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八
“小歆儿,你倒是等等我啊。”染潇月一边跑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我不是说了让你在石头上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寻根趁手的木棍当个拐杖嘛。”前方的沐歆停下脚步,又好气又好笑的扶起追过来的好友。
“不!小歆儿这么可爱,我可要时刻看着她,万一被哪个突然出现的公子哥拐走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哭都没地哭。”染潇月开着玩笑,悄悄戳了戳沐歆的小腹,触感温热又有韧性。
“别闹了。”沐歆脸色一红,她忍不住四处看看,发觉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她松了口气,打掉染潇月作怪的手。
“我陪你一起,这总行了吧。”沐歆无可奈何的应道,她话音未落,便感受到自己的小手被身旁的人牵起来了,十指紧紧相扣,她抬头,迎上好友笑吟吟的眸子,只感觉脸色发烫,有些不自然。虽然这牵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每次从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总能让她感到有一阵热流涌遍全身,让她有些羞涩,但又感觉十分安心。
又走了一阵,沐歆终于选择了一根合适的树枝,用跃麟削成了木棍的形状递给了染潇月,后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的手,正八经的走起路来。
此时距离她们相遇又过了旬月,所幸并州离京畿只隔了一个冀州,治安还算不错,两人的脚程又不慢,此刻已至并州边境,马上就要到青州了。
直到日暮十分,两人站在一个小山坡上才望见了前方飘扬着张大旗,新酒客栈几个字历历在目,两人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今天不用露宿山野了。
沐歆就要越过山坡向前走,却突然被染潇月拉住了,看着好友比划的手势,沐歆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顺从的蹲了下来。
“你有没有问道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
“是血腥味。”
染潇月几乎感笃定,山坡下的小客栈发生了意外,对人血的敏感性自从十岁那年就牢牢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你再看,有人出来了。”
一个汉子走出小客栈,只见他几下爬上了屋旁的旗杆上,将那张新酒客栈的旗子扯了下来,又塞入怀中,大步走进了客栈,最后关上了大门。
“第一处蹊跷,他们平白无故摘下了客栈的大旗,这样远方的行人便不知此处还有一处客栈。第二处蹊跷,此时还未至深夜,却紧闭客栈门不接客,这不是正常的客栈所能做出的事。第三处蹊跷,你看见了吗,旗杆旁的屋檐下,明明竖着一根长杆,这人不选择用长杆轻轻松松的调下旗杆,反而是爬上去摘下旗子,我甚至估计他都不是客栈的人。”
染潇月顿了一下,严肃的对沐歆道:“但若是以上发生了一条,就算勉强可以解释,我们也应该提高警惕,更何况是此刻全占了呢。”
“那我们怎么办?”沐歆皱眉问道。
“要不我们往西走一段距离找个安全的地方露宿吧。”
“我们还有多少盘缠。”
“不多,二十多两银子吧。”
“想来就算是客栈里发生了血案,最多也就是些土匪强盗之类的,来多少我都不惧,要不我们就......”
染潇月看着沐歆清冷的眸子,沉吟了一会儿,她借着升起的月色,看了看客栈里的马厩,三匹快马,一辆窄小的马车,想来最多四五人,沐歆的实力她是知道的,一路走来,大小凶险无不一一化解在沐歆的剑下,对付四五个土贼肯定不会在话下。
“你是不是想喝酒了?”染潇月冷不丁的突然说道。
“对啊,啊啊不是不是你听错了。”沐歆脸色通红,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沐王好酒,他的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但自从上次发生了沐歆喝了不少酒后差点把卖酒掌柜给砍了的事,染潇月就对沐歆喝酒的事严加管控。
“你不用掩饰了,”染潇月叹了口气,“我也想睡一张舒舒服服的床而不是粗糙冷硬的树干。”
“那我们......”沐歆眼睛亮了起来,她忍不住轻轻抿了抿嘴唇。
“那我们就去探探这新酒客栈。”染潇月笑着刮了一下好友的鼻尖,同意了她的想法。
二人悄悄摸近了客栈,清晰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此刻就连沐歆都知道此处必有人丧命了,染潇月躲在客栈附近的草丛里,默默听着里面传来大声的喧哗,各种吹牛皮和污言秽语。
“吴老二,你他娘的给老子脱下裤子瞧瞧,呸!老子倒要看看你那根蚯蚓又多大能耐,还说自己能把秀楼里的小玉姑娘肏的神志不清,吹牛吧你。”
“王扒皮你叫什么,三个尸体挺在这我怎么硬的起来,知不知道古时有个叫嫪毐的人,他胯下的肉棒纵使系上了大铁垛子依旧能舞动的虎虎生风,实不相瞒,在下的可比他更胜一筹。”
“你他娘的别光说的文绉绉的,给老子亮出来看看啊!”
“哎哎哎别吵了,大哥还在楼上看着东西呢,你们要是因为吵耽误了大哥的事,大哥可不会饶了你们。”
屋里的吵杂声音顿时少了不少,似乎几个强盗都对大哥挺畏惧的。染潇月等了等,她对强盗大哥看管的东西有点感兴趣,但过了好久也不见他们谈到那东西,只好放弃偷听。
染潇月根据口音默默数了数,大厅里一二三,还有门口估计会有一个放哨的,四,楼上一个,五。
她小声的跟沐歆说明了一下情况,又赶紧拉住拔剑就要冲上去的好友,让她从后厨里潜进,这样潜入比破门而入更占点优势,纵使很放心好友的剑术,染潇月仍想将受伤的可能降到最低。
沐歆自信的对她点了点头,弯着腰抱着剑走了,待她消失在了视线之外后,染潇月攥紧了手心里几枚尖锐的石子,她自然不会任由沐歆一个人对付那几个强盗,关键时刻她也会出手相助的。
一番激斗过后,大厅里倒下了五具尸体。
“呼——这最后一个敌人可真难缠。”沐歆抖了抖手臂,似乎被震的有些发麻。染潇月解开水囊,喂好友喝了几口,她让沐歆好生休息一会儿,她上楼看看,那被老大看管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踱步上楼,她很快就找到了老大待过的那个房间。只见房间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几件挂起来的衣服和行囊,唯一让染潇月感到疑惑的就是角落里放着的一个大木桶了。她走进木桶,却听见里面传来很低的闷哼声,染潇月掏出了匕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打开木桶。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只见里面猛然蹦出一个浑身被束缚的年轻人,像个蛀虫一样扭来扭去的,眼睛上蒙着黑布,口中塞着麻布,看着好不可怜。
染潇月没有放松警惕,她拔出了塞在年轻人口中的麻布,本想问他一些事情,谁知。
“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强盗!草芥人命!抢夺财产!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出言劝你们去自首竟然还绑架了我,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我可是当朝大将军徐苍的儿子!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卑鄙无耻之徒,我父亲迟早不会饶了你们!”
染潇月愣了一下,随急模仿着之前听到的男子声线道:“几个人的性命又如何,老子杀的人可不差这几个,要不是你当众大喊你是徐苍的儿子,老子可不会留你的性命。”
“卑鄙!早知道你们如此十恶不赦,我就不该劝说你们,应该一开始就豁出这条命跟你们搏斗的,混蛋!有本事放我出来我们一对一,生死由天定!”
“想的到挺美,等到时候拿你去威胁你父亲,嘿嘿,想必你父亲为了你的安全一定会满足我们很多要求吧。”染潇月一边说着,一边无声的笑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么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但应该是个正义感极强但十分天真的年轻人罢了,估计从小都在大人的看管下成长的,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甚至笨的有些可爱。
“小人!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染潇月脸色一变,她猛地扇了年轻人一巴掌,又扯下了蒙着他眼睛的黑布,这傻子,刚刚是要咬舌自尽呢。
“你!”年轻人蒙圈了,刚刚还要自杀的他呆呆的看着染潇月倾城倾国的面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还不赶紧从桶里出来。”染潇月不耐烦的说道。趁着年轻人呆滞的时候,她早就将绑着他的绳子给割断了。可这人却一直盯着她的面孔看着不停,实在是恼人的很。
“天啊,仙女,仙女会说话了!”青年喃喃道。
“啪!”
“哎呦——”
染潇月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水杯,狠狠的敲了一下青年的额头。转身走出房门,迎面遇上了沐歆,冷艳的人儿一手托着个瘪瘪的钱袋,另一只手举着个盛满酒液的小坛子,一口一口的喝着。
“他们的钱袋里一共就这么点了。”沐歆看着染潇月,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微张檀口,靓丽的双眼睁的大大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染潇月关上了身后的房门,上前捏了捏沐歆的小脸,悄悄跟她说了说年轻人的情况。
半晌,沐歆脸上的红晕终于消下去了,她向染潇月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门,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年轻人听到声音,立刻站着走过来,却发现之前那个仙女前面还有一个女子,英姿勃发,冷艳孤傲。
他咽了口唾沫道:“你们,你们好,我叫徐厉,来自青州徐家,敢问,敢问两位姑娘芳名。”
染潇月和沐歆对视了一眼,她道:“上来就想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你先把你是如何被抓的说来听听。”
徐厉一直看着染潇月,都有些出神了,又被沐歆拿剑柄拍了一下,这才缓过神,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将他的一切都细细道来。
原来他是当朝大将军徐苍的三公子,本名徐黎,但徐苍嫌他小时候优柔寡断,性格懦弱,改名徐厉,一直训练着他的胆量,徐厉在祖地青州长大后,徐苍便让他着身赴京,但从未经世事的他只学会了书里儒道的那一套,不听长辈的劝阻执意一人赶赴京城,结果在青州边境的小城里因看不惯强盗的行径,用书里的一套劝阻,被人不讲武德的抓了起来。
“停停,我们不需要再听你徐家的各种家长里短了,到这就够了!”沐歆听了好一会,头都大了。
不就一被从小保护的好好的一孩子吗,一点行走江湖的本是也没有,一遇到危险就差点嗝屁了。
徐厉本能的望向染潇月,看她的脸色需不需要自己再讲下去,染潇月摆了摆手,徐厉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
“就这样吧,你呆在这个屋里睡一觉,明天自己该哪哪去。”染潇月下了最后通牒。
“等等!别走!”看着两位姑娘转身离去,徐厉急了,他喊道,“我这里有很多很多钱,恩人姑娘,你们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一定需要很多钱吧,我愿意把钱全都给你们,只求你们能满足我一个小小心愿!”
沐歆被气笑了:“你有没有搞错,是我们救了你,要是没有我们,你没几天就会被这伙强盗杀死,如果真心想报答我们,赠予金钱的时候还要提要求?”
“我,我,我徐厉烂命一条,小仙女,哦不,恩人姑娘想拿走随时可以拿走,我欠你们一条命,但那很多的钱必须请你们满足我一个小小心愿。”徐厉歇斯底里的喊道,他的双眼一刻都没有离开染潇月。
沐歆冷哼了一声,对这个不知感恩的年轻人满脸厌恶,她拉着染潇月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我带你们看看那些钱,那些珠宝!你们先别走啊!”徐厉连忙跟了出来。
染潇月皱了皱眉头,她停下了脚步,望着好友不解的目光,她想的却是,不知徐厉所说的钱财有多少,如果很多的话,那么满足他一个合理的请求也未尝不可,虽然这个徐厉的做法以及他这个人她也很讨厌,但充裕的钱财意味着她和沐歆不用再以身范险去接各种委托度日,尤其是沐歆,她剑术高超,往往动用武力都是靠的她,时间长了难免有受伤的风险。
染潇月轻轻摸了摸沐歆的手,回头对徐厉道:“带我们去看看吧。”
三人最后来到了马厩旁,徐厉动手在那个窄小的马车坐垫上几下挪动,最后卸开了一个盖子,从中取出了两个锦囊,一个装着满满的银子,另一个装着许多珍宝玉石,他毫不避讳的将这两个锦囊递给了染潇月。
染潇月估算了一下,这么多财宝,如果全换成路费,她和沐歆两人穿过青州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剩下不少。“你有什么要求?”她问道。
“你们去哪,我希望跟着一起去,带上我吧,求求你们了。”徐厉哀叹道。
“那就算了,这钱不要也罢。”
“等一下,我二叔善营商业,他一手开办的天香楼遍布大秦帝国,等用完了这些钱,我可以随时去天香楼要钱,这样我们就一直不会缺钱了。还有还有,天香楼的美酒可是有名的很,有我在,你们免费喝,我保证!”
