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万全的“流云”曾被称为江湖第一剑。
肖万全这一生经历过无数决斗,却从没有使出过两个相同的招式,流云真正的奥妙就在于它的快,只有更快,对手才无法防御,只有快,对手才会死得更早。
肖万全抬头看向远处,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
那一届的武林大会上,比肖万全年轻十岁的浮生门门主用变化万千的浮生剑战胜了已快着称的流云剑。
从那以后浮生门傲然崛起,成为江湖上的一大门派。
浮生无影,变化由心,那是势不可挡的天赋灵意,天时地利人和,在某一个瞬间冲破桎梏,达到了剑术的巅峰。
那一天,我败了,败在了浮生剑法下,败是什么滋味?
不是铺天盖地的一斩,而是曲终人散啊。
擂台上只剩下自己了,那些蜂拥在我周围的人群不知何时起就涌向了别人。
我在冷冷清清的擂台上,没人来称颂,没人来挑战,甚至没人来叫骂。
没人在注意我!
我知道,属于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松峰孤独,山峦寂静,人们心里有些空空的。
“你在这回忆以前的往事有啥用?我就问你有啥用?能把今天的事情解决吗?能吗?”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寂,“大叔,你的青春已经回不去了,回到现实吧!今儿你打算如何给大伙一个交代?”
只见胖子双臂环胸:“老了就是老了,年轻人可以变成老人,快剑可以变成重剑,就算有一天你真的拿不动剑了,还能拿盏破灯,照照自己也找找别人。你的功夫其实还可以越来越高,只是你钻牛角尖,自己走进了死路而已。”
听完胖子的话肖万全浑身一颤,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暗中调制的“冬至”,必须有人来做药引,而阳栋兴他们恰恰相信他。
或者他们也想获得永恒的青春?
可这些人知道,试药失败他们就会死,就算试药成功他们也必须得死,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
肖万全面色颓然,如被山风凛凛刀割,那是一次次徒劳的攀登,一次次失败后的癫狂,让他用各种兵器吧尸体砍得面目全非时,没有血液飞溅,没有征服的快感,只有无声的屠戮和令人作呕的寂静。
回想起这些场景,肖万全眼底寒芒爆现,突然仰天大笑:“那些人使我们宗主重伤,还有些人趁机强暴了宗主夫人,还有种种恶行罄竹难书,他们打着正道的名义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他们累累恶行本就该死,当日就是我在观音庙杀的人。”
众人心头都是一震。只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道:“事到如今还需要借天来山之名吗?”
“当日我们约见议事,不料行迹被贺裕发现,于是由我引开贺裕,你制服那个千华门弟子,给他灌下“冬至”后灭口,再嫁祸给贺裕。”林轩贞从不远处走来:“你为贪恋冬至,我为贪恋钱财,二人合作如此愉快,你何必此时再给自己一个多余的借口?”
胖子张大嘴巴,只觉得凉风灌在肺里嗓子干得慌。
无论何时,林轩贞总是给人一丝不乱的感觉,现在也不例外,他衣角清风徐徐,眉目静雅如水。
“这些人的性命根本不值多少银子,但果能试出来真正的冬至吗,一条命至少值千两黄金,他们死得并不算冤。”
“赫寨主,我利用你的人到长安,精心布置了这一句障眼法,虽然有些不义,但若是这次行动成功钱财月会有你一份,不会让你吃亏的。你是生意人应该懂得的!”林轩贞嘴角微弯,朦胧中带着一丝笑意。
“肖堂主”。
林轩贞眼底漩涡转动,附身凑经肖万全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想,那是一个人是怎么得知阿兰行踪的?五义宗的护院里或许又一个最了解阿兰的人,跟踪我们到了小客栈,随后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肖万全只觉得耳边的预期十分柔和,却有一种东西令人感到恐惧,那就是事实。
我肖万全还想辩解,林轩贞的声音却越发低沉:“只要阿兰真气走岔,手脚筋俱断,你相信附中必然会拿出“冬至”来救治,那是你就可以一窥秘药的真颜。”
眼见肖万全脸上冷汗淋漓,林轩贞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揭穿你的。因为,你是第十二个。”
话音未落,他搭在对方肩膀上的修长手指卷曲,一指点向对方后背的死穴。任谁也没想到,不会武功的林轩贞能使出来这样一招杀手锏!
