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送水的份上,在夫人面前说说好话吧。”
“如果你说的和想的、做的真是一样,别的就不用担心,我从来不会冤枉好人;夫人也是明白人。”
丫鬟急忙是、是地应了几声。玄月才说道:“赶紧起来,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玄月敲打了几句丫鬟,这才转身向东厢房走去。她走到厢房门口,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这才走到门口,喊了一声夫人。张盈听到是玄月的声音,就叫她进来,问道:“相公回来了吗?”玄月道:“回来了。”
只见张盈梳着坠马鬓,头式和饱满的额头倒是很搭配,她上身穿着一件棉袄,下襦为长裙,却是看不出是善武的女子了。让玄月纳闷的是,旁边还坐着一个丫鬟,丫鬟和张盈手里都拿着针线,敢情夫人学起针线活了?
玄月进门之时,脸上冷冷的表情就改过来了,她的神色变得温和,这时候更是“噗哧”一声掩嘴而笑,说道:“夫人也学起女红针线来了,真是稀罕事呢。”
张盈红着脸道:“这小小的针竟比飞针简单不了多少,我这学半天了,还没使顺手。”
张盈平时候待人还算和气,又因为张问在家里对于礼节之类的东西很随便,她也就随意了。玄月这时候也没有刻意客套生分,拉了一把椅子就坐下来,说道:“夫人怎么突然想起学针线来了?”
“相公在朝为官,原本是儒雅之人,家里要是弄得布满杀气,却不是好事。我得给大家做个表率不是。”张盈笑道。
玄月见张盈变得越来越贵气、闲适,实在是有些羡慕、甚至妒嫉张盈的好运气。原本张盈和玄月一样,都是别人手里杀人的工具、看家护院的人,刀口上讨生活,但是现在呢,张盈成了诰命夫人,而且是皇后的姐姐,贵不可言;玄月却没有多大的改观,只能这么前途迷茫地过日子,她的心里没有点酸楚是不可能的。
玄月的眼睛闪过一丝悲哀,这个世道,无论女人多么厉害,却不能科举、不能武举、甚至上街都要戴帷帽。她们最终还是得靠男人,只有男人才能给予她们想要的东西、给予她们归宿。她想到旧主沈碧瑶、沈阳认识的秦良玉、秦玉莲,这些人倒是靠自己找到了一席之地,可是她们也是依靠了家里的关系网。
“对了,夫人,您知道辛弃疾吗?”玄月突然问道。她的社会关系实在比较简单,和宫里的太监差不多……所以皇帝信任太监,张问信任沈家培养起来的这帮无家无姓名的女人。玄月想了一遍会点笔墨的熟人:沈碧瑶倒是琴棋书画都绝,可惜还在浙江;黄仁直不是太熟;也就是只有张盈还能识得一些字,懂一些诗文,因为张盈以前就是沈碧瑶的心腹,一直在沈碧瑶身边。
张盈听罢笑道:“玄月要学诗文了?”
玄月如张盈学针一般红着脸道:“只是偶然间听到一句好听的诗,听人说是辛弃疾写的,我就想知道辛弃疾是怎么样的人。”
“我也只是听说过辛弃疾,那句‘梦里挑灯看剑’可是大伙都知道的词儿。这样,你看相公闲着的时候,问他去,他肯定知道。”张盈随口说道。
玄月心道就是你的相公叫我弄明白辛弃疾的,但她口上却没有这么说。
这时张盈又好奇地问道:“你听见的是哪句?”
玄月声音有些异样道:“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她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张盈笑道:“这句说得这么白,还不明白么,好像那首词是说辛弃疾有一次去看灯会,看到一个美貌绝俗的女子,但是一眨眼又不见了,他就到处找,找遍了大街小巷,心情很是失落。结果一回头,就看见她在灯火阑珊之处。意思可是这样的?”
