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无人居住。
墙角厚厚的青苔在那段无人居住的岁月里疯狂蔓长,湿滑阴冷,处处破烂,小院里一片空芜。
姜觅是许久没回来过,还是从未回来过?
倏地红了眼圈,伏城呆呆地站在院中愣了许久。
她最爱的丹炉没有带走,厨房里还有一应俱全的厨具,耳房里的书架倒是全空了,架子上落满了拂不尽的灰尘。
没有一点点生活过的气息。
熟悉的摆设和格局让伏城微微恍惚,好似回到了遥远的温暖的以往,女子正在丹房炼丹,或在耳房看书。
好似只要他低声一唤,那一角青裙就会从拐角飘逸而出。
腐朽的霉味将他击回了冷冰冰的现实。
从小院出来,直奔另一头晏景予的居所,不出意料是同样的空寂荒芜,蜘蛛网爬满了屋顶楼角。
想到某种情况的伏城,变了脸色。
“尊主,沧浪宗所有修士都在这里。”伏苍垂首在他身侧,格外恭敬。
“所有修士?”
目光一一扫过,正要停在某人身上之时变故突生,一道杀意凛冽的气劲朝伏城的眉心射去。
刚离他的眉心只有一寸时,又被巧妙的无形化去。
华灵儿被从人群中提溜出来,扔到伏城的脚边。
“一群畜牲!”
她骂得咬牙切齿,身边砸出一声重响,她转过头,扶起那歪着脑袋流口水的男人,心疼唤道:
“爹爹,爹爹……”
看着神色痴呆的华正俞,伏城拧起眉头,望向身边的伏苍,却见他同样是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
华灵儿擦去华正俞嘴角的涎液,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
要不是她憋在宗门久了闲不住,跟在晏景予身后偷跑出去,爹爹就不会为了担忧她追赶而来,从堂堂的一宗掌门变成痴呆的废物。
那日姜觅的修为跌至练气,气息紊乱,晏景予为了替她疗伤就先行一步。
她的修为远不及晏景予,御剑飞行的速度慢了一大截,结果刚到山脚,被埋伏在附近的化妖偷袭。
等她满身是血带着爹爹逃出之后,才发现爹爹的识海受了攻击,醒来已是痴傻。
掌门痴傻,宗门修为最高的姜觅又成了废人,再加上千年前化蛇族与沧浪宗的仇怨,宗内开始人心不稳。
害怕被化妖界合力报复,宗内十二长老陆续离开宗门,稍有修为的修士也走了,沧浪宗实力大跌。
因为姜觅救了化蛇族少主的缘故,宗内修士对她多有怨气,甚至有不少弟子跑上缈峰,站在小院门口大声冷嘲热讽。
小院的木门,沾满了弟子们吐上去的唾沫。
那段时间,姜觅一度不敢出门,精神状态奇差,被晏景予带着离开之前,她为了赎罪献出了所有的丹简和剩余的丹药。
那些丹简,是她耗费了千年的心血研制和搜集而来。
其中包括惹三界眼馋的洗髓丹、化神丹等,可谓是一个丹修立世的根本,她的第二条命也不为过。
如此,才勉强堵住了宗内的悠悠众口。
晏景予临走前,联合剩下的一些高阶修士开启了护山大阵,此后,再无消息。
“姜觅呢?”伏城微微弓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华灵儿问道:“还有晏景予,他们在哪里?”
“死了啊。”华灵儿口吻淡淡,“她回到缈峰的那天就死了。”
“哼。”
伏城冷哼一声,他的反应淡定地让华灵儿心惊,毕竟当年可是宁愿拉着姜觅自爆,也不愿意放她飞升的偏执性子。
“你最好说实话。”伏城低垂着眼,那淡漠的眼神压得华灵儿透不过气,他道:
“本尊的耐心有限。”
“我不怕死。”扬起下巴,华灵儿骄傲地开口: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怕你们这群畜牲。”
“妖尊,要不将她扔进万蛇窟。”伏苍上前一步,看着华灵儿煞白的小脸,他笑眯眯地开口:
“我的小家伙们好久没吃到新鲜的人肉了,既然这姑娘毅力坚定,应该能在蛇窟里多熬几天。”
伏苍手一抬,示意下属将华灵儿拖下去。
“我说,我说!”
手臂被化蛇紧紧拽住时,华灵儿吓得浑身发颤,她不怕死,但是怕被丢进万蛇窟生不如死。
“十几年前,晏师叔带走了她。”
脸色惨白地胡乱摇头,她的眼泪也彪了出来,“至于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妖尊,你看……”伏苍请示,私心里他真想拿这不知好歹又胆小得要命的姑娘喂蛇。
“放了。”
昨晚下了一场潦草的夜雨。
滴滴答答,水珠沿着飞檐滑落,今晨起来时,姜觅发现阶下积了一汪又一汪的小水洼。
“师兄好棋艺。”
将手中的白子抛回松木棋罐中,姜觅抬眸,看着晏景予轻声开口:
“行棋动虚相应,这一招吃多子的技巧令人佩服。”
“胜固可喜,败亦欣然。”
手指将棋盘上的黑子一颗颗捡起,他微微一笑,“再来一局?”
“不了。”
她疲累地合上眼,声音很轻:“我想睡了。”
“师妹……”
天色尚早,离她今晨起床时还不到一个时辰,晏景予将她裹着毛毯从椅子上抱起,压低了声音:
“师兄抱你回房,午时要醒来喝粥,可不能像昨天那般睡了。”
“师兄。”双目闭着,姜觅晕晕沉沉地小声开口:
“麻烦你了,等我走了——”
等她走了,他就不用这么累了。
“别说傻话!”
晏景予鼻端一酸,忍住胸口闷得难以呼吸的情绪,声音又沉又重:
“师兄会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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