徐厉拍着胸脯道,他显然也看见了沐歆手里的小酒坛子。
沐歆悄悄变了脸色,有些迟疑,她望向染潇月,却见染潇月沉吟片刻道:“可以,但我得提前说明几点,第一,你得时刻距离我们至少三丈远,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准靠近,第二,既然你说你欠我们一条命,那我们说的话你都要无条件遵从,第三,如果哪次你履行不了你的承诺,自觉离开。”
“我答应你!”徐厉激动的说道,他望着染潇月的眼光愈发崇敬和炽热,简直如同病态一般。
沐歆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迅速达成协议的二人,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结果她算是明了,徐厉将会加入她们入巴蜀峨眉的道路。
反正跃麟在手,如果徐厉敢有一丝逾越的地方,直接砍了便是,沐歆安慰自己道。
“你今晚就在这件房过夜行了,我们睡你对面的房间,听我一句劝,向你这样的公子哥,最好别去一楼,不然,我怕你晚上做噩梦!”沐歆抬起手中的宝剑,逞威似的扬了扬,一把关上了房门。
幕间九
年关将近,今年的江南又是一片丰收,而大秦与都铎产生的冲突在最近愈发少了,战争似乎有停止的迹象,在这良好的预兆下,秦淮河两岸又飘起了久违胭脂水粉的香气,锦瑟微澜,丝竹韵耳,才子佳人,雨露情切。
夜晚,天香楼三楼,染潇月有些不安的看着沐歆为她倒酒,微褐色的酒液从那古色古香的壶口中倾泻而出,虽然还没有喝,但闻着逸散的酒意,染潇月本能的有些抗拒。
“快到新年了,怎么的也要庆祝一下,今晚大家都喝点酒吧。”白天里,沐歆是这么说的,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她料到好友是不会限制她喝酒的,而平时,染潇月从来都是滴酒不沾,因此她一直想看看染潇月喝酒的样子。
染潇月行走的身形一呆,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徐厉已经高叫着:“秒极妙极!沐姑娘说的可是整合我意啊,新年之际虽然不能和家人同过,但与朋友对饮也是一番幸事啊!”徐厉的兴奋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跟随染潇月和沐歆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与二人也能称的上是朋友了,可他怎会止步于对染潇月的追求呢,平日里,他三番五次的对染潇月示好却总是被对方装傻或者转移话题糊弄过去,如今借着酒劲,他倒是可以一表心迹,纵使对方拒绝,他也可以说是酒后胡话,不让两人尴尬。
于是就有了晚上这一幕。
只不过染潇月在雾灵山的时候就对酒这类饮品敬而远之,而今只是看着面前这碗泛着香气的美酒,她便已是双颊泛红,内心惴惴。
正巧,楼下河畔传来欢呼声,染潇月心中有了点主意。她望向窗外,只见前方,墨黑色的河水上倒映着条条明黄色的华彩,波涛起伏间像是系了无数条绸带般,曼妙多姿。而河水的上空,孔明灯的烛火星星点点的汇聚在一起,飞舞着,洒下温暖的光芒,更是美不胜收。
“你们快来看啊。”她转头说道。
染潇月让开了窗口,但身后有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靠了过来,尖俏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把她又拥上了前,不用说也知道是沐歆这妮子,染潇月心中一叹,被这般抱着,她就算想悄悄给自己的酒做些小动作也不可能了。
“这孔明灯齐放还挺好看的吧。”染潇月小声道。
“一般般啦,再好看也没有我怀里的人儿好看。”沐歆随口就道。
“你变了,小歆儿,什么时候起变得油嘴滑舌了。”染潇月嗔道,秀气的耳坠却是羞的通红。
“哼,还不是跟你厮混久了,这些肉麻的话我早就如数家珍了。”沐歆毫不客气的回应着,白净的脸庞悄悄蹭了蹭染潇月绯红的面颊。
厮混,这妮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被沐歆紧紧搂着,听着她那些过分的词儿,不知道怎地,染潇月第一次感觉到心中泛起了暖洋洋的羞意,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着,指尖抓着窗框处,骨节都有些泛白。
“不是喝酒吗,我们赶紧喝酒吧。”她慌乱道。
沐歆嗅了嗅染潇月的鬓角,淡淡的栀子香气十分的好闻,她松开了紧束的双手,回到了酒桌上,把趴在另一边窗口的徐厉也叫了过来。
“干杯!”三樽玉制酒盏撞击在了一起,染潇月闻着鼻尖的辛辣酒气,双眼一闭心一横,咕咚咽下了一大口。冰冷的酒液穿过喉咙,却似火一样在燃烧,蒸的整个女儿身都通体发热,她睁开有些水汪汪的大眼睛,娇颜立刻浮上了两抹绯红。
“再来!”
......
酒过三巡,三人皆有些放开了自我,沐歆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云州的特色小吃,徐厉也不干落后,将青州的风土人情说的头头是道,轮到染潇月了,只见她摇着螓首,比划着手指,已有三分醉意道:“你们这些,都不行,宅院府邸,算什么,算什么好说的......我当初,当初可是在冀州雾灵山里生活过的,那地方,啧,要我说,可比凡尘好多了,而且常人,常人是找不到我当时隐居的地方的。”
不等其余二人开口,染潇月“啪”的一声,将酒杯扣在桌上,又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进入雾灵山隐居处的道路,什么穿行瀑布啊,绕行岩缝啊,顺着溪水的逆流走啊之类的规矩,倒是听得另外两人啧啧称奇,尤其是徐厉,一听到这是关于染潇月的事,更是竖起耳朵仔细记下。
三人又是喝了一阵,徐厉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本想着开口向染潇月表白心迹,但却发现沐歆和染潇月你一句我一句的,憋了无数天的话此刻竟总是说不出口,只能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闷酒。
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先把自己给灌醉了,酒醉壮人胆,他大手一挥,示意染潇月看向他,又瓮声瓮气道:“天澜姑娘(染潇月的化名),我,我,现在还记得很久以前你救我的时候,当时第一眼看你,就好像见到了仙女一样,唔…真的,连自我都分不清了,好漂亮好漂亮的,当时我徐厉,就下定决心了!一定要,一定要陪在你身边,要永远,永远,嗝!”
徐厉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回过神来又皱着眉头,似乎是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却听见沐歆笑着道:“徐厉,你怕是醉了罢,醉了赶紧去休息,别硬撑着。”
“醉?我可没醉?我怎么会醉呢?我还有话,要说呢。”徐厉喃喃道,却感觉身前仿佛一片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他向后栽倒在软榻上,便再也起不来了。
沐歆收回了捅出去的筷子,喊了声店小二,让他们把自家的少爷带回客房休息。沉默了一会,她看向一旁呆呆的染潇月,道:“澜,你现在对徐厉有什么看法。”
“朋友呗,还能有什么看法。”
“不是,我是说那种,男女之间的那种。”
“什么啦,我不喜欢徐厉,能让我染,哦不叶天澜倾心的人,要么还没出生,要么还没遇见呢!”
染潇月其实也快醉了,看到沐歆松了口气的样子,她笑嘻嘻的扑上去:“怎么啦,小歆儿怕我被徐厉给抢走了?没有人关心你爱你咯?”
“怎么可能,你你想多了!”
“我悄悄告诉你哦,我可最最,最最最喜欢小歆儿啦!”染潇月伏在沐歆身上,下巴磕在她的肩头上,柔情蜜意般的私语着。
耳边的热气伴随着娇媚的话语,让沐歆的脸瞬间红成了大苹果,她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却发现怀里的美人儿不再说话也不再动弹了,均匀的呼吸声让她明白,叶天澜也醉倒了。
沐歆小心翼翼的抱起好友,走向她的房间,将她老老实实的裹在被子里,待到握上出去的门把手,她又忍不住回头看着染潇月红润的小脸,精致甜美的五官,散乱乌黑的鬓发,一翕一张的诱惑红唇,宛若一个等待唤醒的睡美人!天啊,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集清纯与诱惑于一身的女子,沐歆忍不住又坐回了染潇月的床边。
美人在睡梦中似乎有发出微弱的声音,沐歆俯下身仔细听,似乎是在喊渴,可是屋内没有水,屋外的酒席上全是酒,跑到一楼向店小二要酒又太过麻烦。
沐歆看着眼前那张散发着酒香和栀子香气的小嘴,喉咙咕咚咽了一下,她蓦然想起今晚喝的是兰陵香,后劲极大,天澜本就是酒量很浅的人,喝了这么多,她今晚定然是醒不过来了。
也许,也许还有另一种解决的办法。
她心虚的左右望了一眼,又看了染潇月一会儿,确定对方睡得特别死,这才缓缓垂下头,一点一点的靠近那张恬美的睡颜,那张等待滋润的红唇。
四唇相贴,温暖,湿润,香甜的感觉传来,沐歆只感觉大脑“轰”的一声,怜惜,羞涩,满足,贪婪,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她小心翼翼的含住了染潇月的香唇,仿佛怕稍一用力就会弄醒这睡美人,丝丝甜意混合着酒香从那瓣温温软软之上传来,直教人目眩神迷。
鼻息渐渐粗重,垂下的发丝下,沐歆羞涩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慢慢的,一缕津唾顺着她的小香舌探入了染潇月的嘴里。
“唔......”
染潇月在梦里哼了一声,咽下了“清水”,但仅仅是这点显然不够,仿佛回归了原始的本能,她下意识的含住了注入“清水”的东西,舌头缠上去吮吸起来。
“呼——唔——”沐歆双手猛地揪住了一旁的被褥,两条舌头相接的一刹那,濡湿温暖的刺激让她几乎难以自禁,这可是叶天澜(染潇月化名)啊,自己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啊,可是她现在竟然主动缠上了自己的舌头,无穷的快感从那张香唇里传来,迷醉了沐歆的清冷双眸,就这一次吧,小小的任性一次,反正叶天澜睡得这么死,她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生涩的回应渐渐熟练,沐歆羞涩而又温柔的挑逗着染潇月的香舌,贪婪的双手慢慢伸进了被子里,侵入了少女滑嫩细腻的肌肤上。
还说我的很大,你自己也不小好吧,沐歆享受了一阵,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道,最后,她终是忍不住身体从内而发的燥热,一同钻进了被窝,白皙柔软的两幅少女身躯上下紧密相贴着,沐歆有些心醉神迷了,将繁琐的衣物一件件去除,束胸的布帛从肩颈滑落,挺翘的双峰猛地跳了出来,殷红的蓓蕾正如她的主人迫不及待那般坚硬耸立,沐歆一点一点的脱去染潇月身上的襦裙,她喘着粗气,散乱的头发都被汗液沾染在了耳畔,但她也顾不得了,双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身下的美人儿,那肌肤滑嫩温暖宛如上好的软玉,让人永远不舍得松手,仿佛能玩到天长地久。
“我怎么舍得你离开我呢,要是你被哪个臭男人偷走了心,我不得伤心死,澜,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沐歆看着睡梦中脸上仍泛起了红晕的染潇月,小声说着绵绵情话。
说到情动处,沐歆又是深深吻了吻染潇月优美的颈项,双手环住那纤细的腰肢,身体如蛇一般压在身下美人儿身上轻轻扭动着,飞速积累的快感让她的花蕊一阵阵痉挛,俏丽的黑发下,沐歆的脸庞似哭似笑,灼灼的目光看着染潇月娇美的脸蛋,羞涩与迷醉将她玉润的脸庞染的满面绯霞,很快,小腹处就集中了大量的暖热,沐歆忍不住贴近了染潇月的俏脸,压上了她的双唇,狠狠汲取着她的甘液。
随着自己象牙般洁白的身子猛地一阵抖动,沐歆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有气无力的压在染潇月身上,只露一截白皙的脖颈与染潇月交颈私磨着,听着好友仍旧平稳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她强撑着“运动”过后袭来的睡意,仔仔细细收拾好了自己和好友身上的污秽,这才心虚的在染潇月身边背对着躺下。
我之前到底是怎么了?沐歆躺在被窝里,想起刚才那些荒唐事,脸色就是一片不可抑制的羞红,但愿,但愿叶天澜永远记不清今晚发生的事吧。
今晚我也喝醉了,对,我一定喝醉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对好友做出这种事来,赶紧睡吧,今晚就当做一场梦。
清晨。
染潇月悠悠醒来,只感觉神清气爽,但嘴唇好像有点肿,等等,丝绸与肌肤紧贴的触感真实传来,我的衣服呢?染潇月大脑坠机了一下,颤抖的看向旁边,沐歆正心虚的看着她。
“衣服?”
