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毫不透风的舱室,呼啸的海风与颠覆的海浪都碰不到的地方。此间虽狭小,却分外的温暖舒适
如果我没有被拷在这里唯一的板凳上就更好了。
这里唯一的“家具”是一张焊死在地板上的凳子,银色的镣铐从凳子下方的地上固定,将我的双手紧箍在背后,想必是贝法特意为我准备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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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月中和月底,司令部的通勤舰会从海港城送来港区的油料、物资和补给品,这是被全方位软禁的我所掌握关于外界的唯一情报,便围绕此制定了我的第三度逃脱。
“害虫,该起床喂鸟儿咯”,听到谢菲尔德的进门声,我检查了一下手里的细铁丝——昨晚从混乱的床上偷偷掰床垫的弹簧所得——昨晚做的那么卖力就是图这个,我早知道这个床顶不住了。谢菲尔德走到床边,逐渐将脸靠近,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抚我的面颊。
姨妈大!我凭着感觉迅速把嘴吻了上去,被子下早已解开锁链的双手将她的脑袋留在我的嘴前,同时咬开了嘴里藏着的强效安眠胶囊,将药粉混合着我的唾液喂了过去。
惊讶中的谢菲还没还没来得及发动舰装的力量强行摆脱,由舌下血管进入循环的药物便开始生效,打断了她的一切尝试。“早安”,大功告成,甚是开心。“主人……”带着惊讶与不解,谢菲尔德趴在我身上,沉沉睡去。
呼,看下次你们还敢不敢当着我的面下各种乱七八糟的药,还是强喂的。
从柜子里找到自己许久没穿过的常服,绕过几位巡逻、打扫卫生的舰娘,找一片僻静的海岸跃入大海。沿着海岸游到港口以避开路上搬运物资的舰娘们,潜水游最后的几十米抵达补给舰的靠海一面。
我沿着船上的坑坑洼洼爬到最矮的一排舷窗,用手肘敲碎玻璃攀进去。
中午,补给舰启航,逃跑进度:50%
这条通勤舰一般在傍晚抵达海港城,港区里的她们应该在处理物资的问题,到晚上入寝之前应该不会发现我消失了,我上岸后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穿着我湿透的常服倚着舱壁,在顺着破窗涌进的冰冷海风中瑟瑟发抖,祈祷万事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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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傍晚,船停了
该死,忘了关注气象!
近岸的海边狂风呼啸,天空下起了暴雨,港口阻塞,补给舰被命令在港外的水域下锚修整。
望着最后几海里外的陆地,我心一横,从这破碎的舷窗跳下,又一次开始了游泳泅渡。
游上海港城岸边的我已是浑身酸痛,不得不说,暴雨中泅渡是一件太过危险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内陆走了。
唉,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雨吧……至少,进度75%已完成。
雨夜中的海港城灯火通明,台风预警下的街市空空荡荡,商场拉下了卷帘门,小吃摊的老板撤回了小车,浇筑在地上的方桌整整齐齐不畏风雨,货港吊车的标示灯在雨雾中红光忽闪,冰凉的风将大厦上的霓虹灯吹起一片颜色。
曾几何时,海港城只是一个破落的小渔村,几座破落的房屋、几条舢板便是人类存活过的唯一痕迹;如今的大厦只是一片荒芜的平原,贫瘠的土地断绝了农业开发的可能,或许丰富的渔业资源可以开辟不同的天地。
可惜塞壬会毁灭这一切,她们闻着油料的气息而来,听着螺旋桨的呼啸声追来,她们能摧毁一切,从船只到生命。
所幸,那个时代早已过去。
在家烹鱼的大叔现在是连锁店的老板,“万民堂水煮鱼”的名号从这里诞生。
沙滩上捡贝壳的小姑娘现在是海港城的金融大亨,霓虹灯上最顶层的落地窗旁便是她的宝座,点上烟斗,俯瞰众生跌跌撞撞。
搬鱼的大叔如今在港口开吊机,勇敢的船长指挥着更加强劲的远洋渔船与她骄傲的船员一起乘风破浪。
这座城,是他们的家。
那我呢,我的家在哪里呢?
