆，已经变得与梦境别无二致了。

　　 余羽连昨天遇见过的人的名字都记不清，却可以随时栩栩如生地唤起有关诺艾尔的记忆。这就像是与天天经过的街道景色相比，倒是昨夜惊醒时所做噩梦留下的记忆更为鲜明。

　　 人只要一到30岁，每天的记忆就会像墙壁剥落的油漆一样很快被遗忘，那些记忆所代表的现实，比梦境更加虚无缥缈、毫无意义，并且作为日常的消耗品逐渐抛弃。

　　 变成这样的余羽，他的生活早已如同无波古井。他觉得，无论社会上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唯一的工作，就是拿笔记录下来，化为一群不知姓甚名谁读客的饭后茶点。他已经明白无误地属于成熟大人的世界，变为这个无可救药社会的一份子了。

　　 当然，通过阅读许多文案，他不断接触到人世间的虚情假意，但其中偶尔也有一些另类的激情。虽说自己已然不会为之投入，可在某些人的人生中，一种情绪化的执念却可以换出宿命般的魔力。这样的事例，也已经屡见不鲜了。

　　 他果真就已经脱离这种执念了吗？

　　 看上去诺艾尔那种对幻想文学的憧憬，现在已崩塌在平凡现实的绝望之中，变成一种天真的梦想，再被她自己摒弃。

　　 但是，看着诺艾尔的笔记，他时不时会强烈地感到：这种情感与其说带有那种失败的理想主义者的傲慢的不满，不如说是一种单纯的徒劳。

　　 她自己没有显露出寂寞的样子，一次次周游幻想中的世界，直到尽头。然而在如今的余羽眼里，却成了难以想象的哀愁，就像上了发条却没有四肢的人偶，只能无用功地在原地颤抖躯干，无法再前进一步。

　　 如果一味沉溺在这种思绪里，连余羽自己恐怕也要陷入飘渺的感伤之中，以为幻想和人生本身一样，就是一种徒劳。

　　 但是，时而灵感迸发写下的新文章，把诺艾尔带到了更有新意的世界。在这时，他才能喘一口气，仿佛自己的诺艾尔又一次降临身边。

　　 那时诺艾尔对世界和自己的一切都充满兴趣，热衷于探索不同的国度，结识性格各异的人们，即使经常遭难，受挫，她亦乐在其中，就像好奇的女孩一样要找出寓言故事的圆满结局。

　　 所以再阅读以前诺艾尔的笔记时，他想到：“这是我以前拥有的，具备灵气的文字。”

　　 灵气，是字里行间中蕴含的一种让自己身心平静、驻足欣赏的韵味，很多作者都认为他们自己再写不出像年轻时那般充满灵气的文章了，正好余羽也这么觉得。

　　 他想起那样的诺艾尔，键盘便有些踌躇，有时不得不把诺艾尔的文档关掉，专注于工作。

　　 余羽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的困境，这时正好响起引擎轰鸣，一道车灯光扫过未拉拢窗帘的卧室，他嘟囔了声“这都几点了还有人不睡”，然后握着手机，猛然打开阳台玻璃门，走过去坐在阳台的小凳子上，弯下疲惫的脊椎，肘关节压着大腿，布满文字的明亮手机屏幕格外显眼。

　　 一股专属于后半夜都市的清寒静谧气息飘入鼻腔，倒是没有风，那辆跑车已经驶过下一个红绿灯，化为细小的城市背景噪音。

　　 这是一副夜深人静的景色，仿佛可以听到整个陷入沉眠的都市各处响起的呼吸声。仍然看不见星星，但抬头仰望，月亮在高耸楼宇之间缓慢前行。

　　 明月在漆黑夜空中，宛如会散发荧光的银龙少女的可人弧线。残月逐渐被高楼遮蔽，一闪一闪的红色飞行警戒灯仿佛没有依存物般悬浮空中，代替了繁星。

　　 视野边缘的楼房已经层次不清，显得更加黑苍苍的，默然地融进背景的夜色。楼下马路的路灯依旧发散着暖黄光芒，有一位银色长发的少女依靠着路灯，正抬头仰望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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