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7章

　　“给你。”白发老头又抖抖擞擞着把手伸进口袋，牙一咬又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元钱和着何老板找给他的七块五零钱一起塞到何老板手上。

　　何老板吓得推都推不赢，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求你待会带我到他家去。”白发老头哀求说。

　　何老板一看，这老头比自己老一截，还叫自己大哥，这不是明摆着折我的寿嘛！

　　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

　　“大哥，你要是嫌少，我等会去银行看看，那工资也该来了，要是工资来了，我再补您一点，一，一点点。”白发老头不停在裤口袋着，半天才摸出来一个硬币。

　　何老板坚决的把钱塞回去，说：“老大哥，我看您也不宽裕，这些钱你就留着称斤肉好好的打打牙祭，晚上您到这个屋来，不管您要干什么，我带您到韩兵家去，好不？”

　　何老板指了指旁边的一栋三层的筒子楼，说：“看见那个绿色的窗帘不？那里就是我家，您吃了晚饭再来吧。”

　　“吃了晚饭？那么晚。”白发老头见何老板脸色又有些不好忙说：“好，好，我一吃了晚饭就来。”

　　“正好，有时间我去书店买了那本书……”白发老头一路嘀咕着走了，又是一句谢都没有，让何老板一阵好气又好笑，怎么有这么不懂事理的人呢？

　　偏偏还活了那么大一把年纪。

　　“咦，不是5号发工资吗？现在都二十几号了，他怎么还没有发工资呀，难道他说的是下个月？”何老板纳闷着。

　　何菱炒了个猪头肉，端进来放在花生米边上，又转身去盛饭。

　　何老板眯着眼睛抿了口邵夫子，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猪头肉，叫了声：“菱菱。”

　　哎。何菱应了一声，眼睛还是盯着电视。

　　“什么时候考试？”何老板问。

　　“明天考完。”何菱脆脆的答到。

　　啊～，何老板敲了敲自己脑袋，没有说话了。

　　“怎么了？有事吗？”何菱知道自己老爹没事绝对不会叫自己，就只好自己主动开口问了。

　　“啊，没事，没事。”何老板支支吾吾。

　　“没事？”何菱再问一句。

　　“没事，没事。”何老板还是知道事有轻重主次，等明天何菱考完了再说不迟，稍微麻烦的就是等下没有好的借口去韩工家。

　　“真没事我就进屋复习功课了。”何菱把自己的碗扒拉干净，放下筷子说：“吃完了就叫我，我来洗碗。”

　　“好的，好的，你进屋看书吧。”何老板见她走了，放下心，又深深的抿了口酒，心想：那老头怎么还没来，都快看完《新闻联播》了。

　　一瓶酒喝了个底朝天，《焦点访谈》的片尾都放完了，才听见楼脚下有人喊：“老板，卖米粉的老板，你在吗？”

　　何老板气得要死，你才不在呢，往椅子上一倒，懒得理睬。

　　“爸，有人喊你呢！”何菱走出来说。

　　何老板慌忙站起来，对着窗口喊：“在，在，我在呢，你在楼脚下等一下，我就下来。”

　　踢踏着一双拖鞋就准备下去， 走到门口又犹豫了，踢掉拖鞋，换成一双塑料凉鞋，叭啦啪啦的下楼去了。

　　叮咚，叮咚。

　　韩兵正好妈妈俩人趴在台灯下做数学题，一听见门铃高兴得不得了，站起来说：“爸爸回来了。”

　　妈妈摇摇头，说：“你爸不到12点不会回家的，兵兵你在猫眼里看看是谁，再告诉我。”

　　韩兵趴在猫眼上看了半天，说：“好象是卖米粉的何老板。”

　　“咦，怎么快就找了书来了？”妈妈起身说：“你开门吧，我去泡茶。”

　　“何叔叔好，老爷爷好。”开开门韩兵发现了躲在何老板后面的白发老头，客客气气的一一打招呼。

　　“兵兵好，张大姐好。”白发老头跟在何老板后面，学着何老板一样打招呼，可惊得妈妈不知道如何才好，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居然叫自己张大姐，实在是让她郁闷。

　　“这位，这位老大爷有什么事吗？”妈妈见两人进屋后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开口说话，问道。

　　“是这样的。”白发老头在裤袋里抽出一本卷成根棍子的书，递了过去。

　　“《球类运动——篮球》”妈妈展开后念道。

　　“这是我写的。”白发老头说着，挺直了腰板，眼睛也发出夺人的目光。

　　“主编：谢铁牛。你叫谢铁牛？”妈妈翻到第二页问。

　　“不是的，下面下面。”白发老头有点尴尬的说。

　　妈妈又往下面看了看，副主编位置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于是就试探的问：“您老姓解还是姓柳呢？”

