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兄妹两人站在较为荫蔽的角落,暂时不融入宴会的人群中。
“你不喜欢这里,为什么?”凌安和好奇起来,因为这里看起来很正常,环境也很优美,本来他还以为是鬼屋般的地方。
“大概跟我不喜欢贺兰家的大房子同样的问题吧。”贺兰用冰心冷酷无情的表情看着手端着的里面冒泡的香槟杯。
“你怀疑公冶家的人烧了你家房子?”凌安和恍然大悟。
“只要想想谁会得利,不得不怀疑。”
凌安和记得,在国外申请凌晶晶身份时,凌父调查过贺兰冰心。
“当时贺兰集团和公冶集团是竞争对手。”他想起来调查报告里的内容,因为他当时是医生,并没有很注意商业方面讯息,更何况跟他在不同国家的资讯。
“是。”
“你有何证据?”凌安和学医,相信科学和证据。
“物证在我爷爷奶奶过世的那场贺兰家大宅火灾时烧毁,人证⋯⋯已经死无对证。”
“所以你当时是因为要收集证据才进入贺兰集团?”她当时已经是公冶丞的老婆,没有特殊原因,实在没必要打对台。
“不完全是,但可以这么说。”她心里有一部分不甘心公冶丞总是以工作为借口冷落她,想要跟他平起平坐。
宴会正式开始,凌安和去跟认识的人打招呼,顺便让熟人介绍给不认识的人。
贺兰冰心借故去化妆室,当她整理好情绪出来,手臂被人抓住。
“你为什么来?”公冶丞将她压到墙上,压低声音语气不善地质问她。
宴会才刚开始,该整理仪容的都理好去社交,没有人来盥洗室这边。
“丞总,你现在是要赶客人吗?”她露出一个微笑。
“这里很危险。”她忘记以前在这里都遭受怎样的待遇吗?
“敢情您又把我当成别人。”她现在有凌氏当靠山,也不再是在这里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公冶家媳妇贺兰冰心。
“我不管你是凌晶晶还是贺兰冰心,你都不该来这。”
“为什么?”
“你不知道在墓园,有人跟着你吗?”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公开场合。
“你在吓我?”她当天的确有觉得背后有人观察她,他现身之后,她以为是他。
“你真不要命。”他骂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她好好活下去过自己的生活才是正途。
“我是不要命。”贺兰冰心冷冷地笑了,她还跳过瀑布呢。
他近乎绝望地闭起双眼,把额头顶在她脸庞旁边的墙壁上,哪天她又会再一次的不要命吗?
“你要什么?说出来我会帮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公冶丞,不要说笑。”她装出毫不在意地失笑。他能赔她家的,只有他的命。
“贺兰冰心!”他猛地张开双眼,抓住她双手紧紧钉在墙上。她不珍视自己的性命,可是他在乎她的生命。
“我不要命,你要命别接近我。”她严肃地警告他。
“到底为什么?”他可以懂得她怪他摧毁贺兰家,但他不懂她为什么当初会不要命。
她不是这样轻易放弃的人,否则那时她也不会参与贺兰集团争夺。
“我认识你之后,我家一连串悲剧发生。你敢说和你无关?”
