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屄果然说到做到,就在周六那天中午,大烟鬼驾驶着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破旧不堪的挎斗摩托,悠哉游哉地冲出军事学院的院门,大摇大摆地行进在郊区公路上,正当摩托车全速行进时。
突然,正前方冷不防地闪出一辆,也是没有任何牌照的、叮当乱响的破吉普车,径直向摩托车飞驰而来,毫无准备的大烟鬼慌忙将摩托车闪向路旁,因用力过猛,只听咕咚一声,大烟鬼连人带摩托一起翻滚到深深的路基下面:“他妈的谁啊,嗯,哪有你这么开车的啊!”
真是他妈的苍天无眼,大烟鬼在陡坡上翻了几翻,却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并且,更加让我惊讶不已的是,大烟鬼很快便跳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恶声恶气地骂骂咧咧道:“他妈的,这是谁他妈开的车啊,嗯,我跟他没完!”
待大烟鬼吃力地爬上公路,那辆无牌照的破吉普车,早已没有了踪影,大烟鬼气急败坏地又是一番谩骂,骂着骂着,他脸上渐渐地显露出一副难耐的苦痛之相,一只手不得不捂着肚子,而另一只手,向着驶来的出租车,拼命地摇晃着:“停车,停车!”
大烟鬼坐进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这一切,坐在附近一家酒楼上且饮且聊的奶奶屄和我,看得一清二楚,奶奶屄苦涩地咧了咧嘴:“操,他妈的,这是咋搞的啊,没弄死他啊,完了,哧花了,掉链子了!唉……”
“得,弄砸了!”望着渐渐远去的出租车,我双手一摊,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完了,这下,可完了,奶奶屄,”我一把揪住奶奶屄的破衣襟:“奶奶屄,不能让他活,不能让他活,不能让他张嘴说话,懂么?”
“这,这,”奶奶屄无奈地摇晃着脑袋瓜:“这,这,他住进医院了,暂时谁也没有办法啊,哥们,你别看他暂时没事、能走能撂的,你没看见他一个劲地捂肚子么,我估计啊,他的内脏,一定是摔坏了,过一会,就得发作,”奶奶屄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操,他妈的,他是活不了的,绝对活不了的……”
“去你妈的吧,你可坏了我的大事!”我推开奶奶屄,脑袋里一片空白,双耳嗡嗡作响:眼睛金星乱射:完了,完了,这家伙不死,范晶就凶多吉少啊!完了,完了,这家伙没死,我可怎么办啊!
“老张,你,别忙着走哇!”见我起身欲走,奶奶屄呼地跳起身来,对我的称谓,发生了质的变化,同时,脏乎乎的面庞,也格外地严厉起来:“老张,你就这么走了!”
“奶奶屄,”望着奶奶屄阴沉着的黑脸,我也不再跟他称兄道弟,而是气乎乎地直呼其绰号:“奶奶屄,我,不走,还干什么啊!”我狠狠地瞪视着奶奶屄,从他的表情里,我知道,他是让我兑现诺言,可是,奶奶屄啊、奶奶屄,对不起,你没弄死大烟鬼,我,也就不能兑现诺言啦!
“老张,要走,也行,”奶奶屄伸出脏乎乎的黑手:“要走,把车留下再走!”
“不,”我挣脱开奶奶屄的手掌,转身便走:“瞅你干的什么活,还好意思要车啊!”
“老张,你,”见我大踏步地走出包房,大庭广众之下,奶奶屄不敢肆意造次,不得不强忍着:“你,你,老张,你,太不讲究了,好,好,你走吧,明天咱们再说吧!”
我可没有闲心与奶奶屄做毫无意义的纠缠,我蹬蹬蹬地跳下楼梯,头也不回地跑出酒店,一头钻进汽车里,心烦意乱地回到范晶的别墅。
一进门,范晶便目光冷峻地逼视着我,我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嘻皮笑脸地摇晃着手中的汽车钥匙:“嘿嘿,我尊敬的女王陛下,今天,想吃什么啊?”