玄月低头嗯了一声,张盈见罢嘻嘻笑道:“小妮子可是看上谁了?”刚开了一句玩笑,张盈又急忙打住……什么清白人家会愿意娶玄月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呢?最多考虑她身段不错,纳作小妾淫乐罢了。玄月和张盈没法比,因为张盈有籍贯有姓名,还有些亲人,她是先学的武功、跑江湖,后来才被沈碧瑶收到门下的。
玄月看了一眼张盈,眼神有些幽怨。张盈心里一阵酸楚,想着她原本就是自己的好姐妹,交情不浅,就宽慰道:“妹妹别多想了,只要有我在,你就和我在一起好了。”玄月感动地应了一声,谢过张盈。
张盈又道:“你要是有空,自个去书房看看,有没有辛弃疾的册子。哟,对了,我差点没想起,这院子里好像没有书房……相公房里倒是有个书架,也不知放了些什么书。”
“嗯,呆会我去书架上找找。”玄月说道,反正这家里她哪里都可以去,张问房里也常去,为了巡查安全。她是个女人,张问和张盈都没限制她。
张盈又问道:“相公去巡抚行辕,拿到公文了么,可是皇上招相公回京述职的公文?”
玄月道:“是。”
“哦。”张盈随口说道,“赶着点,还能赶上京师的灯会。你一会下去叫其他人都收拾收拾,准备回京了。”玄月又应了一声是,坐了一会,她才告辞从张盈房里出来。
院子里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的,今儿也没下雪了,就是寒风依然吹,玄月缩了缩颈子,向北房走去。她推开张问的房门、绕过屏风,看见张问正在案前奋笔写着什么东西。张问听见门响,头也不抬地说:“把茶放下就行了。”
玄月左右看了看,发现火炉上有个茶壶,便走过去冲了一杯茶,放到案上,然后自顾自地走到书架旁边寻找。她的手指缓缓从一本本书上滑过,还真发现了一本辛弃疾的词集。是后人编撰的,翻开一看,还带注释。
这时张问长长呼出一口气,听到一声轻响,他已把笔搁到了烟台上,一边伸手去抓镇纸,一边抬头一看,发现是玄月,说道:“原来是玄月,我还以为是送茶的丫鬟。”
玄月抱拳告礼道:“东家要玄月找辛弃疾的书,我就到书架上看看有没有。”
张问道:“找到了吗?我都好久不看诗文了,也不知道上边有些什么书。”
“找到了,就是这本。东家,那首词叫什么名字?”
张问道:“词牌是青玉案,名字我却是忘记了。”
玄月翻到目录页,找到青玉案的大致位置,然后才去翻看。张问见她自己摸索,也省得花时间解释,便拿起桌子上的奏折审一遍,看看有没有错字和犯禁的语句。那张纸在镇纸下压了一会,墨迹还未干透,张问又习惯性地张嘴向纸上吹了吹气。
玄月找到了《青玉案·元夕》,看了一遍整首,东风夜放花千树……词句并不生涩,很容易懂,原本宋词就是歌词。竖印的词句隔得很开,行间还有小字,是注释和编撰者对词的理解。
那注释里并没有说男女之情,却用了大量篇幅叙述辛弃疾当时被罢免的前因后果。玄月看得半懂不懂,但是她明白了,这首词是隐喻其他东西。
这时候玄月抬头说道:“我明白对东家的误解了,只是不明白东家念那词的意思。”
张问道:“明白了就好。我的意思……这个说起来十分麻烦,你也不感兴趣,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玄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突然毫无预兆地说道:“东家丹青绝妙,寒烟姐姐那里有一副画,我也看见了……东家能不能为我也画一幅?”说完,玄月自己都有些吃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二 家事
玄月说,寒烟那里有一副张问的丹青,让张问也给她画一幅。但是玄月刚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也许是对未来的迷茫,也许出于嫉妒、羡慕。张盈那么信任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玄月心里一阵恐慌,就像溺水的人抓了一根稻草,但是那根稻草转眼就会飘走一般。
原本张问就没有那个意思,她希望张问说他累了、下次吧;抑或是说还是算了吧。但是这时张问怔了怔,说道:“也好。”说罢便转身到书架旁边的桌案上拿色彩宣纸等物。
玄月急忙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是别画了,行么?”
张问回头道:“突然想起什么了?”玄月神色有些恐慌道:“这几天我身体不舒服,下次吧。”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
张问盯着玄月那硕大高耸的胸部看了片刻,那对东西和他的后娘吴氏的有一拼,他吞了一口口水,来了兴致,说道:“没事,穿着亵裤就是。你的胸很特别,我主要画上身……月事之时更好,因为那几天胸口会发涨、更加挺立,我说得不错吧?”
