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鼠地宫的中心,没有地表人印象中的阴森潮湿,宏大的空间,有着大型环座、残月议会桌的残月大厅聚集着魔鼠们的上层人士和她们的特别来宾。
这个地表人,身为地表生物,却对魔鼠怀以无比的崇敬与热爱的地表人,用他那不可思议的庞大知识与超卓的远见征服了魔鼠们的知识分子,再作为为魔鼠她们带来了自身存在意义的先知俘获了大多数女魔鼠的芳心。
“可爱的魔鼠小姐们哦~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对我们魔鼠一族的未来处之泰然,极具信心。伟大的魔鼠一族和她们未来注定要统治的奴仆们无论在力量、生活,尤其是道德方面,都要比世上任何一个种族要优越。魔鼠的荣耀感要一直陪伴着她的战士——”
“大大大大人,我的大人,大大大大大事不好了哟!”
众女魔鼠正如痴如醉地倾听着他极力的捧嘘、鼓舞,魔鼠一族万众一心,用铁与血铸成的刀剑去开创那属于魔鼠的生存空间、进步未来之际,外面一个高等女魔鼠队长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
“嘻——什、什什么,奴隶鼠造造造反了!?这种时候?”
震惊、愤怒——倒不至于难以置信,低劣卑贱的雄性鼠偶尔有几个脑子出问题搞事,剥了皮挂起来就好了。
但在这个地表先知向魔鼠们传道授业的光荣时刻出现这种事情,无疑是在给整个魔鼠种族尊严打脸。
演讲许诺的梦镜瞬间碎裂,来自现实的冰冷折射从梦的碎片中扎心地折射过来。
似乎跟魔鼠这个以背叛和卑劣闻名的种族不符,此时此刻,羞耻感、羞愧感、羞辱感,这些伴随着荣辱感的恼怒之火在这阴冷的地下熊熊燃烧,从一个女魔鼠传达到另一个女魔鼠,群情激愤。
“这些低贱的奴隶……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做!”穿着红色铠甲的猎杀者·贝可在这当头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这个地宫到底怎么了,魔鼠之间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叛徒!”
随着她一声愤怒的尖叫,猎杀者·贝可的钢铁尾巴鞭挞地面噼啪作响,碎石飞溅,布满锯齿的砍刀狠狠地为桌上又添了道伤痕,为这次的情绪定下基调。
坐在议会里群情激愤的女魔鼠们附和着叫嚷起来,一时间庄严的残月议会一片少女们的莺莺燕燕,又羞又愧,恼羞成怒。
“这些低低低低低能的雄性……怎敢如此!”
“雄性……No,No……他们不配当魔鼠!”
“奴隶鼠……No,No……雄性……Kill~Kill !”
“我呕呕呕呕呕……”
“奴隶鼠给给给给爷爬!”
魔药鼠氏族长橘子与工程鼠氏族长震撼弹·赫拉库没有说话,身为魔鼠中有素质的群体保持着矜持地怒火中烧,这些低贱的奴隶鼠现在闹事,这要让他们神秘而高贵的客人如何看待呀!
“……”哒,茶杯盖轻轻与边缘交错,温热的香茗溢出,无论是关乎魔鼠一族荣耀与存亡的光辉道路,还是刚才关于奴隶鼠暴动的事情,如仙子般的拳法鼠氏族大师姐咏风·宁秋从始至终都风轻云淡地品茗清茶,她唯一要关心的只是服从魔鼠议会的决议而已。
“哼。”在女魔鼠中身材突兀挺拔的地表客人,魔鼠们的先知不满地冷哼,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对出这种事情很不高兴。
本来出这种小事情魔药鼠与工程鼠两位视知识如性命的知识分子氏族长甚至不会在意的,但现在这帮好生犯贱的奴隶鼠打搅到的是他们伟大的知识保管者!
连忙屈尊上前为他们尊贵的地表客人点头哈腰赔不是,要是这些该死的奴隶鼠抖了点尘土到客人的衣服上该怎么办?
赔笑连连,橘子转头对惊慌的女魔鼠队长厉声呵斥,面目狰狞:“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那些闹、闹、闹事的家伙都都都埋了!”
女魔鼠队长看着大人们那狰狞的面孔脸色有点苍白:“可可可可是我的大人他们人真真真真的好多……”
“快去!”工程鼠震撼弹·赫拉库的铁手放出一道电弧雷光,电得女魔鼠队长尖叫跳毛,女魔鼠队长连滚带爬地跑到外面去狰狞着面孔发号施令去了。
……
娜依一直在逃跑。
她孤独地在逃亡,身后是无数的追兵,由女魔鼠武士与众多奴隶鼠组成的队伍嘈杂地发出恫吓的叫喊,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无论她的剑术再怎么高超,无助的最终也只有淹没在这里的下场。
更何况,她还一直在做着完完全全不理智、火上浇油、对自己的生存毫无帮助的事情。
唰!
“咿——咿!”女魔鼠监工尖叫着丢掉只剩下半截的鞭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喉咙前的剑尖,不停求饶,“饶了我,饶了我!”