我一边问着,一边靠近范晶的身旁,手指尖色迷迷地触碰着她那高耸的胸脯。
范晶抬起白手,狠狠地抽打着我的手背:“拿一边去,严肃点!”见我仍旧嘻皮笑脸,范晶的小鼻子冷冷地哼着,小手一伸,死死地拽住我的衣襟:“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我,”我明知故问,捧住范晶的秀脸,亲切地吻了一口:“我,干什么好事了?”
范晶推开我的手掌:“张教官出车祸了,住进医院了,说,这,是不是你干的啊?”
“豁豁,”我断然抵赖道:“哦,怎么,大烟鬼出事了,豁豁,他出车祸,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难道说他若是死了,我还得给他偿命去不成!豁豁,怎么,女王陛下,你怀疑我?”
“哼,你别跟装蒜了!”范晶狠狠地掐拧着我鼻子尖:“你呀、你呀,事情都让你搞砸了,张教官,把胰腺摔坏了……”
“哦,”我漠然地问道:“胰腺?女王陛下,胰腺是什么啊,在肚子里哪个位置啊,是,干什么用的啊?”
“你啊,什么也不懂!”范晶松开我的鼻子,用指尖点划着我的脑门,我咧了咧嘴:“女王陛下,我又不是医生,更没有学过医,我哪知道胰腺是什么玩意啊!”
“呶,”范晶放下手来,指尖生硬地捅扎着我的肚子:“这个地方,就在这个地方,这里,就是胰腺……”说着,范晶便认真地给我讲述起胰腺的准确位置以及重要作用,听着听着,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嚷嚷起来:“哦——女王陛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胰腺就是这玩意啊!”
“你,知道什么了?”范晶停止了讲述,面庞依然是可怕的冷淡:“哼,你知道什么了?我看你是不懂装懂,表面上什么都知道,就是晚上尿床不知道!”
“哈,哈,”我顽皮地一笑:“晚上的事,我是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被女王陛下折磨得死去活来,我……”
“去,去,”范晶冷冰冰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可贵的微笑:“去,去,别说没用的!”
“就这啊,”我用手指尖顶着范晶的肚腹,大大咧咧地说道:“原来就是这玩意啊,我知道,小时候,我跟三叔杀猪搞肠子的时候,猪肚子里,就有这么一个破玩意,三叔叫它莲剔,这破玩意死死地挂在猪油上,挺难摘的,我看,也没啥用处哇,不过,烤着吃,倒是很有味道的……”
“嗨,嗨,”听到我的话,范晶简直哭笑不得:“你啊,你啊,就别提你三叔啦,嗨嗨,你可真要笑死我了,你这个活宝啊,我真拿你没办法!你都要把我气死了!你,嗨嗨……”
叮呤呤,叮呤呤,叮呤呤,叮呤呤……
范晶正哭笑不得地抹着苦涩的泪水,我的手提电话,又不合时宜地嚷嚷起来:“喂,哦,你啊,操,啥?去你妈的,先撂了,改天再说吧!”
“谁,”范晶突然止住了笑声,冷不防地抢过我的电话:“喂,你是谁啊,找老张,喂,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你问我是谁?我是他同学,哦,想起来了,不认识,但听说过,哦,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范晶的秀颊,唰地惨白起来,握着电话的小手,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什么,什么,你们,这,不是谋杀么,我的天啊!老张,”
范晶浑身筛糠地将电话还给我:“给你,自己的梦,自己圆吧!”
“老张,”奶奶屄在电话里恶声恶气地警告我:“老张,咱们可是光腚朋友啊,我,给你办了这么大的事,你,咋的也不能白了我吧,并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啊,我……”
“操,白了你,”我回敬道:“瞅你办的啥事吧,你还好意思跟我要这,要那的,我没让你包赔损失,就算最够朋友意思了!”
