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那里,得说明白了,不然以后……”张问想说以后又多一个张盈可不好,毁了别人的清白,给不了别人恩爱,但是张问不方便对玄月明说,就打住话头,继续道,“你准备些银两,明日我给她姑妈秦良玉送去,表示一下对秦玉莲关外相救的谢意。”
玄月知道张问原本是打算受了秦玉莲做二房的,这时不知他怎么又改变了注意,就劝道:“东家这样做,可不是伤了秦将军的心?”
张问叹了一气,心道自己要的是色,秦玉莲要的却是情,显然是矛盾的;她能给自己色,自己给不了情。这样的交换,和刚才张问反思自己的想法有出入,是不公平的交换,便下定决心道:“我与秦家尚无婚约,对她来说,长痛不如短痛。”想明白个人的感情问题之后,张问心里豁然开朗,好像突然之间得道了一般利索,心情大好。
还有一个困扰他的问题,就是解决明帝国问题的方法、和自己的政治目的,他一直想不明白。不过这样的大事,不是一天两天能想明白的,张问便先放到一边,脱衣服睡觉。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张问睡着的时候嘴角都带着舒坦的笑意。人总是在不断的摸索之中,才能找到自己的定位,自己的原则。
朝臣大员大多年纪比较大,可能就是因为年纪大的人,无论在政见上和为人处事上,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观念,为人比较稳定的原因。而张问这样的年轻人,还在学习,还在发展,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对身边的同党来说没有安全感。
第二天一早,张问卯时之前起床。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床。玄月已经离开,丫鬟正算着时间站在床边上准备侍候张问穿衣洗漱。张问每天早上都一柱擎天,本来是要解决的,但是一看见那干瘦的丫鬟就没有兴致,很快就软了,整个丑丫鬟,倒是养生之道。
他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好笑,就不禁问道:“你侍候我这么久了,我还没问你叫啥名儿。”
丫鬟怯生生地说道:“奴婢叫若花,是玄月姐姐给取的名字。”
张问打量了一番那丫鬟的小眼睛、塌鼻子、粗皮肤,哈哈一笑:“若花……好,这名字雅致。”
若花红着一张脸说道:“奴婢知道玄月姐姐故意取的反名,取笑奴婢。奴婢知道自个长得丑。”
张问笑道:“相貌不是人的全部,你心地好,大家也会喜欢你的。”
若花道:“谢谢东家。”
张问穿好衣服,洗漱、吃饭,然后像平常那样走出内宅,准备干点正事。院子里其他人比张问起得早,扫院子的、照料马匹车辆的,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此时的人都信奉一句话: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玄月在内院的洞门口遇见张问,她穿着玄衣、头戴帷帽,拱手道:“昨天东家交代的三件事,属下都已办好。沈先生到帐上支了钱接待叶千户;黄先生也说临行的时候会记录送别名单;另外属下到曹管家那里支了银子,叫人准备了车马、名帖,随时可以去秦将军府上。”
“嗯,那咱们这就去秦将军府上。”张问应了一声。
张问作便衣棉袄,带了两个跟班,就和玄月同乘马车去秦良玉的住处。秦良玉住在东西横街的东头,紧挨着石柱军的驻地,只要一有战事,她便可以最快地动员军队。张问等人来到门口,递上了名帖,很快秦良玉就亲自迎接到了大门口,并命人开正门。
秦良玉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武服,头上竟然梳着发髻,带着头巾,整个一副男人打扮。她后面还跟着她的侄女秦玉莲,秦玉莲红红的一张脸,看起来非常高兴。
二人迎到门口,秦良玉刚要执礼,却听得玉莲喊了一句:“张问,你终于晓得来了哈。”秦良玉眉头一皱,回头道:“休得无礼,过来向张大人见礼。”
张问见秦玉莲高兴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忍,但是回头一想,以后娶了她却无法恩爱、只能冷落在一边,不是更对不起人?这时秦良玉揖拜告礼,张问也急忙回礼。
秦良玉道:“玉莲礼仪荒疏,还望张大人海涵。”张问心里酸酸的强笑道:“无妨无妨。”
“张大人里边请。”
张问便与二人入内,到了客厅,因为张问的官职最大,秦良玉谦让了一番,就让张问坐了上首,并唤人上茶,客套了一番。秦良玉对着坐在旁边的玉莲呵斥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户,还不到后堂回避?”
