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了,人还没死,急忙连滚带爬地向后跑。明军骑兵策马冲上去,因为移动中不便装填鸟枪,也不便瞄准,他们换了弓箭,一顿乱射,那两个逃跑的建虏斥候很快就变成了刺猬。
待明军骑兵下马割下那几个建虏头颅,只见远远的一大群建虏骑兵冲过来了,明军将领喊道:“咱不陪他们玩了,兄弟们,撤!”
建虏大队骑兵赶到范忠孝等人面前时,明军轻骑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建虏马队便护送范忠孝等人和几口大箱子回去。
代善等人看到箱子里恶心的玩意时,勃然大怒。一时大帐中群情激愤,大声怒骂明军,将领们纷纷请缨复仇,只有范忠孝萎靡地蜷缩在角落里哭泣,他对明朝人充满了怨毒的仇恨。
代善咆哮道:“南人就是一群猪,一定要让他们臣服在我大金国的铁骑下!传令全军,明日一早即刻南下!”
第二天上午,七八万建虏骑兵部队来到明军阵营北面。还是那个“儿”字形的地方,正面面积太小,不利于运动作战。代善想派斥候探查别的地方的通路,但是建虏亲王们昨天看到一万根被割下的鸡巴,怨愤不可遏制,都心急地要求直接正面冲锋击溃明军。
……
只见明军那边早有准备,最前面挖了三道深壕沟用于延缓建虏骑兵的冲击速度,壕沟后面还有大量阻马桩,阻马桩后面是大量的步兵,有大炮,有鸟枪手,还有拿着长枪和叉子的步兵。在阵营靠山那一侧侧翼,是大量的骑兵部队严阵以待。
在后面的一个小山坡上,张问正眺望着大片的建虏骑兵,他回顾众官说道:“早就料到他们要来,正好让他们尝尝送死的滋味。”
有文官面露忧色,说道:“大人,此番激怒了建虏,他们要真拼起命来……数年前的萨尔浒之战,马林部八万众用的就是大人这种阵营布置……咱们还是谨慎为上。”
张问道:“王大人请放心,西大营和以前的马林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早就仔细研读过有关马林部覆没的相关文档,当初马林的步骑协同阵法并没有错,败不在他的行军布阵方面,而在于当初辽东军的军纪混乱、士不堪使用、空饷缺员,导致战力不足,还有当时混乱的火器监制,使得许多枪炮无法使用。现在,你们看看咱们西大营的军纪和训练,足可保证协同作战的布置。”
不多久,虏骑兵开始向前缓慢推进,行到一里地的时候停了下来,只见雪地上人马密集,不见边际。
明军严阵以待,建虏开始调整攻击布置,他们把一群散乱的骑兵安排到最前面,紧跟其后的是五波骑兵横排队形。
号角吹起来,仿佛在歌颂雪花的美丽……
北面一片嘈杂,一大群乱糟糟的人骑着马蜂拥而来,那群人应该不是八旗军,因为一般送死的都是汉人奴隶和蒙古人。
壕沟延缓了乱军的速度,那些乱军携带着盛土的草袋,冲到壕沟旁边就把草袋往沟里填。
“放!”一个明军将领大吼了一声。瞬间之后,“轰轰轰……砰砰砰……”明军的火炮和火枪一齐怒吼,浓烟四起,火光闪烁。
建虏乱军成片地倒下,雪地上的爆炸使得积雪和碎片向空中腾起,马匹惊恐地嘶叫。许多人和马的尸体都倒在了壕沟里面,后面上来的乱军还在不停地往壕沟里丢土袋。
“铛铛铛……”明军火炮的内炮管被掏出来,雪水浇在上面,白烟四起。又有许多士兵往外炮管上倒雪水降温,很快装填好的新炮管又从前端塞进了火炮中。明军这种子母火炮,射速相当快,是中短距离的主力火炮。还有众多的鸟枪手变换队形对着阵营前方轮射,建虏死伤甚众。
壕沟慢慢地被土袋和尸体填上来了,越来越浅,后面的乱军顺利地通过了壕沟,从马上跳下,去拆除阻马桩,他们又遭受了一顿猛烈的铅弹炮弹。白色的雪地变得深色了,上面黑漆漆的一片全是尸体。
乱军面对这样的伤亡率惊恐万分,不敢上前,后面的建虏骑兵开始用弓箭射杀驱赶,前面的人被迫拥挤着上前送死。
由于明军火力太猛,建虏驱赶的炮灰大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依然没能完全破坏明军步兵营前方的障碍物。最前面那些负责拆除障碍物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建虏的第一波骑兵队只得就此冲锋。
第一波建虏冲到阻马桩前面时进展缓慢,只得一边用弓箭还击,一边继续下马拆除障碍,大大影响了冲击速度。不出两炷香功夫,第一波骑兵就死伤殆尽,紧跟在后面的第二轮攻击踏着无数尸体冲了上来,此时距离已经相当近了,建虏从马上跳下来,继续拆除障碍和用弓箭射击,双方用远程互射,明军的火枪手和炮手为了射击速度,不可能身披重甲,在箭雨的攻击下,同样不断有人倒地死亡。
张问站在高处,把前面的战场看得清清楚楚,眼看建虏第三波骑兵驰骋而来,他忙喊道:“下令刘铤部从侧翼出击!”
