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一笑,穿好衣服,一前一后走出温泉屋。
向左边的温泉屋一看,两个美妇也恰好出来。
陆齐和韩安铭,眼睛分别看向顾菀清和陈舒芸。
从顾菀清手里接过轮椅,韩安铭爱怜地看着母亲红润的脸庞,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清香,轻轻把她推到凉亭里。
身后,顾菀清和陆齐互相点头示意,并排跟在后面。
四人走进凉亭,院子里的小雨和小星兄妹各自端着一个大盘子,开开心心地朝凉亭走来。
直到两个孩子走到凉亭,把盘子摆在中间的圆形石桌上,陆齐才看清上面放了月饼和另外几种叫不出名的糕点,还有一壶香气四溢的菊花茶。
清风习习,明月高挂,周围的花圃不时响起蟋蟀之类昆虫发出的声音。
今天虽然已过了十五,九霄之上的明月却比十五还有明亮,圆满。
在给大家都倒好一杯茶后,小星在顾菀清的嘱咐下,又离开凉亭,迈开小腿,奔回家中。
再来时,怀中抱着把吉塔,背上背着把古筝。
陆齐以为两个孩子要给大家表演才艺助助兴,便说:“小星要给大家表演?”
“不不不。”小星摇头,“我太笨了,学了好久都不会,还不如小雨呢。今天陈姨和安铭哥来,还有帅哥哥你,妈妈唱歌给你们听。”
陈舒芸放下喝了一小口的菊花茶,微笑道:“好久没听到菀清姐唱歌了,很期待呢。”
顾菀清宠溺地看着娇弱的好闺蜜,“想听姐姐唱歌,就住在这里,每天唱歌给你听。”
说着,顾菀清把古筝放在石桌上,葱白玉指熟悉地拨弄琴弦,发出道道悠长悦耳的琴音。
伴随着琴声响起,顾菀清红唇启合,宛如莺啼般的歌喉发出清丽悦耳的歌声,在这凉风习习的夜晚,在这明月清辉之间,彷佛一股清泉,流进陆齐他们的心里,让他们不知不觉中流连于她美妙的歌声,沉迷与其中。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止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一曲终毕,余音袅袅。
顾菀清收起专注弹奏和唱歌的神情,抬起目光,朝众人微微一笑。
啪啪啪,掌声响起。
“嘻嘻,妈妈唱歌好好听,小雨也要跟妈妈学唱歌,将来做歌星。”小雨贴在顾菀清身边,抱着她的左臂,开心地说。
“我要好好学吉他,电视上弹吉他的男孩子看起来很酷的样子。”小星也抱着顾菀清的左臂说。
陆齐看着被两个孩子簇拥着的美妇,用开玩笑的语气对说道,“不错哦,吉他弹得好,可是能吸引到很多女孩子的,小星要加油啊。”
“帅哥哥,真的吗?”小星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陆齐。
陆齐还没说话,已经从女儿手里拿过吉他的顾菀清对他娇嗔道:“你呀你,可别把小星教坏了,不然他小小年纪,就知道谈恋爱。”
“小星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大帅哥,一定有很多漂亮女孩子想做你女朋友。”韩安铭附道。
陈舒芸瞪了儿子一眼,“你怎么也使坏。小星还小呢,别什么都说。倒是你自己,快二十岁了,也不抓紧找个女朋友。”
“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吗?”韩安铭抬起头,看着母亲的目光神色复杂。
当着外人的面,韩安铭竟然差点说出母子之间隐藏的私密,陈舒芸惊得哑口无言,看了看一脸好奇的顾菀清和陆齐,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怎么知道你喜欢谁。”
她偏过脸,不敢与儿子对视。
倒是顾菀清来了兴趣,她好奇地问:“什么,安铭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要不要给顾姨介绍一下,万一顾姨认识呢。”
韩安铭和陈舒芸的表情,陆齐全都看在眼里,他很困惑,为什么催促儿子赶紧找女朋友的陈舒芸得知儿子喜欢的人之后会做出不敢面对的奇怪表现。
难道她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像顾菀清那样好奇儿子喜欢的姑娘是谁吗?
