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老子心狠手辣……来人,给我拿下!”
左右侍卫听罢呆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这张问是皇帝的宠臣,也是皇帝的亲戚,动他不小心得诛灭九族。大伙就是自己不怕死,也得为家里的老小考虑不是。只有马万良身边的两个亲信冲了上来,张盈和玄月当即就迎上去,一人对付一个,只一招那两个军士就被踢在地上哭爹喊娘爬也不爬不起来,这些军士单打独斗,反应迟钝,完全不是张盈等的对手。
而其他侍卫没有动,张盈也盯着他们,没有出手,暂时静待下文。这时张问冷笑道:“刚刚你说什么来着?都是你的人?他们都是大明朝廷的人!你们几个听着,把马万良这个叛贼给我拿下,我保你们升为将官。兄弟们自己掂量掂量,是跟着他活命的机会大,还是跟着本官活命的机会大。”
侍卫们见证了大雾之时焚烧军营,煽动军士的真相,自然知道事情的原委,确实觉得这马将军没啥能耐,而张问手里有圣旨有尚方宝剑,而且要有谋略得多。几个人相互点点头,一拥而上,去捉那马万良。
马万良见状大怒,骂道“反了你们”,伸手就要去拔佩剑,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一晃,张盈已经跳将过去,按住马万良的手腕一用力,只听得喀嚓一声骨头响动,马万良“啊”地痛叫了一声。张盈又一脚踢将过去,马万良膝盖上一痛,一只腿顿时无力,单膝跪倒下去。
侍卫扑将上去,将马万良捉住,拿绳子绑了。张问叫人把马万良押出大帐,对众军说道:“马万良想擅自逃跑,本官身为御史,已着人拿下。现解除马万良的兵权,待押送回沈阳之后再行审讯,兵权现在由本官暂时接手,违抗军令者,斩!”
众军见押着马万良的人,居然是他的亲兵侍卫,顿时没有什么话说。
张问遂下令全军集结,准备向东面“反攻”,策应杜松部。在张问的安排下,他依照在兵法书上看到的布阵,以火统兵为前锋,随后是骑兵,最后是步军,列成阵营,掀倒栏栅,开始攻击。
这时雾已散开,山间只有薄雾缭绕,方圆之内都看得清楚,正利于大战。明军出寨,立刻受到了建虏兵的攻击。
在斜坡上摆开的火铳兵,正好有火力优势,前排后排因为斜坡高度的差别,可以一起开火,顿时铳声响成一片,对着山下一顿扫射。建虏用弓箭还击,双方互有死伤,但是在山坡上建虏军仰冲显然不利。打了一阵,建虏就撤下山去。
明军章法整齐地下了山,在山前布阵,张问将全军分为四个营,组成方针对敌。而对面的建虏军也摆开阵势准备野战。这时雾已散尽,可以看清建虏军的阵容了,密密麻麻起码有两三万人,这哪里是佯攻的人马?明军这边许多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刚才的情况,是被上边的人忽悠了,但是他们也明白,如果没有忽悠,先前就乱成一片成了待杀的羔羊。
明军军士见到建虏人数众多,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紧张。张问大喊道:“现在大伙知道,咱们被包围了,怕也没用,打不赢就得送命。建虏也是妈生爹养的,杀出一条血路,和杜将军回师!”
