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撕开

　　不知不觉，两人正式恋爱已经快一年了。江世珏时常还会觉得有些恍惚，他和夏书贤真的在一起这件事，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像做梦一样。

　　由于夏书贤后续的工作安排以及Libera的全国巡演马上要开始，两人决定周年纪念日还是在海市过。

　　为了纪念他们的恋爱周年，江世珏把“0705”四个数字纹在了右手手指的最底部指节上。

　　七月初，夏书贤的学姐Jocelyn的杂志将举办号称“时尚盛宴”的年度风尚大典，她很早就给夏书贤和江世珏发了请柬。

　　因为晚宴的规格很高，齐聚时尚圈最顶层的人脉和娱乐圈当红一线艺人，名额有限，Libera的咖位显然还不够格，但江家二少的身份却是Jocelyn看重的。

　　往年参加的都是作为珠宝设计师的施野和她的爱人江世瑜，但施野正在孕期自己不太想出门。

　　Jocelyn作为人精中的人精，自然对这些人情世故恩怨情仇最是了解。

　　她亲自和夏书贤确认出席，并且告知了徐嘉林也会携女伴到场，女伴是新海文化下一部预定大热剧的女主演，一位新晋流量小花。

　　夏书贤知道Jocelyn的做派，要流量热度，但谁都不得罪。

　　她不会把他们和徐嘉林的座位放在一起，然而只要他们三个同时现身，她就能在当晚赚足话题热度。

　　因为江世珏和流量小花都是艺人，只要出场就会有人拍。

　　Jocelyn担心夏书贤会介意，但夏书贤却直接表示没关系，自己和江世珏都会出席。

　　他们的出席本身就是一个态度，就是对热搜事件的直接回应。从头到尾他们没有任何人对不起徐嘉林，为什么要介意，为什么要避开。

　　如果要避开，也应该是徐嘉林避开他们。

　　江世珏也同意夏书贤的想法。

　　风尚大典就在两人周年纪念日的前两天晚上，江世珏拿出了从来没穿过的一套来自伦敦萨维尔街上知名定制西装店Anderson&Sheppard的bespoke，深蓝色底色淡蓝细条纹，戴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整个人贵气十足。

　　夏书贤一身Saint Laurent的秀款白色深V缎面衬衫，配上江世珏送他的珍珠项链。

　　一个是张扬锋利又英俊贵气的大帅哥，一个是气质出众如古典油画一样的漂亮男人，两人站在一起吸睛十足，一点也不比出名的演员歌手差。

　　Jocelyn确实非常体贴，当天的入场和座位都把他们和徐嘉林远远隔开，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他们可能都不知道徐嘉林也来了。

　　冗长的典礼结束后，有不少演员往江世珏那边过去，显然都是听说了那天化妆品牌拍摄现场的事情，以为江二少真的手握投资实权，都想来套个近乎。

　　聪明人都知道，要讨江二少欢心，讨好他本人没用，关键在于他身边的那位美人，也就是夏新来导演一听到就会脸黑的那个儿子。

　　于是夏书贤莫名其妙收到了许多合作拍摄的邀约。

　　但他也心知肚明这些人是冲什么来的，只是礼貌地表示合作是要看机缘的，以后保持联系。他生怕贸然答应，到时候反而给江世珏添麻烦。

　　江世珏不胜其烦，东西都没吃什么就要拉着夏书贤走。

　　然而世界的奇妙却蛮不讲理在于有些事情你不希望它发生的时候，它偏偏就要发生。

　　就像走在路上忽然有一个陌生人向你挥手，哪怕你不愿分神，也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他们在大厅门口迎面撞上了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徐嘉林。

　　江世珏本来准备装作看不见，但徐嘉林却出声喊住了夏书贤。

　　“你有事吗？”江世珏皱着眉，一脸不耐烦。

　　徐嘉林一看到他，脸色也不好，但还是语气平和地对夏书贤说：“书贤，方便说两句吗？”

　　“不方便。”夏书贤紧紧握着江世珏的手，冷声回道。

　　徐嘉林被拒绝了却不恼怒，只是继续说：“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两句，跟你说声对不起。”

　　江世珏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你有完没完？说对不起有用吗？现在他不想看见你！”

　　曾经的好兄弟现在一听到对方说话，就像点了火药桶似的，瞬间就会爆炸。

　　“这他妈有你什么事？”徐嘉林也毫不客气。

　　“徐嘉林你够了！”夏书贤面色不虞，低声喝止，“江世珏现在是我男朋友。”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徐嘉林忽然面目扭曲了一下，随即嗤笑起来：“书贤你还真是……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呢？”

　　夏书贤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总比你好，至少不会像你一样做那种事情。”