秦良玉还以为张问是来提亲的,这是长辈应酬的活,玉莲怎么能坐在旁边一起说话呢,也太不知羞臊了。
玉莲白了她姑妈一眼,却不敢顶嘴,又看向张问。张问摸着袖子里的礼单,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道:“今日我本就是来感谢秦千总的救命之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薄礼不能报恩情于万一,就当给将士们添置冬装。”
玉莲见罢脸色一变,有些吃惊地看着张问:“你怎么了?我不需要感谢,也不需要礼金……”她想说她只需要聘礼。张问见玉莲的瓜子脸变白,丰满的胸部因为生气不断起伏,那双使枪的大手也使劲按在桌案上,他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但是他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就像在面对危险时没有恐惧一样。张问觉得自己好像比较麻木。
秦良玉倒是沉得住气,呵斥了一句玉莲,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既与大人是旧识,要是收下大人的礼金,倒是有些见外了。”
秦良玉也意识到张问并不想娶玉莲,但是两家原本就没婚约,也不好说什么。她只考虑着张问受皇帝宠信,不能得罪了。不能成为亲戚,至少留下交情。
张问道:“快过年了,这些东西送给石柱军八百前哨,以尽本官的一点心意,还请秦将军代为收下。秦将军说得不错,咱们是旧识,特别是玉莲相救之恩,我铭记在心。以后有用得着我张问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帮忙。”
“好说,好说,张大人如此说倒是太客气了。”
秦良玉和张问客套着说了一番话,并留张问吃午饭,张问也不多呆,便告辞而走。至于玉莲,他也不作理会,相信过些日子,什么都好了。秦家为张问做的事,张问自然也记得,山不转水在,同朝做事,以后他也可能为秦家做点事。相互合作,在张问心里,这交情就公平了。
张问离开之后,玉莲可是伤心得大哭,对秦良玉说道:“他爱理不理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嘛?难不成还要咱们倒过去提亲么,他张问也太装大了。”
秦良玉冷着脸,戳了一下玉莲的额头,说道:“你傻了怎么地,还没看出来,张大人今天专程过来,就是要拒绝这桩婚事?”
“我不信。”秦玉莲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他前不久才叫我喊他名字,别喊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嘛?怎地会突然变心了?”
秦良玉拉住她坐下,说道:“早就给你说了,他心里没有你,无论你为他做什么事,只能是人情,你还不明白?”
“不行,我要他心里有我。”玉莲擦干眼泪,倔强地说道,“我看中的男人,想跑没那么容易。”
秦良玉听罢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孩子,从小到大,一直这么副德行,小时候看中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就非要弄到手才罢休;现在更好,开始抢起男人来了。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抢张大人?这人的心不是东西,想抢就能抢到的?”
玉莲愣了愣说道:“我豁出去了,等一会我就收拾东西,到张问家里去住着去,哼,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还能赶我出来不成?那个日久生情……反正他就是我的。”
秦良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做长辈的,最后劝你一句,以尽到我的责任。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什么人我没见过?丑话给你说到前头:第一,张问这样的人,长得俊俏,有钱有势,风流成性,你跟着他有什么好?第二,他一肚子经书,你呢,一肚子稻草,能说到一块儿去?你跟着他做什么?你想给他做点菜吧,辣得人直掉眼泪,日子长了还怎么了得……依我看,没戏。这回你得想清楚,别见着什么就要什么,明白吗?”
玉莲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道:“我收拾东西去。姑妈,我会常常给你写信。”
秦良玉听罢,一张脸拉得老长,最后才急忙喊道:“等等,我给你些银子带上。后悔的时候,记着回来就是。”
玉莲听罢笑道:“就知道姑妈最好了,刚才张问不是送了银子吗,这银子我也有份……”
于是玉莲收拾了一番,就带了两个女亲兵,骑马向张问的住处赶去。敲开门之后,给了名帖,然后先在门外等着。
名帖先到了管家曹安手里。曹安作为管家,对于张问交往的人都有打听的,这才把家管得好,自然也知道秦玉莲这个人。曹安接到名帖之后,立刻处理道:“叫人去给东家说一声,老夫去迎接秦千总。”
曹安走到院门口,名人打开角门,和秦玉莲客气寒暄了一番,请入客厅喝茶。秦玉莲面带笑意,趁着曹安在前面带路的时候,回头对亲兵说道:“咋样,我就知道张问不会不见我。”
张问听到那丫鬟若花说秦玉莲来了,当即说道:“叫曹安好生招待,就说我不在,叫秦千总改日再来。”
“是。”若花应了一声,便走出内宅,在外院的客厅门口看见了曹安,就说道:“东家说他不在,让曹管家好生招待秦千总。”
“老夫明白了。”曹安点了点头。就在这时,玉莲已走到门口,笑道:“你们东家说他不在?”
