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帝王车列浩浩汤汤地往北而去,相比来时的从容庄重,此时就显得有点仓促。
车列的最前边是李玉棠统领的天策府将士,其后是数百禁卫军,一字长龙,行走在湖州城北的官道之上。
凌云所坐的豪华车辇帘布垂下,将整辆车都遮挡起来,像是不想让外人看清里面的情形。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此次无忧宫之旅,凌云有重要的政治任务要完成,却没有想到结果却是现在的犹如四面楚歌一般狼狈回京。
车辇内除了凌云外,只有端王凌峰,此时两人面对而坐,都是一言不发,面容凝重且忧虑。
对于两人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江湖各大宗门的敌视,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靖王凌绍与北羌的大军。
凌云想过各大藩王勾结起来一起反他,而且他也不惧,但却没有想到凌绍竟然真的勾结敌国,大开国门,将北羌骑兵放入国内。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回天都,稳住朝廷,因为凌云知道他控制十年的朝廷也不是铁板一块。
凌云后的不远处便是皇后赵琴的车辇,同样是车帷紧闭,里边坐着赵琴与八岁的小皇子。
还有那个闷闷不乐、还小有委屈的永明郡主。
小皇子凌着小身子坐得笔直,一对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母后,一会儿看着对面漂亮得不像话的表姐,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母后跟表姐都不高兴。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琴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还在生你皇叔的气呢?”
凌楚妃道:“事已至此,现在生气还有什么用?”
赵琴道:“当年我跟你皇叔也是没有办法,而且身处帝王之位,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必须做到底,否则会埋下巨大祸根。”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可是经过张术玄一事后,你们就不应该再瞒我了。”
“当年陛下是骑虎难下,若非老祖宗出来点醒他,陛下也不会下旨阻止季掌司在天华剑宗强抢《启天诀》,并且跟天隐门决裂,与天隐门一事一直是你皇叔心里的痛,而且事关社稷安稳,才一直拖着没跟你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我跟他现在都很难再……”
说着凌楚妃又想起柯成玉曾经给她算过的星命,说她命中会有一次孽情劫。
“孽情劫……”
凌楚妃咀嚼着这三个字。
难道陈卓真的会是她的孽情劫吗?
开始她以为觉心那个淫僧是她与陈卓间最大的障碍,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
想起方才在无忧宫他拿着剑指着自己,对她大声呵斥,凌楚妃感到委屈。
心中有一团闷气想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狠狠地发泄出来。
在她乘坐的车辇之后,季北柠的马车远远地跟着,此时车内的氛围不比皇帝皇后的好多少。
季北柠虽然见过大风大浪,而且心性如铁,但此时的处境也不得不让她感觉棘手。
不同于凌云对国家、凌楚妃对感情的担忧,季北柠此时想得更多的是无忧宫。
当年她驱逐钟浩然,柯成玉虽然成为宫主,但这些年其实真正执掌无忧宫的是她,如今她与赵琴都返回天都,让柯成玉独自面对钟浩然,她没有十足把握柯成玉能移稳住局势。
同车的沐颖也对此感到担忧,问道。
“师傅,无忧宫的事真不管了吗?”
季北柠道:“天都形势更加严峻,容不得我分心江湖之事,先护送陛下回天都再作处理。”
沐颖叹道:“唉,千防万防邪道会出来作乱,却没想到结果是这样,如今结盟不成,反而加剧江湖对朝廷的敌意,这背后会不会又是天隐门在作妖?”
季北柠道:“颖儿觉得陈璇的出现是天隐门安排的?”
“但是如果是天隐门安排的,又有点说不通,天隐门一直都不愿世人知道它的存在,此次又何必让陈璇公开它的存在以及做过的事呢。”
此矛盾之处季北柠也想不通,陈璇对天隐门的恨意是真实的,没准她隐忍十年真只是在调查天隐门而已。
两人说话间,车外有人恭敬道。
“掌司,属下查到一些事,特来跟掌司汇报下。”
来人正是吕从秀,季沐二人也不避讳,直接让他上车。
为方便办理公事,车厢设计得很大,吕从秀摄于季北柠气势,只敢在车门口坐下。
他将无忧宫的舆图摊开在车厢内的木几上,指着图上西边的山说道。
“属下刚才整理这几日的情报,发现薛莹这几日虽然没有出过无忧宫,但是却频繁前往无忧宫的西山,这西山因为地处偏僻,除了安排梵音寺的和尚入住外,只有一人住在山上。”
季北柠问道:“是何人?”