　　徐嘉林大声笑了起来，笑得五官都变形，引得周围进进出出不少人驻足侧目。

　　爱看八卦的有心人一看才发现，这不就前阵子反复上热搜的“两位少爷抢一个男人”吗？

　　合着要在这里上演现场版了吗？

　　“他不会，哈哈哈哈，我真是……书贤我说你什么好？”徐嘉林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你以为那些视频，他以前没看过吗？”

　　声音就像毒蛇的蛇信子一样，滑过夏书贤的耳畔，令他浑身僵硬不能动。

　　江世珏在刹那就慌了：“徐嘉林你他妈胡说什么！”

　　“我胡说？江世珏，你他妈敢摸着自己良心讲你没看过？”徐嘉林根本不给他截住话头的机会，语速飞快地质问，“我第一次给你看是在Mission门口吧，你说了什么来着？你说他身材好是不是？你还问我他知不知道，是不是？别告诉我你忘了！”

　　江世珏感到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脱力了似的，渐渐在松开。

　　恐慌之中，他只有更大力地去握住那只手，生怕下一秒，那只手就要从自己的手心挣脱。

　　“你他妈不止看过，你还是订阅用户吧？要不是那天大雪，书贤在学校不来我家，我心血来潮去找你吃饭，要不是用了你的电脑，我都不知道你他妈天天看我老婆的视频看那么津津有味！”

　　“我没当面揭穿，你是不是就以为我真不知道？表面上跟我当兄弟，暗地里觊觎我老婆，我敢承认我拍视频上传，你干过什么，你他妈敢对夏书贤说吗？”

　　“让我猜猜，上热搜之后你是怎么安慰他的？你会说没关系，是不是？当然没关系了，反正你和所有人一样，早就看过了！区别只在于，你知道他是不知情的！现在跟我演什么正人君子，他妈的最下作的就是你！”

　　七月盛夏，江世珏只觉得嵴背发凉。他站在原地，无法说出一个“不”字，甚至不敢去看夏书贤的表情。

　　自以为不会被戳穿的谎言，潜心掩盖的阴暗面，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深爱的人的面，被一只疯狗无所顾忌地撕开。

　　他根本不知道那天徐嘉林看到了他的浏览记录，即使有段时间他觉得徐嘉林有点疏远自己，也只是以为好兄弟沉浸在恋爱里无暇社交。

　　原来徐嘉林真的早就知道。

　　“徐嘉林你够了没？”夏书贤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似乎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在里头，冷如不化的冰山，无论风吹浪打都不为所动。

　　他冷冷地看着徐嘉林：“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但凡对我还心存那么一丝愧疚，就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一个字。”

　　说完，他扯了下江世珏的手，轻声说：“我们先走。”

　　江世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场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他只知道一路上夏书贤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两人之间仿佛忽然多了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把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心硬生生地分离。

　　一路无言地回到家中，江世珏机械地打开门往里走，还没来得及开灯，却发现夏书贤的脚步停在了玄关处，没有动。

　　“老婆？”江世珏轻轻喊了一声。

　　他看不清背着光的夏书贤的表情，但一种高山陡然崩塌的感觉顷刻间降临在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夏书贤的声音漠然，全然没有了平时说话的温和柔软。

　　江世珏慌了，他迅速伸手抓住夏书贤的手腕：“你回哪里去？我们已经回家了……老婆，这不是我们的家吗？”

　　下一瞬，他的手被用力甩开了。

　　“江世珏！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

　　夏书贤后退了两步，楼道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江世珏看到了一张神色悲哀、泫然欲泣的脸。

　　那一刻，他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勇气。他不敢往前走一步，不敢伸手，不敢触碰，生怕对面那个被他和徐嘉林一次次反复伤害的人会一下子碎掉。

　　夏书贤崩溃的眼泪就像是一把刀，一下一下扎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疼得浑身的血液都变凉，在盛夏感到骨头像被凛冬的冰雪刮过那样，彻骨寒透。

　　刀锋割开他的咽喉，里面的鲜血不断涌出，他感到窒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门被关上，所有的光线都被隔绝了。

　　夏书贤走了，剩下他在沉沉的门内，整个人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世界是平衡的，其中有多少白昼就会有多少黑夜，有多少欢乐幸福，就有多少挣扎苦痛。

　　大抵是他得到得太过容易，在他幸福得快要漂浮上天际时，命运就忍不住想与他玩一个恶作剧，轻而易举地将他的美梦打碎，将他从甜蜜中抽离出来，扔入地狱。

　　可他无力反抗，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所作所为，他无法说谎。

　　那个订阅账户的人，看兄弟男朋友性爱视频的人，知道却一直装作不知道的人，都是他江世珏。

　　书贤如果想到之前我安慰他的那些话，想到我的那些举动，大概……会觉得很恶心吧。是啊，恶心的人，一直是我。卑劣下作的人，一直是我。

　　江世珏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枯坐一整夜。

　　他神思恍惚，直到第二天晨光微熹，天际的金色光彩驱散了黑夜，才把他的神智拉回现实中。

　　他拿出手机，给夏书贤打了电话过去，没人接。他继续打，一直打，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彻底慌了。