中军的鼓声响起,在“咚咚咚……”的声音中,一面写着“刘”字的大旗在空中挥舞。
刘铤听见鼓声,回头看时,见到了旗帜,便操起大刀吼道:“该咱们上了,杀!”喊罢便带着一股铁骑斜冲上去,直驱建虏的第三轮骑兵群。
“哐!哐……”两股骑兵冲到了一起,疯狂地厮杀起来。
建虏的冲击被刘铤骑兵给打残了,第三轮攻击完全没有力度,只有稀稀疏疏的一些人冲到了明军步兵前方,全被鸟枪射杀。
远方传来了号角声,已经就位的建虏最后两轮冲击撤了回去,继而涌上来了大片建虏骑兵,蜂拥而上,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
张问喊道:“击钲!令刘铤部立刻后撤!”
鸣金之后,山坡上的旗帜再次挥舞起来,刘铤骂骂咧咧地带着骑兵队从满是尸体的战场上撤离,向步兵纵队的东面通道转移。
建虏大股骑兵接近,炮声响成一片,在敌骑人群中炸得人马翻滚,碎片乱飞。
此时明军步兵营前方的三道壕沟几乎已被草袋和尸体填满了,阻马桩也遭到了严重破坏,已经无法有效抵挡大股骑兵。
张问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上奔腾的战马,当机立断道:“传令,铁军营前哨突击!轻步兵后撤至第二营。”
片刻之后,重步兵前哨将领拔出佩剑,高喊道:“兄弟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八五 浊酒
冬天夜长日短,光线开始渐渐黯淡。厮杀依然在继续,血流成河,尸体布满了狭窄的谷地。
只一天时间,建虏光算正规八旗军就损失了几千,这样的代价让所有人都十分肉疼。报复,需要付出代价。
莽古尔泰忍不住说道:“英明汗,天色已晚,不如收兵明日再战。”
如此快速的兵力消耗,同样让代善心中十分恐慌,他便趁着有台阶下,说道:“传令收兵,明日再来复仇。”
其实打到现在这个份上,没能直接冲破明军的阵营,代善已经不想这么打下去;但是收到的那几箱子东西是奇耻大辱,代善不好意思说就这么算了。
其他亲王将领也是这么个心思,不想打又不好意思说。
当他们撤出战场后,在十里地外扎在阵营休息,众将不约而同地来到了代善的中军大帐。他们想劝说代善就此作罢,但是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因为太憋屈了。
终于有人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怎么瞧着这场大战像一个套子?”
“哪里像套子?”周围的人很配合地问道。
那人说道:“大伙想想,咱们为什么要用骑兵和他们的重步兵对冲拼消耗?咱们大金国最大的优势是灵活机动,南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现在可好,咱们拿骑兵和南人的重步兵对耗,怎么想怎么感觉亏得慌……我瞧着,他们故意激怒咱们,不就是等着咱们上当?”
立刻就有人点头附和道:“南人跑不过咱们,想打也追不上咱,这不想出一个法子,让咱们主动送上门,可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
代善不动声色地听着众将说话,心道找那么多理由干甚,不就是因为打不赢吗?
