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一
永和十九年
大秦皇宫
连绵的细雨将天幕紧锁,阴沉沉的压在京都上空,这样的潮湿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而朝堂之上,臣子们的心情也随着从东海前线传来的战报眉头紧锁。
“数万将士填命于海沟,两国船舰皆重创,而据内线所报,都铎又积极运送了不少新式军舰,准备投入到对大秦的战事当中。”
“传令下去,命工匠再造龙雀数十艘,加急送往战场。”
“陛下,算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了,哪能支撑再造数十艘龙雀这么精良的船只啊。”
良久之后,帷幕后传来了一声疲惫的叹息。
......
“寡人的内帑还有多少,都一并拿出来吧。”
谁知跪在大堂里汇报的中年士子以头抢地,涕泪横流道:“回陛下,您的内帑早在上月就已按您的要求充当军饷了。”
......
朝堂之上一片沉默,没有人再说话了。
“哎——”赢虔悠悠的叹声在大堂中回荡着,“众爱卿退朝吧,军费的事容寡人好好思量一番。”
众人闻言,只能鱼贯退朝,很快,偌大的朝堂只剩下刚刚秉言的中年人。
“肖爱卿为何不退朝啊,难不成还有什么机要的事情要单独跟寡人汇报吗?”
帷幕被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掀开了,赢虔推开宫人想要搀扶他的手,走到这个特殊的大臣身旁,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回陛下,其实微臣有一计,或许可解此战事焦灼而经费不足之事。”肖天仪猛的抬头,紧紧盯着面前身份尊贵的男人。
赢虔心中一动。
“哦?有这等好事为何不在刚才的朝会上说,且速速与寡人道来。”
“杀富商,抄其家,以其资供给军用。”肖天仪的话语掷地有声,“且要杀那种富可倾城,但又与朝中联系不深的富商,战事在前,朝廷内外不可有动荡。”说完,他便深深低下了头,用眼角看着陛下的鞋履。
赢虔知道肖天仪为什么不在朝堂之上当着众人的面所说了,用商人的钱去弥补军费的窟窿,但要是以诬陷的罪名去杀一个富商,这是他一个在天下百姓面前自诩仁君的人该做的吗?当着众大臣的面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但此刻,朝堂里只有他们两个议事的人,所以他背过身思考着,没有言语,一时间,朝堂里静的可怕。
一滴冷汗从肖天仪的额头滑落,他的双眼里满是血丝。
......
“肖爱卿说笑了,寡人又并非弑杀之人。”
良久,穿着龙袍的中年人慢悠悠的开口了。
“陛下!前线战线已经吃紧了,目前也只有微臣的法子能够支撑军队的开支,您要想想大秦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呐!只要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巨大的财富唾手可得啊!而且能为大秦做出贡献,这可是对富商的无上荣耀!只要您一声令下,微臣斗胆替您去办好这件事。”肖天仪嘶声竭力的喊道,他赌面前的男人绝对会答应的。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肖天仪期间数次想要开口,但焦急的话到嘴边,却被生生咽了下去,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皇帝的决断,而一旦扰乱了皇帝的思绪,他不敢想象后果。
......
而他跟前,赢虔摩挲着手里的木珠,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
“那你对那个幸运儿可有了人选。”
“有!有!冀州染家,世代经营珠宝,至今已有七代,积累的财富更是数不胜数,若是能牺牲染家,至少两年内,大秦都不会再为军费发愁了。”
肖天仪心中的心脏激动的仿佛都要跳出胸膛了,这么说,那些贵族委托他的事终于办妥了,他终于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
“那——这件于国有利的事情寡人就交予你去办了。”赢虔转过身,脸上挂着只能如此的悲悯,他将手搭在肖天仪的肩上,附耳道:“寡人记得,徐苍大将军正率军赶在返京的途中,此时应该恰好赶到冀州附近了,你可以去找他。”
殿外,一道闪电突然劈过,肖天仪猛地颤抖了一下,就着闪电的亮白色,他分明看见了皇帝的眼中滑过一道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一道视线仿佛从外到里透透彻彻的穿过了他的身体。
“微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
中年人大步离开了,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襟,而在他身后,赢虔脑海中浮现了将这个肖天仪当成替死鬼的想法,但肖天仪还未走远呢,博山候,平阳侯等实权贵族的影子仿佛在他身后浮现,赢虔皱着眉头闭上了眼,最终不甘心的将这个念头放弃。
两日后
冀州舞阳道上,徐苍坐在战马上,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前风尘仆仆的男人拿出的御诏书,雪白的纸张上,将冀州染家满门抄斩并且搜刮其所有财物的重罪让他皱起了眉头,末了,他犹豫了一下才正式接过了旨,将诏书小心翼翼的收藏好。
传召的男人疲惫又兴奋的抹了把脸,露出的熟悉样子让徐苍阴沉下脸。
肖天仪,这个平日里就与那些旧贵族走的极近的人。本来徐苍还疑惑平日里从未听说过的家族突然冒出一个通敌的罪名,但跟肖天仪挂上了勾,八成就是跟那些旧贵族有关,再联想到前线一直吃紧的军费,他心中一阵明了。
他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的朝他啐了口沫。
“肖大人,您这颗为国为民的心可操的真好啊,与其牺牲一户无辜的人家,为何不让你身后那些富得流油的贵族各自挂点皮屑呢,呵,平阳侯在江南可是有良田数千顷,博山候家的奇珍异宝估计比后宫还多,你跟我说要我去抄富商的家?”
