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城上也没有用远程武器攻击他们,他们看完便退了回去,这让岳托有点纳闷,按理说这种时候他们应该喊两句诸如“尽快投降”之类的话,可乾军连招降的举动都没有,这让岳托感到受了极大的轻视,他有些愤怒,真想下令决一死战……不过真要这样,说不定他的下场就会和他的皇阿玛代善一样。
岳托见状只得说道:“开城门,派出使节前往乾军大营……议和。”
过得一会,城门便打开了,放出三个骑士出城,向对面的乾军大营而去。岳托以下的满城军民只得呆着等待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三个人总算回来了,还骑着马,看样子乾军倒是没有为难他们。他们走上城头,对岳托说道:“乾军要求咱们无条件投降,打开城门,所有将士出城放下兵器。”
岳托回顾左右,众亲王贵族都低着头不说话,他又叹了口气道:“如此只得这样了……传令下去,按刚才说的办。”
“喳!”
命令传下去之后,清军将士便从城头上走了下来,纷纷从城门走出城,将各种兵器都成堆地放在城门口。这时一队乾军骑兵靠了过来,有人在马背上大喊道:“放下兵器后,向前行进一里,即可受降!”
如今清军和囚徒无异,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按照别人说的做,数千人放下兵器后赤手空拳向前走了一里地,等于放弃了所有反抗的余地,就像一群羔羊一般。
等清军前进一里地排成队列之后,刚才那队乾军骑兵便趁势抄到了他们的后翼,占领了放置兵器的地方和城门。现在清军被前后围在中间,手无寸铁,已经完全不具有任何威胁。
过得一会,乾军大队向前移动,当前一个彪形丑脸大汉骑在高头大马上,脸色黝黑,个儿比周围的人都高过一头,此人正是东路军大将刘铤,已是乾朝封侯的主力战将之一。但见刘铤虽然彪悍,两鬓已是斑白。
岳托这时心里默默地想,如果大清能再坚持十年,等乾朝的一干开国大将都老了,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可是……
就在这时,只见岳托的姑父聪古伦格格的丈夫固尔布锡一头就伏拜在地,众满清亲王贝勒愣了片刻……既然其中有人跪了,他们要是不跟着跪,岂不是表示自己不甘心臣服?众人都在心里暗骂固尔布锡这厮是狗奴才。
岳托见状,颇是无奈地单膝跪倒道:“罪臣爱新觉罗·岳托率大清将士臣民向大乾皇帝请降,吾等甘愿臣服,为大乾皇帝之奴,请皇上饶恕臣等的过错。”这时后面的随从将一个木盒递给岳托,岳托便双手捧起盒子道:“这是大清皇帝爱新觉罗·代善的头颅,臣等向大乾皇上献上,以示归顺。”
刘铤听罢在马上说道:“代善就这样死了?”
清朝贵胄不知如何作答,都低着头伏拜在地上。军士接过木盒,捧到刘铤的马前,打开木盒,刘铤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脑袋放在盒子里,眼睛还睁着,直愣愣地看着人似的,仿佛有极大的不甘。
这时刘铤说道:“打赫图阿拉,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上战场了,原本是想好好干一场,没想到老子千里迢迢地走到这里,你们一个个都放下兵器束手待擒了,真是无趣得紧。也罢,戎马半辈子,打了这么多仗,也该卸甲归田鸟……来人,把这些领头的当官儿的都押到大营,其他人看管起来,等待朱部堂处置。”
一个将领应道:“得令!”
