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跪下!”
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满脸阴鸷的少年,褚熠抬手在刑具架上抽出一条马鞭,坚韧熟皮制成的鞭子打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昭月不服输地扬起头颅,冰魄一样的瞳孔迎上褚熠的眼神与之交锋,他知道那条鞭子只是人类虚张声势的道具,并不会落在他身上。
这个只有十平米的禁闭室久未打开,空气中漂浮着许多灰尘。
这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面墙上放了个巨大的架子,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刑具。
昭月的童年以及青春期有许多个日子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为什么要偷偷离开白桦山?”
褚熠像个没有感情的审问员,语气冰冷公事公办地发问。
“那个人是谁!”昭月不答反问,脸上似有崩溃之色,“他拉着你的手!他吻了你!”
“只是手。”
昭月死死盯着他贴着裤缝的手,似乎要把被玷污的手盯出个洞来。
而后神经质地在伸手在自己身上挠,似乎要把褚熠曾经碰过的地方都挠破,换上一层新皮。
啪嗒,马鞭被草草扔在地上。褚熠走到他面前把他手抓住,“回答我,谁让你离开白桦山?”
泪水悄无声息地淌满脸庞,“你不允许我触碰任何人,但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碰你。”
前两次渊述对昭月说褚熠并不如他所想那样对他全心全意,其实昭月并不相信,但是撒撒泼就能让褚熠留下,这对他来说是乐事。
这次昭月没有如前两次一样缠着他要他留下来,而是趁他走了之后,假装回房睡觉,躲开庄园内的众多眼线,从后面的灌木丛溜了出去。
这里本来就关不住他,只是他不想走而已。
跟随着褚熠的气息去到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他像黑夜的精灵,站在建筑的阴暗面观察里面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那个少年微笑跟褚熠问好,然后温柔地做了个吻手礼。
龙的视力极佳,他清楚地看到少年低头的时候,另一只手在口袋掏出光亮的刀刃。
他冲破房间玻璃的时候扯断了电线,在黑暗中看见那个少年挥舞着刀刃,眼看就要插进褚熠的身上。
有力的翼把少年拍到墙上,昭月犹不解恨,冲上去对着少年拳打脚踢。
他软绵绵的四肢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摔在墙上形成的放溅型血花却看得颇为骇人。
但是这一切只有昭月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一头发疯失控的龙。
褚熠不想与他争辩,像以前许多个日子一样,把他反锁在禁闭室就去处理造成的骚动。
中央学院附属医院,受伤的少年刚刚苏醒。
“子清,你没事吧,头还晕不晕?”
病床上的少年摇了摇,“知野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现在也在内城嘛,听别人说昨晚玫瑰宫出了事情,有人拍到伤员的照片,我看那人很像你,就跟同事打听了伤员送去哪个医院。”其实是许知野知道受伤的人是汤子清之后,立刻联系夏离,得知被送到学院附属医院后,要了进来的权限。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
“当时我在跟首领说话,然后一瞬间停电了,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他好像拿了一个很大的东西用力把我扇开,然后就打我。”
汤子清回忆起昨晚陷入黑暗之后诡异的遭遇,依然心有余悸。
但是他没有把打算刺杀褚熠的计划说出来,如果知野哥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甚至厌恶自己,不能让知野哥讨厌。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去玫瑰宫?”许知野专注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被子底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拽紧床单,汤子清平静地说:“我得了基金会的奖学金,所以基金会就邀请我参加他们举办的晚宴。”
“是吗?”