“赵冰晴。”
季北柠与沐颖皆是聪明无比之人,马上明白吕从秀想要表达的意思。
薛莹乃是浑天教的圣侍,她经常前往西山,基本上就是去找赵冰晴,而赵冰晴是钟浩然徒弟,那基本也确定陈璇与钟浩然极可能与浑天教有关。
沐颖道:“徒儿的暗哨曾打听到中山王前段时间接见过几个重要人物,难道就是陈璇与钟浩然他们?”
季北柠眉头微蹙,道:“如果陈璇真与中山王勾结,那么今日的发难不过是前奏而已,他们真正的行动也许还未开始,而且浑天教是邪道三大宗门之一,保不齐这三个宗门勾结在一起……不行,我得马上去告诉陛下……”
季北柠说着便匆忙钻出车厢,她刚将身子探出车厢外,突然微蹙的秀眉皱得紧紧的,面色更是凝重得几乎颤抖。
她身子怔怔站定,像是有股恐怖的力量在威赫着她。
“这是……这股气息是……”
沐颖感觉到季北柠的异常,也走出车厢。
“师傅,你怎么了?”
刚刚问完,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阴寒、极其恐怖的气息。
季北柠颤声道:“这是……这是血海黄泉阵。”
沐颖低声喃喃:“血海黄泉阵?是黄泉宗的阵法吗?”
突然,季北柠提声大吼道。
“立刻传令下去,邪道来袭,全队停车戒严!”
沐颖被季北柠的吼声吓了一跳,自跟随季北柠以来,她还从未见过季北柠如此慌乱,甚至下达命令的声音中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师傅的颤抖。
回过神来,她刚要下车去传达命令,又听到前方传来动静。
“啊!啊!啊……!!”
那是车列的前方,从远处传来一阵一阵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这一声声的惨叫声也惊扰到正兀自忧愁的凌楚妃。
她跟赵琴的第一反应都是车队遇袭了,赵琴护住宝贝儿子,凌楚妃则抓起秋鸿剑钻出车厢。
一出车门,便看到前方远处弥漫着无数红色的气雾,就像是大海里惊天的浪涛一样,正像着这里逼来。
而那些惨叫声,便是从这如巨浪般的气雾里发出来的。
气雾已经将皇帝的车辇包围,又以慢慢地朝这边涌来,颜色也变得更加血红。
凌楚妃秀眉紧蹙,知道这血红气雾万万进不得,赶紧下令。
“后退!这是邪道的杀阵,不要被红雾吸进去。”
凌楚妃周围是天策府护卫及一众禁卫军,本就忌惮红雾,听到凌楚妃的命令,早巴不得远远避开的他们赶紧拉着车辇远离。
“这是……妃儿,这好像是黄泉宗的血海阵,小心点。”
赵琴这时也走出车厢,她识得杀阵,提醒道。
凌楚妃道:“皇叔已经陷入阵中,众将听令,随我杀入阵中,救出陛下!”
凌楚妃话音刚落,道边的林中传出一阵笑声。
“哈哈,郡主娘娘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随后,杀声四起,道路两旁杀出无数手持刀刃的邪道妖人。
而刚刚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番邦人,正是黄泉宗的雷假,他一出现,便令众妖人大举进攻,杀向朝廷的护卫军。
一时间福王坡刀剑相错,杀声四起,乱成一片。
雷假看着被天策府将士围在其中的凌楚妃,得意道。
“郡主娘娘,听说你的情郎用剑指着你,不要你了,要不跟了老朽算啦,哈哈哈!”
雷假中原话并不标准,让他的羞辱之语更令人觉得羞恼。
凌楚妃紧握秋鸿剑,银牙咬碎,玉脸上皆是冷意。
天策府的左中郎将赵膺对众护卫命令道。
“保护皇后娘娘与郡主,是莫让邪道妖人靠近!”
“是!”
雷假哈哈一笑,一提真气,便要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