“不亏是他们的忠犬,连传令都要亲力亲为。”
“徐大人,你不要太过分了,就事论事,这可是御诏书!皇帝的旨意你还敢违背?”
肖天仪气得面色苍白,双拳紧紧攥起。
“看来肖大人还有不服啊,来,照着老夫的脸来一拳啊,来啊!”
在徐苍戏谑的目光下,肖天仪恨恨的转过身,他不敢真的向虎背熊腰的徐苍动手,只得骑上了他的快马,带路向染家走去。
“懦种!”徐苍不屑的呸了一声,闷闷加了一下马腹,这只本该回京述职的军队转头开向了远处还不知道大祸临头中的染家。
幕间二
雾灵镇
草木青青,春光烂漫。
气派的染家祖宅坐落在绵延无际的雾灵山山脚下的这座小镇上,身后不到三四里地便是郁郁葱葱的老林。
在宅邸一间装饰精美的屋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沮丧的往嘴里塞着糕点,他满是不服气的看着身前比他大了一两岁的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
“月姐姐,你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藏起来的地方,你是不是偷偷看了我躲在哪里啊。”
“哼,技不如人还不服气吗,小石头,这可不是你嘴里天天念叨的大侠风范啊。”
约莫十岁的小女孩双手叉腰,对着反驳的弟弟开始装模作样的说教起来,格外精巧的五官,粉嫩莹润小嘴微微撅起,透露着活泼灵动的气息,身段儿柔美宛如柳叶般纤细,长长的黑发飘洒在小小的腰际,纯白无瑕的连衣裙用金线绣着可爱的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我们在比一次!这次我来找你,地点就定在身后的林子里,范围嘛不得超过我们平时去玩的地方。”
“如果我还是赢了的话?”
“那我就叫你一百声好姐姐!”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年仅十岁的染潇月看着憨憨的弟弟,不由得噗嗤一笑,连平时从大人嘴里听见的词汇都用上了,小石头大概是笃定那约莫有二十平方米的地方一定能找到我吧,可怜的弟弟呦,姐姐大概从没有告诉过你,姐姐会爬树吧。
看着小石头背过身认真的数数,染潇月不慌不忙的换上了一双便于奔跑的靴子,再从小楼里跑了出来,直奔身后的小林子,路上遇到了几个长辈,又飞快的问了个好。
林子里的树木郁郁葱葱,都是很有年份的老树,小潇月摸了摸好几棵树的树干,又看了看树冠,最后选择了一颗最靠林子里的大树,树冠上枝丫浓貌,掩藏一个小女孩绰绰有余。
她有些害羞的看了看两旁,见没有人,这才轻轻将连衣裙掀起,露出了两条纤细光洁的小腿,多余的裙摆被她搓成一起绑在了腰间,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树干上。
“下令吧,徐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呢?”雾灵镇外头的小山坡上,肖天仪看着镇子里十分显眼的染家宅邸的阁楼,驱马到徐苍旁边,不耐的催促道。
“何至于满门抄斩啊......”
徐苍在心里默默叹着。
“呵,只有死人才会没有一点的怨恨,也不会有一丝丝的变数。怎么,杀敌无数的徐大将军在此刻心软了?”肖天仪似是看出了徐苍心中的顾虑,冷笑着道。
......
徐苍展开怀里的御诏书,末尾即可执行四个血字分外显眼,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纵使心觉不妥也没有办法了,这可是他第一次挥刀向无辜者,随着命令的下达,早就知晓目的的军士们纷纷涌入小镇,不一会儿,妇孺的惊呼声,房屋的倒塌声,人们临死前的惨叫声,从这做祥和的小镇上响起。
血色在这一天成了雾灵镇的颜色,无数人的哀嚎和血骨交织成地狱般的残像。
肖天仪骑着马儿慢慢踱到满是血污的染家宅邸的大门前,面对慌乱的人群轻蔑一笑,而后高声道:“陛下有令,染家私通敌国,出卖情报,固抄斩满门,以儆效尤!”