肖万全心神大乱,两个人的距离又如此之近,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林轩贞收回手来,肖万全喷出一口鲜血了,倒了下去,双眼瞪得很大,却来不及说一句话。
朱白河见状也是脸色大变:“林轩贞,今日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你肯定是走不了的!”
各路英雄都举起了刀剑将林轩贞团团围住,而他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林轩贞从容的看着前方这群人,眼眸清冷间透出积分妖邪。
“贺裕,时至今日,你才看到了道路,天来山弟子才看到了你。”林轩贞看向贺裕,一句话中听不出有多少种意境回旋,却都被眼神冰冻成无情。
而贺裕已经握紧了拳头。
世间万事,能看见的人很多,能看清的人太少,如今她因祸得福,于险境中凝聚了人心,他日未必不会因为冲动或者大意而失去人心!
林轩贞的话语里,有赞许,还有警示!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我终于能确定,自己认错人了,你不是我师父,今日天来山之危,这一仗我记下了。”
“记下便好。”林轩贞负手而立。
赫阳只觉得天边的晨光都滴落成血,流在他苍白的面颊上。
时间有千百种败法,却独有林轩贞这一败,双手沾满了阴谋的献血,却仍让人错觉,他才是上的最重的那一个。
这十几条人命,是他残酷地向弟兄们交代的方式!
“林轩贞,你还有何话说?说出你幕后的主使,今日我便让你死的痛快些。”熊飞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朱白河旁边。
“我已经没什么可交代的了,这十一人是我和肖万全杀的,仅此而已!要动手便来吧!”林轩贞转过身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这最后一击。
“既然如此,那你可还有什么遗愿未了?朱某丁当帮你办了。”
“多谢朱掌门,在下已无心事可了,动手吧!”
“既然如此,那就受死吧!”朱白河举起右掌,一掌拍出,准备结果了林轩贞的性命,可就在这时从悬崖底下突然跃起一个黑衣人来,一掌迎向朱白河。
“嘭!”双掌相对,朱白河被震退数步,黑衣人反手一抱,将林轩贞抓住,几个来回消失在了悬崖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人的武功,能将朱白河震退数步的高手江湖上屈指可数。
这怎能不让人感到惊讶?
“秋来,秋来,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从始至终,林轩贞都未曾看熊飞一眼,直到此刻,他才对视上那浮动的光影。
那双眼睛里隐隐浮动的如果不是水光,又是什么?
时间可还有兄弟义,知己情,交心相知,风云共度,却几度相负!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林轩贞的容貌声音原本都温和,看在众人眼里只觉得有说不出的邪意恐怖。
赫阳听到“坟、鬼”这些字的时候,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在这个瞬间,他已如惊鸿折羽,投身崖下!
贺裕飞身想要去救人,手中却只握到了凛冽的山风,他的拳头收紧又松开,拳心空了,仿佛永远再也填不满的怅惘。
林轩贞!
赫阳死了,死得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人知道他为何要如此,他带来的那十几个人似乎早就知道要发生这一幕,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毫无表情,仿佛和他们无关。
“走”,那十几个人中突然有人说道。
看着渐渐远去的轩辕山寨的人,朱白河本想问个清楚,可后来也放弃了。毕竟在这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片刻之前贺裕把林轩贞恨得发狂,此刻却只有惘然。
慢慢反应过来,方才他吟唱的“知己吊书客,恨血千年在”,也许在朱白河真气逆行的那一刻,他已决定以命相酬。
而所有造成悲剧的人他也非杀不可。
这是玉石俱焚的决定,必败无疑的赌局。
突然,有一丝火花在贺裕脑子里如闪电劈过,无论是肖万全还是林轩贞亦或是韩玉清,谁取了这十几条人命,都会成为整个江湖的敌人。
那个人的最后一页,目光深处的赞许绝不是陌生人的眼神。
他只是要独自一个人走向毁灭!
就在这片刻之前,他亲手将天来山交给了自己。并非门主之位,而是沉甸甸的心!
师傅!贺裕突然感到脸上滚烫,原来林轩贞便是自己找了许久的韩玉清!不知何时,眼泪自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