一剑斩断鞭子。
娜依冷眼看着她,一言不语。
唰!
一剑斩断锁链。
一条手连手用绳索锁在柱子上的奴隶鼠擡头,不明所以地窥探着这个奇怪的地表人。
她一言不语,她只是短暂停留,做完这一切后就紧张地离开了。
“有有有有病啊……”女魔鼠监工怪晦气地嘟哝着,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她像一团风,正如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像一把火,走到哪里燃到哪里,燃了以后又很快熄灭了。
监工看了看手中半截鞭子,皱起眉头,随手一丢,从身后又拿出一把鞭子,恶狠狠地鞭挞奴隶鼠们:“看看看看什么看,继续干活!最后一名我要把他埋埋埋埋药田里!”
奴隶鼠们乖巧地捡起被斩断的绳索,和自己的工具,继续进行自己的工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
在娜依来时的路上,窜出几个从别的地方来的奴隶鼠,眼看着娜依离去的方向,和路正前方的监工,他们扑上去,用他们的尖牙凶残地咬断了监工的喉咙,女魔鼠监工惨叫着死掉了。
这种攻击方式在魔鼠之中挺常见的,通常是奴隶鼠之间为了那点残羹剩饭互相残杀,女魔鼠的尖牙没奴隶鼠的尖牙长,不适合用来当武器,加上女魔鼠们大多认为啃咬是把自己跟低贱的奴隶鼠放到同一身段的行为,就很少见。
大多是奴隶鼠之间残杀的行为,每个魔鼠都见怪不怪了。
但身为区区低贱的奴隶鼠……区区跟自己一样的家伙,竟然胆敢聚众杀害了一名高贵的女魔鼠。
麻木的奴隶鼠们看着这些和自己一样低贱,却做着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胆大包天之事,此时他们的心头似乎被什么颤了一下。
那被凝固在土地、石头、金属里的精神,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们惶恐了,震惊了,害怕了,窃窃私语,把纺锤形的头颅低低地埋起来,时不时窥探那些跟自己一样伛偻、萎靡,却挥霍狂怒的几只奴隶鼠。
“女魔鼠……No,No!”
“奴隶……奴隶,奴隶!No,No!”
“女魔鼠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到头了,到头了!”
“我不要再、再当奴隶鼠了,我,我要为了她,去战斗!”
愤怒的奴隶鼠们把女魔鼠防身用的砍刀拿在手上,戴上她的帽子,割掉她的尾巴和耳朵,用石头砸烂她的脸,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些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看呆了周围的奴隶鼠们。
“女魔鼠……Die ,Die !”
一个奴隶鼠擡起脑袋,擦掉满脸的血,困惑地歪了歪,突然大叫起来,扔掉沾满血的石块,尖叫道:“我们快被落下了!”
“我的大人,求您等等我们……”
劫掠完女魔鼠尸体的奴隶鼠们风风火火地追着娜依跑了。
这些拿着绳索,手牵着手的奴隶鼠们,感觉自己心里头有什么朦朦胧胧的被打开了。
有的奴隶鼠下意识地放下断掉的绳索,又犹犹豫豫地捡起来,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这之后,刚才那些好像脑子有问题在发疯的奴隶鼠来的方向,又传来了更庞大的脚步声,远远地望去,有好多的奴隶鼠在呐喊。
“地表生物……Kill……Kill……”
已经有这么多的奴隶鼠啊,跟自己一样的奴隶鼠啊。
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哐当,断掉的锁链落在了地上,奴隶鼠们高举工具,用刺耳的尖叫宣泄那从出生起就被压抑的灵魂。
“地表生物,yes ,yes !女魔鼠……Kill……Kill!”
“咕!”一阵拼力后,娜依不敌,咬牙退却几步,这次她没法再一直幸运地一剑制胜了。
“就是你这个家伙在在在搞事情吧!?嘻!”全副武装、身手不俗的女强袭鼠武士露出抓到猎物的病态喜悦,拿着砍刀指着娜依,手下两边的奴隶鼠兵手持长矛嘶声恫吓接近,渐渐包围了她,面对这么多敌人的攻击,即使是娜依也有自己的极限。
我要死在这里了么?
娜依内心哀叹,叹了口气,握紧手中的磕痕累累的长剑,双眼平视眼前的女强袭鼠武士。
“我喜欢,喜欢!喜欢!喜欢你这漂漂漂亮小眼神!乖乖去死去死去死当我的战利品吧,嘻!小的们给我上!”
公平决斗不是魔鼠的传统,即使面对穷途末路的对手女魔鼠武士也是选择去消耗手下的奴隶鼠。
“不许伤害我的大人!”