“安铭,是不是顾姨认识的姑娘,我记得村里好几个姑娘都挺喜欢你的,上次还有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打听你家在哪儿,我一问,原来是你高中同学,好像叫杨溪月。嗯,不知道记错没有。”
韩安铭看了眼仍然在躲避的母亲,缓缓道:“其实就是顾姨认识的。”
“呀,知道吗?”顾菀清惊喜不已,“她是谁?”
陆齐也聚精会神,等待韩安铭介绍那个他喜欢的女孩。
韩安铭自然不会把他喜欢母亲的秘密说出来,即使顾姨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一定会保守他和母亲之间的秘密。
可现在还有两个睁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孩子,和一个并不了解的外人陆齐。
陈舒芸精神高度紧张,她转过脸,神情紧张地盯着儿子,目光中满是哀求。
她知道儿子是个理智的人,可她真害怕他冲动之下,把两人的秘密托出。
韩安铭看到母亲的哀求,叹气道:“抱歉啊,顾姨,我只是自己喜欢而已,人家还不知道,所以我不太方便说。”
听到儿子的回答,陈舒芸终于舒了口气。
“这样呀,那就祝安铭早点得到那位姑娘的芳心,舒芸也会开心些。”顾菀清说,“你说是吧,舒芸。”
“啊?”陈舒芸被问了个猝不及防,“是……是,对,我……挺开心的。”
她小心翼翼地朝儿子脸上撇了眼,只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有一种得逞的快感。
“哈哈,那我继续唱歌咯。”
手指在吉他弦上随意拨弄了几下,找到感觉后,顾菀清边弹边唱。
依然是一首老歌,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前奏响起,让陆齐瞬间有一种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感觉。
那时他才五岁,时常听到养父母的小旅馆旁边一家理发店放这首歌。
所以尽管他在很久以后的现在才听懂歌词里的含义,却以为小时候的耳濡目染,听到这首歌时,情不自禁地哼唱几句。
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顾菀清竟然对吉他的使用如此熟练,想来她应该经常用吉他弹奏歌曲。
第一眼见她弹奏古筝,觉得十分符合她温柔婉约,秀气典雅的形象和气质,却没想到她还能如此熟练地弹奏比较有现代流行风格的吉他。
“离开真的残酷吗或者温柔才是可耻的或者孤独的人无所谓无日无夜无条件前面真的危险吗或者背叛才是体贴的或者逃避比较容易吧风言风语风吹沙”唱到此处,顾菀清回想人生前三十年经历的风雨,不禁感概万千,又将这万千思绪通过曲与词表达出来。
或许,有人会听得懂。
年少成名,成为红极一时,风靡万千的演员和歌手,又在巅峰时急流勇退,放弃名利。
命运似乎和她开了个玩笑,开始不断夺去她的幸福。
父母自杀,丈夫被杀,儿子失踪,生死不明。
在强大的内心也经不住命运无情的打击,她无数次有过自杀的念头,却放不下可能还活着的儿子。
她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光。
她发誓,只要活着一天,就要找一天的儿子,直到老死。
她逃离是非之地,远离阴谋与迫害,居住在这宁静悠闲的乡村,但从未放弃过寻找儿子的步伐。
一次又一次燃起希望,一次又一次被打击。
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她看着亡夫和儿子的旧照,暗自哭泣。
往前步一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风不平浪不静心还不安稳一个岛锁住一个人我等的船还不来我等的人还不明白寂寞默默沈没沈入海未来不再我还在她看了眼跟她轻声哼唱的陆齐,看到那副与亡夫八九分相似的面孔,内心生出一股跟强大,更坚韧的力量。
她默默许愿,希望亡夫在天之灵保佑她和儿子早日团聚。
眼前这个年轻人啊,就是她的儿子吧?
陆齐回之以微笑,朝顾菀清微微点头示意。
他从她的歌声和眼神从看出她绝对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
悲伤、委屈、哀怨,她的心事一定很多,但她会告诉自己吗?