他没回答,因为他不能回答,有部分责任是他的。
“你没办法否认。”她隐藏心里的失落和失望,利用耍嘴皮子赢过他的快感,逼自己露出鄙视的笑容。
他放开她,垂下双手、低下头,往后退一步。所以,她想向公冶家报仇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就算是他也无法阻止。
她立刻抓住机会离开,她边走边甩甩头,希望甩掉脑中他失意的模样。
她爱他,从一开始他接近她就有意图,后来谎言连篇,他说爱她,又有几分真心呢。
她的爱情,在他面前廉价得可以。比不过她家的家产,比不过公冶家几代以来对她家的恨。
晚宴从正式法式晚餐开始。
“今晚欢迎大家过来寒舍,希望各位满意今夜的安排。”公冶家长辈几乎都出席,由公冶丞的爷爷举杯代表发言。
老人眼镜背后的那双眼睛扫过长桌两头座位离得远远的公冶丞和凌晶晶。
座位是事前由宅子里的工作人员安排,不是两人刻意坐远。
虽然与两人相隔都有些距离,老人还是看出两人的不自在。
“公冶丞的父母那辈呢?怎么没几个人出席?”凌安和低声问。
“大概是不爽公冶老爷跳过他们直接让公冶丞接手这个家和集团。”凌晶晶坐在凌安和旁边。
因为心不在焉所以食之无味的晚餐,公冶丞趁隙看往她的方向。
她贺兰冰心以前不喜欢来这里,他也就没想到身为凌晶晶她会收到邀请也竟然会接受邀请。
毕竟宾客还是华人居多,晚餐之后,管家领着客人到主宅后方独栋的娱乐厅继续晚宴后活动。
喜欢打麻将和下棋的老人家都往棋室移动。
KTV、撞球间和相通的泳池花园则摆起酒吧,活脱脱是年轻人喜欢去的夜店。
凌晶晶对这里太熟,在娱乐厅的大厅,她被罚跪过、被泼水过、被打过巴掌,还是求不来公冶家的原谅,公冶家老一辈也不相信她嫁进来是爱情使然,只因她姓贺兰。
这些公冶丞知道吗?或许,但他还是让这些事发生在她身上。
看她现在还能笑着走进来,公冶丞心里却无比沈重,很多事他知道得很迟,罔论弥补。
他趁人们没注意,拉着贺兰冰心往花园暗处去。
“公冶丞,你放开我。这里这么多人,你不怕别人看到吗?”她甩不开他的手。
“你快点离开,这里很危险。”他低声警告她。
他根本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敌人是谁,加上公冶家的人个个有嫌疑。
“你到底怎么了?”她意识到他的异常,不是连工作上的事都不见她吗,现在又是演哪出戏。
公冶丞不是这样会忧心忡忡、对事情耿耿于怀的人,他什么都不怕。
“听我的。”他坚持。
“如果我能把我哥拉走的话。”凌晶晶这话里有话。
凌安和可是很受欢迎的,毕竟有正式医生身份又是富二代还是个总裁,男女莫不趋之若鹜地想认识他,要走恐怕没那样简单。
这似乎说服他,公冶丞立刻放开她的手,率先离开。
在客人们娱乐的时候,公冶丞的祖父则在坐在会客室沙发上跟想跟他说话的宾客们见面。
仆人来到他爷爷身旁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几句。
公冶丞注意到了。
其他公冶家的人忙着招待和娱乐客人,只有公冶丞和几位跟他爷爷比较亲近的长辈陪伴在侧。
贺兰冰心的不听话,打乱他的计划。
她太冲动,又太自负,才会在这个时候来公冶家。
公冶集团目前可是握有凌氏执行的大案子,以凌氏目前规模,公冶集团可说是握有生死大权。
她不会笨到再失败一次吧。
他替她捏把冷汗,输掉贺兰家给他就算了,她现在还想输掉别人家吗?