报上了陛下的名号,染家原本还有几十个训练有素的反抗家丁心里也没底了,恐惧之间纷纷被刀戟夺走了性命。
宅院当中,有老人振臂高呼不公,但转眼就淹没在了鲜血和绝望之中,有童稚哭闹,转瞬便和抱住他的母亲倒在血泊之中,所谓满门抄斩,便是连最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冷酷的军士无情的剥夺了他们的生命,搜走了他们屋里的金银,鲜血流淌成了小溪,染红了上一秒气派轩雅下一秒已成废墟的宅邸。
而我们的小姑娘远远的趴在大树的树冠上,骤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小脸一白,悄悄扒开树冠,只见染家祖宅燃起了黑火,有不少熟悉的身影都在向外逃去,结果一个个都被后面追过来的士兵砍倒在了路上,甚至还有她最亲近的二姨娘,抱着潇月还在襁褓中的弟弟,堪堪逃到了树林的边缘,便被身后的流箭正中心窝,秀美的大眼睛痛苦的睁着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对着染潇月藏身的方向。
小姑娘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亲人尸体下涌出的一滩血迹,她想哭出声,但又因为害怕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而滚烫的泪珠悄无声息的滑过她的面颊,还未滴下来就被袖子快速的擦干了,连二姨娘都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自己的家人肯定都已遭遇不测了。
为什么?
今天本来是一个美好的一天,不是吗?她还等着小石头叫她一百声好姐姐,等着穿娘亲给她新缝制的外衫,等着恒木伯伯给她讲江湖上的故事,等着族长父亲再嗔几句姑娘家家毛手毛脚的不懂事。
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是捉迷藏的功夫,自己的亲人便纷纷永远的离自己而去了。
年仅十岁的染潇月感觉遍体生寒,名为恐惧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她颤抖的看着士兵围起来的宅邸,逃离的想法一经出现便不可遏制的在她内心滋生。
远远的逃离着,然后活下去。
趁着士兵的注意力还在宅邸上,小姑娘悄悄的滑下了大树,然后头也不回的朝雾灵峰深山里逃去,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娇小的面庞因为恐惧惨白一片,但求生的强大本能驱使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朝大山深处逃去。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帮父亲娘亲亲人们报仇,染潇月,你要坚强,要坚强啊。
想着想着,泪水便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小小的人儿一边抹着泪儿,一边歪歪扭扭的奔跑在枯枝落叶堆积的山坡上,一不小心便一脚踩空摔倒在地,也幸好有柔软的枯叶垫着,娇嫩的身躯没有什么严重损伤,小姑娘咬着牙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滴在脚畔,身后隐隐约约传来木头烧焦的糊味,染潇月明白,她的家正在一点一点的化成飞灰,往日的回忆就此随之消散。
我还要跑的更远。
绝望漫上心头,心儿被悲伤和恐惧填满着,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胸口。
快!还要再快点!
染潇月用力掐了一下手臂,白皙的小臂立刻浮上了快青翳,疼痛暂时压下了恐惧和哭泣,她呜咽了一声,继续跑着,趟过小溪,趴过山坡,一直到翻过了两个山头,她再也跑不动了,这才背靠着一刻小树坐下来休息,漂亮的连衣裙下摆早已经划成了琐碎的布条。
干净可爱的脸蛋也因为数次摔倒而沾染上了灰尘,整个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裸露的胳膊上青一道紫一道,腿上还有几道被灌木划开的伤口,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她丝毫不敢在小溪处停留清洗,生怕开阔的溪面将自己暴露给屠杀她家人而追踪散落人口的士兵们。
而在染潇月整个人处在神经高度紧张和慌乱之时,染家原来雄伟耸立的大宅子此刻只剩下一堆未烧灰烬的黑木,死尸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了飞灰,而昔日的大门门口,肖天仪兴奋的驱使着胯下的马匹绕着装填了满满金银财宝的军队去查看,放眼望去,一箱又一箱的财物,正在被鱼贯开进雾灵镇的士兵放在马车上,最早装货的一批士兵已经出镇了,此刻装上财宝的已经是第二批士卒了。
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得先偷偷挑一箱送给博山候他老人家,若论以后的仕途,还少不了他的照拂。嗯,其他的旧贵族也得多少送点,毕竟徐苍入京后得去兵营,这批财物还是要他去交付予陛下的,多点少点还不是由他说了算。肖天仪脸泛红光,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这批财物的去向了。
看着肖天仪乐滋滋的走远了,徐苍的副官这才背着他走到徐苍身边,展开了一直紧握的手心。
那是几片上等的锦丝绸缎碎片,沾染了树干上的黑色皮屑,破破烂烂的连纤维都已裸露在外。
“染家宅邸后面的小树林里找到的,朝着树林深处的方向。”副官说完就沉默了。
徐苍凝视着这几片独特华贵的衣服残片,顿了一会儿,大手拿起来运劲碾成了碎屑,袖袍一挥,这最后的幸存者踪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在树林里什么也没找到,冀州染家上下百口自此满门灭绝。”徐苍重重叹了口气,静静的吐出了这句话,转身翻上了马。
残阳如血,满目萧索,沾满血污的金银珠宝从一片死寂的雾灵镇中运向京城。
幕间三
“月儿,娘和你父亲不得已先离你而去了,即使没有了我们的保护,你也千万不要放弃,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潇月姐,远远的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妹妹只希望你以后能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好姐姐,偌大的染家就只剩你一人了,你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小潇月,活下去......”
