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你师兄还没起?”
瑶姬正埋着头扒饭,闻言手里不由一顿,她抬起头来,神色中闪过一丝尴尬:“嗯。”
“怎么回事,飞卿的酒量向来不错,我看他昨晚也没喝多少。”李治有些不解地嘀咕了几句,昨晚一时高兴喝多了,造成的结果就是起床后只能吃午饭。
听说苏璟还没起,老头儿正打算叫童子去看看,瑶姬忙道:“师兄有些烧,我已教厨下熬了药,师父且宽心,待用完饭,我扶您过去。”
苏璟在发烧,还是瑶姬后来才察觉的,当时她拎着那条亵裤看了半晌,羞窘和惊异自然是有的,心里更多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胸腔被塞满的酸胀,又像是吃到一颗美味的糖,那甜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好半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是不是该找苏璟质问一下,怎么说,偷藏女孩子亵裤的这种行为,咳……堪称变态了吧。
只是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纹丝不动,童子敲门没能吵醒他,瑶姬又去推了他几把,他依旧熟睡着。
瑶姬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伸手在他额上一摸,滚烫滚烫。
记忆里,这还是瑶姬第一次看到苏璟生病。
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似乎是无坚不摧的,他不会悲伤,不会害怕,自然也不会软弱,可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苏面色中泛出一点苍白来,少女纤细的指尖落在他眼下,那里,还有疲惫过后的淡淡乌青。
她不是不知道的,前几日林襄被放了出来,听说是苏璟擅作主张,惹得方一贯极为不满。
他虽官制二品,可锦衣卫明面上的统领乃是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薛浩,薛浩因大权旁落对他嫉恨非常,趁此机会与他抢班夺权、明争暗斗,他如此疲惫,想必正是此因。
而林襄之所以出狱,原因不是鹤山党人以为的他们施压成功,也不是外界猜测的苏璟与方一贯有嫌隙,恐怕,是因为她替林襄求过情。
那天她离开锦衣卫衙署前,认真地对他说过:“当年我在青州为官,林文初曾于我有恩,我不奢望你能放了他,只希望铁骑至少不要对他用刑。”
她原没指望得到苏璟的回应,说完之后转身欲走,身后的男人忽然冷道:“是不是我放了他,你的人情就算还了?”
她一愣,随即面露苦笑:“就当是如此吧。”三天之后,林襄被释出狱。直到那时,她才明白他的意思若你自觉亏欠他,我替你还。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还是一如往昔的倔强又小气。
当年范师兄因她年纪最小,对她多有照顾,每次下山回来,总是会给她带一堆的小点心,她兴致勃勃地拿去跟苏瑙分享,那人放下手里的书册,神色淡漠依旧:“你很喜欢吃这些?”
“嗯。”女孩儿一边吃,一边随意地点头。
“以后我给你带。”
听到这句话,她惊讶地抬头,苏璟却仿佛自己压根没说出什么罕见的话一样,复又埋首在了书册中。
她站在他面前,怀疑自己是幻听了,转身欲走,身后飘来淡淡的一句话——“还有,不许吃别人给的。”
苏璟,同门们都说你变了,说你再也不是当年草庐里的那个苏飞卿。可我觉得,你没有变,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还是那个会对我好的师兄。
可究竟是什么,让我们越离越远,终至陌路。
指尖在男人清俊的眉眼上轻轻摩挲着,瑶姬无声地叹了口气,推门出屋。
在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苏璟睁开了双眼,黯沉的黑瞳中,温柔似水一般翻涌进潜藏的暗流里,渐至平静时,便只剩下了满塘的冰。
等瑶姬扶着李冶去看苏璟时,他已经醒了。
喝过药,额上的温度稍稍退下去了一点,李冶拄着手杖,脸上是老头儿一贯爱摆出的嫌弃:“我好好地过个寿,你竟然还敢给我生病,存心给我老头子找不痛快,歇好了就叫人来接你,快走快走,看着就碍眼。”
瑶姬在一旁默默吐槽,拜托,是谁听说这家伙生病了就按捺不住要过来看的,是谁急得马上命人下山请大夫的,老头,你还能更口是心非一点吗……
苏璟显然也习惯了自家老师的做派,老老实实听李冶训完后,方才道:“师父不必忧心,此不过风寒,吃了剂药,我已好多了。”
“谁忧心你了,”李冶翻了个白眼,“我是怕给自己惹麻烦!”一转头,见瑶姬满脸了然的微妙,他顿时一窒,抓着手杖拄得震天响,“不管了不管了!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真是气煞我也!”说罢甩袖便走,端的是生龙活虎,一点也看不出年满花甲。
他一走,屋里便只剩下了瑶姬和苏璟两人,想到今早的事,她便有些尴尬。
偏偏被抓包的某人态度倒比她坦然多了,男人慢条斯理地放下药碗,微一挑眉:“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亵裤。”
话音刚落,少女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颊似火烧,对上男人气定神闲的目光,不觉越加羞恼:“好,既然是你主动提起的,那我倒要问问苏大金吾,私藏我的……亵裤,究竟要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纾解身体需求。”苏璟毫不犹豫地回答。
“纾,纾解……”身体需求?!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瑶姬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所以这混蛋难道用她的那条亵裤……想到眼前的男人可能一只手拿着亵裤,一只手握着肉棒自渎,光只是在脑海里勾勒这副画面,瑶姬都想厥过去了。
“臭流氓!”她咬牙切齿。
“我哪儿流氓了?”某人坦然依旧。
偏偏瑶姬又不好意思说,眼看着她双颊绯红,那副恼羞成怒的小模样实在可爱的紧,苏璟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朝她示意:“过来。”
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不过来,那我过去。”
见男人做势要起身,瑶姬到底顾虑他还在发烧,只得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
站在床边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苏大魔王给坑了,只是她还没发作,温热的大手落在她发顶,轻抚少女柔滑的鸦发,一如他的声音般低柔——
“你上次告诉我,孟家一门四代,代代为朝廷尽忠,不会与祸乱朝野之辈有任何牵连,我知道这是你的骄傲,也是你的坚持。所以,你拒绝我,没关系。等到第二次的时候,我不会让你再用这个理由拒绝我。”
“瑶瑶,”他的吻轻轻落在少女如云般的发间,仿佛蜻蜓掠过小荷尖尖,那样的稍纵即逝,又温柔得教人刻骨铭心“我爱你。”