“你昨晚喝了酒,身上一直冒汗,我就给你脱到一边了。”
染潇月松了口气,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有些红肿的嘴唇。
“这个,呃,你老是把身体趴着睡,这里的枕头挺硬的,兴许是硌的吧。”
......
“哎呀,我昨晚可是守了你一夜,你就放心好了,我什么人,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真,真是的,你先穿衣服好了,我出去给你弄点粥什么的早餐。”
沐歆说完,急匆匆的翻身下床,打开门锁走了出去。
染潇月望着关上去的门,总感觉沐歆今天有些怪怪的,但具体是哪又看不出来,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去往蜀地的路程都已经过半了,还是考虑考虑接下来怎么走吧。
幕间十
永和二十九年
峨眉山下报国寺
一双手轻轻放在客房那红漆的木门上,但没过两秒又迅速的放下。“呼——”手的主人喘了一口气,屏息凝神的站在那里踌躇了许久,不安分跳动的眉毛揭示了他的内心是多么的忐忑。
“到底敲不敲叶天澜的门呢?”
“我该怎么敲?敲一下还是两下?”
“见了她的面我该怎么说?寺庙的午膳已经做好了,我们可以提前过去吃饭了,不成不成,天澜你饿了吗,也到用午餐的时间了,我们去吃饭吧,这更不行了,天澜一直不喜欢我这么叫她,可是,可是那我该怎么说啊。”
“对,说话的时候脸要柔和一些,嘴巴张的大一点,这样看起来能更帅气一点。”
徐厉挤眉弄眼的在染潇月的门前思考了许久,突然,远处的寺庙钟声响了起来。
“咚——咚——”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沐歆笑嘻嘻的挽着染潇月的手臂走了出来,看到徐厉,她的笑容淡了些,“徐三公子,你在天澜门前皱着眉头咧着嘴巴干什么呢,寺庙的钟都响了,到用午膳的时间了,你还不去吃饭吗?”
“啊,我正要去吃,这不寻思来叫你们一起吗。”徐厉苦笑了几声,落寞的跟在了两人的后面,心中第无数次懊悔着自己的迟疑。
用过午膳,染潇月双手合十,鞠躬谢过招待的僧人,三人便开始了登山之旅,因为据报国寺的主持所说,智玄大师住在金顶的普贤道场里。
想来这一路游历的艰辛坎坷,如今终于到了终点,染潇月可谓是喜不自胜,从当初离别蓉姨和叶叔,到现在即将见到叶叔嘱托的智玄大师,完成他的要求,已经有一年多了,的确如叶叔所说的,这大秦的山河风光无限,洞庭青螺,巍峨岱宗,与之类比的美景,染潇月更是见的眼花缭乱,但同时,染潇月也听晓了不少有趣见闻,尤其是在青州的海边,她救起了一对溺水的父子,从他们口中,甚至还了解到了都铎的信息,但更重要的是,这一路上她结识了沐歆和徐厉,这比当初她刚从雾灵峰出来时孤身一人时可谓是强了不少倍。
谢谢你,叶叔。染潇月在心里喃喃道,不知此时蓉姨她们过的又是如何了,想着想着,她突然有些想念蓉姨炖的莲子粥了。
“怎么了,天澜?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小歆儿,我,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沐歆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这个时候,母亲应该给她生下了个弟弟或妹妹了。
山的沿途时而能望见一些茶田,绿油油的嫩芽显露着无限生机,徐厉看着染潇月凝神望着茶田,立马屁颠颠的跑了过去,在征得茶女的同意后,从她的箩筐里收集了些新鲜的茶树嫩芽,用块干净的布包好,快步走到染潇月几步开外,道:“叶姑娘,沐姑娘,你们要不要品品今年的新茶嫩叶。”
染潇月正要礼貌的拒绝,沐歆却已捏起一片茶叶,塞到了她的口中,强颜欢笑道:“想开点,马上要见到智玄大师了,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不要难过了。”
“你是不知道,报国寺那些和尚,一听到我们要见智玄大师,都低头颂念着佛号,可崇敬他呢。”
染潇月抿着舌尖上的一抹清爽和苦涩,看着好友强做飞扬的神采,心中分外的不是滋味,不光是她看出了沐歆的勉强,更是因为见完智玄大师之后就要分别了,接下来的复仇之旅她可不忍心拉好友去趟这趟浑水,可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她又舍不得与沐歆分别。
就在这重重心事下,三人终于爬到了峨眉金顶的普贤道场。
“小师傅,麻烦你通报一下,我们要见智玄大师。”
道场门前扫地的小和尚抬头疑惑的看了看眼前这个清冷的陌生女子,“你既然知道主持的名号,难道不知道主持素来不接客的吗?”
“小师傅,你且跟他说,来访的客人与叶楚天有关,相信智玄大师一定会让你带我们去见他的,谢谢你了。”染潇月上前一步道。
小和尚看着染潇月的绝色容颜,硬是愣了一会,最后在徐厉故意的大声咳嗽下脸红道:“那你们就在这稍等,我去问问罢。”
待到小和尚跑远了,徐厉在身后不悦道:“小小年纪就如此好色,我看这智玄大师也不是什么好人,连门下的和尚都管不好。”
“一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染潇月皱起了眉头,正主都发话了,徐厉只好闭上嘴。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徐厉都有些不耐烦了,小和尚又跑了回来,他也不敢看染潇月,望着沐歆和徐厉,一脸诧异,脆生生的道:“主持说要见你们。”
染潇月和沐歆相视一笑,跟在了转头带路的小和尚后面,最后面则是徐厉,他们一行人进入道场后并没有正入大厅,反而从右面的一条小径绕到了后山,漫步走过一片茶田,在山的朝阳处,坐落着一个小小的庙宇。
小庙内散逸着凝神的禅香,染潇月等人踏进后皆是一阵清爽,小和尚侯在了门口,而剩下的三双眼睛则是望向了庙宇内盘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的苍老身影。
“智玄大师,小女子奉家父叶楚天之命前来见您,希望得到您的帮助。”染潇月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开口道。
“远道而来的施主们,请坐。”智玄大师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念珠,指了指周围几个空余的蒲团,他才睁开眼,一双澄澈蕴光的眼眸望向了身前开口的靓丽姑娘,被他一看,染潇月顿时感到自己的一身秘密似乎都无所遁形了。
“施主,恐怕不是叶家的人吧。”他看着染潇月,轻轻开口道。
染潇月陡然打了个机灵,沉默了半晌,在沐歆和徐厉震惊的目光下,她开口道:“是,这副身体不姓叶,但叶楚天于我恩重如父。”
智玄大师轻轻颔首,“叶小子数十年前于我有一段因果,今日一谈便是了结这一段俗缘,施主,你有什么事不妨问问老衲,不过在你开口前,老衲要提醒施主,自身的因果若是沾染了他人,恐怕会多上不少变数,接下来的事你要想好再开口。”智玄大师的目光祥和的看着染潇月。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跟他说我复仇的事?染潇月犹豫不决,小歆儿和徐厉可是都在场啊,若是让他们出去,不成不成,这么远的路都结伴走过来了,朋友之情怎能如此轻待,怕是会伤害了她们的心啊。可是,复仇之路凶险无比,凶手高居庙堂之上,可依他们的性格,若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掺和进来的,我已经依靠他们的帮助走到峨眉金顶了,又怎能让他们参与这凶险的复仇呢。
就在这时,染潇月感到一阵馨香袭来,自己的手被一双更火热柔软的手包裹了,耳后又徐厉的话传来。
“大师,我虽不懂什么因果的,但我只知道叶,叶姑娘的事就是我徐厉的事,有什么事非得一个人承担?但凡叶姑娘需要帮助,徐某定不惜粉身碎骨也要顶上!”徐厉在身后斩钉截铁的喊道。
......
“傻子,我姓染,名叫染潇月。”染潇月回头复杂的看了一眼徐厉,苦笑道着,她又看向握着自己手的沐歆,“对不起,小歆儿,我瞒了你这么久......”
而清冷的人儿只是坚定的看着她,“不论你是叶天澜还是染潇月,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不要想着甩掉我,你也永远甩不掉我,我武功比你高。”
看着徐厉一如既往的追从自己,看着沐歆用着笨拙可爱的话语宣誓自己的立场,染潇月也终于放下了心中顾虑,将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场噩梦和如何被叶氏夫妇收养而死里逃生的一一给在场的众人道来。
说着说着,染潇月眼眶通红,逐渐激动起来,最后她望向始终淡泊的智玄大师,道:“请大师为我复仇指一条道路。”
老人长长的吐了口气,怜惜的看着染潇月,悠悠道:“老衲想告诉施主的是,放手罢......”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
“什么?你叫我放手?”染潇月莫名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十分冰冷,“几百族人,尽皆蒙冤屠戮,你让我放手?”
深藏了十年的苦恨,在一朝勃发,染潇月只感觉义愤填膺,她猛的站了起来,牙齿咬的咯咯直响,高耸的胸口一起一伏,“不让凶手血债血偿,我染潇月一生寝食难安!”
“与朝廷作对,恕老衲直言,便如同蜉蝣撼树,纵使成功,施主也会承受惨痛无比的代价,况且行不义之事者必......”
“哼!不必多言,看来从大师这是得不到什么又用的帮助了,在下就此告辞。”染潇月冷冰冰道,挥手便走向门外。
“潇月,潇月姑娘,你等等我!”徐厉见状,狠狠的瞪了智玄大师一眼,拔脚追了出去。
“行不义之事者,必不得善终啊,施主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智玄的面孔似乎又苍老的不少。
“敢问智玄大师,若我那好友执意报仇,复仇之心不可阻挡,就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她的吗?”智玄看了眼身边只剩下的那个面容清冷的姑娘,缓缓道:“潇月......潇月,老衲倒是知晓一个与她命里有缘的地方,那也是她养父曾经待过一阵子的地方,兴许能给她点帮助。”
“哪里?”
“峨眉脚下东三十里,有一镇名百灵,里面有一个百灵阁。”
幕间十一
话说沐歆出来后终于追上了染潇月和徐厉两人,徐厉当仁不让的提出了他的看法,既然染潇月的仇人是朝廷中人,不妨先前往他家族在京都的徐府,作为大将军徐苍的儿子,他完全可以借助家族的势力去帮助染潇月翻查当年的旧事。
染潇月同沐歆考虑了一阵后自是同意,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出路了,沐歆看了眼地图上规划的路程,百灵镇赫然在上面,她悄悄松了口气。
归途少了游山玩水,行程自然是极快的,只不过在路过百灵镇的时候,沐歆借口蜀道崎岖难行,希望在百灵镇逗留修整几天,染潇月自是欣然应允,而徐厉肯定是不会反对染潇月的。
沐歆好不容易拉着染潇月四处打听到了百灵阁,却听闻百灵阁作为曾经的杂技班子如今只剩了一个表演吞剑的,沐歆有些傻眼,她的异样很快就被染潇月发现了。
一番解释,沐歆劝道:“毕竟是伯父让你去见的老和尚,想必自有他的一番道理,这里是老和尚让我带你来的地方,希望能对你有些帮助。”
染潇月此时也清醒了不少,她自是相信叶楚天的,那听听智玄大师的话又何妨,她在这百灵镇滞留了数日,向仅剩的一个吞剑艺人学习了吞剑的本事,习得熟练后才与二人继续北上。
数月后,京畿徐府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染潇月和沐歆倚栏斜伫着,沐歆静静看着染潇月手里的面食被那双青葱玉手撕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又接连投入到莲花池当中,围聚的鱼儿争相抢食着,摇曳着荷叶荡漾起碧色的涟漪。
“多少天了,始终一点线索都没有。”沐歆似乎看出了染潇月内心的烦闷,开口道出了她的心声。
“先前徐厉委托熟人查了大理寺的卷宗,可对于十年前的那场灭族屠杀,上面却记之甚少,呵,要不是这场冤案中含着隐情,又怎会记得如此含糊。”染潇月冷笑一声,将手里剩余的面食掰成无数碎片,一起撂向了池塘。
“要不要我晚上去大理寺丞家一趟,纸上没记的东西,脑子里未必没有!”沐歆大拇指轻轻顶开跃麟的剑柄,寒光倒映着她微微抿起的红唇,分外凌冽。
“先等等,算算时间,也快到约定的时间了,等徐厉过来跟我们说说他今天查到的情况吧。”染潇月按下了沐歆拔剑的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撩回耳后,“也许今天会有好消息呢。”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小门突然被推开了,染潇月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她挤出一丝笑容看向气喘吁吁的来者道:“徐厉,今天可有新的线索?”