“老张,你这么说,咱们可要好好地说道说道了,老张,我不欠你的了,我无意之中,操了你的媳妇,可是,我没欠你的,我的媳妇,不是也让你操了吗?
老张,从小到大,我始终认为,你是个明白人,讲究人,混了这么多年,社会上的事,场面上的事,你应该清楚。朋友之间,烟酒不分家,甚至,关键时刻,媳妇也可让出去。可是,如果摆事,那就跟做买卖一样,一码是一码!“
“操,废话少说,你倒底是啥意思,就明说吧?”
“车,把车给我,啥事没有,咱们以后还是朋友,该怎样,还是怎样,想操我的媳妇,随时随地,都可以操!可是,你必须说话算数,把车给我!”
“车,”范晶的身体猛然一震:“什么,你,把车送给人家了?”
“不,”我断然拒绝:“你把事情办砸了,事没摆平,我凭什么把车给你,不,我不给,你愿意咋地就咋地吧,哼……”我啪地关掉了电话。
“你,你,”范晶的秀脸扭曲得极为可怕:“老张,你,跟这伙人搅和在一起,绝没有好果子吃!”
猪的莲剔(胰腺),细细的一条,摘掐下来,往肉案上一扔,朋友来了,送给朋友,多少还有点人情,如果实在没人可送,买完猪肉,拎回家去,就着一杯热酒,自己慢慢地享用,是很惬意的事情。猪没了莲剔(胰腺),一死了之,万事大吉了。可是人若摔坏了莲剔(胰腺),麻烦可就大去了,除非他不想活了。
摔坏了莲剔(胰腺)的大烟鬼,虽然没有立刻死掉,却犹如跌进了地狱,生不如死。据范晶讲述,大鬼烟破裂的莲剔(胰腺),汁液横流,那是极有腐蚀性的汁液,其强度,绝不亚于硫酸,那漫溢的汁液,无情地烧灼着大烟鬼的腹脏,痛得大烟鬼死去活来,嘴里不时的喷出滚滚污血。没有人认为大烟鬼能够活下来,他自己也很清楚,为此,一次次地折腾之后,大烟鬼便一次次地立遗嘱。
可是,大烟鬼的脑袋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的神智,始终是清醒的,更让我绝望的是,数月之后,大烟鬼奇迹般地出院了,耐心地等待着下一轮的大手术。
“啊,我活了,我没死,范晶!”这是大烟鬼出院后的第一句:“范晶,我废了,你,也别想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该轮到大烟鬼反击了,他的反击,是疯狂的,是空前猛烈,是极为可怕的,并且是范晶决然招架不住的。
一份份揭发医院大楼真相的信件,好似那初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飞进了检察院。
“唉,”范晶一屁股瘫坐在地:“完了完了,这下,我算是彻底地完了!”
“范晶,”我疑惑不解地抱起范晶,将其放置在床铺上:“范晶,你就不能把实情,告诉我吗,这,倒低是怎么回事啊?”
“唉,”范晶理了理散乱的秀发,吱吱唔唔地述说着:“这栋楼房,是爸爸活着的时候,以教学楼的名义,盖的,当时,是张教官,办理的手续,后来,通过关系,以商品房的名义,转卖给了我,当然,价钱是相当便宜的,爸爸死后,张教官以楼房手续不全为由,要挟我,让我嫁给他。”
“可是,价钱再怎么便宜,也是你买的啊,部队愿意卖,你愿意买,这,有什么不合理啊?”
“唉,不行,那是教学楼,一旦改变了用途,当商品房卖了,是需要规划局批准的!”
“啥,”我更加迷惑起来:“范晶,军队在营区建房,还需要地方的规划局批准么?”
“这个,你不懂,军队的房子,改变了用途,变成商品房了,就必须有地方规划局的批准,张教官就用这条,拿住我,如果我不答应他,他一告,那是军事用地,没有批准,不可擅自开发,更不准作为商品房,出卖,唉,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