曹安回头一看,顿时觉得十分尴尬。那丫鬟若花还没回过神来,一本正经道:“嗯,东家说他不在,所以秦将军明日再来吧。”
曹安拉了一把若花的衣袖,低声道:“你回去侍候东家,别在这里瞎掺和。”又对秦玉莲说道:“秦将军里边坐,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海涵……可能我家主人有要事在忙,所以不方便接待。”
这时若花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说错了话,这时又附和道:“是呀,东家正在看画着许多漂亮女人的画册呢,和奴婢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不愿意咱们打搅他。”
曹安听罢眉头一皱,说道:“若花,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闲得慌了?”
秦玉莲拉住若花的袖子,笑道:“你看看姐姐漂亮吗?”
若花瞪圆了小眼睛,仔细看了秦玉莲一番,点点头道:“漂亮。”
“比你家主人那画册上的女人呢?”
若花想了想,说道:“奴婢只看到一眼,上面的女人穿得花花绿绿的可漂亮,还很白……可是你要精神多了。”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四 回京
秦玉莲到了张问府上,竟要人给她安排住处、就此住下。这个张问倒是没有料到,但是他又找不到理由硬赶人走,也就懒得管她,只管忙乎自己的事。他心道:自己该做的都做了,真要倒贴上来,也只能笑纳,没得办法。
张问赶着到巡抚衙门交换了公文,领到关防印信,准备第二天就启程回京。他从巡抚行辕走出来,上了马车,同车的有玄月和玉莲。以前是玄月做张问的贴身侍卫,现在可好,多了一个,而且是千总武将做护卫,张问这官当得、排场倒是挺大。
这时,一群孩童稚嫩的童谣从街巷上传过来:“红萝卜,蜜蜜甜,看着看着要过年……”空气中飘着各种食物的香味,张问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的景象,不禁感叹道:“这年咱们可得在路上过了。”
秦玉莲笑道:“只要能和张大人一起过,哪里过都成。玄月妹妹,我说得没错吧?”秦玉莲性格开朗,以前见着张盈很快就合到了一块,现在没两日,又和玄月扎堆了。
这时马车行到东门旁边,张问看见谯楼,便对前边喊道:“停车。”马车停下之后,张问从车上走了下来,说道:“去谯楼上看看,以后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来沈阳。”一边说一边走到谯楼下,正看着一个扛着鸟铳的熟人:王老铳。以前张问和王老铳交往过一阵,主要是想从老兵口中了解实战的一些信息。
王老铳缩着脑袋,双手插在袖子里,口里哈着白气,在寒风中冻得直跺脚。他的头发胡须已经花白,一副老态,却仍然要在大冷天守城门,看起来确是有些凄惨。但实际上王老铳还算不错了,吃喝军中,每月还可以领到一点军饷。
“王老铳。”张问喊了一句。王老铳回头看见是张问,脸上顿时一喜,大喊道:“张大人!哎呀,今儿啥风把您吹来了……兄弟们,张大人来了!”王老铳喊了一嗓子,抱着鸟铳奔了过来,弯着腰道:“大人不知道,您现在在军中的名号那叫一个响啊。唉、唉,上回打建虏,大人怎么没让我也去呢……”
张问笑道:“下回一定专程点你做我的亲兵。对了,那樵夫的小女还好吧?”他心道:上次你要真去,这把老骨头估计早就在兵溃的时候落到后面被建虏一刀给砍了。
王老铳道:“我当孙女养着,好着呢。”
这时楼上的军官问道:“王老铳,哪个张大人?”王老铳瞪眼吼道:“哪个张大人,搞死几万建虏兵的张大人!”
这么一说,官兵们都聚了过来,想看看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