岳托又道:“乾军是仁义之师,刘大将军是仁义之将,赫图阿拉城中还有许多百姓,罪臣叩请乾军慈悲而怀,勿要伤无辜百姓。”
刘铤笑道:“老子又不是章照,放心,没事不会滥杀无辜。”说罢身边发出了一阵笑声,将士们笑得不是刘铤,而是章照这个人,坏事干尽,早都已经出名了。
岳托以下的满清贵胄都松了一口气,起码大伙儿的性命暂时保住了不是。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军士来报:“禀大帅,朝廷里派了上使到辽东,部堂将上使请到赫图阿拉传旨来了。”
刘铤忙道:“快请。”
过得一会,只见一个身作玄衣头戴帷帽的女人在一小队骑兵的护送下向这边走了过来。这副打扮大家都知道了,那是玄衣卫使者,直接传皇命的。
刘铤从马上跳将下来,上前寒暄,那玄衣卫女子的脸看不清楚,但声音听起来挺年轻的,态度也是不错,还对刘铤说:“刘老将军辛苦了,皇上时不时还惦记着您呢。”
“臣尽本分而已。”刘铤心下一暖,听这口话,有皇帝照顾着,以后卸甲归田之后日子还是应该不错的。
玄衣卫女子道:“咱们不说闲话了,上谕,请刘将军等听着吧。”
刘铤和周围的将士听罢都跪倒在地,虽然地上泥泞不堪,但是圣旨所到之处,不管什么地方都犹如面君,须得跪着听。
那女子便掏出一张纸来,看样子并不是正经的圣旨,她仿佛能猜到刘铤等人的心思一般,念之前又先说道:“上边的字是皇上亲笔,是写给朱部堂的信,朱部堂已经过目了。”
说罢她便念道:“昨日朕收到朱燮元奏章,言官军已合围满人老寨,完全平定辽东指日可待,朕将折子传视朝中诸大臣,商量处置善后事的方法。经群臣进言,言叛族军力虽被我消灭,余者再无谋反之力,但未尝无谋反之心;国家有强弱之时,今我强敌便臣服之,他日国家困难之时,无信反贼岂不趁火打劫?故曰应予彻底铲平赫图阿拉,不留后患。朕以为善,说与朱部堂及辽东诸将听……”
一边听到上谕的还有刚刚投降的岳托等满清降者,他们听到这里,已是脸色苍白,手脚发凉,一股绝望顿时笼罩在所有在场的满人心头。
岳托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里地外的兵器,可是那里已经被乾军占领了,如今大伙手无寸铁,就是想做困兽之斗也毫无办法啊。
一股怒火涌上岳托的脑海,反正都是死,他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周围的眼前齐刷刷聚在了他的身上,刘铤身边的亲兵反应也快,很多都立刻端起了火铳对准岳托,只要他稍有异动,立刻就会变成马蜂窝。
岳托倒是没有向前冲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他只是站在原地,满脸愤怒地指着刘铤道:“你派人说叫咱们大清将士无条件投降,咱们按照你说得做了,兵器放下,献上城池,连大清皇帝的头颅都献上了,你们还要怎地!”
刘铤愣了一愣,说道:“刚才你叫老夫勿要伤城中百姓,可现在咱们的皇上要彻底铲平赫图阿拉,难道老夫不听皇上的反而要听你的?你冲老子大呼小叫作甚!来人,将一干当官的拿下!”
众军手里拿着格式兵器对准中间的满清贵胄,吆喝着冲了上来捉拿。而后边围着降军的将士也端起了兵器,严阵以待。
岳托顿时仰天长叹,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何苦白白受辱?老子堂堂大清皇帝的长子还他妈的给别人下跪了,接过还是这样,还不如当时就死守赫图阿拉血战一场的好啊。
第八折 新兰满长街 段三一 罢官
辽东首府沈阳,以前是满清首都盛京。如今城中重兵如林,许多火炮都摆放在城中,战车也依营停靠,分外壮观。朱燮元在总督行辕中,手里拿着两份书信,一份是张问的亲笔手书,上面写着让他战胜之后即回朝就任内阁次辅。
朱燮元看着窗外来往的甲兵,心道:皇帝是怕老夫拥兵自重啊。也罢,尽快回京交出兵权,也省了桩心事。
另一份是进攻赫图阿拉的刘铤传来的奏报,朱燮元看完之后便走到地图前面,提起毛笔在烟台中蘸了一点墨水,将图上的赫图阿拉城轻轻抹掉,从此这个城此在地图上就不复存在了。
这时正巧有个将领进来禀事,朱燮元便说道:“老夫过两日等赫图阿拉的战俘押到沈阳,便押俘回京,兵权由秦良玉叶青成等大将接手,由蓟辽督师熊廷弼协调节制,分批调回关内。”
那将领问道:“咱们这么快就回去了?”
