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月与祁青一边说话,一边并肩向偏厅处行来。
一身端秀湘裙的姜卿月,秀容一如既往的不施半点粉黛,美得直教人透不过气来。
身姿亦高挑修长,盈盈而来时那窈窕优美的身段,同样令每一个瞧见她的人目眩神迷。
而与她联袂而来的邑上公子祁青则一身华贵袍服,目似朗星,风度翩翩,与姜卿月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神仙碧侣。
特别是当二人一块走来时,在交谈对望之际,双方的眉眼间隐约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亲昵。
见状,燕陵不着痕迹地瞥了身旁的父亲一眼,见他一双坚毅的双目微不可察地现出一丝默然,旋又迅速隐没不见。
心中明白,父亲对母亲的深爱,直到今日仍未有过半分改变。
看见姜卿月与邑上公子走在一起,他的父亲必然是想到了曾伉俪情深的心爱娇妻,如今已从身心完全归属到了另一个男人。
以燕离这般心性刚毅,也忍不住暗中翻涌起激荡的酸楚。
目睹此景的燕陵,有心想要立刻告诉父亲,祁青其实已在不久前与他母亲正式脱离了恋人关系。
这五六日,祁青已未在姜卿月所在的小楼过夜了。
只是燕离这些天一直在外办事,未曾回来,加之姜卿月似仍未想好与丈夫复合的说辞,因而燕离对此仍一直无知。
燕陵实太渴望他的爹娘能够重新复合,恢复一如往昔般的恩爱。
可他也明白,目前仍有一条深深的沟壑横亘在这对曾经恩爱异常的夫妻之间。
那便是姜卿月曾只独属于燕离的动人肉体,已不知在多少个寂静的夜里,在与眼前的邑上公子同床共枕的时候被后者尽情享受过。
姜卿月冰清玉洁的玉体,早已深深地被注流进别的男人的生命痕迹。
夫妻双方之间横亘的这道沟壑,恐怕今已成为横在燕离心口的一根刺,时不时地刺痛他支离破碎的心。
这根刺一日不拔除,夫妻双方一日都难以回复到过往那种琴瑟和鸣的状态。
燕陵不禁回想起魔女曾神神秘秘对他说过的话。
破镜难圆,魔女真的有方法可令到他爹娘二人的感情回复如初么?
胡思乱想间,姜卿月与祁青已肩并肩地步入厅内。
两人见到偏厅内除燕陵外,尚有化名徐桥的燕离同在。
姜卿月心中微喜之喜,花容亦略微掠过一丝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祁青则向燕陵施礼过后,笑着道:“徐先生回来了?”
他虽与身旁的姜卿月有过多次如夫妻般的合体之缘,但直直今日,他仍未知晓眼前这位家族的座上客卿,其真实身份乃姜卿月的夫婿燕离,因而面上毫无异状。
“祁公子。”
燕离连忙起身施礼。
几人分别入座后,祁青先是呷了一口茶水,这才望向燕离温和地道:“近来这段时日,徐先生一直在外为月姬办事,真是辛苦了。”
“祁公子言重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燕离忙道。
寒暄过后,几人随即直入主题。
祁青肃容道:“我收到消息,近来几日朝中有不少大臣暗中面见了平陵君,这些大臣当中据说有相当一部分曾是申遥君一手提拔的,消息传进申遥君的耳中之后,据说后者为此大发雷霆。”
“若消息属实,在这场争夺储君的无形斗争中,怕是向来不显山露水的平陵君早已稳据上风。”
祁青一阵感叹,“平陵君生了个好儿子,居然不声不响地便将其父推上储君之位,实让人料想不到。”
闻声,燕陵与爹娘分别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皆心知肚明,这些朝中大臣之所在突然下定决心,全力支持平陵君身后的车少君,背后是巫神女齐湘君在推波助澜。
错非齐湘君与其身后的巫庙全力支持,否则凭车少君一人之力,怕是仍远未能动摇到原属于申遥君的势力根基。
齐湘君不动用一兵一卒,便兵不刃血地说动原支持申遥君的一部分大臣改投车少君,这一招着实可怕,连燕陵也不禁生出一丝气馁之感。
黯然片晌,燕陵低声问父亲道:“令少君那边有什么动静?”
