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瑶在家似乎从来都是一身白青色道袍,她喜欢自己裁剪,手法奇绝,宽大的袍衣总是显得纤秾合度,却又不失为吴带当风。
我小时候就特眼馋,常常要求她也给我做一套,得到的却总是脑瓜崩,一指禅。
都说嘉靖帝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我这仙子娘可比那老道节俭多了,明明起码也是月入过万的都市丽人,天天就这一套真的好么。
“妈,你快下来啊,天色晚了树上又风大,小心冻着。”
树上的仙子没有回应,只是迷迷糊糊感觉断鸿闪了闪寒光,诉说主人未明的心事。
得,妈妈也生气了。
嗯,清寒清欢清瑶,好,很好,非常好。
话说我是不是和老祖宗李耳结了梁子,怎么别人都是一气化三清,到我就成了一天气三清?
可明明,我什么也没做啊。
“妈,妈妈妈有什么事下来说吧,我认错,我该死,我不是好儿子,要怎么样都随你,我都认了,你先……”
铮!
剑鸣清脆,我为人向来识趣,老实闭上嘴,走过去对着妈妈。
结果她足尖轻踮,立在树枝上无声转了一圈又背对我。
妈妈脚下是白色布鞋,上面绣着棕色蔷薇,古朴而清秀 [1]。
她转身时粉出莹润纤白的足背,默默吐露芬芳。
我口干舌燥不敢多看,重新走回去对着妈妈。
就这样母子间拉扯几个来回,我忍不住高举左手,一脸虔诚尊崇,笑着向她讨饶,打算让妈妈踩着下树。
“哼。”
姜清瑶一步踏出,从四米多高的枝丫翻身而上,在空中做了两圈鹞子翻身,衣袂飘飘,随后扶摇而下。
断鸿无声出鞘,剑尖直插青石,名剑极好的淬火赋予其上佳的韧性,微微弯曲撑起娇躯。
妈妈借力转身,青丝刹那绽放,如同昙花,又缓缓归拢在肩侧,此时断鸿顺势还鞘,一对仙足平缓点地。
真是庆幸啊,现在还没有月光。
不然月光照拂下的仙子踏树下红尘,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好像我的大男神李白也就会说句会向瑶台月下逢。
我还没欣赏够呢,妈妈突然把剑抛过来。我正伸手要接,结果她足尖轻踏暴起发难,后发先至抓住剑柄,提剑横劈。
我沉腰向后仰身躲过一劫,应势双脚后撤,右手握拳直冲妈妈手腕,姜清瑶无动于衷,瞬间换手持剑,空掌卸力抵住我的拳头,趁我不备用剑柄敲打额头,顺道折返挑走我左手中的披萨,真疼啊。
“不错。”
我闻言浅笑,被敲一下换来妈妈一句夸,这可不亏。
“必须的,妈,我这两月可是下了苦工,水平见长吧。您不是常说嘛,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披萨不错。”
姜清瑶把断鸿抛给我接住,单手打开盒子,右手捏起一片慢慢送入口中,回了我一句后转身回家。
“哎,哎,妈你爱吃就好,专门给你留的,看在你儿子一片孝心份上透露透露吧,我可委屈死了。”
我表情骤然僵住,而后手忙脚乱接剑,赔笑跟着她回屋。哎这一天天的,学校学校一堆事,现在回个家都能一波三折折上折,心累。
天下兴亡百般苦,最苦是学生。
姜清瑶进屋换了鞋,露出勾魂夺魄的裸足,大咧咧盘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吃着。
我关好门,抱剑上前坐在妈妈身旁,满目皆是幽香。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对,披萨太好吃了,一定是这样。
“妈,你这打也打了,吃也吃了,到底怎么了可以说了吧,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啊,不然到了勾画生死薄的时候判官问怎么死的,我结结巴巴答不上来人给我转世成个哑巴,可就不妙了。”
姜清瑶傲娇的嘴角明显动了一下,瞬间又稳住,我芳心落地,稳了。
“哼,我不是你妈,你还是给别人当儿子去吧。”
我靠,任惜月,你特么坑老子。
我心下了然,把任老师翻来覆去骂了个底朝天,表面依旧挂着满是歉意的孝顺微笑,默默盘算几遍,勉强开口:“妈你可不能不要我,你是天下最好的妈妈,我也会努力做最好的儿子。那都是误会,是别人挑拨离间我们坚如磐石的母子关系啊好妈妈。”
“阿齐,你记住。” 妈妈的语气绝不是玩笑,我默默收起轻浮,凝神屏气。
“我除了手中剑,就只有心头的你。有些称呼只属于彼此,明白吗?”
