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公交车上的拥挤是出了名的,但若要达到长沙这样的程度则仍属罕见!
在开往火车站的彭立删专线上,几乎是已经人叠着人肉挤着肉了,整个车厢里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
这里便成了扒手的天堂,在长沙的公交车上,如果你的钱包失窃了,那你就只有干瞪眼的份,而最残忍的只怕是就是那些漂亮的身材惹火的漂亮女人了,被揩揩油那是小事,更有些色中饿鬼竟然大胆之极地会假装拥挤将他的不文之物狠狠地往她们敏感的地方顶,这也属稀松平常的事了。
徐三便被人浪不由自主地挤到了一名长发女郎的身上,更糟糕的是他的手竟然极为不小心地一把就扶在了她高耸的酥胸之上,虽然他极为迅速地就移了开来!
那女郎厌恶地瞪了徐三一眼,粉脸上更是不耻之色,但她终是没有移开身去,毕竟这也在她能够容忍的界限之内,更何况周围的尽是些粗鄙之人,相比之下高大强壮的徐三就顺眼多了。
这是徐三自进入大学以来第一次逃课,他没有去上于思佳的微机强化训练课。
一来,经过昨天的事,他实在是不敢再次面对那张美丽得近乎妖艳的娇靥以及那副散发出异样旖旎风情的魔鬼身材,二来他也急着去找分差事做,得赶紧打工赚钱才是正紧哪。
徐三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决定去长沙城里碰碰运气,虽然他是从农村来的,见识不多,但好歹也算是个大学生了,找分兼职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吧,徐三这样天真地想着。
目的地仍然是那条繁华的商业街,徐三开始漫无目的闲诳起来。
五一路上热闹依旧,人们似乎根本就已经将昨天发生的那起抢劫杀人案置诸脑后了,该走的走、该来的来,该忙什么的还是在忙着什么!
但让徐三相当失望的是街道两侧的招工启事少得可怜,而适合他做的就更属凤毛麟角了,便是那仅有的几个岗位,只是苦力活不说竟然还要高中文赁且全天候上班!
名称倒是响亮,什么广告牌美容师,不就是扛个桶提根竹杆擦广告牌子吗。
就在徐三几乎绝望的时候,他在街道的一个极为不显眼的角落里发现一块招牌,顿时让他有如落水的人遇见了救命的木头般双目放光起来。
“XX职业介绍所”,招牌已经有些破旧,最后那个所字已经只剩下了半边,门面也够烂的,整个一待拆危房的德性!
但生意却无疑还是相当不错的,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儿进出其间,忙忙碌碌的,颇有些兴旺。
徐三站在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有道是经一事长一智,跳出家门前来长沙求学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发生的事却已经远远超过他之前十八年生涯的总和!
便是一个白痴也会学得聪明些了罢。
看上去不像有假。
徐三仔细地观察了近一个小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因为他看到那些进进出出的人儿大部份都是操长沙口音的,也就是说大部份都是长沙市人,作为本地人,相信这小小的职介所也不敢肆意欺骗的,所以这职业介绍所也就不是那些骗人钱财的皮包公司了。
这样推断着,在将近午饭时分,职介所里再没有了一个客人时徐三终于正了正衣装,跨进了XX职业介绍所破旧的门槛。
接待他的是个长得还行的湘妹子,举止间透露出大多数湘妹所特有的辣味,但那柔软的娇音听起来偏又是那么的悦耳。
“您好,先生你找工作吗?”
湘妹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能断定徐三是个初来长沙求学的大学生,想来她这儿找分工作!
这样的大学生虽不是挺多,但每年还是有那么几十个的,想起历来那些大学生求职的最后结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盈上她的娇靥。
“啊……是的,请问,你们这儿有适合我做的工作吗?”与陌生人打交道,徐三仍显得相当局促,与陌生女子打交道自然是愈发地局促了,语气竟然又有些结巴起来。
湘妹微微一笑,这不是废话么?
职业介绍所里如果没有适合你的工作,那还叫什么职业介绍所!
但她的粉脸上却是没有流露出一丝丝嘲笑的意味,相当热情地将手中的一本小册子递了上去,微笑道:“我们这里有将近七百多个工作岗位,但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应该是大学生吧,刚来长沙的?这本是家教的岗位册子,你自己挑挑看,如果有合适的我们就可以安排你去见工。”
徐三惊喜地啊了一声,心中的高兴之情简直非笔墨能够形容!
一直以来,他也听过相当多的大学生当家教的事迹,甚至他还听高中老师说过,有的学生还可以凭家教不要家里一分钱就念完四年大学呢!
他便直觉地认为堂堂大学生做个家教那自然是简单之极容易之极,还不是小菜一碟。
理所当然地,家教就成了他求职的首选。
但马上徐三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小册子上虽然有差不多近五十个家教,但几乎已经全部被人捷足先登了,留下来的好像都是外语的家教,而外语恰恰就是徐三的弱项!
既然已经过了,为何还要将这些家教写在上面?
徐三强忍住心中的不快,向湘妹道:“外语就外语吧,喏,就这个了,英达外语培训学校。”徐三放下小册子,指了指其中的一行。
“好的!”湘妹随意地看了一眼,掏出一本发票,刷刷刷地就开了,然后向徐三道:“先生,麻烦你先交五十元的手续费。”
“什么?”徐三听得一愣,五十元?
这也太多了吧,他口袋里总共都只有四十三元了啊,又怎么够?