“我,”徐厉顿了一下,但看到思慕的佳人一副期许的样子,他一无所获的话语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看到徐厉支支吾吾的样子,染潇月美眸中滑过失望之色,她轻轻道:“算了,徐厉,这段时间也谢谢你帮我了,我......”
“等一下!我知道,我知道我父亲曾去过冀州不少次,他身为大将军,了解不少密辛,我曾偷听他与大哥的谈话,在父亲的书房,有一卷布帛,记录了不少隐秘事迹,兴许能找到与你想要的。”徐厉一口气吐完,脑门上全是汗珠。但他看向染潇月的眼神中,却有着光。
染潇月迟疑了一下,她还未被复仇冲昏头脑,而那毕竟是友人父亲的藏物,她们这些外人前去窥探,怕是不合礼数吧。
“没必要如此吧,伯父......”
谁知徐厉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开口道:“没事的,我父亲此月驻守京畿之地,不会回家,很久以前我偶然听到父亲和大哥说起过那本记载隐秘事迹的布帛,就存放在书房的暗室里。”
“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吧。”徐厉吸了一口气,深深看了染潇月一眼,转头拉开了小门,带头走了出去。
徐府是大将军徐苍的府邸,染潇月和沐歆先前为了避嫌,一直住在徐府的客房角落里,可此刻随着徐厉的领路,徐府的莺莺燕燕倒是让染潇月看的眼花缭乱。
大将军府中的如花美眷倒是不少,但徐厉也知道被那些夫人缠上的利害,因此都远远的避开了,沐歆打趣道:“徐厉,徐府这么多夫人,哪位是你家的啊?”
“嘶!停停停!沐小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徐厉一身清清白白的,哪有什么夫人,何况大部分时候是在青州祖地那里长大,长辈管的可严了!”
一边说着,徐厉还小心翼翼的看了染潇月一眼,见对方听着沐歆的话面无表情,心里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酸楚。
沐歆却是听出了徐厉的一本正经,她收了嘴,三人一时沉默的绕着小潭子前行。这里避开了徐府的宽敞大路,按理来说恰巧碰上人的概率很小,但实在是没想到,在层层叠叠的莲叶边上,小路的假山后,抱膝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
很显然,女孩注意到了三人的脚步声,当徐厉那张文雅的脸从石头后慢慢露出来,女孩仰起的小脸上,乌黑澄澈的眼珠中一点一点绽放出了光芒。
“三叔!”女孩“腾”的一下跳起来,朝徐厉冲过来,“三叔,三叔回来了!带我出去玩出去玩!”
“小曦!”徐厉也是一惊,他下意识的张开了双臂,但很快注意到小女孩已有十岁了,张开的手赶紧回拢,按在了女孩冲过来的脑袋上,女孩的小脑袋在徐厉的手里蹭了半天,才疑惑的抬头,徐厉半蹲下身道:“小曦,三叔现在有事,明天再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窈窕的身影亭亭玉立,女孩声音清脆的拒绝道。“前几天听说三叔回来了,可我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三叔,今天怎么终于遇到三叔了,快带我出去玩!”
“三叔答应你,下次,下次一定好吧。”徐厉有点不耐烦了,几次推拒之下,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徐厉很怕会引来其他的夫人仆人之类的,即使把染潇月和沐歆对家里人以朋友相称,但那些闲的发慌的夫人们仍会纠缠着她们不放的,单身的三公子久久没有成家,却带回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想想都是件值得八卦的事。
可徐曦并不买账,小小的美人胚子望向了徐厉身后的两个大姐姐,哭喊道:“是不是她们!三叔,你为了陪她们,都不管小曦了!”
“对!三叔现在没空陪你,给我让开!”徐厉心急之下发火了。
“吸”徐曦美丽的大眼睛慢慢的蓄满了泪水,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平日里最亲近的三叔,比记忆里沧桑一些的脸庞此刻却对她严厉的训斥,“这,这可是你第一次凶我啊。”她小声的哽咽着,倔强的昂起头,不让泪水从眼角滑落。
空气仿佛凝固了,徐曦泪水朦胧的看着徐厉板起的脸,嘴唇嗫嚅着又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严厉的表情,终是咬住了小小的唇儿。
拦着路的小木鞋一点一点的挪到旁边的草地里,女孩落寞的转过身,单薄的身子颤抖的背着徐厉,让开了道路。
徐厉大踏步离开了,沐歆沉默着跟着她,她虽然很同情这个叫徐曦的女孩,但她知道徐厉所做都是为了她们,而且这也算徐家的家事,她无权插手。
染潇月怔了一下,小女孩多么像她小时候的样子啊,落寞纤弱的背影让她回想起当初突逢大变时的悲伤,她悄悄蹲了下来,从背后用力的抱了一下徐曦,乌黑柔软的发丝带来一阵馨香,让受惊的小人儿没有挣扎。
“对不起,小曦,因为姐姐的缘故,让你受委屈了,非常抱歉。”
染潇月愧疚的说完,又亲了口徐曦的脸颊,这才赶紧追去了徐厉和沐歆。
......
徐曦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手心里暖暖的一颗饴糖,心里莫名其妙的很不是滋味,她本想立刻将糖果丢进小池塘里,只因这是抢走她三叔的坏女人给她的,但丢出去的糖果在最后一刻却被她攥进了手心里。
暖暖的饴糖,似乎还带着那个坏女人的温度,只是她最后的话,为什么会那么悲伤。
“啪!”走在半道上,徐厉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他一言不发的,依旧沉默的领着路。
“能跟我说说小曦的事吗?”染潇月突兀的开口问道。
“她是大哥和嫂子的女儿,但是个可怜的女孩,大哥常年在军队任职,伴她少,大嫂身子弱,又无法照看她,同龄人因她性格有些——”徐厉顿了一下,似乎是斟酌说辞,“有些霸道吧,不愿意和她玩,但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先前她呆在青州祖地的时候,我有空就陪她玩,但后来大嫂思女心切,就亲自来祖地把她接回京畿徐府了,好几年未见,她竟长这么大了。”
染潇月在身后低声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等以后再找机会补偿她吧。”徐厉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不多时,在徐厉的带领下,染潇月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徐府的禁区,徐苍的书房,染潇月凭借自身的智慧很快就找出了徐苍留下的密卷,摊开第一页,染潇月赫然看到了徐曦的名字。
为了避嫌,只要不与冀州有关的事她便接着翻下去,一页两页三页,很快她就翻到了她想要的。
永和十九年,陛下下令将冀州染氏一族抄家灭族,派余执行,私感觉事有蹊跷,陛下多半为肖天仪所蛊惑,事后查证确实如此,此人代表旧贵族势力已久,染氏一族,余从未听闻有不法之举,分明是无辜者,奈何御诏不得不从,余心有不忍,或有生者逃入雾灵山,权贵吸血于民,推诿于民,靠灭杀无辜者为朝廷敛财而避免被朝廷盯上,无疑自掘朝廷根基,而提出这一建议的肖天仪,更是罪该万死。
染潇月看完,手骨节攥的发白,她放下秘卷,重重吐了口气,灭族仇人终于出现在眼前,喜悦和仇恨齐齐冲上脑海,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
“肖天仪。”染潇月牙齿咬的咯咯响。
“找到了吗?”徐厉趴在开了一条小缝的窗边,紧张的催促道。
“找到了,我们走吧。”染潇月大口呼吸了几口气。
看着染潇月将一切都复原,徐厉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三人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最初的客房里。
“所以说,你的仇人是肖天仪?”