这时建虏那边开始进攻,缓缓靠近,张问下令前军开火,建虏军听到枪声就开始冲击。明军使用三叠阵,火铳有效射程百余步,普通弓箭只有五六十步,明军远程军队在射程上就占有优势,而且因为阵法合理,火力密集,建虏前锋被打死一片。
张问以为建虏都是不怕死的,会冒死堆尸体靠过来拼命,不料建虏只冲击了一下,伤亡太大就退兵了,张问急令全军追击。明军步兵按照平时训练的阵型,听鼓声,三鼓三进,用火铳瞄准建虏射击,三鼓之后,步军操起长短兵器快速扑将上去砍杀,骑兵从交叉间隙里也掩杀过去,建虏被冲得大败,向北逃奔。
明军胜了一场,士气大增,高呼万岁,张问的声望因为胜仗在军中立刻直线上升。众军欢呼的时候,张问却板着一张脸,心里不是很乐观,因为军中的火药和铅弹都所剩无几了。
张问想着自己这边兵力单薄,恐这点骑兵追出太远之后被伏击包围,遂下令骑兵停止追击,命令全军整顿队形,向北面的苏子河推进。行至一丘陵地带,前哨报前方有敌兵阻击,张问不予理会,下令全军继续推进,边打边进。
一个时辰之后,明军弹药用尽,开始使用弓箭还击沿路山坡树林中阻击拖延的建虏。远程优势已经失去,建虏重新聚集重兵,在明军前方摆开,双方一边用弓箭互射,一边对冲。鼓声急促,不一会,就短兵相接。张问即令后面的骑兵出击,一时鼓点急促,杀声震天,厮杀展开。张问坐在马上实地看到了真实的阵营对战,什么花招式之类的玩意在战场上压根不管用,人挤人,都是拿着长兵器乱捅,胜败只看勇气,死活只看运气。
正在这时,突见左翼出现了另一支建虏兵马,喊杀着冲将过来。张问急令左哨步骑迎战。片刻之后,各面都冲出建虏人马,总兵力起码是三四万之众,明军被围在中间打。幸好张问在排阵的时候分成了四营,这时才能从容迎敌,没有被一冲就乱。
地上尸体成片,血流满地,没有怜悯,没有人性,什么都是扯淡,只有恐惧的喊声和撕声裂肺的惨叫。
萨尔浒山上的明军原本的兵力是在两万左右,经过一系列的战斗,已经死伤了几千人,此时只有一万余人,寡不敌众。那些建虏士兵拿着各色武器,没命地冲杀,明军渐渐不支。
这种时候,将领基本没辙了,真刀真枪硬拼,打不赢神仙也没办法。张问手心里全是汗,两只眼睛瞪得像枣子一样圆,但也无济于事。
两军相接的地方正在拼杀,建虏骑射又在外围来回游荡射箭,他们不射布置在前边的精锐,专射后面的那些马夫伙夫,这些人一般都是不用上前面拼命的,毫无勇气和胆量可言,被射的到处乱躲,吓得失声尖叫,一些人和娘们一个德行。
建虏确实会打仗,这么一个细节,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些伙夫老弱到处乱跑,惊慌像瘟疫一样扩散,明军越战越弱,中间混乱异常。执法队到处维持,砍杀也是无济于事,明军眼看要被冲乱击溃。
张问见状不断来回叫喊,鼓舞士气,但是作用不大,大伙都觉得要玩完了。张问也无计可施,也觉得要玩完了。
第三折 否极泰来 段十三 死地
明军阵营混乱,被刺死砍死者、被人马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尸横遍地,鬼哭神嚎。八面围攻,无处可去,包围圈越来越小,人马拥挤不堪,脚上踩着尸体,耳膜里“啊……”地巨响,闹成一片,咫尺之间都听不清说话。
连中军都被冲乱,张问被人从马上挤将下来,要不是张盈和玄月拼死保护,不定要被踩死。他的乌纱帽早已不知道哪里去,发髻也在抓扯之间抓散,乱发披在肩上,手里拿着剑一肚子的绝望。为国捐躯,说的时候激动人心,真遇上了怎一个郁闷了得。张问随军出来的时候见着明军六万大军浩浩荡荡,虽然因为将官要领空饷,六万是虚数,但人马甚众,四五万人应该是有的,哪里就想到这样的阵容会遇到灭顶之灾。
这时人群更加骚乱,纷纷向东北方面奔跑,张问等人也被拥挤着向那边移动,他垫起脚尖看去时,发现东北面的建虏撤了,留了一个口子。明军发现有路,不顾一切向那边逃奔,顿时丢盔弃甲,有的干脆连兵器也扔了。
这样的出口等于是饮鸩止渴。建虏见明军已经溃不成军,战败就在眼前,为了减少自己的伤亡,故意让出一个口子,等明军溃逃,然后在后面追杀,在半路截杀。这样打起来,明军只顾逃命毫无战心,就不再是战斗,而是屠杀。
如果没围死在这里,明军没有生路,还会拼死一战,大伙满肚子仇恨怒火,死前还不杀两个垫背么。但是一旦有了路走,求生欲就会占据上风,人性使然。
张问等人就算知道这个道理,也没有办法阻止兵溃。不管怎样,反正是没辙了,张问已经无法指挥军队,也跟着人流向出口逃跑,走一步算一步。脚下软绵绵的,全是尸体,张问的官袍下摆和靴子上全是血,凝固之后像硬布板一样。张问一边走一边用剑将下摆割去,以免影响行动。
这时他的腿被人抱住,他一不留神,一步没有跨出去,扑通就栽倒在地。顿时背上就踩了一脚,随即肩膀上也挨了一脚,痛得得他大叫了一声,急忙用手臂护住脑袋。他的脸挨在地上的尸体间,顿时沾了一脸黏糊糊的血,鼻子里一股浓浓的腥臭。躺在眼前的一具尸体也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张问吓了一大跳。
前面张盈急忙用力一拉,将张问拉了起来,抱着张问小腿那伤兵死死抱着一点也不放松,被唰地拖了一截路。张问喝道:“放手!”后面的人群推挤着,张问被挤得拼命保持身体平衡,再不走就得被人推倒踩在脚下。张问遂不再犹豫,提剑一剑向那伤兵的手臂砍了过去,顿时鲜血溅了起来,伤兵“啊”地惨叫了一声。
剑砍在骨头上,没有砍断手臂,伤兵的求生欲望使得他仍然不放手,张问发疯似的用剑啪啪乱砍过去,总算让他放手了。张问已是浑身是血,拉着张盈就走。
众军冲出包围圈,就开始不顾一切地没命逃奔。张问也徒步奔跑,张盈看准一个骑马的,跳将过去,准确地抓住那骑士的腿,一把就将他拉将下来,抢了马让张问坐上去。这种命都快没了时候,什么互相帮助高尚情操完全是扯淡,除非是亲父子亲兄弟。
不料张问爬上马时,还真看见了有血性的人,张问听见一声大吼,回头看时,只见身后正有百余骑兵排一队,面对的方向却是后面,个个手提利器,准备最后作自杀式攻击。张问赞了一句:“真汉子也。”
中间一个大汉吼道:“逃,就知道逃,迟早也是死!兄弟们听着,我王熙的骑兵,要死也要战死!”