　　其实早在回来的路上，他就隐隐意识到，这次他或许很难补救。

　　但他始终心存侥幸，始终逃避不愿相信，直到那一个个接不通的电话狠狠扇了他两巴掌，把他拖回了现实的困境里。

　　徐嘉林的那些话，对夏书贤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就是他爱过和爱着的男人一起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

　　说爱他的两个男人隐秘地分享过他的性爱视频，他的身心被人当作玩物一样观赏品鉴，回过头来那个付费观看的人还去安慰他说“没关系的”。

　　而在他们的恋爱中，他也做过和徐嘉林一样的事情，他也拍下了和夏书贤的性爱过程。

　　尽管江世珏无数次真心实意地说过爱他，但夏书贤只会想，你的爱到底是什么？

　　因为你自己早就看过，你也喜欢这么玩，所以你不介意自己的伴侣也被别人看过吗？

　　只有江世珏知道，夏书贤并没有完全从性爱视频曝光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所有社交账号下都充斥着各种污言秽语，这件事对他造成的伤害不是那么短短一个月就能完全消散掉的。

　　夏书贤很坚强，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和状态恢复正常，不代表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

　　他依然会因为他人探究的目光而浑身僵硬，依然会辗转反侧睡不好，依然会自己躲起来偷偷哭。

　　被阴影笼罩的夏书贤终于崩溃了。

　　他的坦诚和痛苦就像个笑话一样，他的尊严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撕了个稀烂，所以他痛苦地问出了那句“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

　　江世珏开车去夏书贤的住处，按了好久的门铃，始终无人应答。他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边等边继续给夏书贤打电话。

　　直到早上9点半，夏书贤的两个助理来上班了，看到坐在台阶上狼狈的江世珏都惊呆了。

　　“书贤呢？”江世珏的双眼遍布红血丝，头发凌乱，衣服也没换。

　　王赫怔怔地说：“夏老师凌晨发的微信，说今天有点事，不来工作室了。”

　　“江哥你……不知道吗？”刘心愉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

　　江世珏沉默着，紧紧握着手机，两个助理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你们……能联系上他吗？”他哑声问。

　　王赫赶紧给夏书贤打微信电话过去，打了两个都提示无人接听。

　　刘心愉瞧着江世珏差到极致的脸色，低声问：“江哥，你和夏老师吵架啦？”

　　江世珏伸手抹了把脸，声音沙哑：“我，我对不起他……”

　　“你不会……”刘心愉第一反应是最狗血的剧情，帅哥主唱出轨被她夏老师捉奸在床。

　　王赫拉了她一把，示意不要多问。

　　江世珏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苦笑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我爱他还来不及。但……算了，我没法解释。”

　　真说出来，以刘心愉的性格，大概率也只会忍不住要骂他。

　　刘心愉或许是看他真的痛苦至极的样子，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江哥，你和夏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真有什么问题的话，好好说开就好。夏老师心很软的，而且他真的很爱你。他还和我们说过，以后要和你结婚的……”

　　“姐你少说两句吧！”王赫赶紧把人拉开，然后对江世珏说，“江哥，夏老师可能现在心情不好所以不接电话，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夏老师毕竟是个成年男人，遇到事情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等他冷静完就好。我和心愉姐先去工作了。”

　　说完，王赫就拉着刘心愉开门进去工作了。

　　江世珏呆立在原地，满脑子只有“以后要和你结婚的”那句话。

　　原来不只他畅想过，夏书贤也想过和他结婚的。夏书贤是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

　　可现在，现在我要怎么办才好？

　　江世珏快要发疯了，他打了许多个电话，问了一圈和夏书贤有交集的人，没人知道夏书贤去哪儿了。

　　下午闻讯赶来的冯越和江世珏碰面，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但又莫名焦心。

　　当他看到江世珏的时候都惊呆了，哪怕是夏书贤的不雅视频上热搜的那天，江世珏都是有条不紊的。

　　他从来没见江少爷这么狼狈无助的样子。

　　一问才知道是什么事情，冯越又一次惊呆了。

　　“不是，你他妈……”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算什么事？好东西兄弟一起分享？你和徐嘉林把书贤当什么啊！那你怎么跟他解释？说自己因为看他的性爱视频而爱上他吗？江世珏你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

　　江世珏颓唐地坐在车里，低头趴在方向盘上，声音哽咽：“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他，我不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对他感情的确一开始是偏离的，但我从来都没把书贤当玩物。我是真心爱他的。老冯，我真的是真心的。”

　　冯越降下车窗，点了根烟，狠狠抽了好几口，良久才哑声说：“可你让书贤怎么想啊？”

　　徐渣男破罐破摔报复小情侣

　　江小狗懊悔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