听过染潇月一番解释,沐歆理解了,徐厉却明显的感到,染潇月和自己之间生成了些隔阂,尽管染潇月对他的帮助十分感谢,但微妙的情绪总是在不经意间变化了,是啊,虽然徐苍并不是帮凶,但却是行刑人,谁会面对杀害自己全部族人的行刑者的儿子毫无波动呢。
本来想着能从父亲的记载里找到些线索,没想到染潇月的灭族一事自己的父亲也参与了其中,徐厉感到属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幕间十二
之后的几天里,染潇月拉着沐歆在京城里四处打听,寻到了如今官拜尚书,身为溧阳伯的肖天仪住处,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有兵士把守,肖天仪也只有在上朝时才在家丁的护送下前往皇宫,看起来肖天仪很清楚自己做过不少坏事,有很多人惦记着他的命。
没法潜进府邸去报仇,但至少她终于看清了肖天仪的样貌,兴许在朝堂之上能有接触他的机会。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染潇月还在计划着如何报仇,但已经休战的都铎派出的谈判队伍近日到达了京都,战争给两个国家带来了太多伤痛,都需要时间来抚慰苦难,在这种共识之下,这场谈判至关重要。
很快,从宫里传来消息,狡猾的都铎人自称准备了些题目,要公开考考大秦的年轻英才,时间定在两日后,大秦也给出了回复,成功答对的人可受皇帝的召见。
染潇月和沐歆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参加,这是难得的盛会,肖天仪再怎么谨小慎微,作为朝廷的大臣,也必将参加这场国与国之间的交锋。
两日后的赛场上,染潇月将自己易容成较为普通的容貌,防止美色给自己带来别的变数,她以叶天澜之名参加了那场比赛,凭着自身的博学和灵活应变,不出所料的,她答出了不少都铎使团精心准备的难题,获得了寥寥几个入朝觐见的资格。
政事殿里,前来接待都铎使团谈判的大臣尽皆都是能说会道的之辈,而染潇月则是被安排在了最下首的座位上。让年轻一辈的英才参与谈判,并不期望他们对谈判有什么帮助,更多的则是让他们增强对大秦的荣誉感,至少染潇月旁边的一个青年激动的浑身颤抖。
看着大秦的朝臣和那些穿着奇异黑白相间服饰的都铎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吵的不可开交,却是谁也不服谁。
都铎虽然没有武功这一说,但他们的武器比大秦先进,在休战前也是占了上风,因此拽住了这一点不放,任凭谈判的大臣有三寸不烂之舌,在事实面前,也是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染潇月一眼一眼辨认着当朝的官员,在前方御座下,她终于看见了那道在心中早已被千刀万剐的身影,肖天仪。
要想接近肖天仪,必须先引起他的注意才行,染潇月看着朝堂上得意洋洋的都铎使臣,突然想起在青州时曾在海边救助过的从遇难的都铎船只上逃回来的那对父子,据他们所说,虽然都铎的造物发达,但疆域比之大秦,可谓小了七八倍,那么相对应的,都铎的人口也比大秦要少的多,战争对人口是巨大的消耗,恐怕都铎休战的很重要原因,是青壮男子的数量已经快触及到国家的底线了,联想到东海那一对父子的遭遇,都铎甚至在隐秘的劫掠人口补充生产力的缺失,染潇月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大秦律法曾明确规定,任何人不得与都铎私自接触,因此朝堂上的大臣对都铎实际上了解的并不多,因此并不清楚反击的点在哪里。
看到都铎使团里那位领头的自称为安格鲁的金发男子用一口蹩脚的大秦官话洋洋洒洒的夸耀着他们的武力,以一副怜悯的姿态面对群臣,不单单是臣子,皇帝赢虔也暗自恼怒。
染潇月横跨了一步出来,她深吸了口气,先向两鬓斑白的皇帝行了一礼,又在其他人惊讶恼怒的目光下不卑不亢的质问起安格鲁来:“安格鲁殿下,贵国的武器是精良,可再好的武器也需要人手来操控吧。在两国交锋中,都铎占了上风不假,但连年的战争也消耗了巨量的青壮士兵,贵国这么急吼吼的前来谈判休战,怕是自身连下一场战争投入的士兵都凑不齐吧。”
“你,你是什么人?”安格鲁心中猛地一跳,霎时间凉了半截,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清楚他们都铎的国情,神气的脸色接连变幻,他回头一瞅,发现那个质问他的姑娘并未穿朝服,却又稍稍感到心安,立刻涨红了脸吼道,“区区一介平民,怎也会有资格在这谈判会上大放厥词。”
“大秦陛下,这人胡言乱语污蔑我都铎帝国,捣乱这场谈判,请下令立刻驱逐她......”还未说完,安格鲁突然感到衣服下摆被侍从轻轻扯了一下,这才反映过来,自己的言辞,乃至神态变化之大,都足以让这群大秦人瞧出端倪了,他赶紧找了个由头住了嘴,可汗水已打湿了那年轻的脸颊。
“叶爱卿,接着讲下去。”赢虔玩味的看着使团的人慌张的模样,心中长出了一场恶气,欣赏的看着染潇月。
“所以现在陷入被动的,反而是你们,来自都铎的各位,你们已经无力再发动下一场持续数年的战争了,否则,怕是上阵的皆是些老弱妇孺了,反观我们大秦,地大物博,人口、资源皆是都铎那片弹丸之地的数倍,再打一场持久战更是随时奉陪,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之前装出来神气自信,究竟来自哪里。”染潇月冷静说道。
“胡说!一些诡计猜测也敢放在这台面上说,我都铎从来不缺上战场的好男儿,你们要是没有诚意谈判,大不了,大不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开启下一场战争!”安格鲁声嘶竭力的喊道,狠狠的瞪着染潇月。
“那你们就滚回都铎吧,不就是打仗吗,孤,奉陪到底。”赢虔冷笑一声,他大手一挥,”李牧,孤命你为东海参军统率,调冀州青州兵力,即可前往东海。给都铎好男儿尝尝我们大秦火炮的滋味。“
“是!陛下。”从朝列里大步跨出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大吼一声应下,转头就往朝堂之外走去,俨然就是去准备上任的样子。
“砰”
“砰”
厚重的履靴踏在地板上,踏在安格鲁一等使团众人的心上,浑浊的汗液从安格鲁金色的鬓发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赢虔眯起眼,盯着满脸怒容的安格鲁。
终于,在李牧即将踏出朝堂之外时,安格鲁噗通一声,半跪在地上,他脸色惨白,颓然开口道:“等等,大秦陛下,我,我认栽了。”
“这就屈服了?孤还想看看,你们能硬气到几筹呢?”赢虔心中舒畅,面子自然要找回来,他甚至从龙椅上走下来,朝全体俯伏在地上的使团走去,当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会用什么样的法子奚落都铎人时,赢虔却是从安格鲁身边走过,在染潇月身边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面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姑娘,毫不掩饰眼里欣赏之意,他甚至伸手拉住了染潇月的手腕,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将她带到了众朝臣的面前。
染潇月心中惊讶,但她敏锐的看到,肖天仪深深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中不禁一喜,也许之后还真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肖天仪。
在染潇月寥寥几句就扭转乾坤的局面下,大秦的朝臣要是还不会敲竹杠,那就是不配站在这里了,你一言我一句的,很快就从安格鲁嘴中套取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利益,最重要的是,安格鲁答应了将会送一位都铎的公主到大秦皇帝的后宫中去,这些行为极大的满足了大秦人的自尊心。
待到安格鲁被带下去之后,赢虔从龙椅上又站起身,举起染潇月的手,向朝臣宣布道:“今天这场谈判,多亏有叶姑娘力挽狂澜啊,高祖之时,有万沧澜女将军镇守北关三十年,今朝孤也有叶天澜,击穿都铎人外强中干的假象,为大秦赢得这场谈判,举国上下,都得感谢你啊。”
“你想要什么赏赐啊,只要孤能满足的,一定会让你满意!”赢虔目光炯炯的看着染潇月,不少人也在关注着染潇月的回答。
杀了肖天仪!染潇月的喉咙动了动,差一点就说出了这句话,但立刻醒悟道,此刻就在朝堂之上,要求皇帝杀一个手握实权的重臣实在太不切实际了, 要是说出来,当她走出皇宫之时就是杀身之祸到来之时。
“回陛下,微臣暂时没有想要的,若是陛下恩准,这个赏赐微臣想留到以后。”
“哦?无妨无妨,那便日后再说。”赢虔怔了一下,笑着答应了。
朝会退散时,染潇月不出例外的被陛下留下了。
叶天澜此人立了大功,说不定凭此会受到重用,这几乎是所有在场人心中达成的共识,联想到朝中空缺的几个位置,不少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看到朝臣都走尽了,赢虔再也难以自持脸上的疲惫之色,他重重喘了口气,对着身边一直弓着腰的老太监道:“王安,摆驾文修阁。”
“是。”王安深深的一躬,搀扶着赢虔走出议事殿。
赢虔又转头对站在原地的染潇月道:“叶姑娘,别愣着了,跟上来啊。”
待到赢虔坐在了文俢阁的楠木躺椅上,闻着提神的名贵熏香,他才振了振精神,温和的看向染潇月,道:“叶姑娘,孤想知道,你是怎么这么了解都铎的国情的,你也知道孤制定的律法,不过不要紧张,你为孤立了大功,孤是不会为难你的,实话实说便可。”
染潇月心里一转,那件青州的事情没什么值得隐藏的。
她便开口道:“陛下,您有所不知,都铎的船队常在沿海冒充商船,暗中劫掠人口到都铎去,我曾在青州搭救过几个从都铎船上逃出来的人,他们在都铎待过一段时间,这都铎的许多国情,便是他们告知与我的。”
“原来是这样,岂有此理!都铎人竟然把主意打到孤的子民身上了,孤会派人去查这件事的。”
赢虔又旁侧打听了染潇月的身世,家学等,但都被机智的染潇月一一搪塞过去了。
此间事了,染潇月便被放回去了。
修文阁里,赢虔皱着眉头,指尖“哒哒”的瞧着桌面,思索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家在冀州,师从灵峰山人,奇怪,能轻易答出那么多都铎人精心准备的难题,想必是家学渊源,可不论是冀州叶家还是灵峰山人,孤都从未听说过,啧啧。”
“王安。”
“老奴在。”
“派黑冰台的力士,跟着叶天澜,一有动静就回来禀告。”
“是。”
幕间十三
皇宫之外
“叶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哦?请问是朝中哪位大人物?”染潇月轻笑一声。
“老爷姓肖,希望与您见上一面。”门仆恭敬的答道,手却是已经做出了引导的手势,似乎有不容拒绝的态度,染潇月扫了一眼四周,“那便走吧。”
肖天仪,呵,得来全不费功夫。
染潇月随着门仆走进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巷,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正稳稳当当的停在那里,在离马车尚有五步远的距离,门仆示意染潇月停下。
“叶姑娘。”马车里穿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老夫先要恭喜你啊,为我大秦立下如此之大的功劳,就凭你那渊博的学识,恐怕不日就要受到皇帝的重用了啊。”
“可是溧阳候肖天仪老前辈?”染潇月知道此时不是报仇的时机,她竭力安耐住杀意,脸上和煦道,“晚辈岂敢有那么多奢望,国家为先,为国家出一份力,是我辈之责,而我恰好知道些都铎的情况,在朝堂上又企有不说之理。”
“叶姑娘猜得不错,老夫正是肖天仪,不过有一句你说的好啊,家国为先,叶姑娘,老夫可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啊。”肖天仪那苍老的笑声从马车里传出,似乎真的是在夸奖一个后辈。
染潇月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不过说到为国出力,天澜还是远远赶不上肖大人您呢,晚辈还要继续向您等朝廷梁柱学习才是。”
“哈哈,好,好啊,叶姑娘,老夫觉得与你甚是投缘,看到你在朝堂上说的那都铎人狗急跳墙的,老夫也是出了一口恶气啊,既然如此,十天之后,老夫要新纳一门小妾,到时会宴请诸多宾客,你可一定要到场给老夫捧捧场啊,哈哈哈。”
“晚辈必定到场。”染潇月接过门仆递过来的请帖,在他的示意下离开了。
“有必要招揽这个人吗?”马车里传出来另一道声音,似乎在质疑肖天仪的决定,“博山候,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们的人皇帝早就摸清楚了,要想争得那些空缺的肥差恐怕很难,既然这叶天澜能毫发无损的从皇宫里走出来,必然是皇帝认可了她得知都铎信息的渠道,若是我们把皇帝逼急了,你说他会不会将其中一个职位任给叶天澜呢,反正今天的功劳足够闭上反驳人的嘴了,叶天澜今天在朝堂上表现出的有勇有谋,沉着冷静,正是值得我们拉拢的人才啊。”
......
一阵窃窃私语。
马车里又响起了肖天仪了冷笑声:“你以为他赢虔赢无缺是什么东西,当年自诩仁君,结果说对无辜人动手就动手,如果他没有认可叶天澜是如何这么清楚都铎情况的话,是决计不会让她走出皇宫的,反正她已经帮大秦争取到了足够的利益,要让一个人消失的理由不知几何,博山候你就放心好了,我肖天仪从当年一介无名小卒到现在的地位,要是没有点眼力怎么行。”
染潇月从小门回到了徐府,她将除了肖天仪邀请她的事情之外的事情告诉了沐歆和徐厉。
想了想,虽然皇帝没有怀疑她的样子,但为了安全期间,她还是叮嘱了沐歆和徐厉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她的信息。
至于十天后的行动,染潇月有自己的考量,急性子的沐歆要是知道她要去肖天仪家刺杀他,肯定会不依不挠的与她一起,而一直爱慕她的徐厉也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这场刺杀,注定是九死一生,肖天仪的府上里里外外都有护卫,染潇月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自己改如何脱身,只想着让肖天仪为死去的亲人偿命,再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无法让好友再为自己去冒险了。沐歆是沐王府的嫡女,徐厉是大将军徐苍的三公子,他们都有着更光明的未来,怎能因自己而耽误一生呢。
十天之后,染潇月依旧化妆成了当日叶天澜的模样,怀里藏了一套之前让人订做的肖府侍女的衣服,肩上披着一条坚韧的布帛,用五颜六色的刺绣做掩饰,递交了请帖之后,倒是成功混进了肖府。
铁器尚多有不便,一旦被察觉就功亏一篑,布帛虽然柔软,但用的好也可杀人。
一过前厅,便听闻中堂的院子里一阵靡靡之音,染潇月走上前,但见一队舞女在院子中央翩然起舞,四周已坐了不少宾客,大多都有一副臃肿的体态,染潇月甚至还看见了不少当日在朝堂上出现的大臣,在席上饮酒作乐,左手美人右手美酒,飘飘然快活似神仙,染潇月暗暗啐了一口,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呆了下来。
过了半个时辰,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门外收礼的仆人也在收拾打理琳琅的礼物了,染潇月悄悄走到偏僻的角落,确认无人后换上了仆人的装扮,不留痕迹的跟上了将礼物运到后宅的仆人们,她看到肖天仪一身大红喜服的从内宅转了出来,嘴角带着笑意,向在坐的客人说了些什么,多半是些宏图许愿吧,染潇月心中无所谓的想到,她握住了藏在袖口的布帛,四处观察新娘子所在的房间,终于在内宅的东南角看见了那栋抬进来的喜轿子,喜轿前的房子更是被大红花簇装饰的无比喜庆。
染潇月托着一副装着金钗的盒子走向那间屋子,等到左右无人,才试探性的问了声:“小姐,老爷让我为您送一副金钗。”
“进来吧,叫什么小姐,叫五夫人!”屋里传出一道嗔怒的声音,娇媚无比,染潇月心中大定,她推开门,一个长着尖尖瓜子脸的姑娘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梳妆台边,用眉笔细细描摹着自己的黛眉,染潇月端着盒子不动声色的走过去,“五夫人,我将这金钗给您戴上去看看吧。”
“不用,你放......”