燕离一直暗中与康黎接头,后者在北临君去世之后,早已成为令少君最信任的心腹,令少君的府上如今一丁点的动静都基本瞒不过康黎的耳目。
燕离答道:“令少君近来除时常出入舞天女所在的雨香楼外,一直没什么动静,今天一大早更是带着三十几个前呼后拥的家将出城狩猎去了,估计要到王宫大宴举办前才会回来。”
“他倒是悠哉得很。”燕陵轻哼一声。
“他是不得不悠哉。”祁青平静的道,“从池承君放弃储君之位相争的一刻起,王都的形势便逐渐明朗了起来。”
“自北临君暴毙之后,原属储君的各方势力便四分五散,令少君连其父三分之一的所属势力都收拢不到,别说平陵君与申遥君,就连池承君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只从其近来越发纵情于声色,便可看出令少君是自己知自家事,眼下的他根本已缺乏与另外二人相抗的实力,还不如乐得自在。”
虽是如此,但燕陵等人却心知纵令少君已无心再争夺储君之位,车少君和申遥君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令少君得罪过的人实太多,北临君在世的时候没人敢对他怎样,现在没了北临君护着他,情况已完全不同。
几个随后又谈论一些其他的事,祁青最后才问起数日后的王宫御前比武之事。
“若月姬与公子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祁青愿对战年仲!”
自从姜卿月口中得知,三大剑手之一的年仲一年多前曾参与主持围袭姜氏之事,且其将会在御前比武时出场,祁青便已不止一次向姜卿月请战。
希望能替姜氏出一口恶气,纵最终的结果极可能会两败俱伤,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祁青的请求三番二次皆被姜卿月所拒。
如今王宫宴会举办在即,当着姜卿月与燕陵的面,祁青是最后一次提出这个要求,希望可以出战。
“祁公子的心意我们已经知道,不过挑战年仲的人,我们已有了更好的人选,所以祁公子这回便作个观众即可。”燕陵微笑道,“至于那人是谁,祁公子届时便知,请恕燕陵暂且卖个关子。”
祁青听得有些愕然。
凭心而论,他此次虽是主动请战,但更多的是他心中自认作为与姜卿月热恋过的男人,这个时候正是他不能退缩的时候,实际对上年仲,祁青至多只有四成把握,甚至还要略逊于五五之数的姜卿月。
但纵然如此,祁青也从未想过要后退半分,一心只想着为心爱的女人尽出全力。
姜氏门下食客虽多,当中不乏剑术高超者,但却无一人能挑战年仲。
正因如此,祁青才三番四次请愿出战。
他从姜卿月此前坚定的拒绝猜到,这最后一次的请战极可能仍不会被应允,可他依旧义无所顾地提出。
只是令祁青没有想到的是,他会从燕陵的口里得悉这样的回答。
祁青顿时愕然,但片刻后,他蓦地双目一凝,想到了一个人,心中一震。
难怪!
他瞥了身旁清丽秀美的姜卿月一眼,胸腔升浮起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
“既是已有了比祁青更好的人选,那我便放心,一切依三公子所言。”
祁青随后有要事先行离开。
剩下夫妻与爱子三人,谈话便不需再顾虑。
“夫人今晚有没有时间?”
燕离沉着声道:“康黎这几日掌握到了几个新的内奸名单,该是司马道安插在姜氏最后的,也是藏得最深的几个眼线,但其中有个人身份特殊,他不太确定,夫人,你看……”
燕陵听得嘴唇微动,似是想回答他,姜卿月已经没有让祁青在她的闺房中留宿了。
姜卿月却是瞧了爱儿一眼,用目光制止了他,随后方向燕离问道,“夫君说令少君今早外出去打猎,康黎没有随行吗?”
“令少君当然问过他,但康黎以留在府上帮他主持大小事物为由推脱掉了,加上令少君现在非常信任他,也知他岁数大了,便没有勉强。”
姜卿月闻言,欣然颌首道:“那便有劳夫君稍后知会康季,晚些时候接应他爹进府来。”
内奸一事事关重大,当初他们便是深受内奸所害,致在长留山脉葬送数百族人,也令姜氏遭逢前所未有的危机,最终还必须亲手将心爱的妻子推至别的男人的怀中,令燕离一直心痛悔恨至今。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暗伏,他们已经掌握到了至少四十人以上的内奸名单,就等着时机一到,予这些人雷霆一击。
燕离当即便点头起身道:“如没别的事,那我现在便去叫康季。”
刚要匆匆步出大门,燕离便差点迎头撞上端着热茶的盛雪。
“啊,夫君,你要出去了么?”
