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城茶座放下手中的书。宿舍的门被打开了。说是宿舍,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住。“医生找你。”门外的声音说。
她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又有运输任务。
走过长廊,尽头就是医生的房间。推开门,医生背对着她,翻阅着一本插座看不懂的书。“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点新的咖啡豆,拿去吧。接下来好久都不能饮食,先补充一点水分。”
模糊的记忆里,有许多片段都是坐在椅子上面看着一个衣着老旧但整洁的男人喝咖啡。自己似乎向他请求过品尝一下,但只是被他以年龄过小而拒绝了。那是自己的父亲吗?
不知道。就算是,也是很早就来到了这个黑帮。
“……嗯。”医生的年龄并不大,似乎也没有到三十岁。平时也是多亏了医生的照顾,经常得病的自己总是能偷偷的接受到治疗。明明是马娘,免疫力却比普通的人类还要弱小,真是奇怪。
不过,因为自己马娘的身份可以走一些普通人走不了的线路,也可以携带更多的货物而不被发现,组织里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慢慢好了起来。
拿起咖啡杯,温热的液体从喉咙流进胃中,驱散清晨的寒冷。
“这次的任务是?”把空咖啡杯放在一边,坐在医生办公椅边的板凳上。
医生推过来几袋药粉,其中还有一块结晶。“还是城内的那个老线路,乘轻轨到目标地点,那边的人会帮忙接应你。方片和黑桃和你一起。”
拿起袋子,无论是干了几次,把这么大的东西吞咽下去都是极为痛苦的过程。医生转过身来,拍打着自己的后背。
“忍忍吧,这次任务之后我跟上面申请一下给你放个假。”医生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茶座。
“《月亮与六便士》……”“啊,因为你已经有足够资历了,所以组织上也允许我帮你选一个代号。喜欢吗?出完这次任务才会定下来,如果不喜欢的话现在和我说也是没问题的。”
“没有……”茶座抱着那本书,向医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很喜欢。”
“啊对了,茶座,生日快乐。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等回来的时候拆开来看看吧?”
列车摇晃着开始起步,破旧的车厢里坐着满面疲倦的上班族。都市的清晨,总是这样子不情不愿。不过,现在列车车厢里的人,又有多少是正经上班的呢。
从车厢的结合处走进了一个怯生生的年轻人,拿着车票一番找寻后,坐在了茶座对面的位子上。算是给自己的特权吧,见识自己的二人并不会坐在自己对面或者旁边。
从书后抬起目光打量着年轻人,他脸上带着稚嫩而好奇的神色,和这座城市破败的感觉格格不入。应该是个游客吧。为什么会不顾安全问题来到这里呢?
“那个……请问您知道如果要去瓦尔哈拉的话应该在哪个站下车?”年轻人率先开口发问。
瓦尔哈拉……城市里面那个知名的酒吧吗?黑白两道通吃的地方,无论是私下走私的货物还是明面上的酒水生意都风生水起。
“坐到广场站下车。”茶座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如果去那边喝酒的话,还请小心为好。”
“啊……没什么,我只是要去那里找一些东西。”
“这样子啊。以前在这里住过又离开了吗……”下意识的想要向他套话。
“嗯,很小的时候就和父亲一起搬家日本去住了。”
脑中有一些奇怪的记忆闪过,明明不属于自己,却又那样的鲜活。凭借自己的本领很快控制住了表情,面前的年轻人则突然有些错愕。他,也是一样的感觉吗?
“奇怪……我们应该没有见过面吧,为什么我会知道您的名字呢?”
“奇异的事情啊,御田先生。”茶座把头扭开了。出于本能,对这种无法解释的奇怪事情有些介怀。
“或许是马娘的原因吗……”御田打开保温杯啜饮着里面的液体,咖啡香味从其中飘散而出。烟味和汗味交杂的车厢空气,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蓝山咖啡吗?”
“您的嗅觉很敏锐啊……是的,不过自己稍微有一点其他的配方。”
在咖啡的香气中,茶座放下了戒备,开始和御田闲聊。
列车即将到站,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任务也能顺利结束。但……
那个塑料袋,出现了一丝裂痕。并不大,已经足以药粉从其中泄露而出。而现在——
“!!”恶心欲吐的感觉突然从胃部开始袭击,茶座捂住喉咙。脱力,就像是突然被砍下头颅一样对自己的身体瞬间丧失控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喉咙和胃袋的肌肉不受控开始试图把正在置自己于死地的塑料袋呕出,可尚且没有破裂的块状物将喉咙堵塞,呕吐物反呛进气管。
“喂!发生什么事了!”御田从自己的椅子上一跃而起,将正在抽搐的茶座翻过身来。皮肤湿冷,冷汗从颤抖的四肢中渗出。深黑色的瞳孔紧缩几乎消失,身体的起伏越来越微弱。
“这里有医生——”御田转头向车厢里的人看去,可面前的,只有冷漠和沉默的乘客。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一把推开他。
突然想到了父亲告诉自己的话。
“无论看到什么,不要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不要让他们觉得你是有危险的家伙。”
男人从背后的背包中抽出一个袋子,扶住茶座腋下将她拖入其中,拉上拉链,扔在一边的行李架上。如果不知前因后果,或许真的会以为那不过就是很大包的行李。
活人和行李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是运载货物的容器,只不过人需要喂食罢了。
袋子一直都在微微颤抖,直到二人下车。
御田冲向了列车的洗手间。呕吐声从其中传来。他们就这样,杀了几分钟前还在和自己聊天的人。
地下室,沾满血迹的解剖台。上半身的衣物被脱光,茶座躺在冰冷的铁台上。照耀她的,只有无影灯。
如果换做是人类的话,现在应该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然而,这些剂量要直接杀死马娘还是有些困难——说到底破裂的也只是最小包装的那一袋而已。
茶座徘徊于死亡和存活之间。过量的药物已经伤害了她的大脑,身体早已失去感觉,任由死肉一般瘫在解剖台。她知道接下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开膛破肚,流干鲜血而死。这时,顽强的生命力又是否是累赘?
