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上）

　　如果说她一个人生活这么长时间，被磨练的最光滑最无懈可击的就是——

　　如何和孤独感作伴。

　　但有些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可以有机会，得到一个人的陪伴，那个人会看她，会想她，会关注她。

　　但这个人，肯定不是方沁，也不是任何其他一个同学或朋友，更不是她妈妈，那么是谁呢？

　　在她看到他和那个她站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她从前从未想过的问题，第一次如此完整的浮出水面，如一头虎鲸，狠狠甩尾，翻起惊天骇浪。

　　那天是礼拜四。

　　天气很热，太阳暴晒，那个曾经乌云密布的天一片晴朗无云。

　　她衣服的后背因为大课间在操场明晒而浸透，明明那么热她觉得后背发凉，有丝丝寒意从脚底冒起。

　　她心不在焉的做着操，反头看了看，她个头矮站的靠前，往后看只能看到一众和她身高差不多或者比她高的女生，正探头看着，余光忽瞥见那头教导主任的身影，她赶忙回过头认真做操。

　　有人在看她，她猜，可能是班长。

　　从这个周一开始，他再也没主动送她回家，看到她也只是冷漠的点点头表示问好，她便也点点头，班长可能是在生气，刚开始她还想过找机会去和班长谈一谈，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时间一久她干脆就放任了，虽然心底总觉得不好意思，但她并不打算做系铃人，如果这个铃能一直系到高三毕业大家各奔东西，她也愿意。

　　这是逃避，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开始逃避生物老师了。

　　虽说之前给了她一个生物考80分就不用当生物课代表的选择，但毕竟月考还没来，按理说，这段时间生物课代表该做的她一个都不能落。

　　不过之前生物课都是发了卷子课上就讲，也没收过作业，且今天的生物作业照旧是写卷子，但生物课快下课的时候，生物老师说，让课代表去他那拿卷子发下去。

　　她当时正昏昏欲睡，但不知怎么的那会儿来了精神，眼刚睁明亮，就看到他扫过来的眼神，心下一凛，坐直身子，下课铃突然响了，她愣愣的，就这么看着他走出了教室。

　　方沁推推她，“梦醒了？去拿卷子欸？”

　　她还有些懵懵的，反手指着自己，“谁？我？”

　　“对啊，老师让课代表去啊。”后头的体育委员突然插了句，说完就跑出教室玩球去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

　　课代表？

　　生物课代表？

　　好像是她噢。

　　一楼和他们三楼一样，一下课就吵吵闹闹。

　　她一路避开各种羽毛球、篮球和鸡毛毽子，一路艰辛，终于到了理科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老师几乎都在，还有很多学生在问问题，热闹的不可开交。

　　她敲敲门，门边的一个老师点点头，她便往里去。

　　错开一些同学，视线刚空旷一些，就看到生物老师，一如往常坐在自己位子上，上半身高出别的老师一截。

　　他此刻正偏头给学生讲题，大概是他教的其他班的学生在问问题，她便不好意思打扰，只是在一边静静的看，看了好久才发现，原来他给别人私下里说题也是这么简单易懂，还这么有耐心。

　　“乐音？”

　　她正看着他发呆，一下回过神，看向喊她的人，不禁愣住，“老师……好。”

　　是曾经给他们代过课现在不知教哪个班但全校知名的英语老师。

　　那个她曾经看到和他贴的很近的英语老师。

　　她头发齐肩，卷卷的还带着颜色，虽然大热天还披着头发但特别好看。

　　“来找你们覃老师呀？怎么不过去呢？”英语老师笑了笑，嘴唇亮晶晶的发着光，“怕呀？”

　　她呃了半天，说：“没有老师，我就是来拿卷子，拿了就能走，但是别人在问问题，我等一下就好了……”

　　英语老师笑着扭起眉毛，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看的她尴尬的咬着下唇龇牙笑了笑，但是英语老师突然间笑得很开怀，“没事！老师去给你说，你拿卷子多快啊，万一他问问题问到上课怎么办！你这等着多费时间啊。”

　　不等她反应，英语老师已经走到生物老师那，自然的搭着那个学生的肩，跟生物老师对视说着什么，下一刻，他的头便偏向她。

　　她瞬间汗毛竖起，全身紧绷，他却看着她不发一言，还是英语老师笑得甜美，向她招手，喊她过去。

　　她走过来他就一直看着她，她没办法便只看着英语老师走过去，挨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乖巧道：“老师我来拿卷子。”

　　英语老师觉得可爱，摸摸她的脑袋，“干嘛老低着头啊，还说不是怕。”

　　说完转向看着学生不语的生物老师，笑说：“你都不知道她刚刚在那边看着你们都不敢过来，傻孩子也不知道站多久了就看着你俩发呆又不过来。”

　　她一下有些毛躁，悄悄换了个站姿，躲开英语老师仁爱的手，他正好把卷子交到她手里，她赶忙接过，嘴上谢过老师就准备开溜，他却忽然叫住她：“最近生物学习感觉怎么样？”

　　她头都转过去了，此时一下转向他，见那个问问题的学生也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她有些心虚的回道：“还，还可以吧。”

　　他点点头，“那这次月考及格有问题吗？”

　　手里卷子很重，她此刻只想抱着赶快走人，成绩差的学生最防备和最不愿被人提及的，就是学习，但问的人是他，她没法不回答。

　　“及格的话我觉得可以。”这话她说的很诚恳，说完想着要告辞，谁知他这会儿好像和她较上劲，一直问。

　　“上80呢？”

　　她没说话了，英语老师忽然插口：“还上80，你知道你月考出的题多可怕吗，每次考完我那一群乖宝宝全到我这来说你，上次连李路都只能考78，你就别搁这儿为难人学生了。”

　　她此刻也不感激英语老师，她只是有些难受，看着他就难受，英语老师帮她说了话后他便没说话了，恰好预备铃响了，她立刻说了句老师再见，然后抱着卷子就跑了。

　　出门那一刻，头一次觉得办公室外的空气如此清新。

　　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但也不至于到低落的状态，只是一直高兴不起来。

　　有两次下课出去打水碰到他。

　　一次是他从楼上下来正和向他那个方向走过去的她对上眼，她迅速装作没看到假装掉了东西弯腰去捡，抬起头他已经不见了。

　　还有一次是他和物理老师一起下来，她远远就听到物理老师的笑声，刚暴露在他们视野里的脚迅速撤回从后门溜进教室。

　　一整天她都浑身难受，恍恍惚惚魂不守舍。

　　直到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