漫长的泅渡之后,又被风雨带走了最后的力气。我靠在滨海公园的亭子里,疲惫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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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从我背后的窗下照入,在我的桌子和桌前留下长长的身影,在作战报告上落完最后一笔“啊————”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主人,您辛苦了,贝尔法斯特给您新泡好的红茶~”女仆长出现在我身后,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喏,谢谢。”
我接过茶杯放在桌上,轻酌一口,沁人心脾的醇香。
脑袋连着脖子向后一仰,落入佳人宽敞的胸怀,软软的,很舒服。闭上双眼,伴随着节奏起伏的脑垫波,女仆长的双手在肩头游移发力,案牍之劳形悄然远去。
“贝法?”
“怎么啦亲爱的?”
“你说,假如有一天,你和我,带着她们,一起将塞壬赶回了遥远的深海,司令部会一纸调令让咱们天各一方吗?”
“不会的指挥官,要将我们拆散的,都是敌人。”
“如果有一天,我不存于世呢。”
“不会的,”贝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俯下身来,双臂环过我的颈侧,从背后将我抱住。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旁”,脖子上的臂弯渐渐收紧,按住我右肩的左手与挽住下颚骨的右臂一同发力,不到半秒,我的脑袋就在脖子上被拧过了180度。
眼前的黑暗还有面颊的柔软,伴随淡淡的香气说明了我的位置,可惜我已经失去赖以维持的躯体,在整个身体被碾碎的疼痛与无底的漆黑到来之前,上方是贝尔法斯特温暖的声音:
“直至……死亡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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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浑身冷汗之中睁开双眼。
“原来是梦啊……”轻舒一口气
“我英俊的主人?您醒了,是我惊醒了您吗,我很抱歉。”
是天狼星的声音!被噩梦吓飞的意识正快速重拾对身体的掌控。
我依然躺在亭子下的长椅上,只是多了只天狼星。我的头枕在天狼星的白丝大腿上,目光越过女仆装压不住的山峦直视天狼星红色的双眸,“是我无礼的举动惊扰了主人的休息吗?对不起,主人。”
刚刚的噩梦又在脑海中浮现,我赶紧一模脖子确认脑袋是否老老实实的呆好,摸到了一个奇怪的触感……一截红绳?
看到我的动作“嘿嘿,我怕袜子的绑带硌到主人,先把它摘了下来,但您的睡脸实在是太过可爱,便忍不住给您做了个小小的蝴蝶结,怎么样?”
是熟悉的天狼星呐
唉,我又一次被抓住了
“天狼星,扶我起来”
台风已然烟消云散,日轮高悬,已然正午;摊上贝壳早已被拾的一干二净,出海的渔船逐渐归航,港城中奔走的人们如往常一样虚度他们平淡而又平凡的又一天。
天狼星挽住我的手臂,“主人,跟天狼星一起回家,好不好?”
到了这个地步,反抗还有什么用呢?
一条船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分外熟悉。
-HMS Belfast
“——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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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贝法还是在乎我的,特意调整了这个舱室的温度,被拴在椅子上的我如是想。她们可以看到、控制自己舰装组成的舰船上任何的细节,但特意在冰冷的船体内维持一个舱室的温度还是很困难的——特别是从吃水线就能看出来,她甚至没有加够油。
我又让她们伤心了,这次等待我的结局是什么?
舱室的门在一片令人压颤的咯吱声中打开了,爱丁堡拿着张椅子颠颠的走进来,放在我面前半米不到的位置,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在不断对我推着眼镜挤眼色。
不可计数的时间十分漫长,寂静无声,直至背后轻微的呼吸与熟悉的窸窣
“为什么又要不辞而别呢,指挥官?”