话音未落,她已被染潇月凑上前一手刀切在颈动脉上,晕厥过去。染潇月算了算时间,从怀里掏出个小药包,又给这五夫人灌了些提前准备的蒙汗药,解开她的衣服,最后撕下一块破布将她的嘴堵住,整个人抱进了橱柜里。
染潇月一气呵成的迅速做完这一切,情不自禁的拿手抹了抹额头上因紧张而沁出的汗珠,可擦完才发现,自己的妆容完全被抹糊了,染潇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卸下了伪装,反正混进肖府的目的达到了,伪装也只是怕提前看见肖天仪而引起对方的怀疑,她换上了新娘子的嫁衣,披上了红盖头,双手叠放在小腹前,在袖口握紧那一卷结实的布料。
万事都已具备,染潇月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床边,一时间思绪万千,她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想到了快两年未见的蓉姨和叶叔,想到了仍在徐府中滞留,可能在担心她为何还未归去的沐歆和徐厉。
罢了,今日过后,这世上有没有染潇月还另说呢,担心这些又如何,这十年前的债,今日一朝便要凶手偿还。染潇月静静等着,前院的丝竹声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觥筹交错的碰撞声,欢笑声,直到夜幕降临,喧闹声才渐渐消失。
染潇月的身体开始紧绷起来,没过多久,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很明显能感受到来者的步伐并不稳健,似乎带着几分醉意。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老夫连自己家后院都不知道路吗。”门口附近,肖天仪挥手斥退了搀扶的下人。
他走到挂着红花环的屋子门口,又理了理衣襟,这才伸手推开门,只见温暖的烛光下,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娉娉晓晓的端坐在床头,红盖头下,是如墨的长发,山峦般曲线的酥胸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新娘的心情很不平静,一双白皙的手掌紧紧绞着,似乎在紧握着什么东西。
但已有三分醉意的肖天仪只当是新娶的小妾在洞房之前有所紧张罢了,他脱下外衣,挂在架子上。
“莺儿,不要紧张,过了今晚,你哥哥就是北骁营的副官了。”肖天仪揉了揉疲态的脸颊,向着新娘走去,看着美人那惹火的身材,肖天仪竟感到他原本需要预热很长时间的肉棒立刻挺立起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莺儿,莫要让老夫等久了,我们这就开始吧。”肖天仪咽了口唾沫,转过身,想坐到新娘身边掀起她的盖头,可还没坐下,他就感到腰间传来一股冲击力,随之而来的还有剧痛,酒意麻醉了神经,肖天仪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床边上。
紧随而来的,是喉咙上的窒息感,肖天仪艰难的往下一瞥,只见一条艳丽的布帛正死死勒住他的喉咙,并且还在不断收力。
“咯,你......干什么!”要害被人死死的拿捏住了,甚至背后都有根膝盖顶着,肖天仪根本无力反抗。
“我干什么,肖狗贼,你忘了吗,十年前因你枉死的冀州染氏!”染潇月眼眶通红,低声吼道,双手忍不住更加用力收紧勒住仇人的喉咙。
“咳......咳呵......因我家破人亡的......又何止所谓的冀州染氏一家......早就记不清了!”肖天仪停住了挣扎,斑白的头颅不屑的昂起。
“军费,杀富商以充国库,徐苍,你想起来了吗?”
......
“咳......你...你是那一家的余孽是吧。没想到......咳咳,徐苍还漏了你这条小鱼。”染潇月稍稍放松了一点力,肖天仪又道:“不对,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所有邀请的人,只有叶天澜没来,不对!你是她,你就是叶天澜!”
肖天仪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染潇月冷笑一声,“狗老贼,知道便好,染氏后人染潇月,今日特来索你的狗命,来告慰我族人的在天之灵!”她这次用了十成力,紧紧锁住肖天仪的咽喉。
人到了濒死之时都能激发全身的潜力,更别提身为男子的肖天仪了,即使他被酒精麻醉了,但垂死挣扎的力度仍然不容小觑,忙乱之中也不知是谁踢倒了木桌,桌上摆放的果脯红烛“哗啦啦”的扫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十分响,红烛甚至还点燃了垂下来的床幔,火苗越蹿越大,更要命的是,染潇月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被声音吸引了,在往这走,但若是此刻松手逃走,肖天仪便死不了,她这么多天的隐忍就会功亏一篑,大不了同归于尽,染潇月已有死志。
“咳......来人......救救老夫。”
“呃!”
红晕在染潇月脸上泛起,她已尽了全力,布帛撕裂了她娇嫩的手,沁出点点血珠,可奈何肖天仪直到现在还是奄奄一息,眼看着窗外的人影越来越近,染潇月闭上了眼睛,准备玉石俱焚,可就在这时,膝下的仇人突然腿一蹬,一动不动了,染潇月猛地跌倒在地,檀口大张喘息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将手指伸到肖天仪的鼻尖,确认再无呼吸,顷刻间,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打湿了身上的嫁衣。
我成功了,父亲母亲,小石头,你们都看见了吗,杀害我们一族的罪魁祸首被我杀死了!我为你们报仇了!
浓烟开始升起,整张床板都开始燃烧了,大门咔呲一声被人从外面破开了,染潇月咳嗽几声,朝窗的方向纵身一跃,又接连几个翻滚,一瘸一拐的跑了几步,却发现这肖府的围墙分外的高,没办法,她只好攀上一颗大树,借着树的高度跃出府外,可火光中的那一抹红色分外的醒目,肖府上的追兵很快追了上来,染潇月在小巷里狼狈的逃窜着,突然却感到右小腿一痛,却是一把飞来的匕首擦去了一块血肉。
“哈,真狼狈啊。”染潇月靠着一堵矮墙,喃喃自语着,她低头一看,小腿血流不止,如今的她根本跑不快了,而血迹也足够追兵抓住自己了,染潇月干脆放弃了反抗,灭族之仇已报,我活着,是赚了,同归于尽,也不亏。
月光照耀在她倾世的脸颊上,红艳艳的嘴角噙着血丝,却透露着满足。
她看见了今晚的圆月。
她看见了比月光更耀眼的刀光。
“叮!”一道黑影落在她的身前,随之而来的是脖颈一痛,她被人以同样的手法击晕了。
“黑冰台办案,闲杂人等退避!”黑衣人挡在她身前,举出一块墨色令牌,冷声对着肖府挂刀的侍卫道。
......
幕间十四
“什么?你说那个刺杀肖天仪的女刺客就是叶天澜?”皇宫之内,赢虔皱着眉头看着王安。
“老奴绝不敢欺瞒陛下,黑冰台的小鹰亲眼所见的,他日夜跟着叶天澜,昨天看见叶天澜进了肖天仪的府邸,直到宾客散尽也没出来,最后发觉肖府中的一个房间着火了,有人在喊抓刺客,他顺势追上去,竟发觉刺客的高矮胖瘦竟与叶天澜一模一样,只是模样有所不同,这才保下了刺客,现在,刺客被安置在大理寺最严密的监狱里,医师治好了她的伤,暂无性命之忧。”王安叩首说道。
“奇怪奇怪,黑冰台孤还是信得过的,这么说叶天澜之前见孤是易容的,那她为什么要刺杀肖天仪呢?”赢虔忍不住站起身,在殿里来回踱步,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虽然厌恶肖天仪,但也必须依仗他背后联合起来的庞大旧贵族势力,因此在肖天仪的建议下或多或少同意了些不光彩的行动,如果说,刺客就是那种种冤案事件中的幸存者,是前来报仇的,那么,肖天仪已死,下一把刀又会不会指向他本人呢。
“王安,叶天澜的行踪你跟孤说说。”
随着老太监的一顿诉说,赢虔脸色愈发阴沉,他猛地一拍扶手,“这叶天澜怎会牵扯这么多人,徐苍的儿子,沐王府的嫡女,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吗!”
“王安,孤,要你亲自去查叶天澜的身世,务必弄得明明白白的!”
“是!”
徐府内,沐歆抱着剑坐在屋檐上,望着徐府的小门整整坐了一整天,染潇月彻夜未归,她便难以合眼,即使她心中已有了些不详的猜测,但沐歆依旧心存侥幸,也许染潇月下一刻就会出现在门口呢。
“沐小姐。”徐厉从身后跑来,他扶着墙壁,眼眶通红,大口喘息着。
“有潇月的消息了么!”
“我,我派去的人刚传回消息,好像肖天仪已经被人刺杀了!”
“那刺客呢!”沐歆一个筋斗翻下来,她揪住徐厉的衣襟焦急的询问着。
徐厉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道:“好像被带走了,可能现在呆在大理寺吧。”
沐歆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她提起剑就冲了出去,“沐小姐!沐小姐!那可是大理寺啊!我们救人也得从长计议啊!”徐厉的喊声还在后头,但沐歆已经听不见了,大理寺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很清楚,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染潇月浑身是血的样子,心急如焚之下又怎能顾得上自身的安危。
大理寺在这条街,对,前方左拐,直走。
“来者何人!停下!”
“停下,这里是大理寺,你再往里冲我们就不客气了!”
衙役的警告哪会被沐歆听在耳里,她一个空翻便越过了不少涌上来的人,但是一进殿里,亮起刀剑凶器的侍卫便硬生生的将她挡了下来,数个训练有素的高手一起合力,也用了不少功夫,才将沐歆逼停下来。
“别拦我,我可是沐王的嫡女,我要去见一个人!”沐歆怒吼道。
“我管你是谁,天王老子到了大理寺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从侍卫身后转出一个拿着笔的中年人,他皱着眉头看着闯进来的沐歆,“卸了她的武器,先关起来。”
“你敢?”沐歆清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措是多么愚蠢,竟想一个人闯进牢里去救人,但已经迟了,跃麟被人拿走了,她咬着唇儿要求道:“把我和昨晚抓的刺客关在一起。”
中年人嗤的笑了一声,“都成阶下囚了还这么嘴硬,带下去!”