玄月听到张问说话露骨,饶是她处事不惊,也听得面红耳热。她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屏风外面还有门,里面说话不容易被人听见,这才安心一些。张问见罢她的动作,就说道:“我准备纸笔,你出去把门闩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玄月胸口起伏,感觉十分紧张。张问感觉到她的情绪,好言道:“不用担心,没什么事。你要是不愿意被外人知道,画你保管着,我也不会说画过谁。寒烟的画如果不是她自己拿出来给你们看,你们也不会知道。”
玄月想像着自己被他看光身子的情景,竟觉得十分刺激,身上也燥热起来,脑子一阵眩晕。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那样的话……”
张问笑道:“放心好了,虽然我许久没有动过画笔,但是以前的技艺还在,一会画出来肯定能让你满意。”
张问说罢,就摆弄起他的那一套东西,并调配颜料,忙乎的时候还不忘抬头说一句:“天儿冷,坐到火盆旁边就好了。”他的兴致很好,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亵玩美女更有乐子的事情了。
玄月依言走到火盆旁边,烧红的木炭映得她的脸蛋红通通的。她犹豫了片刻,便慢腾腾地开始解纽扣衣带。黑色的棉袄、外套滑落在地板上,里面是白罗亵衣,被胸前的那两个东西撑得很高。
张问看了一眼那印在衣服上突起的两点轮廓,目不转睛、十分期待,但是玄月偏生慢腾腾的。刚刚解开两个纽扣,深深的乳沟又让张问暗自赞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张问突然听见“嘎吱”一声闷响,看向玄月道:“刚才叫你闩门,可给忘了。”说罢对着屏风外面说道,“是谁?送茶的话,等会儿再过来。”
玄月也以为是照顾张问起居的丫鬟,不动声色地坐着没动。不料屏风外面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径直走了过来。玄月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夫人,急忙穿衣服。
但是已经太迟了,张盈很快就绕过屏风,看到了里面的情景,看着衣衫不整的玄月。张问愣了愣,随即有点尴尬笑道:“我还以为是送茶的丫鬟,原来是盈儿。我这正想给玄月画一幅肖像。”
张盈冷冷道:“什么样的画?”
张问心道当然是春宫画,但见张盈好像不高兴,他自然不会这么说,只说道:“就是普通画像而已,但是画的是女子,穿太多了画不好。”
旁边的玄月默默穿好衣服,这时候被撞破了,她心里没有害怕,反而有一丝快感。女人的心思真是很难理解。同时她在心里想着,这事可不能说是我在勾引张问,得让张问把事扛下才行,便冷静地说道:“东家的话,我不能不听……”
“我知道。”张盈自认很了解玄月,也了解张问,回头对玄月说道:“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和相公说。”
玄月道:“是,夫人。”
张问见张盈神情冰冷,脸色煞白,忙说道:“玄月本就是咱们的人,还与盈儿以姐妹相称。这也没什么,你就别气了。”张问想着上回自己干了丫鬟,张盈虽然干涉,但却尽捡好听的话劝说自己;这回还没干呢,也没什么事吧?
他见张盈站在那里脸色不好看、一句话不说,心里觉得有些不妙,急忙岔开话道:“盈儿过来做什么?”
张盈将手里的一叠纸放到案上,冷冷地说道:“外院送进来的东西,是幸存的杜松部下写的证词。”
“哦。”张问随手拿起那叠纸,翻开了几页,都有画押和手印,确是可以证明自己在苏子河之战中无罪。他抬头说道:“这叠东西到了京师很有用。”
张问这时突然看见张盈的脸颊上滑下一滴眼泪,只听得她说道:“我还要怎么对你才行?相公喜欢什么,我都学着去做……可你呢?稍有姿色的女人,只要被你看到,就要乱动心思……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在你心里,我究竟有没有位置?”
“盈儿是我的结发妻,在我心里自然是最重要的女人。”张问张口就是谎话,在他心里谁最有位置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又劝说道,“别说官宦之家,就是稍有富贵的人,有多少人不是妻妾成群?我就算有其他女人,可盈儿依然是正室,我张问明媒正娶之妻,你和她们计较什么?”
张问看着张盈那饱满的额头,让他想起小绾。但是看久了,就很容易感觉出张盈和小绾的面相很有区别。他为什么要娶她?一是当初她妹妹被朱由校看上了,可能做皇后;再则是张盈长得和小绾有些相似;还有一点原因是可以和沈碧瑶套上关系,沈碧瑶还是有些能量,而且很有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