　　白发老头脸一下涨得通红，走到妈妈边上，指着写着若干编委名字中的一个说：“庞，庞吉。”

　　哦，哦。

　　妈妈仔细看了看，问：“庞老，您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吗？”

　　庞吉兴奋的说：“我是上海体育学院的一名高级篮球教练。”

　　妈妈瞟了瞟那本书，首页落款标明：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难怪你排名如此靠后了。

　　“我庞教搞了一辈子篮球，第一次遇见你儿子这么好潜质的苗子。”庞吉开始越说越溜了。

　　“这个，姚铭难道不是上海的吗？”妈妈虽然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但姚铭还是知道的，人家都说：上海三个男人，姚铭、刘祥和常浩。

　　哎，可怜上海那八百万妇女了。

　　“哎，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庞吉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深深的把脑袋垂下去，再抬起来已是满眼泪水，说：“姚铭八岁那年，他妈妈带他来找我，我看了看，觉得他身高好，手脚长，柔韧性好，是个好苗子，就是美中不足，屁股大了点，我觉得会影响他平衡，就没有收，谁知道，他屁股越练越大，球技越来越好，等我仔细研究了NBA后才发现，原来我们选苗子的路都错了，屁股不是越小越好，而是越大越好，你看那奥尼尔屁股多大？姚铭连他的一半还不到，所以成就比他小一截，要是他屁股还大上一点，一点，一点点，就够了。”

　　“是吗？”妈妈连忙的对韩兵说：“站起来。”

　　韩兵站了起来，面对着妈妈。

　　妈妈不满的说：“转转，转两个圈看看。”

　　韩兵脸红耳赤的转了两个圈。

　　妈妈狐疑的说：“不怎么大吗？”

　　庞吉乐不可支的说：“够了，够了，虽然比不上奥尼尔，但比起姚铭来说，大太多了。”

　　“真的吗？”妈妈也挺高兴的，不要比姚铭强，有个他的一半就谢天谢地谢谢祖坟开拆了。

　　“那，您要多少钱的培训费呢？”妈妈留了个心眼，眼前这老头说得天花乱坠，别是一个骗钱的骗子呀。

　　“我哪能要你的钱呢！你为国家培养这么个人才，我谢谢都来不及呢。”庞吉见妈妈准备同意，乐得合不上嘴。

　　“您是准备带他去上海练吗？”妈妈可舍不得自己刚得回来的儿子，要是有一丝可能会夺走自己儿子，都通通扼杀在摇篮。

　　“上海？”庞吉脸色一变，端起一次性杯子大大的喝了口后说：“这个暂时还不会，毕竟我还要先带您儿子练练看看，练练看看。”

　　“那就好，那就好。”妈妈这边也放下颗心。

　　“既然张大姐没有意见，庞教也觉得合适，那么兵兵明天就和庞教学篮球吧。”何老板站起来，他坐在旁边听一晚，对于韩兵学篮球也挺高兴的，希望韩兵能从那次事件中走出来，自己的女儿也可以抹去一直以来的心理阴影，明年就要高考了，希望能对女儿的将来多少有所帮助。

　　“那就这样说定了，兵兵你明天早上六点钟到江南田径场来。”庞吉站起来，伸出手去和妈妈握手，没有一点平常神经兮兮的样子。

　　主客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一响，韩工开门进来了。

　　妈妈急忙招呼说：“老韩，这位是庞教，上海体育学院的高级篮球教练。”

　　韩工上下打量着，这个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穿套洗得发白的蓝色教练服的老头子，隐隐约约还传来一股汗臭，皱着眉头问妈妈：“他有什么事？”

　　妈妈一听老公的口气，就知道韩工在怀疑什么，解释说：“庞教练说我们儿子是学篮球的好苗子，要教兵兵打篮球。”

　　“要收多少钱？”韩工冷冰冰的问，这套骗局他见多了，去年高考完也来了个什么大学的教授，号称可以安排进某某名牌大学，分数多少没问题，只要钱够，结果骗了几十万跑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庞教呢！”妈妈有点生气说：“人家教兵兵是免费的，一分钱都不要。”妈妈是气韩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哦。

　　韩工不置可否。

　　去年那个教授先前也不要钱，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说帮帮大家的忙而已，最后等他一跑了，多少人哭爹喊娘说他骗了自己多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