“在漫长的风雨中跋涉如此之久,你就这么急于摆脱我们吗?”
“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你一个都没拿上,连指挥官的身份,你都要选择抛弃吗?”
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我隐约感觉有泪水滴落
千言万语只能汇聚成一句无力的对不起
“指挥官”她的双臂环过我的脖颈,如那个梦里一般,声音冰冷,“我的戒指呢?”
右手的无名指上,金色的克拉达莹莹闪烁——HMS-Belfast
这是一对戒指的其中之一,一只刻着她的名字,而另一只——
“我走之前放在军礼服的胸前口袋里了,它不应和我一起在海上漂摇。”
“……亲爱的,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冰冷的语气化为熟悉的温暖,她绕到我面前,挑起我的下颚,堵住了我的嘴……用她的双唇,我们的舌纠缠在一起,彼此感受对方,享受对方,拥有对方,良久唇分。贝尔法斯特的脸颊嫣红泛起,半蹲的她开始打量我的双腿:“亲爱的,你就在昨晚的风浪中游过了岸边的几海里?”,将我的双腿抬起,搭在我身前的椅子上。“我忘了,你的体魄非一般贫弱的人类可以企及”,说罢,贝法搂住我的身体,开始摩挲我的后背,银白色的秀发轻拂我的面颊,嘴唇抵到我的耳旁轻声到:“记得我们曾经约定过的吗?任何试图拆散我们的,都是敌人,”
“当然,也包括你自己!”
毛骨悚然,杀意忽起
透过因剧烈动作而短暂飘起的头发,我看见贝尔法斯特的左臂扬起,重重的砸在我的双膝,伴随着脚踝和膝盖关节的剧痛,贝法的巨力顺着我的脚踝将那张椅子整个压碎
她竟是要废掉我的双腿!
“爱丁堡!!!”看着这完美的一击因爱丁堡的掉链子而功亏一篑,贝尔法斯特暴跳如雷,美丽的银发炸毛起来看着像狮子的鬃毛。
“贝法……求求你……别这样……”疼痛之下我艰难的发声,不敢相信我深爱的贝法竟然想要将我致残的现状。
“指挥官…不,亲爱的,闭上眼睛,很快就会过去的”她开始在我身前重构一个台子,一个坚固的金属台
她是认真的!我仍然难以接受,但双手被缚的我只能扭扭身子或扑腾一下腿脚做无意义的抵抗,而每一次乱动都会加重腿部的疼痛
“黛朵,天狼星,进来帮忙”
二位女仆从门口闪过,黛朵拉起我的双脚往“处刑台”上放,微裂的踝骨在她手下嘎吱作响,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天狼星已经赶了过来,把我后续的叫声憋在了她的手心里,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双眼,把我的头环入她的胸脯中。
“帮我抓紧他。”贝法的声音微微颤抖,天狼星与黛朵的手紧紧握住,两位舰娘的千万马力限制了我的任何挣扎与叫喊。
过了几秒钟,想象的疼痛仍然没有到来。
我以为贝法终于还是心软了,放下一口气
破空声,锤击声,还有髌骨钻心的疼痛一齐爆发
好疼…………好想叫出来……
全身能动的肌肉好像都在颤抖,天狼星放开了我,我想尝试活动,但抽搐的躯体不停使唤
人脑在疼痛过载时会分泌内啡肽-内源性麻醉剂来缓解因过量疼痛引起的身体反应,代价是会感到疲倦与意识模糊。
因抽搐而紧绷的肌肉逐渐脱力,我想看看自己的腿,双眼却只能看见眼前的一片黑白
无法自行坐直的腰部带着上半身向前倾下,头部又被抱进了一个柔软的胸怀之中,我能感受到那个沉甸甸的戒指与后脑的触感,温温的水滴落在头顶。
“没事了指挥官,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双眼逐渐沉重,我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