有些年纪比较大的宾客已经陆续跟他爷爷告辞离开。
正在跟爷爷说话的几对夫妇,很明显在觊觎他和他几位堂兄弟姊妹、甚至表兄弟姐妹,让好让儿女们有机会跟他们见面认识,并且在爷爷面前留个好印象,以为联姻铺路。
这些人丝毫不在意他老婆贺兰冰心是失踪不是死亡。
而且今晚她正好端端在众人面前扮演凌晶晶。
“不好啦,有人掉到水里。”一名贵太太急匆匆进到会客室告诉管家。
公冶丞立刻起身往外走,他担心的是凌晶晶。
他顾不得礼节从主屋会客室开敞的落地窗离开,越过花园来到娱乐厅建物后方的泳池。
结果,她站在泳池边看戏。
她再度出现的日子,总是让他提心吊胆。
原来是有两个女人为男人争风吃醋,和他俩或是凌安和无关。
他松一口气,要是这会有事,对他对她的计划无益。
“抱歉,各位继续。管家,你接手善后。”公冶丞以主人的身份打破众人的尴尬,交代跟着他身后来的管家。
贺兰冰心也知道现在不是搞事的时候。
他看见她与凌安和说几句话,两人打算离开的样子。
不过离开之前,凌安和不得不带着她去跟主人家,公冶丞的爷爷道别。
“公冶先生,我和舍妹感谢您的邀请,我父母不克前来,要我转告以后有机会再来访。”
“好。凌家有你们兄妹,相信可以在此闯出一片天地。”在商场多年的老人眼神和善但锐利地看着眼前的凌氏兄妹。
“您过奖。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特别是该跟丞总多学学。”凌安和看向坐在老人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公冶丞。
贺兰冰心站在凌安和身后微笑不语,硬着头皮在老人面前扮演凌晶晶装不熟,深怕老人看出什么端倪。
“合作案如何了?”老人看向自己的孙子。
“目前还算顺利。”公冶丞保守的说。
“那我们先走。谢谢您今晚的招待。”凌安和礼貌地说。他听闻其实公冶家不常办餐会或宴会之类的。
“好。慢走。”老人点点头,对低调且个性稳定的凌安和印象不错。
“你怎么啦。”凌安和跟贺兰冰心走出主屋,对她的沉默不语好奇起来。
“没事。”她趁凌安和与众人没注意偷偷进过公冶老爷的书房和公冶丞的书房,只可惜她没真的找到什么能确切证明跟贺兰家陆续出事有关的证据,倒是看到当初被公冶丞夺走的财产清单。
公冶丞在两人离开会客室时,也借机离开,他站在他房间的窗前看着贺兰冰心与凌安和离开。
心里泛起的嫉妒他无法解释。
整晚他满脑子都是将她压在床上为所欲为的画面。
她今晚该死的好看,挽着凌安和的手臂出现在公冶家的时候,他几乎想挖出在场所有男人眼珠,好让别的男人不能看她。
他消失不跟她见面期间,她一点都不着急、不好奇还活得很滋润的模样。
公冶丞按兵不动,继续忍着想见她的冲动。
要是凡事如她的意,往后的日子很难好好过下去。
经历过去的一切,他只想和她安静过好下半辈子。
接下来贺兰冰心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管公冶丞为何对她不闻不问。
“备料已经完成,公冶集团方面也完成各项准备工作。”凌氏这边的项目主管告诉凌晶晶。
“好,多谢。”贺兰冰心知道这次成功会让凌氏名声提升之外,还会带来大笔金钱。而这也将是她以凌晶晶身份端出的代表作。
就在贺兰冰心认为工作顺利的时候,公冶集团方面却迟迟不肯签字动工。
“这太奇怪。明明图面没什么问题,政府机构也通过。”凌氏会议上一位资深主管提出疑问。
“凌经理?”聪明的凌安和已经想到原因。
“我会跟进。”贺兰冰心明白,他打算让她去求他。
“那杀千刀的,岂不是故意的。”午餐时间钱朵朵听闻之后气愤的说,这家伙毁了贺兰家,现在又想搞凌家?