“嗯,我晓得的。”
姜清瑶眼眶微红,看得我心碎。
歉意与敬意交织,依恋与爱慕隐没,我顺从地倒在她怀里,偷闲片刻。
不要惊讶,更不要误会我是恋母的混账,我真是在偷闲。
不知道怎么搞的,和妈妈在一起时,我不用思考也会没事。
思考是人类最辛苦的劳作,没人能够持久沉思的。
很快妈妈吃完剩下的两片披萨,心满意足擦去碎屑。
她总是吃不胖,又从来不见因除我以外的事动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只能勉强用我来维系住清瑶仙子,放下一会便要飞升天境。
不日云生彩楼,即刻平地飞仙。
我在妈妈身边习惯了发呆,这可是奢侈品,在别处千金难求,自然不愿意浪费时间思考,蹭了蹭她的玉体,闭目凝神。
再睁开眼时面前的仙子对着我,巧笑嫣然满脸宠溺,与我对望后顿时板住脸。
我悻悻吐舌,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你今天可是让妈妈很不高兴,罚你从现在开始不许和我说话。下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住,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我只能认命点头,起身离开,收拾下茶几上的垃圾,顺手把断鸿清洗,抹上拭剑粉再擦干,最后涂上一层木油 [2],塞回鞘中挂好。
这是妈妈长久的习惯,明明无一处尘垢,还要每天清洗擦拭,用她的话,叫做养浩气、洗尘心。
做完这些发现妈妈已经盘坐在蒲团上冥想,悄无声息,静若无物。
我上前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光洁微凉的肌肤触感轻柔,爱不释口。
妈妈的发髻幽微,完全是美人体香。
她从不用化妆品,家中也见不到什么时髦的物件,除了之前给我配的一台电脑,完全就是古时旧居。
长时间的亲吻让双方都有些发热,呼吸急促之下妈妈适时轻晃,我擦去她额上水痕回了次卧。
我的屋子嘛,自然和普通初中生一样,一张床配个柜子,装模作样的书架堆满极少翻动的书籍,唯独小书桌不辞辛劳托着电脑,不过它可没资格抱怨,电脑老哥比它操劳。
打开电脑登上我在企鹅象棋的账号,上周和个高手 “江天一” 约了三番棋,之前一胜一负,今日决战紫禁之巅。
那人好像也是未成年,长我一个年级,如此年纪如斯水平堪称惊骇人。
他甚至不是职业,但各方面都强的离谱,开局中盘残手破绽极少,偶有飞刀招招致命。
滴滴滴~
网页一阵抖动,顶着红名带着神级段位的账号聊天窗弹出。
江天一:来了?开始吗?
剑天子(我):来吧。
江天一:最后一把,我们猜先?
剑天子:嗯……行,你先。
相三进五炮 8 平 6兵七进一马 8 进 7 炮八平六车 9 平 8……马九退八马 8 退 9 马三进一马 9 进 7江天一:红方申请和棋。
剑天子:黑方同意。
江天一:牛逼啊兄弟,你也是天莲省的学生?
剑天子:嗯,青莲市的。
江天一:哈哈哈,有空去找你玩。记住和你下棋的可是未来的天莲高考状元。
剑天子……
好家伙,这逼人比我还装,我也算见识了,无奈关掉聊天窗,自我复盘。
这盘好标准的开局布阵中盘兑子攻杀,互有失误吧,毕竟是 10 分钟快棋,不可能算干净的。
这时又有棋友给我私信。
青莲济民堂王岐黄:小李在啊,你那病咋样了?
剑天子:可别提了老爷子,今天又发作了好悬没给我疼死。
青莲济民堂王岐黄:啊,明天下午我女婿来看我,他是市人民医院心理科主任,你下午来一趟给你看看啊。
剑天子:得嘞,陪您下两盘?
青莲济民堂王岐黄:来,年纪大了就这点爱好了。
……
下完棋到了十点多,窗外一派寂寥,江南地带自古不兴夜场,睡得都早。
安闲富足的日子最是美好,我登上企鹅账号,脚本群里一片飘红,今天游戏又更新了,我制作的自动养号脚本需要更新下寻路逻辑。
长呼一口气,伏案噼里啪啦敲代码。
这个项目我做好久了,之前也做了不少别的游戏辅助,倒也简单。
基本的爬虫识图自动化,到 C 的内存数据修改啥的,我都做过,差不多每月能分个千把块钱。
不过很快就被鹅子的大手捏死,这份行当收益不高风险还大,鬼才继续。
之后接触类传奇游戏,做了不少自动插件,有个美国留子沉迷此道,专门让我给他做些养号辅助。
写完测试好功能后封包给那富哥发过去,他企鹅电话直接打来了。
“喂,天子,今天更新慢了啊。”
音质珠圆玉润,这富哥居然是女的,属实没想到,女的还玩传奇呐。
[1] 鞋子不好描写,这里给张图片。
[2] 大部分树木会因为自我保护而出油。这里指的是冷杉木的树油,收集好滤去杂质可以养护铁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