徐三焦急的神色自然是毫无遗漏地落入了湘妹的眼中,粉脸便瞬时有些冷了下来,定定地望着徐三竟然还带些阴阴的味道,美目中尽是没钱就不要来的意味。
“那个……”徐三尴尬地搓了搓手,小声地带些嗫嚅地道,“能不能……能不能,便宜一些?”费力地说完这句,徐三的黑脸已经通红通红了,在他觉得,在职业介绍所讲价是极为丢人的事,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湘妹的粉脸愈发地冷,语气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不行,我们是收了钱,包你找到工作为止,这个不行还有下次机会,要知道这些钱绝大部份都需要用于联系工作单位之用,我们是绝不会多收你们的一分钱的!但你总也不能让我们自己贴钱帮你们找工作对吧……”
湘妹滔滔不绝的一翻话,直说得徐三目瞪口呆,他生平头一次领略到女人嘴功的厉害,原来竟然是可以让一个无辜的人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罪人。
冷汗冒上了徐三的额际,他偷目看了看那本已经递到他跟前的发票薄,他不知道开出的发票是不是还可以收回,但看来是不能收回的可能性最大了,也就是说这五十元是交定了的!
不然……
“那个……小姐,能不能,能不能先预交三十元,等工作落实后再补上二十元呢?”这已经是徐三最后的计策了,如果还是不行的话,他就只好落荒而逃了,就像那次在老家,他身无分文去走地摊上的象棋残局,结果输了,付不出钱自然只好落荒而逃一样。
“这样啊……”湘妹咬着下唇,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始才勉为其难点点头道,“好吧,那发票是已经开好了,不能改了,但你只付了三十元还欠介绍所二十元……”说着,湘妹利索地刷刷地又写了一张条子,“这是欠条,你欠本介所二十元整,等工作找到后一次付清,请签个字在这儿。”
“好的。”徐三长嘘了一口气,赶紧在湘妹指定的地方签了自己的大名,生怕湘妹又忽然变卦似的。
将欠条在抽屈里收好,湘妹便向里间大喊起来“二妞!二妞!”
一位留着大辫子的,长得和湘妹颇有几分神似的姑娘便应声走了出来,看了看徐三向湘妹道:“姐。”
湘妹随便写了张纸条,交给大辫子姑娘,指了指徐三:“带这位先生去见工,英达外国语培训中心,XX路XX号,喏,这是地址。”
大辫子姑娘看了看,将纸条收好,转头向徐三甜甜一笑道:“先生,请随我来。”
……
六小时后,长沙市某角落。
磅礴的大雨让天幕早早地失去了亮色,只是晚上六点多一点,天色便已经黑了透。
徐三孤伶伶地一个人等在703路公交车的候车亭子里,心中那个沮丧!
那大辫子二妞陪着他找到处在僻静角落的英达外语培训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但更让人徐三泄气的是培训中心的大铁门竟然是紧锁着的,任由那二妞喊了半天的“JOHN!JOHN!”里面愣是全无一丝反应。
末了,那二妞向徐三摊了摊手,表示下次再帮他联系家教,之后指给他开往荣湾镇的703路公交车候车点后,就自己扬长而去了。
然后,等徐三问了九个人,拐过四条街,走了至少不少三公里来到这个二妞口中近在咫尺的候车点时,大雨又极不适机地下了起来,狂风夹带着大雨,冰冷地浇在根本就无法遮挡风雨的候车亭中的徐三身上,不一会他的浑身就已经湿透了。
徐三恨恨地捋了捋因湿透而紧贴在额上的头发,心中连一丁点儿跑过一百米到对面大楼下避雨的念头也没有。
虽然,这急风骤雨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寒冷,他几乎已经是冷得手抱着肩了。
对面不远处,就在数百米开外,一座装潢得富丽堂黄的大楼,霓虹灯闪烁着夺目的色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愈发地醒目妖艳。
透过那透明的玻璃窗,透过那厚厚的白帘似的朦朦雨丝,红男绿女的身影依稀可辩,他徐三几乎都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放肆的带些异样快意的荡笑声,就好似在嘲笑他一样地让徐三感到莫名的刺耳。
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呼啸着从候车亭前开过,因为大雨而迅速积起的水洼,在车轮下溅起漫天的浑浊水花,无情地打在徐三的脸上、身上……然后,嗅然一声,那辆轿车便停在那座富丽堂皇的大楼跟前,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秃顶男人左拥右抱着两名娇美的湘妹钻出了车厢,从侍应生早早拉开的大门间跨了进去……
徐三有些木然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尽是苦涩。
他忽然有些莫名地痛恨起这个老天来,为什么同样是人,活着的差别却又是如此之大!
为什么那形神可憎的中年人可以大享艳福,灯红酒绿,而他徐三却要孤伶伶地在黑夜中任由风吹雨打?
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如此优越的家境,能够无忧无虑地过着幸福的大学生涯,而他徐三却要在冰冷的寒夜一个人孤苦地外出觅活,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苦苦挣扎?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颊流落在他的嘴角,滑入口中,咸咸的、涩涩的……直如他此时的心境,凉凉的、冰冷的……
等候的703公交车最终并没有来到,徐三后来才知道这路公交车竟然早就已经改道了!
但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大雨却是并未稍竭!
徐三一直等到九点十分,在确信703公交车今晚是不会来了之后,他坐上了自己的“11”路车,冰冷的夜、冰冷的雨,冰冷的风、冰冷的心,无穷无尽的黑暗、无穷无尽的绝望和沮丧,徐三在凌晨二点走回了工大。
他的第一次求职以惨痛的失败而告终,或许惟一的收获就是让他对人世多了一份认识,他心中的怨念开始像毒草一样地滋长……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