众所皆知她是贺兰冰心的闺蜜。
她虽然也收到公冶家宴会邀请函,但她借故没去,自从贺兰冰心跳下瀑布之后,公冶家虽还会给钱家发各种邀请函,但钱家收到不去似乎成了这几年默契。
“那我就给他想要的。”贺兰冰心隐约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很怕你万劫不复。”钱朵朵自小看遍不幸的豪门婚姻,因此很早就看开,可惜,她也知道不应该介入别人的因果。
“小章。”贺兰冰心戴着凌晶晶的员工识别证,她刚从与公冶集团的会议里结束出来,来到总裁办公室楼层。
“夫⋯⋯凌经理。”小章没料到会遇到贺兰冰心,差点露出马脚。
他立刻稳住心神,老板有想到不签署让合作案继续进行,她会直接上来找人。他一并打算把公冶丞的交代落实,她来找他还省得麻烦。
“我想见你们总裁。”
“总裁没空。”小章有礼貌但坚定地回答。
“他为何不签名,他不同意,我们这边不能动。”她知道小章有多少权限,知道多少事。
“我们手边还有其他大案子,凌经理不会没有听说吧。”小章客气地回。
“是。可他有什么因素不签名?早点动工、早点完工,对公冶集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刚刚会议里,公冶集团这边的负责人很清楚的表示,只差总裁没签名。
“凌经理,这你得亲自问他。”小章开始铺陈。
“他会见我吗?”她不相信小章不知道公冶丞最近以来对她避不见面是故意的。
“您不能再等等吗?”小章依照公冶丞交代装出有难处的表情。
她已经忘记要用疏远的章助理,而直接叫他小章,表示她有些急,演凌晶晶演得不细腻。
也难怪,凌氏已经花钱备料,人力物力都到齐,要是工程不能顺利进行,甚至延迟,给厂商的货款也会来不及,财务就会出状况,到时影响其他案子,最后连薪水都发不出来。
“章助理,让我见他。”贺兰冰心坚持。
“可是⋯⋯。”小章知道老板娘的真实性格浮现,不再是温和有礼的凌晶晶,不过这正合老板的意思。
贺兰冰心站在别墅外头,她身后送她来的公冶丞司机正倒车离开。
小章不让她自己开车来,理由是别墅群门口有警卫和门禁。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附近有马场,环境清幽,绿树成荫,偶有海风吹来。
附近都是类似的崭新别墅,算得上是年轻富豪聚集地,虽不若贺兰家和公冶家大宅的地点离市区近,不过是远离尘嚣,在城市近郊最边缘的角落。
“他也未免太会享受了吧。”她推开低矮的黑色锻造花雕铁门进入,花园里车道停着他的车,车道末端房子的车库门却半开着。
这是一座现代外观两层楼的洋房,和两边邻居房屋相隔有些距离。
走到步道尽头,踩上阶梯,发现大门竟然没有关好,她试图按下门上密码锁键盘,结果门就被她手指这么一按推开。
她在玄关自己换好室内拖鞋,把高跟鞋放到鞋柜里,半人高的鞋柜里,只有他的鞋。
一楼是宽广客厅、有着大储藏室的开放式厨房、一间客房,客用浴室有两个门,分别和客厅跟客房相通。
另外有一个门锁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知道通常不会把主卧室放在一楼,所以他不在那间锁住的门里,通常是间工作室或通往车库的门。
她往客厅落地窗外看去,后阳台和后院也没人。
把司机老刘让她拿来的日用品和生鲜蔬果,连同自己的手机和包包随手放在厨房桌上,她踏上木质阶梯往二楼去。
一边是书房,两边直角开阔的窗户下是沿着窗沿打造超长的书桌,可以看到窗外九十度风景,绿树之外还远远可以看到马场,景观可棒着。
她转进到主卧室才找到他。
他正紧皱眉头、闭着双眼躺在床上。
“谁?”公冶丞声音模糊地说。
“你生病?”她走近床边,床头柜上有医院的药包。
矿泉水空瓶堆满一旁垃圾桶。
“滚。”半睁开眼发现是她,身体不舒服的他不想理她。
“你签名我就滚。”她拿起他放在床头的平板电脑想找出档案。
她知道他的习惯,所有公司档案都会有电子档,公冶集团也承认电子签名。这点倒是比国外回来的凌氏还要先进。
“谁准你碰我的东西。”他伸手想拿回平板电脑。
“你病到爬不起来。”她只消把手拿高,他拿她没办法。
“所以,你不能强迫我工作。”他放弃跟她抢,重新躺好,把上手臂放在额头,眼睛闭上,声音沙哑得不行。
“你是真病还是假病?”他大老远让她来,不会是要生病给她看吧。
“滚⋯⋯。”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公冶丞?”贺兰冰心有些惊讶,她走到他床边。
她试图摇醒他,没反应。她摸摸他额头,有些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