待到沐歆消失在他的视野后,中年人才变了脸色,他对手下吩咐道:“黑冰台带过来的刺客和刚才的人都要好生看管,一个敢刺杀肖天仪,一个敢擅闯大理寺,这两人怕是都牵扯到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话说沐歆这边风风火火的走了,只留下徐厉愁眉苦脸的坐在徐府门口。
“徐家的三小子,何事这么愁啊。”一道尖细的声音突兀的在他身前响起。
徐厉浑身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死死的盯着他。
“我,我朋友有难,我在想怎么帮她。”徐厉是认得这个太监的,皇帝身边忠心耿耿的太监王安,他的出现肯定没有好事。
“哎呦,看你的脸色,这朋友一定对你很重要吧。”王安僵硬的死人脸微微抬了起来,“咱家也就不跟你打哑迷了,把你知道的关于叶天澜的事都明明白白的告诉咱家,兴许还能换她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徐厉的脑子嗡的一下坠机了,他猛地站起来,本想揪着眼前人的衣襟质问,但想到这是皇帝身边的人物,不由得泄了气,颓然的跌倒在地,“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喃喃自语道。
既然是皇帝贴身的太监前来询问,那几乎是代表了皇帝的态度,被抓起来的刺客果然是染潇月,徐厉不信也得信。
“不要丧气,年轻人,叶天澜现在倒是好好的呢,她接下来命运的走向,可都看你的选择了。”王安蹲了下来,双眼鹰隼般注视着徐厉的双眼。
“我,我。”徐厉正待开口,又想起染潇月之前嘱咐过他和沐歆,千万不能跟皇帝透露有关她的任何信息,一时迟疑了下来。
“还在跟咱家隐瞒?小徐子,咱家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你,你要是不在乎你心上人的性命,咱家大可现在回去复命。”王安特意重重读了心上人这三个字,一挥袖子准备离去。
“别,您别走,我把知道的都告诉您。”徐厉的心里防线被彻底攻陷了,他无法接受染潇月被处死的结果,只好用救染潇月的借口说服自己,把有关染潇月的事彻彻底底的告诉了王安。
“很好,咱家向你保证,就冲你这份诚恳,咱家一定在皇上面前为你的心上人美言几句。”王安满意的走了,几番话便套出了想要的,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啊,如果没查清叶天澜的,哦不,如今该称为染潇月的身世,陛下是不会动手的,这下,你可算是把你的小情人推上刑台了啊。
王安即刻前往皇宫复命了,没多久,皇宫里便传出一道密令,几队人马全副武装,直奔冀州雾灵山。。
“原来是当初染家的余孽。”大殿内,赢虔脸色难看,没想到当年徐苍竟然没有杀全,不过他已根据徐厉所述的,派了精锐的士兵前往雾灵山,斩草就应该除根,染潇月是不能放的,那与她有关的养父养母也不能放过,他们既然能培养出一个染潇月,就有可能培养出第二个染潇月,必须将任何危险的苗头掐灭在萌芽中。
赢虔重重坐回椅子上,心中一阵后怕,若是昨天没抓住她,她的下一步是不是就会向自己复仇,亏得自己之前在朝会上与她离的如此之近。
“陛下,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一个自称是沐王嫡女的人闯进了大理寺,扬言要看刺客,现在已被制服,关押了起来。”王安继续禀告道。
“沐啸的女儿,啧,去年沐啸还刚与孤见过面呢,不过说到底这染潇月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沐啸的女儿还有徐苍的儿子在知道她的身份后还如此死心塌地的跟随她,孤倒是有些好奇,这染潇月真实的长相了。”赢虔思虑了一阵,道,“王安,你陪着孤去大理寺看看这染潇月的模样,前些日子孤在那场与都铎的谈判会上就曾惋惜,博学的才女竟然是一副平平无奇的面孔,如今倒是能一窥究竟了。”
大理寺
赢虔穿着一身便服,跟着王安深入了大理寺的大牢,染潇月作为刺杀朝堂大臣的囚犯,被关押在最深处,赢虔还未走近,便听闻一阵低低的歌吟,曲调优雅婉转,似乎能听出诉说的是两个女子在林间嬉戏。
赢虔摆摆手,让手下在此等候,他缓缓向前走去,透过铁棘木的栅栏,他看见了抱膝蜷缩在墙角的染潇月,纤弱的侧影在天窗的浑浊白光下显得是那么可怜,凌乱的长发下,一双明媚的眼镜凝视着墙壁,似有恍惚,但眼波流转间不经意散发的楚楚可人的媚意仍叫人心跳都慢了一拍,如樱桃般轻薄的小嘴荡漾在苍白的脸上,微微张着,优美的曲调从其中传出,让人心神沉浸,竟有种独特的魅力。
宽大的囚服虽能遮掩染潇月姣好的身段,但挡不住染潇月清丽可人的气质,歌吟到了尾声,染潇月的眼里却渐渐的涌上氤氲水雾,嫣红的嘴唇无声的翕动了几下,尖俏的下巴抵在并起的双膝上轻轻磨蹭着,心碎的模样折人心怀。
她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女啊,背负了十年的仇恨,一朝解脱,又以刺杀官员的罪名陷入大牢,寥寥看不到自由,她的人生,过半痛苦,又看不到前路。
而赢虔仿佛一个少年人一样呆呆的站在牢房的死角处看着染潇月的模样,听了许久的吟咏,他的心神早就被她所牵动了,更别提染潇月的绝世容貌了,赢虔情不自禁的走到她的牢房边上,定定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少女。
染潇月似是感受到有人接近,螓首一扭,在肩膀上擦干眸底那份流转的水波,这才看向来者。
“你,孤该称呼你为叶天澜还是染潇月。”
“随你。”
“那么染潇月,如果孤给你个机会,一个,让你脱出囚笼,享受余生荣华富贵的机会......”
“我不需要。”
染潇月直截了当的打断了赢虔的对话,她早已见识过命运的残酷,从来不信其他人许下的这些美好愿景,事已至此,她算是没想过生还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雾灵山中的养父养母还有两个不省心的朋友。
赢虔没有说话,他问手下要回了钥匙,想打开牢笼的大门。
“陛下,万万不可啊,您怎能如此轻视您的安危。”王安连忙大声劝阻道,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但他一抬头,却看见了赢虔眼中密密麻麻的血丝和狰狞的面孔,不由得一愣。
“咔哒”一声,赢虔三两步走进去,染潇月仍然没有看向他,这更激起了赢虔身为一国之君的暴戾,他伸手钳住了染潇月的咽喉,强迫她看向自己,得到的却是轻蔑恶心的眼神,赢虔咬紧了牙关,看着她清俭的脸庞,一字一顿的道 :“孤要你成为孤的贵妃!”
染潇月轻蔑的眼神丝毫未变,向往自由的飞鸟怎甘心屈居于金丝笼中呢,更何况这还是一只有傲骨的鸟儿。
看着心仪的女人对他不假辞色,赢虔狠狠的增大了手劲,痛苦的红晕蔓上染潇月的脖颈,但她依旧蔑视眼前这个大秦的皇帝,染潇月甚至没有提身为叶天澜时赢虔许下的一个承诺。
“砰!”赢虔一拳砸向了监狱的墙壁,看着身前的倾世美人痛苦的咳嗽着,他眸中除了气恼还有着一丝丝的怜惜,但最后,他还是愤然道:“孤给你半个月的考虑时间,成为孤的贵妃,可免一死,近来博山候那些旧贵族一直在给孤施压,要求处死你,这半个月的期限是孤唯一能为你争取到的时间,好自为之。”
说完,他一甩袖,走了出去。
拐了两拐,王安小心翼翼道:“陛下,还有沐王的嫡女关在这里,你看,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用。”赢虔正要迈步,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离开染潇月的脖颈时,那鲜红的指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的显眼,赢虔叹了口气,吩咐道:“算了,她不是和染潇月关系挺好的吗,过几日让她去见一面染潇月,就把她放了。”
幕间十五
几天后,侍卫按吩咐将沐歆带去见了染潇月一面,不同于沐歆的激动,染潇月只有不舍后的平静,她嘱咐沐歆,出去后按照她曾在酒宴上无意中透露的前往雾灵峰隐居之地的方法,去见一面她的养父母,告诉她们,染潇月对不起她们,这一生染潇月只为了自己和族人而活,下一世一定用一生去报答他们。
沐歆最后倒是眼眶红红的答应了,好友最后的愿望她如何都要满足,所以她一出狱,立刻快马加鞭赶往冀州,冀州与京畿相邻,如果她速度足够快的话,兴许能赶回来在刑场再见染潇月一面,那时候就要准备抢人了。
之后的几天,染潇月发觉大理寺给她的待遇越发好了起来,像是唯恐怠慢了未来的贵妃娘娘,甚至还有专门的医师上门为她看小腿上的伤口,用的都是上好的药膏。
染潇月平静的一一接受了,反正赢虔是注定会失望的,她绝不会将自己委身于一个不喜欢的人,更不愿被深藏宫闺,成为皇帝一人的金丝雀。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王安每天都来探望染潇月,但总是没能带回让赢虔满意的消息。
“染姑娘,您可收拾好了?”
到了染潇月该奔赴刑场的那一天了,王安惋惜的叹了口气,如此有才学又美丽的姑娘,却因不肯低头而即将香消玉殒,当真是红颜薄命不成。
“收拾好了,走吧。”染潇月用毛巾将白皙的脸蛋擦干,露出她清丽绝伦的面庞,人生的最后一程,女孩子总希望见到自己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如果你更改了心意,随时跟我说。”王安见状,也只能留下这么一句话,带着她走向刑场,似乎是赢虔的报复,刑场上早已围满了前来观看通敌的染家余孽被处死的群众。
染潇月四周扫了一眼,将群众们或惊讶,或不敢置信,或仇视的目光收进眼底,似乎大多数人们都不敢置信即将被绞死的人是这样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昔日还是为大秦立了大功的功臣,今日却被冠以叛国的罪名处死,何尝可笑。
染潇月走的有些慢,因为小腿上的伤刚痊愈,但这恰恰将她的绰约风姿展现无疑,脑后如瀑般柔顺的长发及腰飞舞着,恬静的容颜波澜不惊,不需粉黛便天姿国色,精致的眉目如诗如画,美的甚至不切实际,这是染潇月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袒露真颜,却凭借美貌征服了无数人的同情,万千言语难道她身上所散发的卓绝之气。
人群诡异的静默着,原本举在手里的臭鸡蛋和烂菜叶都放了下去,似乎都被染潇月的气质所折服,谁的心中都难以接受眼前这个绝世佳人即将香消玉殒的事实。
就在染潇月踏上刑台之时,远处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马背上跃起,凌空横跨过围着的人群,直冲到染潇月身前,正是风尘仆仆的沐歆。
“潇,潇月!”看到好友,沐歆一把将她拉过几步,眼泪夺眶而出,“伯父和伯母,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
鲜血直直的涌上脑海,染潇月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惨白如同金纸,一口鲜血猛的喷在地上,整个人都倚倒在了沐歆身上。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滚烫的泪珠顷刻间打湿了沐歆的衣襟,染潇月颤抖的开口,她的脑海中瞬间滑过蓉姨脸上总是挂着的关切笑容。
“等我到的时候原地都只剩灰烬了,依稀能看出原来有数间茅屋的痕迹,现场还有一些书页的焦灼残片,以及,这个。”染潇月眼睁睁的看着沐歆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簪子,波浪形的雕饰让她感到无比熟悉,这是蓉姨贴身携带的簪子,是叶叔给她的定情信物,平日里从来不离身的,既然簪子已经出现在了沐歆这里,那就说明......
染潇月眼前一黑,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牵挂的人却出了意外。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哀伤至极,愤怒至极,染潇月颤抖的挤出这一句话。
“我听镇子上的人所述的情况,先前是有一队穿着朝廷禁军铠甲的人走进了雾灵山,而能调动禁军多半是皇帝。”沐歆在染潇月耳边小声道,几句便止住了话头,染潇月却已经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赢虔为了斩草除根,连自己的养父母都不放过,可他是如何找到隐居小院的,不对,除了沐歆知道路径,徐厉也听我说过寻路的方法,定是徐厉泄露了这个秘密,染潇月只感觉五雷轰顶般的绝望,好友的背叛,养父母的离世,皇帝的冷血无情,都让她满心悲愤,几欲咬碎一口银牙。
赢虔,当初我的族人在你的一声令下,尽数化作数百冤魂,如今,我的养父母又因你的猜忌命丧黄泉,到现在,我身边还剩下了什么,我能记挂着的,又还有哪些,我染潇月薄命一条,何惜来世上走这一遭,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触怒我的逆鳞,我的家人!
我要活下去!赢虔,我要让你的亲人都背叛你,让你尝尝身边孤苦无依的感受,我要让你视之如珍宝的事业付之东流,我要让你的余生,在背叛中苟活!
鲜血从染潇月的拳缝间滑落,她回头一步,死死攥住了身边王安枯瘦的手臂。
“我答应他,做他的贵妃。”染潇月狠狠的盯着王安,仿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赢虔的身影,“他要为他的一切付出代价。”
“陛下知道你的决定肯定会很高兴的。”王安咧了咧嘴,他的心神全在第一句上。王安的武功深不可测,不然也不会成为皇帝贴身的太近,但此刻,他的胳膊竟感到了钻心的疼痛。
他向身后的手下打了个手势,很快就有一辆马车人赶过来,沐歆抱着染潇月登上马车,她掀起一角窗帘,发现有士兵过来驱散驱散围观的群众。
“潇月,你当真要做那贵妃?”沐歆心疼的低声问道,“我带你逃出去吧。”
“逃,又能逃到哪去。”染潇月虚弱的依靠在沐歆怀里,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自嘲,“我的养父养母都因我而死,我必须要让赢虔付出代价,而除了成为他的贵妃,我已别无他法。”
“送我到皇宫之后,我还需要你帮我去药店买几味中药,帮我研成粉末,分层装在一个食指大小的盒子里送给我。”冷冽的寒光从染潇月的眼中闪烁,她要让赢虔一辈子都会后悔他的所为。
“然后,你就远远的离开京城吧,沐歆,这里的记忆,都是牵绊你人生的脚步,徐厉的背叛我已没有气力去质问了,我的一生,也已没有了自我,注定将在痛苦中踏入复仇的轮回,而你不一样。”染潇月轻轻挪了挪身体,悲伤道,“你的路还长,好好珍惜璀璨的年华吧,忘了我,忘了这两年的奔波,忘了染潇月......”