“嗯。”
许知野在椅子边上拿出一个袋子,话锋一转,“你去参加晚宴为什么要带刺刀,这是在你换下来的贴身衣物里面找到的。”许知野把那柄漂亮的银质刀具取出来,拿在手上把玩。
“这不是我…”
“这是院长送的。”汤子清狡辩的话还没说完,许知野就打断了。
“我和汤子希各自都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院长应该会在刀锋处刻了一个字。”抽出尖刀,果然,一个醒目的清字刻在上面。
“知道院长为什么会把我们的名字刻在上面吗?”许知野的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是说出的话语却直击人心。
“他教我们本领,是为了让我们危急时刻能自保。如果用这把刀杀了人,那个人的鲜血就会玷污上面的名字。”
许知野的话犹如警钟,一字一顿敲在汤子清心上。
“我没有想杀他。”汤子清低着头,哏着喉说。
“那你带刀去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经过玫瑰宫的安保的,幸好你今天是在学院附属医院醒来,要是你在帝国医院醒来,你要怎么解释身上带了刀。”许知野语气严厉地教训。
“我本来要给他献花,我把刀藏在花里面,然后又放了一条项链进去,安保检查出来出金属的时候,我把项链拿出来说是要送给首领的,他们就放我进去了。”
“我不是想知道你怎么把刀带进去,我要知道原因。”
在许知野严厉的质问下,汤子清觉得有些委屈,平时那么温柔的知野哥哥今天恍若变了个人。
“如果不想说的话算了,我先走了。”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
汤子清把人拦住,嗫嚅开口:“我想帮院长报仇。”
“什么?”许知野坐回去,一脸震惊。
“院长本来在帝国军队当统帅,但是被褚君炀恶意打击,还暗中使计伤了他一条腿,让院长退出前线。难得有机会见到褚熠,父债子尝,我只是想废他一条腿而已。院长原本可以走遍帝国的每个角落,他就算退居二线也可以在中央学院教导少年兵或者负责其他重要工作,而不是一辈子在外城一个无人问津的育幼院郁郁寡欢。”
“院长跟你说他郁郁寡欢了?”许知野这话显得有些刻薄,他不知道平日里最温和的孩子怎么会生出这样偏激的想法,但是如果不加以纠正,往后会酿出大祸。
“他每天就训练一群小萝卜丁,他们还总是不听院长的话,到处乱跑,本该受众人敬仰的英雄,每日只能饲弄那些花花草草。”
“子清,子清。”许知野轻轻拍他的肩安抚,“院长没有不开心,相反,他看着一群孩子一个个长大成人开心得不得了。或许他心里有憾,但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资格代替他去报仇,而且如果让他知道你为了给他报仇而受伤,他才是更难过。”
给汤子清做了一整天的思想工作,总算把人稳住了,许知野起身准备离开。
汤子清拉住他的手,“知野哥,对不起。”
“没事,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我平时一般在图书馆二楼值班,工作日都住在学校里面,教师公寓C栋703.”
“知道了。”汤子清轻轻地说,眼皮掀起来偷偷瞄他,“那你明天还来看我吗?”
“我明天要值班,晚上过来。”
“谢谢知野哥。”
育幼院里面没有跟汤子清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他小时候没有玩伴,偶尔会被其他大孩子欺负,许知野都会帮他出头,像他亲哥哥一样。
后来许知野到年纪离开育幼院,他还追在后面哭了很久。
每次许知野要回去,他总会早早站在门口迎接。
最近这一年好像确实对育幼院的事情不太上心了,许知野回去的路上反思自己,亲近的弟弟跟自己就在一个学校都没有去关心过。
似乎还有个没关心的人在学校,打开一整天都没有时间查看的终端,渊述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估计自己突然消失又把小黑龙给吓着了。
许知野直接回拨过去。
“喂?哥哥,你去哪里了?”
急切的话语穿过电子设备传到耳中,许知野都能想象到对方鼓着脸撇着嘴不开心的模样。
许知野勾了勾唇,如实告知,“有个弟弟出了点事,我去看他了,现在回学校。”
“真的吗?我现在去你的公寓等你。”
许知野听着那边哐哐当当的声音,估计是小黑龙收拾着出门了。
“很晚了,你回宿舍了就别过来了,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吃早餐,然后陪你去图书馆做作业。”
“不晚,我都写完论文了!在你去看弟弟的时候!”对面抱怨满满地加重语气。
“真的吗?宝宝怎么这么厉害,太乖了吧。”
“哼!”
“好了,我准备到了,等下见。”
“嗯,知道了。”
同一时间,白桦山庄。
昨夜褚熠把人从玫瑰宫带回来之后,就关进了禁闭室,昭月不吃不喝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
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的人听见外面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扶着墙壁坐起来。
褚熠端着葡萄糖水走进来,但是他放下后又转身离开,没有像往常一样喂自己喝下葡萄糖才走。
昭月举起陶瓷杯子恶狠狠地甩到墙上,发出清脆利落的声音,溅开的碎片划过眼下,像在流血泪。
褚熠站在门口像看着孩子哭闹的冷漠大人。
“知错了吗?”冷漠的口吻,恍若过往的温情不复存在。
“我错了。”昭月低着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蚂蚁偷吃墙角的糖水。
得到想要的答案,褚熠蹲下身想把人抱起来,但是昭月抬手挡了挡阻住他的动作,接着说道。
“我错在爱上你,现在我不要再错下去了。”
往日每次关禁闭,都是因为昭月偷跑出去,他知道褚熠只是不想失去自己才会生气惩罚。
但是这次褚熠却因为自己伤了他的舞伴而惩罚自己。惩罚原因从自己逃跑变成自己伤了个无关紧要的人,昭月不能接受。
他转动不那么灵光的脑子,想出最恶毒的话语,来惩罚褚熠。
果然,褚熠脸上完好的面具破裂,神色恐慌。
“我不想听这个,收回去。”褚熠的手虚虚卡着他的脖子,大拇指抵住咽喉,只要稍加气力,就能把纤细的脖颈捏断。
“我说我不爱……”
呼吸被强制切断,未完的话语消失在昭月胜利者般的笑容里。
漫漫长夜,昭月任凭恼怒的人在他身上肆意标记,不做任何回应。
趁人高潮失神之际,昭月凑到他耳边,发出低语:“除非你杀了我,不然一辈子都别想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