燕离忙替她扶稳,道:“嗯,为夫有事要做。”
“喝杯茶再走吧。”盛雪温柔地说道。
燕离轻轻一笑,“不急,一会儿回来再喝。”
“好吧。”
盛雪这才步入厅内。
姜卿月此时正在交待爱儿:“晴画自嫁过来已有数月,至今还未回过娘家,公孙府离这不过隔了十几条街,如今她已怀了身孕,过阵子陵儿陪陪晴画回去,顺道替娘问候公孙老爷子。”
燕陵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夫人,三公子。”
姜卿月见盛雪进来,不由轻嗔道:“盛雪,我不是交待过了么,这类端水斟茶的活让盛梅她们去做便成,以后你专心服侍你的夫君便行了。”
“可盛雪早已经习惯了嘛。”盛雪温柔的笑着道。
细心地为燕陵母子换过茶水,盛雪刚要端着东西出去,姜卿月便叫住了她。
“先不忙,盛雪,坐下说话。”
盛雪正要推辞,一旁的燕陵已微笑开口道:“盛雪姐的气色,最近看起来是越来越好了。”
“不错,比过去长肉了。”姜卿月轻笑着附和道。
“啊!”盛雪听得吓了一跳,“夫人,我是胖了吗?”
姜卿月掩嘴轻笑,“只是丰腴了少许,并不是胖,盛雪不要担心。”
“夫人真是吓坏我了。”盛雪不禁后怕的拍了拍胸脯。
姜卿月转头望向爱儿,道:“陵儿,娘要与盛雪单独说会儿话,你有事先去忙吧。”
燕陵心知肚明姜卿月要与盛雪谈的,定是有关他父亲的话题,于是点头起身,“那孩儿便不阻娘和盛雪姐了。”
待燕陵离去后,姜卿月这才温和的瞧向盛雪,轻笑道:“看盛雪的气色,想必徐先生对盛雪该很不错吧?”
盛雪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顿了顿,姜卿月随后向她问出一句后者完全料想不到的话来。
“我知道盛雪心中一直喜欢夫君,但我过去没有让夫君纳盛雪入房中,如今却将盛雪许配给了徐先生,盛雪会怨怪夫人吗?”
“夫君他那么疼盛雪,盛雪感激夫人都来不及,怎敢怨夫人半分!”
盛雪听得吓了一跳,就要向自家夫人跪下来。
姜卿月忙拉住她,温柔地笑道:“听到盛雪不怨怪,我便放心了。”
“不过其实,就算盛雪因为这件事埋怨我也不打紧,因为有件事情夫人与徐先生一直瞒着盛雪,没让盛雪知晓真相,而现在是时候该让盛雪知道了。”
盛雪听得呆怔住,讷讷地道:“夫人,和夫君……瞒着盛雪什么?”
姜卿月倏地凑近身来,在盛雪的耳旁低低耳语。
盛雪直听得秀目圆睁,素手掩口,“啊”了一声,震惊地喃喃自语:“夫君他他……”
“他……他原来竟是姑,姑爷……”
她的脸上犹自带着难以置信之色,丰盈的胸脯急剧的上下起伏,显示这刻芳心深处激荡的波动。
姜卿月轻柔道:“他虽是妾身的夫君,但如今也同样是盛雪的夫君,还叫他姑爷?”
“这,这实在是……”
陡然间知晓所嫁夫君,真实身份竟是一直深爱的姑爷,盛雪惊喜交集,以致有些语无伦次。
“盛雪一时间,有些……有些……”
姜卿月理解她这刻的心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这件事情,目前连祁青都还不知道,盛雪一定要切记,绝不可泄露。”
盛雪听得连连点头:“盛雪岂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
难言的惊喜过后,盛雪终于想起了什么,惊喜地道。
“既然姑,噢,夫君他已回来……那夫人怎还不与他重……重修于好?”
闻言,姜卿月美眸泛起一丝黯然,轻叹道:“夫人自然也想,可是……”
“可是什么?”
“唉,夫君他面上虽没有说,但实则我猜,他心中仍计较着我与祁青发生过的事。”姜卿月咬着雪白的贝齿道。
盛雪“啊”了一声,作为姜卿月最信任的贴身侍女,盛雪自是对燕离失踪过后,自家夫人与邑上公子之间的感情发展一清二楚。
她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夫人,您最近不是已经……”
姜卿月轻轻点头,“嗯,我已与祁青脱离恋人关系了。”
盛雪听得又惊又喜,“那夫人,您不更应该将此事告诉夫君……噢,不对!”
她想到了刚才姜卿月所说的话,明白姜卿月之所以不与燕离说这件事,定是因为后者心中在意自家夫人曾与祁青有过夫妻关系的事。
盛雪不禁有些着急地道:“夫人,那怎办才好?”
