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经过拥挤的人群，三人终于走回停车的地方，设置好目的地，打火上路，车辆往既定的第五区开去。

　　第五区是整个外城的交通中枢，不仅铁轨发达，还有帝国最大的码头。

　　汤子希为了把许知野这个万年孤家寡人挖出来吃饭可谓煞费苦心，老早预约了一桌难求的海边餐厅。

　　向服务员出示预约凭证后，三人在餐厅角落靠窗的位置落座。

　　许知野接过菜单，笑了笑，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追我呢。”

　　“也不是不行。”汤子希慢条斯理地用热毛巾擦手，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样说笑着回。

　　“希希为什么要追你？你们要玩游戏吗？可是这里没地方跑哦。”渊述跃跃欲试。

　　许知野一只手抓着渊述的手，另一只手仔细地给他擦，“对咯，所以不能追来追去这样瞎玩。”

　　“哦，好吧，那回家你可以跟我玩追来追去游戏吗？”渊述想了想继续问道。

　　“你等下把蔬菜都吃掉就可以。”

　　“好耶。”

　　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小黑龙虽然诞生十八年了，但没接触过社会，也还是孩子心性，所以并不知道刚刚一场悄无声息的试探被自己轻飘飘打断。

　　汤子希跟许知野从小一起长大，到年纪离开芳草育幼院之后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同寻常的工作。

　　一个利用自己巧舌如簧的口才招揽客人，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情报暗网推广开来。

　　另一个凭借自己在汤韫铭那学来的利索手脚在暗网上广泛接单，一明一暗，相辅相成。

　　虽然早就知道汤子希喜欢男人，但是因为其花花公子的性格以及或真或假的情人数不胜数，遑论还有十几二十年开裆裤的交情，所以许知野从不把汤子希对自己那些暧昧的暗示当真。

　　不过这不代表许知野不懂，两人不是什么可以一刀两断的关系，早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了，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尽早说清才是，借着小孩子的话头晦暗地表示拒绝也不会拂了对方的脸面。

　　许知野身心舒畅地给渊述奖励了一簇烤小番茄，渊述像个苦瓜干似的，不满地抬头强调，“我刚刚把盘子里那些长条条的绿色蔬菜都吃光了！而且白天在家还吃了好多好多西兰花！！”

　　“可这是红色的蔬菜，每个颜色都要吃才能快高长大。”许知野像个严厉的父亲，对渊述的装可怜视而不见。

　　小黑龙叹了口气，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虽然被逼着吃了好几样蔬菜，但总体来说这顿晚餐渊述还是吃得很高兴，因为比起每日差不多的外卖好吃太多了，而且在自己以为用完餐之后，服务员还给送上一大块卖相精美的草莓巧克力蛋糕。

　　看来不仅许知野是好人，许知野的朋友也是好人啊！！

　　渊述一边吃着香甜的蛋糕一边暗自下定论，感动地看着汤子希，把对方盯得一脸莫名其妙。

　　咻！

　　一抹艳红的火光窜上天空，随之哗啦啦地如天女散花一般四散成姹紫嫣红的光点。

　　轰、轰、轰，如游龙般的光束接连不断地直冲云霄，夜空顿时成了燃烧的花圃，绚烂夺目的光彩把半个天空照得如同白昼。

　　厚重的餐厅玻璃隔绝了焰火炸裂的声音，烟花绽放开之后明亮的光辉才被专心用餐的人后知后觉捕抓到。

　　靠窗边的小黑龙紧张地扯住许知野的衣角，“着火了着火了，哥哥快跑！”

　　许知野笑了笑，双手抓住渊述的小脑袋转回窗外，低下头凑近他耳朵说：“这个是烟花，不是着火。是不是很漂亮，你仔细看是有形状的哦，黄色那个字是happy，快乐的意思，红色那个是玫瑰花……”

　　“哇……真的耶。”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黑龙发自内心夸张地感叹了一声，然后认真地观察外面应接不暇的火光，不是随随便便地看而是观察，原来还能喷出这样形状的火啊，人类，果然不能小瞧。

　　各式各样的庆祝烟火在空中此起彼落，有的像逆行的流星在天边徘徊，有的如怒放的花朵绚烂夺目。

　　海面上的船只像不知疲惫一样，不停歇地吞吐出一簇簇花火。

　　漫天的烟火昭示着今天这场全人类欢庆的盛大庆典正式落幕，明天，人们又要投身回疲惫的工作与生活当中。

　　或许因为日常生活过于压抑才显得每年的春祝节尤为珍贵，烟花表演还在继续，平时匆匆赶路忘记仰望星空的人们在此刻都不愿错过一点点人造的美丽。

　　“是樱花！！哥哥快看，是不是，下午见过的！！”突然出现了渊述认识的形状，他激动地转过脸指给许知野看，但是许知野忙着吃蛋糕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没了，渊述有点生气，“啊没有了，它没得好快，下次我也要给你放樱花，哥哥。”