“闭嘴!”
修长的手臂猛地紧紧搂住染潇月,沐歆在她耳边低声吼道,“你就这么想赶我走?我沐歆是那种懦夫吗,当初你带我看遍世间繁华,如今却让我忘掉!我不是徐厉,也不是皇帝,我只是把你视为最好的朋友,又怎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你独自一人在皇宫里煎熬岁月!”
这时,沐歆感受到一阵温热打湿了她的肩膀,她的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怜惜的抚摸着染潇月的秀发,“你若要向皇帝老儿复仇,我陪你便是,身为沐家的姑娘,我可以以人质的身份滞留在后宫之中,这是我自愿的,你无权干涉。”
也是我履行当初在心里做出的守候你的承诺,沐歆在心里道。
幕间十六
“云妃娘娘,这是皇后送给你的首饰。”宫女将一叠精美的玉石手镯和吊坠递给了染潇月。
“皇后是谁?她为什么送我首饰。”染潇月不解,“多了一个人分享丈夫,她作为正宫难道不应该不高兴吗。”
“呀,娘娘,您这话可在外面说不得啊,这传宗接代可是祖宗们订下的大事,皇后当然要以身作则啊。”宫女奇怪的看着她以后要服侍的云妃娘娘,“咱皇后啊性情是极好的,温柔贤淑可是宫里出了名的呢,之前宫中的两位贵妃都和她相处不错。”
“什么叫之前,你跟我说说她们现在怎么了。”
“一位是淑妃,另一位是容妃,但淑妃几年前难产死了,而容妃更可怜呢,前一年才进宫的,比您的岁数还能小点呢,听说好像是因为她在朝为官的哥哥贪污受贿而受了牵连,被剥夺了贵妃之位呢。”
“所以现在这后宫之中,贵妃只剩下您一位了呢,皇后一定是想和您交个朋友罢了。”
......
“摆驾,去皇后的凤阳宫。”
“唉?娘娘,今晚可是您要第一次侍寝的日子,您现在去见皇后,是不是有点仓促。”
“是我自己问着走路去,还是你带路?”
“娘娘恕罪,我,我现在就给您带路,顺便给您介绍介绍这后宫。”
凤阳宫外就是后宫里最大的花园,这也体现了皇帝对步霓凰独一无二的偏爱,染潇月到的时候,只见一位婀娜多姿的妇人正端坐在大殿的桌子上,如柳的腰肢,饱挺几欲撑破的胸口,浅黄色的纱裙都快要包裹不住她风韵的身姿,精致的五官甜美温婉,浅浅一笑,宛如白莲在水面上绽放,波散一层层清漪。
步霓凰正在殿里坐着,一颗颗的剥着核桃,一个头刚到桌子边上的小女孩正在她旁边眼巴巴的盯着碗里的核桃仁。
“你来了啊,是云贵妃吧,请坐请坐,让你见笑了,漱漱她爱吃核桃仁,我便给她剥了些。”听到脚步声,步霓凰抬头惊讶的看了一眼,便退下了身边的侍从,温婉的笑着看向染潇月,丝毫没有怪罪她见到自己没有行礼。
染潇月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步霓凰对面,她看了看桌子上的摆盘,很不客气的拿起一块果脯塞进口中,对于赢虔的妻子,她没有给她坏脸色已经是很克制的结果了,自然不需要遵守那些礼数。
看到染潇月的无礼,步霓凰却笑容更甚了,她将自己身前的小食都推过去,热情道:“尝尝看,这是云州运过来的新鲜荔枝,还有,这是扬州的云片糕,都很好吃呢。”
染潇月看着她真诚含笑的双眸,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了,她心中突然有点失望,为什么步霓凰没有站起来大声呵斥她没有礼数,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个下马威,为什么没有冷言冷语的嘲讽,即使她故意如此无礼,却仍旧温温柔柔的,让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问你,你真的爱赢虔吗?”染潇月冷冷道。
步霓凰似乎有些惊讶这个刚认识的云贵妃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想到眼前的人将是她未来的“姐妹”,她便慢慢的晕开嘴角,眸光上移,陷入了回忆之中:“怎么说呢,我最初是家族献上来的,长辈之命,我们不都是只能服从吗?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我还是尝试着去接受他,当时第一次见到赢虔的时候他还是太子呢,但是后来,他却愿意常常来看我,与我倾诉些苦闷事,我渐渐也理解了他,夫为妻纲,既然是他的妻子,那也应该包容他......”
“我问你!你真的爱赢虔吗!”染潇月打断了步霓凰的话,站起来大声喊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也许,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后,她能让自己不是那么愧疚的报复赢虔。
家人是无辜的,赢虔是畜生,但她染潇月不是!
步霓凰怔住了,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迷惘的神色第一次在步霓凰的眉宇间浮现,听从长辈,相夫教子,扮演一个孝顺的女儿,无可挑剔的妻子,服从早就成为了她的人生信条,可这一次,是她第一次真正的为自己而想,身为妻子,爱丈夫不是应该的吗?可是,可是她为什么就是说不出那个词呢,为什么?
一滴泪,从她怔怔的眼角滑落。
染潇月满意的笑了,她的笑容从满意转向得意,最后变为冷酷。
她怜悯的看了步霓凰一眼,转头走了出去,在门口,她的裤脚被一只小手拽住了,染潇月低下头一看,刚才的小女孩正端着一盘撕去皮的白白净净的核桃仁,怯生生的看着她。
“云,云姨,吃核桃。”
染潇月摸了摸她的脑袋,伸手从盘子里捡起一块核桃仁,“小赢漱是吧,谢谢你,你长的可真漂亮。”
看着赢漱的小脸蛋刷的一下变红了,低着头跑了回去,染潇月笑了笑,对一旁的宫女道:“回黑白庭院。”
夜幕降临了,染潇月沐浴完,用宽大的浴袍裹上自己玲珑的酮体,她习惯性的环顾四周,没发现沐歆的身影,这才想起来,沐歆有事回沐王府了,是去跟家里人商议常驻京城的事,顺便看望看望家人,毕竟快两年未见了。
染潇月拿出了沐歆带给她的小药瓶,用当初吞剑的本事,一点一点将之卡在自己的喉腔,最后深呼吸一口,敲了敲门,侍女走了进来,低着头,看着染潇月为难道:“娘娘,这是皇上的命令,抱歉了。”
她走上前,轻轻掀开了染潇月的浴袍,凝脂般的粉嫩肌肤活色生香,挺拔的玉峰,平坦的小腹,骨肉匀称的修长美腿,侍女脸色红的像是要滴下血般,她上下检查完,没有发现一丝可能的凶器,这才重新为染潇月披上浴袍,带她走向养心殿,那里是皇帝平日独自睡时的寝殿。
“娘娘,您稍等一会,皇上很快就来了。”侍女如是说道,便退下了。
染潇月看着关上的门,四下里环视一遍,这才蠕动着咽喉,一点一点的吐出了那个小瓶子,小瓶子分上下两层,上层是致幻药,下层是让男人逐渐丧失男性能力的药,这都是她跟蓉姨学习药理知识而配成的。
她倒出第一层的药粉放在手心里,再将小瓶子塞到角落里,静静等着赢虔的到来。
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赢虔只穿了件内衣走了进来。
“云妃,你可终于想通了,孤,十分的欣慰。今晚,孤可是要与你共度良宵啊,哈哈哈。”皇帝陛下今晚满面红光,他大步走向坐在床上的美人。
染潇月背对着他,悄悄将手心的粉末含在嘴里。
赢虔扳过染潇月的肩膀,美人沐浴完后的脸庞分外红润,晶莹诱人,她轻张红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一股香风袭来,赢虔感觉眼皮一沉,便倒在了床上,在他的梦里,他已经扑上了那软玉般的身躯,尽情释放自己的兽性。
染潇月看见得手,立刻剧烈的咳嗽着,吐出少许残留的粉末后,又给自己灌了好多杯水,用水稀释进入身体的药性,饶是如此,她依旧感觉浑身虚弱无力,但悲愤的怒火支撑着她取出小瓶子,倒出第二层的药粉,和着水喂着赢虔喝下,这种断子绝孙的药先会极大的削弱男人的性欲,再慢慢的让其失去生殖能力,再无回复的可能,他这一条命,若是这样死了就太便宜他了,让他在痛苦中失去一切,这样才能消解染潇月的仇恨。
做完这一切后,染潇月也不忘伪装,将小瓶子碾成粉末状的小颗粒,洒在床底,又扒光赢虔的衣服,给他盖上被子,而她隔着被子躺在另一边,目光幽幽的望着天花板。
她在考虑一个决定。
染潇月知道赢虔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虽然迷醉于她的美貌,但在皇宫之中都不忘让宫女对她进行搜身,如果她并未失身的事实被发现了,以皇帝的性格来说她必然难逃一死,但那就无法继续为她接下来的计划布局了,可她到现在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哪知道破身之后是什么模样。
思来想去之后,她只得颤抖的伸出手,滑过细嫩的肌肤,一点一点的伸向了自己的那处禁地。
一行清泪在眼角痛苦的滑落。
终幕
日上三竿,赢虔才幽幽醒转,他迷蒙的掀开被子,却见空无一人,只留余香袅袅,在另一边的枕头上,有一块染上了鲜血的丝巾。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赢虔狂笑数声,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推门而出,守在门口的嬷嬷立刻躬身道:“回禀陛下,云妃娘娘早些时候就回去了,奴婢劝不住,但依奴婢的眼力,云妃娘娘的确是处子破身无疑。”
“还用你们说?”赢虔心情大好,在昨晚,他可是尽情亵玩了那副甘美的肉体,是不是处子他还能不清楚?“无妨无妨,她先回去就先回去吧,是得好好休息休息。”
徐府
“滚出来吧。”头发斑白的中年人解开了门锁。
“潇月,我的潇月!”里面冲出一个糟蹋狼狈的青年,他一边叫着一边向外跑去,刚到门口就被中年人一脚踹倒在地。
“别惦记了染潇月了,皇上前几天刚宣布了他新晋的贵妃,虽然对外称名字就叫潇月,但王公公看在我的面子上都跟我说了这些天的事,所以我清楚的很,那个新晋贵妃就是你惦记了日日夜夜的女人。”徐苍冷冷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徐厉跪在地上,无助的仰天怒吼。
“你们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看过家族的秘密册了是吧。我徐苍英明半辈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徐苍又是一脚踢在徐厉身上,怒喝道:“也许我当初就不该对染家手下留情,如今给老夫惹出这么多祸事,这几天你不准出去,给我在府里好好反省!”
徐厉被禁足在了徐府,只有徐曦时不时经常来看看他,但她的三叔再也没有对她笑过,只是麻木机械的陪着她玩。
一个月后,当徐曦再次到她三叔的小院子里时,却发现他正在收拾东西,徐曦脸上浮现一丝慌乱,“三叔!你,你这是要去哪!”
徐厉不答。
“你不会是要去找那个坏女人吧。”徐曦拉住了徐厉的衣服,颤声说道,“她可是在后宫里啊!你找不到她的呀。”
徐厉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等等,你,你不会要去当个太监吧,三叔。”徐曦急的脸都白了。
徐厉一顿,枯槁凹陷的眼窝望向徐曦,”小曦,你现在还不懂,真正的爱上一个人,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我要去找她。”
徐厉扯开徐曦拉住的袖子,在她的泪眼朦胧中,头也不回的朝皇宫走去,形影单只,如同路边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