他想做她最亲密的人,他分担她的忧愁;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孤独无助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倾听她的诉说,安慰她的内心。
不菲的身家和出众的外貌让他很自信,他一定能获得美人的芳心。
或许这样的想法太俗,却又真实,在生活的上流社会圈子,他见证过太多的类似的例子。
可他确定,顾菀清没有见过比他富有,比他外貌出众的男人?
惯性思维,让他下意识以为顾菀清简单用财富和外貌就能攻略的女人,虽然他内心十分真诚,不仅迷恋顾菀清的外貌,更崇拜她的气质。
可如果他得知真相,大概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
顾菀清继续唱着。
“如果潮去心也去如果潮来你还不来浮浮沈沈往事浮上来回忆回来你已不在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茫茫人海狂风暴雨一波还来不及一波早就过去一生一世如梦初醒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
时间到了十点半,凉亭的赏月结束。
陈舒芸谢绝顾菀清留宿的挽留,坚持回家。
陆齐见状,主动提出来把母子俩送回家。
村口,韩安铭扶着母亲坐到轮椅上,对陆齐发出邀请:“不嫌弃的话,到我家坐一坐?”
陆齐摆手,“谢了,我是外地人,进去也不方便。”
他指了指村口那几个坐在帐篷里无聊打牌斗地主的防疫执勤人员说,“还是不给你们村的防疫工作添麻烦。”
“那就多谢你把我们送回来,天黑了,回去要小心。”陈舒芸和韩安铭向陆齐挥了下手。
轮椅被调转方向,母子俩走到帐篷处,向几个检查人员打了声招呼,简单量过体温后,顺利通行。
陆齐坐上车,刚调转方向,就收到了来自顾菀清的微信消息。
“陆齐,人送到了吗?回来要注意安全,乡下路窄湾多,千万小心。”
“已经送进村了,我马上回来,菀清姐。”
回复顾菀清,陆齐痴痴地看着屏幕上那一行字,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久违了,这种被挂念的感觉,还是来自自己喜欢的女人。
或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但陆齐相信,以后会拥有的。
他开心地驾车返回种植园,像一个正被妻子等待归家的丈夫。
关上门,韩安铭问陈舒芸:“妈,要睡觉吗,还是先看会电视?”
陈舒芸转动轮椅,滑到沙发前,“还不想睡。”
她上身前倾,右手拉着沙发靠背,努力撑起身子,倒在沙发上。
对于正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事,羸弱的她却做得如此废力。
本该帮忙的韩安铭站在轮椅旁,没有出手。
“那你看看电视。”韩安铭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跳出一个新闻节目。
接着,他坐在陈舒芸身旁,“看新闻吗?要不看看电视剧?”
“随便。”陈舒芸淡淡地说,她两手交叠在小腹上,两脚搭在轮椅上,目光平淡的看着电视屏幕。
韩安铭撇了眼母亲,“哦。”
上高中起,韩安铭基本没再看过电视剧,偶尔看一眼,也提不起什么兴趣。高中毕业后,多是上网刷视频,看看电影,动漫。
家里的电视几乎成了摆设,两个上高中的妹妹回来也很少看,只有瘫痪的妈妈每天都看,但时间不会太长,因为她跟多娱乐时间和子女们一样,都在上网,或者看看书。
默默无声地看了几分钟,韩安铭察觉到母亲两只小手分别搭在两条腿上轻轻按压,便关心道:“妈,我来给你按摩吧。”
“不用。”陈舒芸仍然盯着电视屏幕,“我自己会。”
韩安铭敏感地察觉到母亲的异样,轻声说:“我来更方便。”
说完,伸手就准备去抱陈舒芸,像往常一样,让她面向自己坐着,把两条腿搭在自己大腿上。
岂料一手刚接触到陈舒芸柔软的后腰,就被她喝止住。
“我说了,自己来。”陈舒芸仍然没有看儿子一眼,只是把儿子伸向她身体的手挡开。
韩安铭神情一滞,伸出去的两只手停在空中,呆愣地看着母亲的脸庞,他知道,她一定是因为自己在凉亭当着大家面,差点就把他喜欢自己妈妈的事说出来而生气。
到现在,他仍然清晰地记得陈舒芸当时那无比紧张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该在顾姨面前说那些话。”他低下头,懊悔不已。
陈舒芸终于转过脸,看到儿子沮丧的模样,心疼不已,他最在乎她的感受。
“其实要说对不起的是妈妈,如果不是妈妈生病,变成废人。你也不会休学,这么年轻就负担养家的重任。对不起,妈妈不是有意的,别怨恨妈妈,好吗?”