“活下......”
一滴热泪滑过染潇月的脸颊,带走了她身体仅剩的一丝丝热度。
在这个寒意的早晨,清冷的山雾将小潇月硬生生冻醒了,她在一颗老树上迷迷蒙蒙的睁开眼。
“呜呜,好冷啊。”染潇月下意识的摸了摸胳膊,嘴上嘟囔了一句,“小被——”
小被,哪有什么小被啊,身下是粗糙坚硬且凹凸不平的树皮,她睁大眼睛,才发觉自己蜷缩在树冠上,单薄的连衣裙怎能抵挡晨雾的冰冷,身体早已在梦中就蜷成了一个小球,稚嫩单薄的身子在料峭春寒中瑟瑟发抖。
下一刻,昨天的恐怖和悲伤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爹......娘......娘”
“小石,小石头......”
“二姨娘......”
“恒木伯......”
......
“哇!呜呜呜......”
声音一开始还是微弱的,但念着念着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实在是悲伤难以自持,少女悲戚的呜咽在这片冷雾中回荡,惊起一阵飞鸟。
待到少女倾尽了心中的痛苦, 天色终于打开了一丝温暖的缝隙,逐渐消融了冰冷的晨雾,给狼狈的少女带来一丝暖意。
染潇月慢慢下了树,因为不清楚那些士兵十分还在树林子里寻找幸存的染家人,保险起见,她只好继续深入山林。
渴了,路逢小溪便饮上一口。
饿了,便寻觅野林中的酸李。
拖着疲惫的身躯,少女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随着太阳的升起,她只感觉自己的身躯越发轻飘飘的,使不上一点力气,走上几十步就得扶着树干停一会儿。
好累啊,我真的,真的走不动了。
溪边的卵石反射着炫目的太阳光,藏在一旁灌木丛中的染潇月艳羡的看着水中悠然自得的鱼儿,她的小脸飘着两朵不正常的红晕,她心道:若我是这水中的小鱼儿就好了,就不会突然经历亲人一夜之间消失殆尽的痛苦了。
她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赶走思念亲人的悲伤,但下一刻,胸腹一阵淤塞感涌上嗓子眼。
她猛地咳嗽了一声,游鱼受惊立马四散开。
该到离开的时候了呢,染潇月难过的苦笑了一下,悄悄扒开灌木丛,看了看四周并无可疑的人,这才飞快的从里面钻出来,窜到小溪另一边的树林里。
漫长的逃亡之旅仍在继续,只是少女心里渐渐明白,她娇弱的身子骨在心情大起大落后又感染了风寒,最后在野果生水的刺激下已经不堪重负了。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染潇月又仿昨日爬上一颗小树,但这次的攀爬却让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肚腹不知是因饥饿还是酸李的问题一直在绞疼,浑身又没有力气轻飘飘的,当她依靠在树冠上已经浑身都不想动弹了。
虽然染潇月不似其他的大家闺秀女孩一样整日呆在闺阁里,经常跑出去玩,但这十岁少女的身体平日里还是养尊处优的,娇嫩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完全靠的是想活下去的意志力。
也许我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呢,少女自嘲道,今天腿和胳膊上又新添了几道血痕,昨日的都结了厚厚的血痂,就是周围都沾染了污渍,因为在赶路中神经高度紧张,她又忘了清理伤口。
就这样吧。
无所谓了。
也许这是我命中的劫数罢了。
如果唤醒我的不是温暖的阳光,那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就能和你们团聚了呢。
爹,娘,对不起,潇月让你们失望了,但女儿已经尽力了。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在少女的脸上冲出道嫩白色的沟壑。
染潇月任命般的闭上了双眼,任由夜色将大地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