朱燮元沉吟道:“辽东人口锐减,许多地方荒无人烟,将军队留下屯田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内轻外重的布置总不是办法,还得回到徐州和彰德两府驻扎。满清空出来的地方,只能分批迁徙关内百姓过来了。”
朱燮元说罢,即回到书案旁边,提起笔开始写奏章。
……待朱燮元的折子到了京师之后,张问一看朱燮元只待了几百人卫队押送岳托等战俘回来,当下便松了一口气。目前驻扎在辽东境内的兵马达五十万以上,都在朱燮元一个人手里,是否信任朱燮元是一回事,这么多军队在他手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多少还是让张问有些紧张,朱燮元主动交出了兵权,也就了了张问一桩心事。
御案后面的张问不由得赞道:“朱燮元立了大功,可堪大用,真乃朕的肱骨之臣。”也不知他是说平定辽东的事儿还是说主动交出兵权的事。暖阁内的内侍忙将这句话记录在皇帝起居注上了。
侍候张问笔墨的冯西楼忙拍马屁道:“朱燮元把辽东平定,陕西那边的杨鹤也将朱由检的人围住,捷报不远了,再等一些日子将福建平定之后,太平盛世很快就能到来了,皇爷定然是千古圣君,流芳百世啊。”
张问笑道:“大势所趋,天道使然,乱世之后必然有治世。”
冯西楼陪笑道:“皇爷英明。”
“对了,上回那份上书海禁的折子,朕叫大臣们商议,可议出结果了么?”
冯西楼道:“回皇爷的话,议出来了。经大臣们协商之后,处理办法是将习梦庚罢官贬为庶民,前日李公公将这事儿给皇爷说过,当时皇爷说商量好了就让司礼监批红,于是这事儿已经批复了,现在习梦庚头上的乌纱应该都摘了下来,正在回乡的路上。”
张问一拍额头道:“朕倒将这事儿忘了,前几天忙着想罗宁妃那边的事儿,看折子都没心思。你这么一说,朕想起来,李芳好像是说过这件事……罢官了么?大臣们都同意这样办?”
冯西楼忙道:“一开始有的人说要把习梦庚押解回京治罪,有的人说先把他弄回来,然后交由三法司审理有无罪过。后来才采用了折中的法子,既不纵容这样的言论,又厚道一些,便决定罢官。”
张问想了想说道:“沈光祚一开始是什么态度?”冯西楼道:“沈大人一开始就说罢官。”
张问“哦”了一声,便不再和冯西楼说话,低头只顾看奏章。其实他心里也在猜测,意图促成海禁这件事究竟和沈碧瑶有没有关系?按理沈光祚是沈碧瑶的伯父,从他的态度便可以猜测一二,但正因为如此,沈光祚的身份太特殊,就算他也有参与其中,在朝廷里他也不会明显地表明支持海禁的。
总之张问的心里仍然没有底,如果沈碧瑶和他们没有关系,这件事倒是容易处理,国家大事决策在中枢,下边那些人能怎么样?如果太过分了,只有大开杀戒。关键如果沈家也有份,这就让张问有些难办了。
他暂且放下这件事,又找来一个太监问了一番永寿宫的情况,太监说罗娉儿的饮食起居都很正常,张问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刚出事那几天,张问把她接到养心殿住了几日,但不能长久这么住在一块儿,不然厚此薄彼其他嫔妃就会有意见,于是等她的情绪稳定后,张问又让她搬回永寿宫去住了。
……
罗娉儿出了那件事之后,自杀没成,一个宦官和一个宫女被皇后下令当场用木杖杖击而死,另有多人被割了舌头,整件事变得血淋淋的。罗娉儿长了这么大,以前都是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何曾经历过这样血腥的事?对她的心理冲击非常大,现在她都不敢出门,虽然宫人谁也不敢再提起那件事了,但罗娉儿总觉得人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怪异,就是那种敬而远之外加厌恶的神情,她是这么感觉的。
她的世界变得灰暗起来了,觉得什么都没意思,自己就像一个满身罪孽的囚徒一般,欢笑仿佛已渐行渐远。她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不知道为什么活在这个世上。
搬回永寿宫之后,她也不想自讨没趣去讨好其他宫妃,大部分也不搭理她,她便独自幽居在永寿宫里。就连在张府认识的第一个人吴氏,有一次见了面,她也变得冷淡极了,吴氏大概也痛恨罗娉儿这样的作为吧?
没有朋友的滋味真不好受。不过总算有人不在乎这些,主动来串门来了。第一个来的人便是余淑妃余琴心。
罗娉儿认识余琴心,还是吴氏搭的线,如今吴氏不搭理罗娉儿了,反倒后来才认识的余琴心过来看她。
罗娉儿亲自迎到院门口,颇伤感地说道:“没想到余姐姐还会来看我。”
余琴心淡淡一笑道:“你也不过来坐坐,我就只好自己过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妹妹总不会让我站在这里说话吧?”
“自然不会,姐姐快里边请。”罗娉儿一边说,一边便将余琴心请到内院中喝茶。
这时没有了外人,罗娉儿的神情也黯淡下来,叹声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总之真的很糟糕,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余琴心十分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