地下室的大门被推开,胶鞋和地板碰撞的声音回荡。是医生。
“又是这样的脏活……算了,哪次不是我呢。”
男人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原本就纤瘦的体态更加枯槁。顺手抓过来手推车,外科手术刀和不锈钢盆的碰撞,是死神的羽翼。
胶鞋声停止,茶座看到了手术装束下的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用关爱的视线温暖自己的眼睛。现在,只是要打开行李箱,取出其中的货物。她惊恐地看着曾经疼爱自己的医生如今却要杀死自己。想要反抗,想要质问——哪怕不是他来也好啊,但身体却毫无反应。
从架子上拿出一根针剂,从茶座手腕注射进去。是麻药吗?自己微微产生了困意。
手术刀在灯光下闪耀,刺入了自己的皮肤。刀刃剃开血肉,鲜血从伤口中涌出。似乎是意料之中,医生只是继续向下切割。鲜血从肚子上流淌,聚集在身下的排液口中。痛感丧失,茶座睁大眼睛看着荒唐如木偶戏的一幕。医生似乎是意识到茶座的视线,于是从手术架上取出一块毛巾,把茶座的头垫高。
用器械撑开伤口,医生划开胃袋,取出一包固态的药粉。灯光照耀下,水晶一般熠熠生辉,倒映着茶座金色的眼睛。
“啧……破了一包,你知道这一包能卖多少钱吗,小混蛋?”医生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把袋子扔在一边。然后,抬起手臂——
手掌形状的血迹印在茶座的脸上。
那么,发泄完毕了,现在可以缝好我的伤口了吧?几乎是乞求着,向医生无声呼喊着。
医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从转身走开。等到回来时,手推车上多出了几个培养罐。
“就用你自己的身体来赔偿吧。”
医生露出了一点笑容。狂热的,做着自己最爱的事情的笑容。原来,自己在医生面前,就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工具而已。之前对自己的爱护,也不过是奖赏而非真心,吗?
手术刀探入腹腔,切割着组织。鲜血沾染在医生的手套上。
啊……那是肝脏?好大一个……
肾脏被摘下来了……
呜哇……好脏的肠子……会洗干净的吧……
手术刀触碰了眼睛一下,之后又缩了回去。请不要碰我的眼睛……
很快,腹腔内只剩下心脏和肺叶。鲜血不住地流出。意识在崩溃的边缘。
隐隐约约,医生似乎捧着什么红色的东西放在我的面前。是我的心脏吗?一道寒光闪过。温暖的鲜血喷在脸上。
脸上好像都被鲜血覆盖了……好脏啊……
请帮我把脸……擦干净……
意识跌入深渊。茶座的眼睛黑沉下去。
如果得到了合适的照料,茶座本可以活下来。但,病房很贵,药粉很贵,器官也很贵。而茶座,只是六便士。
器官被摘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空荡荡的腹腔和胸腔。摘出来的东西,正在营养液中浸泡着,比它们曾经的主人更有活力。
“啊对了,给你的礼物……”医生转身离开,不多时,带着一个原先精心包装的袋子回来。扯开包装袋,咖啡粉洒落在腹腔。用鲜血泡成的咖啡。
狰狞的黑线将伤口缝合,鲜血被毛巾擦干。套上衣服。空无一物的身体更加纤弱。
医生抱起茶座的尸体,踹开大门,沿着台阶拾级而上,直到暗夜的后巷。打开垃圾桶,苍蝇从腐臭的肉和白骨中飞出。
“那么,六便士小姐,再见啦~”
笑着向垃圾桶中的茶座挥挥手,旋即关上盖子。
她会在这里腐烂,最终从所有人记忆中遗忘。没有人会记得黑帮手下平平无奇的一个小马娘。
一个男人关上了家门。除了必要的生活费之外,所有的工资都被债主收走。但至少,现在他们不欠那帮家伙钱了。
“亲爱的,回来了?”妻子从床上坐起来,微笑着向他伸出双手。一对马耳在月光下抖动。
躺在床上,丈夫抚摸着妻子的小腹。前些天,他才知道自己将要成为父亲了。
“这个孩子,未来也会是个马娘吧。”丈夫没有反驳,妻子的预感一向很准。
“那么,要取一个怎么样的名字呢?”楼下的咖啡馆似乎送走了最后的一批客人,瓷杯的碰撞声和水声在阁楼清晰可见。
“就叫她……”
“曼城茶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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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腐警告
腐败描写警告
医生再次拖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孩子走出地下室。
推开垃圾箱的门,茶座的尸体暴露出来。几天的时间,也同样在这具尸体上留下了同样的印记。
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灰暗的颜色,身上的紫色血管像藤蔓一样缠绕在身上。把手抬起来,被手臂压住的腹部已经有些发绿——是腐败的颜色。
“果然马娘就是会比正常人慢啊。”
打开蜷缩着的双腿露出私处,掰开花瓣,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从其中流出。缝合线吸满了液体,格外湿润。
下颚被灰绿色的舌头微微顶开,口中同样流出液体。
打开眼皮,金黄色的眼睛已经浑浊发灰,只留下一点点的色彩。
“真是不堪啊,六便士小姐?”医生笑着,把手上抱着的尸体扔在茶座身上。原本被搭在垃圾桶边上的双脚被弯折强行塞入,再一次被关上了垃圾桶盖子。
“过两天,让那些野狗们过来清空一下垃圾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