　　“是烟花。”许知野忍俊不禁纠正道。

　　一直没说话的汤子希通过短短一餐饭的时间不知道思考了些什么，但是再次开口已经恢复平时孩子王的模样，“宝宝想放烟花吗？等下我们也去放好不好，我看到外面路口就有烟花卖。”后半句话是对许知野说的。

　　“真的吗？小孩子也可以放吗？可是在家哥哥说我不能玩火，连厨房都不让我去。”渊述听了汤子希的话，抬头看向许知野，暗搓搓地抱怨。

　　“有小朋友可以玩的冷焰火哦。”知心大哥哥汤子希给出肯定答案。

　　吃饱喝足，许知野带着渊述先去沙滩找合适放烟花的位置，汤子希出去买焰火。

　　“啊，哥哥等等我，这个，沙子跑进我的鞋子了。”

　　渊述小碎步跟在许知野身后，尽管已经很放轻脚步了，但都避免不了陷进松软的沙子里面，撇了撇嘴站在原地不动喊许知野。

　　许知野蹲下身帮他把脚上的小短靴脱掉，把袜子也脱掉。

　　沙子还留有白天太阳晒过的余温，肉实的小脚丫踩在温暖柔软的沙滩上踩踏别有一番乐趣。

　　小黑龙本来就不喜欢被这些外物包裹着身体，这下正好可以撒欢地玩了。

　　渊述兴奋地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发泄用不完的精力，在第三次经过漫步的许知野身边时被喊住，“好玩吗？”

　　“好玩儿。”小黑龙傻笑着回答。

　　“你回头看看，可以看见你刚刚跑过了哪些地方哦。”许知野指着渊述身后一排排或深或浅的步伐笑着说。

　　渊述回过头看到身后的足迹，惊奇地感叹，“哇，我好厉害哦，把沙滩踏穿了。”

　　“因为沙子很软所以才能留下脚印，不是你太大力了。”许知野解释道，指着不远处慢慢涌上来的浪花，“看大海把浪花送上沙滩了，这是浪花，它把沙子淋湿了脚印就会没有哦。”

　　“是哦，大海好厉害哦。”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充满了未知，所以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新的一天，每一件事物他们都心存敬畏，渊述又好奇地指着对面问：“那大海外面是什么？”

　　许知野和渊述一同望向漆黑一片的海平面，想了想回答道：“是西方大陆。”

　　汤子希买完烟花回来，把仙女棒拆开点着之后先递了两支给渊述，又递了两支给许知野。

　　许知野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汤子希强硬塞到他手上，“拿着吧，不然就让我一个大男人和这小鬼一起玩好傻。”

　　夜晚的海边风有点凉，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三个点着手持烟火的人在沙滩的一角玩闹。

　　一根三十厘米长的仙女棒燃烧时间只有九秒，钢丝棉在冰冷的夜晚嘶嘶灼烧着，这九秒的火光马上就要在许知野的视线里落幕了，绽放的火星向手柄处逼近，它的任务要结束了。

　　唰，新加进来的烟花在即将燃尽的火光处点燃，重新把许知野的目光点亮。

　　“哥哥，给你，你的要没了，这个可以烧久一些哦。”渊述把新拆的手持烟花点燃递给许知野，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一边的盒子里另外抽出两支跑回许知野身旁就着他的烟火点着。

　　许知野定定地看着挥舞着烟花的小黑龙，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哥哥，看我画星星。”这种手持烟花产生的烟雾特别多，能够短暂地在半空中停留，渊述发现之后把烟花当作画笔，欢乐地划动着，把冰冷的空气烧出一个半秒的星星来。

　　噼里啪啦的嘶嘶声接连不断响起，最后又归于平静，三大盒烟花都烧完了，渊述学着两人的样子把烧得发黑的棍子捡起来放到一处。

　　回去的路上还不忘感谢今天的发起人汤老板，“希希，你真是个好人。”

　　突如其来的好人卡让汤子希踉跄了两步，随后哈哈大笑，说：“我这么好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当我宝宝啊。”

　　“不要。”渊述想也不想地回答。

　　“为什么呢？”

　　为什么？小黑龙想了想，汤子希会给自己买玩具买东西玩，还不强迫自己吃蔬菜，好像去他家更好欸，可是，可是自己都有许知野了。

　　半响，三人回到车上之后，渊述才回答道：“对不起希希，我不能去你家，因为哥哥的家才是我的家。”

　　许知野没想到渊述还想着刚刚汤子希随意开的玩笑，家，好久没听过这样的称呼了。

　　“那你去了我家，我家就可以变成你家了呀。”两人没注意到许知野的沉默，汤子希还在逗渊述，绕口令似地开着玩笑。

　　这次渊述没有思考太久，他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会，有哥哥的地方才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