“让盛雪去与夫君坦白这件事情,行得通么?”
姜卿月轻轻摇了摇螓首。
盛雪脸上不禁现出失望之色。
见状,姜卿月这才红唇轻启,轻轻地道:“直接说虽行不通,不过,这件事情或许只有盛雪你才能帮夫人了。”
“夫人,您说,不管您要盛雪去做什么,盛雪绝不会犹豫推脱。”盛雪咬着唇道,“哪怕夫人您要盛雪离开……”
姜卿月轻嗔道:“当然不是这样。”
“我既主意让夫君娶盛雪,便绝无反悔之意。”
“那夫人,您快告诉我,盛雪该怎么做才能让夫人与夫君重归于好?”盛雪急切地道。
回想起魔女对她说的那些话,犹豫了一下,姜卿月终一咬银牙,悄悄附近盛雪的耳边,对她说了些什么。
盛雪越听脸色越发通红,“夫人,这样,真的能行吗?”
“行或不行,唯有试过了才能知道。”姜卿月轻叹。
盛雪坚定地道:“为了夫人,盛雪一定遵照夫人所说的去做。”
姜卿月微微松了一口气,想到一事,她略一犹豫,随后在盛雪耳边低声问道:“盛雪与夫君感情似乎很好呢,你们婚后是否时常同房?”
盛雪听完,红着脸垂首如实答道:“嗯,与夫君婚后,除了月事来的小段时间,以及夫君外出办事情之外,我和夫君每晚都会同房。”
“只不过……”盛雪有些羞涩地道,“和夫君在一起的时候,夫君大部分时候都射在外面,没有射在盛雪的身子里,所以盛雪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身孕。”
姜卿月听得芳心略微有少许吃味。
但旋即记起自己与祁青行房的时间次数并不在他们之下,且与盛雪不同的是,自己的身子回回都是让祁青尽情地射进来他的子子孙孙,事后方服用避子汤以避免怀孕,她并没有吃味的资格。
自当初生完爱儿燕陵之后,夫妻间行房时,燕离早已习惯了在最关键的时刻抽离出阳物,将阳精射至体外避孕。
因而比起祁青,这种床笫上的春宵之刻,她的夫君过去其实甚少享受到。
是否初次与祁青结合的那晚,祁青在她房中榻上将她肏得神魂颠倒,最后在她身子里用力射精的那种畅美与快意,令她食髓知味,以致过后与他在榻上巫山云雨,姜卿月总是任由祁青射个痛快,从未要求过他以体外方式避孕。
想及于此,姜卿月玉容亦难以自禁的一阵晕红。
“这件事情,便拜托盛雪你了,切记,暂时千万不要给夫君知道,你已知晓他身份的事情。”
盛雪面色羞红的不迭点头:“盛雪知道。”
燕陵返回院子,看见公孙晴画仍与几女待在一起亲切说着话,微笑着举步迎上前去,将母亲交待的事告知了她。
得知燕陵过几日将陪她一并回娘家,公孙晴画开心不已。
燕陵见妻子极罕见的一副雀跃的模样,心下有些愧疚,自己早该带她回娘家才是,不该留待到这么迟的。
接下来的半日时间,燕陵基本都在与秀璃对练中度过。
到用过晚膳,天刚入夜,两位表兄长已经遣人来催促过好几回了。
“天才刚刚黑,离舞天女约定的时辰尚早,两位兄长想见舞天女也无需这般着急吧。”
在院子外见到两位表兄长,燕陵便一脸无奈的迎上前去。
“哈,谁告诉表弟我们两个急着要去见舞天女的?”姜子安笑道。
燕陵愕然皱眉,“你们催命符般赶我出门,不是去见舞天女又是去见谁?”
姜子安摇头道:“舞天女美丽绝伦,世上哪个男人不想见她?可正因为她美得不似凡尘之人,我们兄弟二人才有自知之明,清楚这位一样人间尤物,根本就不可能看得上我们。”
姜丰羽“呵呵”笑道:“今晚我们兄弟三人分工明确,见舞天女徐大家的任务是三弟你的,我要见的是有若冰美人般的冬雪姑娘。”
“至于二弟嘛,她要见的则是气质神似三弟妹,温婉可人的夏蝉姑娘,明白了吧!”
燕陵明白过来。
两位表兄长急着去雨香楼赴宴,目的并不在舞天女,而是她一手调教的春雨,夏蝉,秋叶,冬雪四大舞姬中的其二。
谈笑中,三人乘客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