一些手持简陋武器的奴隶鼠这时出现了,这些奴隶鼠兵没意料到居然会有同样为鼠人的敌人作为这个地表生物的同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奴隶鼠兵与奴隶鼠们缠斗在了一起。
“搞什么搞什么!?你你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为什么要去帮这个地表生物?”女魔鼠武士也被这个突发情况吓了一跳,原本只用派手下的奴隶鼠兵就能轻松解决的战斗,由于手下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奴隶鼠缠上,变成了她不得不跟眼前这个身手有点东西的地表生物单挑了,“不管啦,等我先解决你,再把这些家伙的皮都剥了!剥了!去死!”
娜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这么一大群奴隶鼠来帮助自己,有些她好像刚才见过,有些又没见过。
但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面对好不容易能跟眼前的女武士单挑的机会,没了奴隶鼠兵们的牵制,娜依平缓了呼吸,举平长剑,方才对方还击的动作电光石火间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去死!”女魔鼠武士的向前踏步,沾了奴隶鼠和地表人的血的砍刀挥过来,逼近了娜依的头颅,寒芒入血。
娜依双手握剑侧挑,长剑与砍刀交接成一个巧妙的角度,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娜依稍稍施力,砍刀被高高挑起,动弹不得。
“尝尝这个吧,嘻,傻瓜!”女魔鼠武士张开另一只紧攥着的手,原来里面藏着沙子,朝娜依当头就撒过去,刚才被奴隶鼠们突袭的时候她就装作被吓得措手不及,趁机在地上抓了一把沙,不择手段就是魔鼠的风格。
绝对中了,就算现在扭头也没用啦,等我——什么!?
女魔鼠得逞的喜悦神色变了,因为她发现娜依竟然一直闭着眼睛。
原来她从刚才交剑的时候就一直闭着眼睛吗!?
居然敢闭着眼睛对付我……真个家伙是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吗?还是……还是只是一开始就在小看我!?
可恶!
当她撒沙的时候,她才因为娜依的动作,发现了她一直闭着眼睛的事实。
而娜依的这个动作,则是扭动脚腕与腰肢,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用膝盖将女魔鼠武士的膝盖压在地上,然后横掌切在女魔鼠武士洞门大开的喉头上,痛苦,窒息感,令她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接着娜依就把女魔鼠武士扭倒在地,布满磕碰的长剑横在她的喉前。
我要死了?
不想死啊。
女魔鼠武士瞬间就想要求饶,求胜者饶自己一命,就是让自己当对方的奴隶都可以,这就是魔鼠的生存方式,然而因为她被切吼的关系,所有丧尽武者尊严的求饶哀嚎到嘴里都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咳咳……求……咳咳!咳咳!”
也没有等她缓和过来求饶,这个战胜者,自己竟然就收回了长剑,站了起来。
这算什么?
仁慈?怜悯?
嘻!
嘻——嘻!
听说有些傻帽地表生物会做出这种放敌人一条生路傻瓜一样的事情,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好运到碰上这种跟拳法鼠家伙一样的傻瓜啊!
笨——蛋,这套对魔鼠是行不通的啦!
刚刚被放过,她就又在思索如何偷袭与偷袭成功后的事情了,刚才打了个照面,这个地表生物竟然有点姿色,干脆不杀掉,就挑掉手筋脚筋当自己的奴隶,再丢给奴隶鼠配种又能生好多好多的奴隶鼠,自己的地位又能蹭蹭蹭地提高啦!
就趁着她转身的时候用石头砸向她的后脑勺……
站起来一半,举着石头的女魔鼠武士愣在那里,娜依手中的长剑架在了她的喉咙上。
“求,求您大发慈悲,原、原、原、原谅……”
“我原谅你。”娜依收回了剑,继续向前走。
这种求饶不过是她本能下意识地在说罢了。
她真的原谅我了?
不见得,那兴许只是不屑、怜悯和羞辱罢了。
原来只是羞辱我啊,啊哈哈,多谢大人宽宏大量啦,我马上就滚,滚,滚……开什么玩笑啊!为自己的大意后悔去吧!
“去死!”恼羞成怒的女魔鼠武士缓和过来,又抓起砍刀,上去偷袭娜依,娜依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会暴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然而几个来回后……
“咕……好强的地表生物……”砍刀被磕飞,女魔鼠武士坐在地上,愤恨地看着眼前的家伙。
咕,杀了我。
这种女骑士般义正言辞的话,身为卑劣的魔鼠,她是怎么都说不出来的。
“求……求求大人您……饶,饶我……”
而求饶。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三番五次对同一个人的求饶,即使是对见风使舵、求饶成性的魔鼠而言,要说出来也太艰难了,女魔鼠武士的讨饶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姣好的面容扭曲在一起,尾巴绷得笔直。
“我原谅你。”娜依轻轻一笑,蹲着摸摸女魔鼠武士的热得湿漉漉的毛发。
感受到那触电般的异样触感,看到少女的那身为异族她也感受得到的美丽,女魔鼠武士感觉自己脸上发烧,心怦怦直跳,当她抽离自己的手时,她忍不住大叫起来。
“你你你你非要这样羞、羞辱我吗!?看不起我就说看不起我,别再说什么原原原原谅了啦!”女魔鼠武士面红耳赤地大喊,“咕,杀了我,杀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