一双清亮的眸子泪水盈盈,陈舒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忍住不哭出来。
“妈,别自责好吗?”韩安铭抬起头,“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怎么会怨恨你。我是你的儿子,是安雅,安晴的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陈舒芸伸出手,像小时候安慰韩安铭那样,温柔地抚慰的他的后颈,“所以,答应,妈妈,好好做妈妈的儿子,不要有别的想法。我真的好害怕会悔了你一辈子。”
其实儿子休学,工作养家,陈舒芸就已经认为自己毁了他的未来,万分自责。可就像儿子说的那样,这个家现在只能靠他。
“不。”看着母亲的眼睛,韩安铭坚定地表达自己的决心。
“安铭,不要再错……啊,快放开妈妈,别……别这样。”
陈舒芸被儿子一把抱入怀中,两只小手无力地推搡他的胳膊,却无济于事。
韩安铭没有听从母亲的话,反而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下巴贴着她右侧脸颊,摩擦光滑的肌肤。
而母亲无力的挣扎和娇躯散发的成熟妇人体香,让他身体发生了别样的反应。
“不可以这样,安铭不可以。”
“为什么,难道儿子抱一下自己的妈妈也有错吗?”
“可是你已经大了啊!”
“再大也是妈妈的孩子,不是吗?”
陈舒芸惊恐,无奈,委屈,她清楚地感受到儿子强壮的胸膛,浓烈得令她窒息的雄性气息,还有耳畔响起的急促呼吸声。
弱小的她如同猛兽口中弱小的猎物,无法逃脱。
“妈,你好美。”韩安铭嗅着母亲的体香,大手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她娇嫩的肌肤,不由得沉迷中发出赞美。
“安铭。”陈舒芸带着哭声喊道,“妈妈老了,不值得你喜欢,你应该去追求年轻的女孩,好吗?”
稍稍放开母亲的身体,韩安铭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双牟,楚楚可怜的面容,“可是妈妈你呢,难道我要扔下你,去追去年轻的女孩?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
陈舒芸立即摇头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你追求年轻女孩,妈妈很开心,妈妈也希望看到你有女朋友,看到你结婚啊。你谈恋爱,怎么就是抛弃妈妈呢?安铭,千万不要这样想。”
“可……”韩安铭明明有什么话要说,却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
儿子的反应令陈舒芸很是疑惑,见他欲言又止,脑海中开始思索起来。她很聪明,马上就猜测到儿子闭嘴的原因。
她的孩子,一定是想说这样贫穷的家庭,又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嫁过来呢?哪个女孩子会喜欢在种植园干体力工作的他呢。
或许韩安铭担忧把话说出口,会让她更加自责,埋怨自身,才及时闭口不语。他,真的很懂事。
但真要论喜欢他,又不嫌弃他家贫穷的女孩,好像真的有一位,他的高中同学,杨溪月。
那个女孩,不止一次带着礼物来看望她,和她聊天。她清楚得很,那姑娘绝对喜欢儿子。
她多希望杨溪月成为儿子的女朋友,成为她的儿媳妇。可她同样泛了难,如此贫穷的家庭,真的心安理得让善良美丽的姑娘嫁进来吗?
将心比心,自己不希望安雅和安晴两个女儿嫁入一个负担沉重的家庭受苦,杨溪月的父母又会同意女儿嫁入自己家?
想到这里,陈舒芸内心的自责又多了几分。
“如果你不找女朋友,不结婚,一辈子守着妈妈,岂不是要让韩家绝后?妈妈有什么颜面面对韩家列祖列宗?”
良久,陈舒芸才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