他今天见识了明朝的西大营三军协同作战,要说有什么新花样,却是没有,还是明军的老一套干法,依靠火器和装备,机动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和以往比起来,西大营明显军纪严明,更能拼命。建虏想要像以前那样凭借强力冲击冲散明军阵营,实在不太容易。
代善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气,心道这次入关之后,以后还有能力可以入关吗?京师那座梦想之城,也许永远只是一个梦……
现在连野战都无法吃掉明军主力,还提什么攻城?代善想要退出关外的主意已定,当狂热的热情冷却之后,他还是能够准确审时度事,知道怎么做才是明智的选择。不过这种话不能他说出来,得找个适当的机会。
于是代善便假意道:“如此强冲不是办法,要不先打探好别的道路,等待机会,待明军运动之时再予以突然袭击?”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一个声音道:“报!”
“传进来。”代善说道。
一个建虏将领走进大帐,先甩了甩袖子,单膝跪倒道:“启禀英明汗,斥候营来报,发现德州一带有大批明朝援军北上,约莫有十万人!”
“十万?什么地方来的?”代善吃惊地问道。
将领道:“看旗帜是应天府那边来的兵。”
“知道了,你先下去。”代善挥了挥手。
“喳!”
这时众亲王忍不住说道:“时间拖下去,明朝各地的援军都要来,咱们的兵力每况减少,稍有不慎还得被包围堵截啊。”
代善叹了一口气道:“传令京师外围的各部兵马,明日一早撤往通州吧……”
第二天一早,建虏撤离。一骑斥候飞驰到明军阵营,禀报张问:“禀大人,斥候营发现建虏大股人马拔营北去。”
旁边的刘铤马上就说道:“大人,末将请兵追击建虏!”
张问沉吟片刻,说道:“他们歇了一晚才撤退,肯定已经有断后的从容布置,人少了追过去也讨不着多少好处。”
另外一个将领拱手道:“建虏作战向来变幻莫测,咱们得防着他们是诱敌之计。”
张问摇摇头道:“兵部侍郎扬州杨鹤协凋南直隶、中都兵马十万,援军已到德州,这种时候,建虏已无战心,不太可能再有什么诡计,他们是要退兵了……传令,全军拔营推进。咱们驱赶一下,让他们早日逃出关外。”
建虏要跑,明军也没什么办法,混合部队的速度明显跟不上,而现在的明军光是依靠骑兵,无论在数量和战斗力都无法和建虏在野战上一决高下。
西大营和辽军骑兵一部尾随建虏骑兵北上,建虏撤得很快。不到一天时间,京师外围的建虏各部已经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张问随军在沿途看到了无数变成废墟的村庄,十室九空的人家,雪地里被冻僵的尸体……
胜利了,但是侵略者却可以从容地跑掉。俘虏了一万建虏,俘虏了一个亲王,如何能和百万计受伤的百姓相比?
不过战争总算告一段落了,京师一带,上到官府,下到庶民,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总算结束了……张问心里有一种轻松的疲惫,同时看到代价不对等的战争,又一种悲哀。
张问指着道路旁边被焚烧成废墟的村庄,冷冷地对左右说道:“这样的悲剧,我们也要施加到建虏的身上!”
众人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毫无人性的杀气,身上都是一寒。只有章照很是激动:“大人东征建虏时,请让末将做前锋,末将定让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张问定住情绪,浅笑道:“好,咱们就把狠话说到这里,希望有那一天能兑现。”
……
明军大军继续向北施加压力,建虏放弃了通州,留下了一座残破的空城。
当明朝大军开进通州,收复失地时,孙承宗也随军到了通州,入眼处,残桓断壁,尸横满地,惨不忍睹。
通州城的城墙内外,全是明军官兵的尸体,被寒冷的天气冻得硬邦邦的,就像一块块石头;而城内,百姓几乎无一幸存。房檐下挂着尸体,大街中间的木竿上甚至挂着许多竹篮,竹篮里盛装的是头颅!
西大营官兵默默地开始挖坑,好让战死的兄弟入土为安,土地被冻得犹如石头一般坚硬,官兵拼命地用铲子挖掘地面,有的人手上已经鲜血长流,依然没有停止。
孙承宗提着一罐酒,拿着两个碗,走上谯楼。站在窗户前,寒风凛冽。
战争远去了,建虏退了,通州安静了下来,但是孙承宗的耳边分明响起了知府汪在晋的声音: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
“汪大人啊,追封你为兵部尚书衔,老夫一定帮你办,还有你家里的老母妻女,老夫也会请奏朝廷给予抚恤……来,干了。”孙承宗自言自语地说着,他抱起酒罐,把放在地上的两个碗倒满,一手端起一个,“嘡”轻轻碰了一下,仰头将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把另一碗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