张问见状仍有保持军纪的人可以用,就还有办法,这样的兵冲过去送死实在没有意义,张问当即就对着那队骑兵高喊道:“王熙,本官张问在此,快带你的人过来听命。”喊了一会,那人终于听见了,回过头来时,见他是个一脸络腮胡的汉子。王熙这才带人靠了过来,周围都是乱兵,王熙没有下马,就在马上拱手道:“末将拜见大人,大人有何差遣。”
张问回顾左右道:“现在这个光景,你去送死没有用。本官命令你,立刻带马队冲到最前面去带路,将乱兵向河边引。听明白了吗?”
王熙疑惑道:“是哪边?”张问回头指着明军逃命的东北方向,说道:“那边,你们走在最前面,后面逃跑的人惊恐之下就会跟着人多的地方走。你们将人带到河边,前无去路,置之死地,再奋死一战。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再干他一场。”
王熙听罢顿时明白过来,当即拱手道:“末将得令!”便率着他的一队骑兵向前面乱冲,也不管那些逃兵死活,踩死该他们倒霉。
张问也赶紧骑马随着乱兵逃跑,三人同骑一匹马,张盈和玄月一前一后将张问夹在中间,还好两个女人身材苗条不是很重,马匹还承受得住。后面的建虏骑兵已经追来了,跟着逃跑的明军,用弓箭刀枪杀戮。明军逃了一路,死伤比拼死决战的时候还要惨重,毫无抵抗之力。
人是群居动物,总是觉得人多的地方最安全。王熙一部还保持着战斗力,冲在最前面,逃兵们一呼拉就跟着跑,后面也不知道状况,也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跟着跑。张问混在乱兵里,帽子丢失衣衫褴褛,一身都是泥土和血迹,狼狈不堪,跟着人流跑就是了。后面不断有惨呼哭叫声传来,身边时不时就看见有人啊呀一声中箭扑倒,众人的精神几近崩溃。
张问的马边有个强悍的人,长得五大三粗,已是披头散发,身上的盔甲上起码插着几十根箭,像刺猬一般,仍然跑得挺快,比张问的马还快。张问回头看去,一路上全是尸体,空前的惨烈。
这时张问经过观察,发现追尾随而来的建虏并不多,最多不过千余骑,大部队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这支逃兵上,可能是在盯着杜松号称的四万兵马。虽然追兵不多,但对此时的明军来说也是灭顶之灾,张问的败兵好几千人,已经魂飞魄散乱作一团,张问完全无法指挥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明军在逃奔的时候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正没命逃跑的时候,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闹哄哄哭喊一片。张问极目而望,发现前面两条河流横在眼前,这下不用逃了。此地正是浑河和苏子河汇流的地方,浑河东西流向、苏子河南北流向,形成一个人字形,而明军正好跑到了人字的下边,是被挡了三面的路,后面又有建虏骑兵,没地儿可去了。
众军惊慌失措,伏头大哭,喊爹喊娘悲惨至极。有人脱掉盔甲,开始涉水想渡河,不料这个河段水深没顶,水流湍急,很快就没冲到了河中,拼命扑腾大呼救命。岸上虽然站着很多人,但没人去救,也救不了。
张问见状大吼道:“建虏只有千余骑,淹死不如拼命,拼命还能有条活路!”还有点理智的人发现没有路走,只有一起拼命才有活路,也跟着呼喊拼命,一时气氛调动了起来。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